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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

2017-06-01 16:55 作者:闲云雅鹤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作者李代全

“弯弯的河,长长的滩,翻过虎过梁,船划古溪沱。”那便是我‘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的课堂——曾经的巴中县光辉乡的朱家沟。

朱家沟,三面环山,只有入口处位于滔滔的巴河。东边的山,像是个懒汉,每天早晨八点钟,才有气无力地将太阳慢慢托起;西边的山,却又像一个过于勤快的大嫂,每天下午才五点多钟就早早地把太阳送回了地平线。

我的卧室是一个农民的老堂屋,不到15个平方。融厨房、卧室、学习、饭厅、客厅、厕所于一体的三居室。在缺油缺电的七十年代的农村,每当停电的晚,皎洁的明月当空时,我便打开那高大的双扇门,满屋的银光把我那漆黑的屋子照得透亮,简直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我的“三室一厅”的房间,前门下一道坎,便是生产队的石晒坝,屋后边是绵延高耸的山岭,像一道永无尽头的山墙,把天撑得高高的。只有当月亮慢慢地升起,坐在高高的山顶上时,生产队的男女老少们便相聚在此,一边吹壳子、拉家常。有时听队长安排生产:“我也、也随便说两句!”一边享受着月光浴。

我怀着对第二故乡思念,带头妻子和女儿来到阔别已久的朱家沟,我在诗中这样写道:(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离别数十年,今日回故园。往事再回首,辛酸泪连连。农活累一天,一角五分钱。生活难见油,餐餐玉薯盐……

曾记得1975、1976两年连年干旱,我们生产队在全大队穷得叮当响。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社员的日子是最难熬的。会盘算的人家,吃的是细米糠加牛皮菜和苕干;不会盘算的,那只能是胡豆叶、牛皮菜拌细米糠。再就是靠政府每人10斤的救济粮和反销粮。生产队当时还给我划了一分地,我也栽种了一些青菜、南瓜、萝卜。由于开始不懂得种菜的基本知识,不论天晴下,一个劲的泼水,浇粪,结果种的南瓜像茄子,种的青菜、萝卜生出几片小叶就黄了。第二年经验就多了,我的菜园也青翠丰盈,蔬菜棵大叶肥,南瓜有的比洗脸盆还大,萝卜都是平均半斤一个。当我把菜背回家时,年迈的父亲笑得合不拢嘴。

这都得益于我在生产队结识了一个叫朱仕国的小伙子。他是大队的“赤脚医生”,也是我们队的生产能手。但他的医学理论知识非常浅薄,我便主动帮助他。开始,每天晚上掌灯时,他就准时来让我为他上中医基本理论课(我是高中红医班毕业)。时间一长,由于煤油紧缺,他便主动建议道:“知青,我有两个建议,一是煤油太紧张了,今后用我们家的干桐子照明比煤油灯还亮,二是有月光的时候,就到晒坝去给我讲课,你看行吗?”“好呀。”我不假思索地答道。就这样,在月光下给他讲人体的穴位及作用;在月光下教他针灸手法;在月光下给他讲《医学三字经》;在月光下给他讲《脏腑辩证》、《方剂学》。渐渐地日久天长,我们便结下深厚的友谊

有一天夜晚,由于我感冒发烧,早早就睡了。当我醒来时,屋子里通明透亮,朦胧的我还以为是天亮了,揉揉眼睛,才看清楚是晶莹的月光从大门斜泻而入。我惊讶地发现赤脚医生朱仕国早早地坐在我的床边,八仙桌上摆满了输液器、盐水瓶、消毒用具、医药箱。我吃力地试着起身问道:你来了好久,怎么不点灯呢?”他一把按住我:知青,对不起,我赶城回来晚了,回家后听母亲说你生病了,我提起行当立刻就赶了过来。这不,药都准备好了。你在发高烧,按照你教我的‘急者治其标,缓者治其本’的治疗原则,先退烧,打一针,补点液。你看行吗?行。我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来吧,现在点灯也不晚。这时,我激动的泪水挂满了脸颊,还好,由于泪水和晶莹的月光交融,没有泄露老师在学生面前流泪而尴尬的秘密。他很熟练地给我打针,输液,让我服了药。实在是太谢谢你了!我十分感激地说道。莫客气,你是我医学的老师,我们之间又是兄弟,这是我举手之劳的事情,应该,应该。他继续道:“知青,你现在好好休息,我等你把液输完,顺便把你的《医学三字经》我看看行吗?我的书在枕头边,你随便挑吧。当我一觉醒来,液刚好输完。怎么样,知青,现在好点了吧?好多了!他继续说道:你先别忙睡觉,我给你开了个土方子,叫我母亲给你做碗泡辣椒面。话未落脚,只见他母亲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泡辣椒面到了我的门口:大国子,这事用不着你操心,当妈的晓得。来,知青,把大婶煮的这碗面条吃了发个汗,明天就莫事了。这朴实而又真挚的情感,怎么不催人泪下呢?我含着激动的泪水道:道谢了,大婶,又给你们添麻烦了!“道啥子谢哟!你们城里人,大老远的跑到这山旮旯来,才十几岁的娃娃,又远离父母,哪能吃得这些苦哟!今天是中秋节,就当是大婶给你过节!这慈母般的意,这语重心长的话语,再次撞击着我这颗脆弱的心灵,终于冲垮了我情感的堤岸,我伤心地哭了。

