正常，是多么难得的状态
正常，是多么难得的状态
卫 伟
几年前我在陷入困顿的时候，正在上小学五年级的孩子有模有样地安慰我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并讲了一个哲理小故事给我听。当时我的心情很复杂。有感动，有吃惊，有愧疚，也有心疼。说给旁人听的时候，竟也没人相信此事的真实性，都认为我应该比孩子成熟才算正常。
这么说来，我便面壁合目，认真思考关于我不正常的种种。
昨日应邀参加一个文化讲堂活动，因为过度紧张，唯恐出什么差池，所以出发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审视文稿，推敲细节，总想万无一失，不留遗憾。结果弦儿绷得太紧，竟没弄明白准确开始的时间，迟到了。打的火速赶到地方，气喘吁吁上楼，又循声找到会场，轻轻推门，仓促于角落里坐定。姐姐（作协主席李亚民老师，我一贯特称为“姐姐”）正在台上讲话，依旧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环望四周，各位老师聚精会神，表情严肃。一颗心就更不安地悬着，不能平静。
好在主办单位的吉项鱼老师温和地领我入座，渐渐平复后，轮到我发言时，总算气定神闲了些许，很快进入状态，虽然比预想中语速略快，声音低沉一些之外，没出什么大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会后闲聊，姐姐严厉批评了我，当然是因为迟到。不过理由却说我们能不能正常一些，本来人家就说写文章的人跟别人不一样，我们能不能跟正常人行为尽量接近一点？！在座皆笑。唯独我，脸上火辣辣地疼，感觉心里有一块东西往下沉，高空坠石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我从小被灌输以精品意识，凡事力求尽善尽美，但往往遇到不尽人意时，就会无比痛苦。工作以后，因为职业缘故，更得钉是钉铆是铆，不能马虎，不容将就。事实上有不少人暗地里埋怨，跟追求完美的人共事，太痛苦。因为在他们看来，人生很多时候，不需要那么较真。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就属于不合群的那一个，当属不正常的另类了吧。
此为一。
近些日子以来，我的忘性更是比记性大，而且呈进行性减退之势。烧水的时候，不止一次水开后急匆匆跨步过去直接关掉电源，而后扭头而去万事大吉，或者接着去忙别的事情。待老公孩子他们问起，才突然从恍惚中想起，哦，水啊？然后斩钉截铁：“我明明是把水烧开了呀！”“哪儿呢？”哦，对不起！一拍脑门，才知道是忘了将开水倒进事先准备好的暖瓶，或是大家正在等着喝的茶壶之中。因为水烧开以后的事儿，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印象。因为这些事情根本就没做。而关于烧水这件糗事，用孩子的话说，就是“已经不屑于吐槽了”。
更要命的是，在家人看来，许多本应该记住的，我常常是一脸茫然，有时候还真耽误事儿，令他们气愤不已。而本该忘掉的，却常念念不忘，难以释怀，让他们真是“恨铁不成钢”。有时候其他生活琐事，也免不了无序和凌乱，以至于他们都觉得，我除了看书写字，脑子目前还没彻底死机之外，一日三餐的平常生活是越来越不能自理。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我几乎可以不吃饭。老公骂我懒，不相信世上哪有人不吃饭还不觉得饿的，明显是不正常。何况他只要在家，叮叮当当三下五除二做好了饭菜，眼睛不眨地陪着我吃，眼看着我也没剩下，所以就更确信自己英明的论断：“不是懒是什么！”其实，我是深知“粒粒皆辛苦”，老公做饭更辛苦，自然是不敢剩下一粒半颗的，事实上与食欲无关。
此为二。
晚上不看书，我就难以入睡。所以床头总有一些书籍陪伴左右，以便睡前随手翻阅。而且一边听歌一边看书的习惯，让家人不堪其扰。所以下班后独处时，我随时随地浸泡在书本和音乐的世界里，不辨东西。一家人团聚时，看他们爷儿俩各自把玩手机，看视频，打游戏，刷朋友圈儿，遇到印象深刻的，偶尔也会分享一下信息，算是互动，忙得不亦乐乎。我则一个人躲在另一个房间里听歌看书，自得其乐。一家三口，就我的休闲方式与他们二人不同，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但凡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也不用多说，我自然又是不正常的那一个。
