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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兵”的故事

2017-06-12 21:50 作者:漫卷诗书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逃兵,被军人视为最大的耻辱。两军阵前,视死如归;血战沙场,马革裹尸:这是一种军人的荣誉、气节和尊严,这种荣誉、气节和尊严,是比生命还要珍贵的。而临阵脱逃则是贪生,怕死,懦夫,软骨头,永远为人所不耻。

我当兵的时候,战争的硝烟已经散尽二十多年,在那个和平的年代是不会发生逃兵事件的。但在我的军旅生涯中,很长一段时间,却被戴上了一顶“逃兵”的帽子,称作思想上的逃兵。

一九七二年天,我患了严重的神经衰弱症,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很不适应部队的生活,久了,遂生退伍之念。一次,我无意中对班长讲了此意,不料班长随即向排长作了汇报。排长当即指示,找他谈心,做好思想工作,又向指导员作了汇报。指导员对此事非常重视,亲自找我谈了两次话。排长、班长还有一些老兵也经常找我谈话。此时,我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当时给我下的结论是:革命意志不坚定,“思想上的逃兵”。

这个问题还被指导员汇报到了营领导那里。当年秋天,我的一个同城老乡的母亲来部队。这个老乡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原来都是一个部队的老战友。建国初期,他父亲和我父亲在一个团,他父亲是政委,我父亲是参谋长,他母亲是我母亲营里的教导员。他的姨父那时任安徽省建设兵团副政委,副军级干部。那次,他母亲是和他的姨母、还有他姨母的儿子—一个林立果式的青年军官,乘着一辆小吉甫车一起来的,惊动了营领导,营长亲自来看望他们。那次我也在场,营长知道了我们两家的关系。后来,那个老乡告诉我,营长郑重其事地向他母亲谈了我“革命意志不坚定”的问题,并要他母亲转告我的父母,配合部队做好思想工作。到了一九七三年的秋天,我父亲到部队来时,营长也来看他,其时已事隔一年多,营长还向我父亲谈及此事。我父亲听了很不高兴,营长走后他说,思想上有想法,向组织汇报是很正常的事,怎么能抓住不放呢?后来营长来请我父亲给战士们做部队传统报告,我父亲也没有去。

不久,我调到另一个连去了,但“思想上的逃兵”这顶帽子还如影随形,难以弃之。新连队的副指导员,是我原来连队的司务长,他对我的这个问题一直抓住不放。眼看当兵已进入第四个年头,与我同期的战友,大部分都已入党。我已决意在一九七四年年底退伍,但组织问题一直解决不了,回去无法向父母交待。最近我才知道,一九七四年,我们连的司务长孙松林和我的班长曹贵财回乡探亲—他们都是我县人,去找我父亲,他们说,当时我父亲将我的入党问题当作任务交待给了他们。他们两人在我的入党问题上,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曹贵财是我的入党介绍人。最初,我的入党问题在党小组一直通不过,原因是我以前的班长,后来的代理排长,就是我最初向他谈起我想退伍的那个人,坚决不同意。后来,曹贵财先做通了副排长兼我们排党小组长姚振牛的工作,姚振牛做了我的另一个入党介绍人,以后又做其他人的工作,使代理排长变得孤立无援,党小组以绝对优势的票数通过了我的入党申请。通过以后,代理排长还专门找我,说:我从内心里真的不想同意你入党,但少数服从多数,我也没办法。孙松林则在支委中做了大量工作。在支委会第一次研究时,副指导员坚决不同意,没有通过。第二次支委会是在副指导员出差时召开的,才得以通过。但是,在营党委会研究时,我原来连里的指导员还是抓住我这个问题不放。当时营教导员说:“关键是看他现在。他现在改了,就不要再抓住不放。”我的组织问题才得以解决。

教导员是个至今让我怀念的人。他姓文,是文革前的大学生,在那时的部队里算凤毛麟角了,但一直不得志。批准我入党后,他代表营党委找我谈话。那天,我正在出黑板报,我们就在我们连黑板报旁边谈起来。他也谈起我想退伍的问题,说这是我们思想政治工作的失败,不应该将责任全推在你个人身上。又说,你身体不太好,不适应部队生活,其实,一个人工作干多干少,并不是关键,一个人能力有大小,只要有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就是好同志。“比方说”,他指了指黑板报,“你有这方面特长,别人没有,你就多干些这方面的工作,别人多干些另外的工作。都是革命工作。再比如,”他又说,“你会吹笛子,你也可以发挥这方面特长,用笛子来宣传毛泽东思想。”他这番话,使我大为感动。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几年来,就为了吹笛子的事,我不知受了多少白眼,挨过多少批评。我每年都有一段时间,抽到团部宣传队,被连里许多人视为不干正事的人。一段时间,我心情郁闷,就借吹笛子来消愁,在这样的时候,老是有人来干涉,训斥道:有时间多学习学习。我只好常常跑到山上、树林里去吹。一次,我听我们连一个排长说:他到部队别的没有学会,笛子倒学得不错。其实,我从十岁时就开始学笛子和二胡,哪里是到部队才学的,更何况,当时我在部队,可以说是工作、学习、训练,没一样不出众:队列、正步走,都是极规范的;射击,虽然我眼睛近视,却枪法极准,小时我家里就有一枝猎枪,常偷出去打,是机关大院里出名的神枪手。投弹,出手就是五十多米,我们连长不过只投十几米;我还是一名爆破手。可这些,那些人都看不到,老是盯着我吹笛子。那个排长是个麻子,江苏阜宁县人,与我也算是邻县老乡,待我竟如此刻薄。后来,他升了副连长,一九七三年以后,我和他就不在一个连了。二00六年战友聚会时,见到他一次,已经老得不成样了。家里孩子多,生活很困难,见到我们,一脸可怜相,可是当年,他们是多么的飞扬,得意。(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一九七五年二月,我退伍离开了大别山,营长来送我们,其时他已调到团里任副参谋长,患有严重的坐骨神经痛症,行走甚为艰难。我们的车子已经开动,他在后面喊着,拄着拐杖,蹒跚地走过来对我说:到地方后一定要安心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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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兵”的故事的评论 (共 3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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