真是“屋漏又遭连夜雨”,我病刚好第二天一大早,朱仕国急急忙忙跑来说:知青,糟了,你菜地的菜,全被人偷了个精光!顿时,气得我七窍生烟,我急忙找到队长报案,他听了我的陈诉后气愤地说:狗、狗日的坏、坏东西,敢偷我们知、知青的菜,简直是狗胆包、包天!知青,莫急,我十、十有八九晓得是、是谁干的。今天晚上,我开个社员大会,保证给、给你抓出来!开会的时、时间我通知他们。老规矩,月、月亮坐山的时候。那就多谢队长的关照了。”这时,我心中的怒气才消了许多。

到了月儿坐山的时候,全队老老少少不约而同地全都到齐了。这天晚上的月光也格外明亮,整个朱家沟仿佛白皑皑,一派银装素裹。队长举目一观,便道:人到齐了,现在开、开会了。他顿了一下,因为他是个结巴。今晚的大会是斗争地主子女。地主子女给老子站、站出来!果然,地主子女慢腾腾地站在了队长的面前,队长道:今天晚上,老老实实地交、交待,你偷没偷知青种的菜!否则,老、老子的黄荆条子是不认人的哟!话未落脚,只听得“唰、唰、唰”地几下,打得地主子女“嗷嗷”直叫还抵赖道:队长,我真的没有偷知青的菜呀!你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呀!队长继续问道:你不、不认帐,好,我问你。今天早、早晨啥子时候走的,背的一大冒、冒背啥子,回来的时候,又是提、提的酒,你哪来的钱!队长越说越激动,越激动就越结巴。你、你以为老子不、不晓得,昨天晚上我拉、拉肚子,月亮大,就没有带电、电筒,跑了几、几趟厕所。大家听了抬起一笑。最、最后那趟是在四、四点多钟的时间。你猫起个背、背,跑得狗、狗都赶不上,老子一、一眼就、就把你认出来了!你下、下、下……大家抬起又是一笑。队长讲话,大家放严肃点。会计干涉道。下午回来提的东、东西又给我老、老婆在山上割草看到了,你敢不认帐?知青,棒给你,给老、老子往死里打!我还没有来得及下手,“扑通”的一声,地主子女跪在地上求饶道:队长,我坦白,我交代,我错了。我老病得不行了,明天是他的生日,做儿女的只想在他的有生之年,尽一点道。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队长,他承认了错误就算了,况且,是给他老爹过生,饶了他这回。最后,队长道:今晚上,他算、算是认、认了错,关键是知青饶、饶了他,但是检讨必须写。明天把检讨交来,那就散、散会!我第一次经历这粗暴、野蛮的斗争大会。

事隔不久,又是一个月亮普照的日子。我刚从城里看望年迈的父亲回来,月亮也刚刚爬上山顶。由于走路回来,实在太疲倦,正准备睡觉时,朱仕国急急忙忙跑来道:知青,快别忙睡,二队民兵连长的母亲,好像是得了肠梗阻,我拿不准,快去帮我看看吧!我二话没有说,跟着他一路疾步行走,因我不会走夜路,高一脚,低一脚的累得我满头大汗,他半开玩笑地说:知青,你走不来夜路,就照着有月亮的地方踩。我信以为真,一脚踩去,身子一晃,“扑通”一下掉进了囤水田。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把我救上来,我满身是泥水活像一条泥鳅样,弄得我哭笑不得。而他哈哈哈地捧腹大笑大笑:知青,实在是对不起,我是给你开个玩笑,你便当了真。我气愤地对吼叫道:嗨!你开玩笑也不看个时候,算了,算了。救人要紧!快走,快走。到了民兵连长家里,很快擦干了衣服。经过我们共同诊断为老年性肠梗阻。我们反复劝说,张连长才把他母亲连夜送进了县医院。事后得知,他母亲的病情给我们诊断的一样,而且很快就康复出了院。

一转眼,进入了寒冷的季。每当月亮坐上山顶时,月光还是那么明亮,可朱家沟的晒坝却是静悄悄的,失去了往日热闹和对月亮的朝贺,显得格外的孤独和冷清。经过几天大酒大肉的盛情款待,我实在不好意思再给大家添麻烦,只好带着他们的深情和美好的祝愿,在零散的星光陪同下,当我走到古溪沱的乱石岗时,在里面转了好半天也没有绕出来,直到半夜鸡叫后,那皎洁的月光探出头来,照亮了河面,我才依依不舍地踏上了从军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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