此为三。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大概是说，凡事第一次就算有什么不对也都可以原谅，“下不为例”嘛！可是第二次这样，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不过让人尚且可以接受。那要是第三次呢，对不起别怪我不客气，这就没得商量，已经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了。也许，这样的评判标准，大概和一般比赛或游戏规则多设定为“三局两胜”（民间俗称“三打二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
与此类似的，我记得还有中国古代盟约中的“三击掌”，传统戏曲中的《三请樊梨花》、《三顾茅庐》、《三滴血》等等，看来以三为限，是中国人的文化情结。而且在人民群众中有着极为广泛以及深刻的影响和认知度，犹如大家普遍相信的真理一般神圣，不容被打破。
如此看来，我是得好好“三省吾身”，（对，又是“三”！）并认真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
“如何才能够尽快调整自己，让自己接近正常人的状态？”
这是个大问题。关乎个人发展，亦关于人际和谐。关乎自己个儿身心健康，人格修养，要说得再大一些，好像还关乎社会的发展和进步。
所以这又是一个严肃而重大的问题。想到这里，我越发不安起来。
所以，我必须认真面对这个问题。并且，刻不容缓地寻找突围的出口。改变，才会有希望。打碎过去的自己，才会迎来崭新的自己。
我愿意去改变，愿意去成长。是因为我想，而且比谁都想，尽快摆脱窘境，遇到未来那个更好的自己。
我不会飞，因为没有翅膀。有形隐形的都没有，也不可能有。所以我只能也必须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让自己欣喜和愉悦的，崭新的更好的自己。
既然脚踏实地，就要真实地活在当下，接纳眼前所有的一切。苦是我，乐是我。失是我，得是我。一个梦想，一个信念，一双赤脚，将今天踩在脚下，真切地感受来自大地的温度，不执念过往，不忧惧未来。
做好当下事，珍惜眼前人。
突然想明白了，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却总执迷不悟，忘了自己才是最懂自己，也应该是最爱自己的那个人。自己给自己的那种支持最有力量，就像自己的抵抗力，才真正是抗击病魔的最有杀伤力的武器。
爱自己，包括身体，包括灵魂。不胡吃海喝，不颠倒梦想。拒绝垃圾食品，拒绝打乱作息。远离是非之地，扔掉垃圾情绪。持清净念，做至善事，生欢喜心。
此时，忽然想起曾经有些人拿到体检报告单，看到自己的各项检查结果正常后大发雷霆，痛骂医生护士医院全都黑了心肝只知道赚钱，有违职业道德的种种，难免不得其解，惊诧不已。因为我不明白，难道血压测量正常，B超、心电图、CT检查正常，血常规、血脂、血糖、肝功能、肾功能化验结果正常，甚至司空见惯因而常常被忽略的大小便正常，这些客观存在的数据，对他们而言，不是个好消息吗？难道他们真心希望，自己的检查结果有问题，不正常吗？难道“健康”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极其模糊而宽泛的概念，只工整地存在于医学生的教科书中，临床医生的医疗文书里，或只飘渺地存在于意识里，而这些表明身体功能状态的客观指标，不足以让他们为这些“一切正常”的结论而欣慰、庆幸和欢喜吗？
无论是作为一个毕业多年的医务工作者，还是一个没有明显职业标签的普通人，我都认为，这“一切正常”，都是多么难得，都是上帝给他所宠爱的人们最为珍贵的礼物。我始终相信，纵使有千万条的理由，也没有任何一条理由，可以让我们心安理得地对上帝的恩赐视而不见，甚至不懂珍惜地大肆挥霍。
要知道，惜福才是福。否则，来自外界再多的给予，也无法真正使你得到。再多的拥有，也无法使你愉悦，使你感到真正的快乐。
幸好，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至少“一切正常”。
知道感恩，懂得惜福。
卫伟。2017年7月16日。于百合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