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墙之距
虽然我在刚上学的时候就离开了乡下，不过关于乡下生活的记忆总会在我眼前浮现。不止在河边陪母亲洗衣和同伴戏水，更多的是穿梭在爷爷亲手种植的果树之间，茂密的树荫，甜蜜的果实，欢畅的笑声。
乡下的房屋都是老一辈一砖一瓦砌成，无论是房屋的外观还是房间的布局，都充满了智慧与心血，更不用说亲手种植的树木，白日投下整片斑驳陆离，树影朦胧，黑夜伴随微风轻轻摆动，人们在树下惬意交谈，乐哉乐哉。
爷爷的果树种植是颇有讲究的。前院栽种枇杷树、柿子树等高大树木，后院则栽种了可攀缘缠绕的藤蔓树种葡萄树。可能是出于女性的特质，我对葡萄树情有独钟，葡萄树正好被栽种在后院围墙的一角，背靠着墙，柔美的树干婉转地从泥土扶援而上，一种不知名美感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来，就像她的枝干婀娜多姿，就像她的绿荫朦朦胧胧，好似情感细腻，又活泼灵动。每到她藤蔓蔓延，便伸向四面八方，有的像爪子般牢牢的扒住窗台，有的像可爱的孩子向窗内探出绿色的脑袋，有的则像高傲的艺术家，挺拔地、有力地、坚定地昂扬于空中。葡萄树像是织起了一张大网，牢牢地布在空中，我们的头顶。
她的果实是与众不同的。你看那一串串葡萄，不是大棚中溺爱着的果实，用白纸用心包裹防止过度风吹日晒。她也不像市场上的葡萄果实硕大，用精美的篮子装饰。后院的葡萄树是随意的，亲切的，友善的。她漫不经心地将果实悬挂在任意藤蔓，重力使她们显得生动可爱。果实小得俊俏，绿得晶莹，甜得醉人，在阳光的怀抱里美滋滋地安详……仿佛是在午睡，又好似在低吟。网下的阳光斑驳陆离，隔着不规则的绿荫，撒在我们身上。
关于葡萄树的记忆太美好了，以至于我甚至怀疑她的真实。也是一次很普通的去乡下老屋瞧瞧，心情愉悦地从前院踏进里屋，穿越房屋来到后院，然而我被眼前的死白震惊了！后院格外得明亮，地面上原本有的斑驳光影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转眼看那墙角的树干，不，哪来的树干呢？连墙角似乎都不复存在，眼前的这面墙是新的，完完全全的新的，灰白灰白的墙面格外的显眼，仿佛在嘲笑这消失的一切，这一片落寞，这一番沉寂……
墙的另一侧是一条崭新的马路，是比原来的宽敞了许多，可是我的后院呢，足足缩进了半墙之距，然而正是这半墙，我永远地失去了这棵和善的，美好的葡萄树。人与自然的和谐面对利益就显得这么苍白无力吗？人与自然对冲之时，自然就必须低头么？那是我的葡萄树，充满我记忆的，无辜的葡萄树，然而仅仅因为这半墙，在我伸手触及空中撒下的斑驳阳光的时候，再也无法与头顶的自然之网相交了吗？(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半墙之距，恰恰是人与自然之间的那道距离么？
●羽生 2017/05/12 晚上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