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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旱烟袋

2017-05-10 09:51 作者:李焕均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父亲的旱烟袋

李焕均

提起旱烟袋,许多人可能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

父亲吸烟,一直使用旱烟袋,虽然他已经80多岁了。

父亲的旱烟袋大约一尺见长,铜嘴、铜头(烟锅),中间用竹管连通。竹管上系一个灰色烟包,烟包里装着烟丝和打火机。父亲的烟包里永远装着精心准备好的烟丝。80岁前,他自种旱烟。80岁后,由于体力、视力下降,他就把买来的卷烟剥开,把烟丝取出来放进烟包里抽。

自我记事起,就发现父亲一直使用这只旱烟袋。烟袋和他形同影随,烟嘴、烟锅、烟管现都已磨损的光可鉴人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父亲从来不抽纸烟,家里来人,他总是把香烟发给客人,自己抽旱烟。小时候我们总觉得父亲老土,给我们丢面子,为此,二姐还旁敲侧击说过父亲好几次,可他就是充耳不闻,依然我行我素,把他的旱烟袋视若珍宝。

父亲的旱烟袋是哪里来的?他为什么使用旱烟袋?他也是个退休干部,为什么不抽香烟呢?我们兄妹几个也许不止我一个向父亲提过这些疑问,但父亲总是沉默,始终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一次偶然的机会,母亲告诉了我们这个秘密。

记得我大侄女(现已参加工作)一岁多的时候,一天,突然哇哇直哭,怎么哄也不停。母亲没有办法,就把父亲(那时他已退休)从地里叫回来帮忙。父亲一摸孙女头,感觉有点发烧,就赶紧点燃旱烟袋,猛吸了几口,对着他孙女的肚脐吹了一会儿。奇迹出现了,孩子的哭声停止了。

我们都感到惊呀,父亲的旱烟袋还有这么神奇?

母亲说,别看这个烟袋,它可来之不易呢。

我们家是雇农(这个词现在早已不用了)出身。父亲5岁时我爷爷就死在雇佣(打工)他的地主家,我奶奶也带着我2岁的二伯改嫁外地去了。父亲只好被寄养在他同是雇农的外婆家,打柴、放牛、干农活,甚至讨饭,直到解放。解放后,由于父亲出身好、吃苦能干,被上级任命为我们村的党支部书记。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村连年先进,于是父亲又被破格录用为乡干部。

父亲没上过一天学,自当干部后,要经常思考问题,于是就慢慢吸起了烟。那时工资很低,我们家人口又多,父亲根本买不起香烟,就在家里开荒种了点旱烟供自己使用。父亲也买不起烟袋,就用皮纸、报纸或废纸片卷着抽。父亲对读书人非常敬畏,他宁愿用树叶卷烟抽也不撕我们的旧作业本、旧课本,总是帮我们整整齐齐的保存起来。一次乡里开会,父亲实在想抽烟,可身上没纸,他又不愿向人借,就趁会议休息期间把书记用过的报纸撕了一小角。谁知被书记发现,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说那报纸还没学完,你想抽烟怎么不买个烟袋呢,丢人现眼!这事对父亲刺激很深,他发誓一定要买个烟袋。可当他几次把省吃俭用的钱买烟袋时,一想到我们这些面黄肌瘦的儿女和家里破烂的房子,他就又一次次打消了这个念头

父亲过40岁生日时,我外爷拄着长长的焊烟袋杆一瘸一拐来到我们家,一进门就递给父亲一个布袋,说:“这个铜壶坏了,你拿去打个烟袋吧。”父亲欣喜若狂,连赶进城里,第三天,一个崭新的旱烟袋握在他手里了。从此,父亲告别了用纸抽烟的历史。

我们家以前收入很低,唯一的经济来源是父亲的工资,加之吃饭人多和母亲身体不好,真是家徒四壁。上世纪80年代末,茨沟区撤销了高中。对我们这些穷人家孩子来说,考中专是最好的出路和唯一的希望,可我两次中考因差几分而败北。第二次失败后,我清楚地知道,考不上中专,摆在我面前的路只有四条:务农、当兵、外出打工、上高中,前三条我一个都不愿意,可上高中要到百里外的五里镇去,那是奢望,家里根本拿不出钱。当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时,天已很黑了。我感到自己的前途就此完了,有一死了之的想法。我找农药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一瓶白酒。从没喝过酒的我,打开酒瓶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仰头直往嘴里灌。也不知道喝完了没有,就滚倒在地……不知过了多久,我发想自己躺在床上,朦朦胧胧中闻到屋里有浓浓的烟味,远处有一点火光一闪一闪的。迷糊中,我知道,那是父亲坐在我屋里在抽烟。天亮了,当我艰难的爬起来,发现床头放着100元钱、床前明显有清洗的痕迹、门口附近的凳子下有一大堆烟灰。母亲告诉我,我躺了三夜两天,吐了许多血,父亲一直看护着我,抽了一斤多烟,他知道我想上高中,在信用社贷了款。我的泪水夺眶而出。从此,每见到父亲的旱烟袋,我就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父亲的旱烟袋还有一段传奇故事,至今还在传颂着。

上世纪80年代初,全乡实施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我们村是乡政府所在地,全乡最大的村,人口多、土地少、矛盾大。为了搞好这个村的工作,以点带面推动全乡的承包制,父亲又被组织安排提前退休,临危受命当了村支书。一天清晨,当我们全家还在乡时,屋外传来阵阵急促的敲门声,还伴随着嘶声裂肺的哭声。父亲打开门一看,原来是第二生产队的张寡妇领着一大二小三个孩子跪在门外。一见父亲出来,就一把抱住父亲的双腿,哭诉说刘家人欺负她孤儿寡母,把她的地分在又偏又远又贫的山上,她没法生活。一番好劝歹劝,张寡妇总算回去了。随后,父亲连早饭也没吃就赶到二队。经过仔细了解,确如张寡妇所言,而且该队的分地还存在许多问题。原来该队是以刘姓为主,其它是杂姓。刘家兄弟人多势众,队上的事基本他们说了算,队长小姓人家、胆小怕事。当夜,父亲召开群众大会商议分地问题。会上,刘氏兄弟气势汹汹,一切要按他们定的方案执行,其他人是敢怒不敢言。有一个老点的站起来刚要说话,就被刘氏老四踹了一脚。父亲见了忍无可忍,一把攥住正在抽的旱烟袋,“嘭”的一声,狠狠的砸在桌子上,火星四溅,桌面顿时陷了一个大洞。众人见了面面相觑,几个胆小的“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刘氏兄弟也被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父亲站起来,用威严的目光环视了一下众人,然后斩钉截铁的说:“从现在起,撤销二队队长职务,解散二队队委会,由我兼任二队队长。在新的班子未组建前,由群众选出5名代表临时负责,直到分地工作结束。”之后,在父亲的主持下,二队群众家家分到了理想的土地。二队的分地工作还成了全乡的样板,受到上级和有关部门的高度评价,前来学习的人络绎不绝。自此,刘氏兄弟对父亲不仅十分畏惧,而且佩服的五体投骨。

这就是父亲的旱烟袋,一个普通但又不平凡的物件,它承载着父亲的屈辱、艰辛和理想、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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