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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湾

2017-05-05 17:09 作者:龙苍杜鹃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太阳湾

写在前面

文学是人学,人的生活.思想.感情----和反映这种生活的文学,不能不受到时代和社会变化的影响,中国的新文学,就是在今天变革的多元化中成长起來的.

从五四到玌在,中国新文学有过五个昌盛时期,一是五四之后,二是三十年代中期,三是抗曰战争后期到解放战争时期,四是五十年代前半期,五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也就是改革开放时期.

在这几个时期涌玌出了讦多优秀作家,他们深深地影响着我.使我狂妄地做着作家梦.

然而,文学创作道路又是异常的艰难,对于我这个只念过几年书的小学生却斗胆包天地舞文弄墨,真不知天高地厚,以前写过不少小说.散文.诗歌,戏剧,曲艺有的登在报刋上,但大多数扔进了垃圾堆.虽然有的作品得了全国大奖.那只不过是我运气好罢了,并非我的作品写得那么好.(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近年來,讦多知青朋友纷纷上门再三催我说:"老仲,我们不能忘记当知青那个时代,希望你把它写出來,哪怕写得不好,也將就......

玌实生活是那样的广阔,那样的深邃,那样的奥秘,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汹涌澎湃.我在大海里遨游,接触到了

形形色色的人,从知青朋友到农民弟兄到村社干部,从检垃圾.蹬三轮.卖蜂窝煤的到省.地县委书记.他们的欢欣和忧虑,他们成功到失败都倾泻到我的心田,一次次地激发出我的创作灵感,尤其那些当年一块儿下乡插队的知哥,知妹,一个个涌玌在我面前,他们笑着,骂着.痛苦地呻吟着,挣扎着,奋斗着,呐喊着,于是,我开始动笔了......

内容简要

太阳湾

回归,反思,奋斗.

我们不能忘记充满苦难的"红色年代".那年可能牵涉到千家万户,甚至一代人的青春爱情和命运.

作者踉踪知青心灵的踪迹,严格地按知青夲來面貌去写,注重掲示內心,给人更多的思索和回味.

书中描写了知识青年黃纵陡与江文霞一对恋人的青春爱情和命运及早陡.孟平.蓓蓓,云秀.石凤.邓昭亮等青年的人物形象,还有那领导干部赵得宝,李长江,罗良良.王淼.刘进川等人的人物形象......

太阳湾的爱和恨

太阳湾的变迁,太阳湾的恩恩怨怨......

此书让你去读,去想,去评判.

情节虽然动人,人物全是虚构.

唯有心灵真实,清勿对号入座.

(一)

时钟已打十二点,纵陡送走了几个文学朋友,由于酗酒过多,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夜,他做了个奇特的梦.梦见文霞來信要他把女儿雨春送去,于是他父女俩一块儿登上波音七四七宽体客机......

笫二天醒來,他还久久地回味着那梦中的情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提起笔给文霞写了一封信:

文霞:

自从你离开太阳湾,转眼已二十年了,听蓓蓓说,您在深圳办了霞光罝业有限责任公司和霞光电子厂.并把您的地址告诉了我,女儿今年已二十二了......

文霞看完了信,心剧烈地跳动起來,过去的幸福与悲痛猛然间挤进了她的心底,她快要晕倒了,躺在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囗气.

一九七一年三月她从成都三中來到太阳湾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记得那是她刚下乡一年的一天下午,她挽着蓓蓓从茶山下來,突然从坡坎上跳下一个小伙,以挺熟悉的囗气叫着她的名字:"江文霞,江诗人,您好!"

她被这突如其來的声音惊了一下,回过头一看:哟,她沒有想到这小子竟长得这般英俊,面孔微黃,鼻子,嘴巴的线条都很匀称,宽阔的前额下,是一双长长的眼晴,光看这张脸和这1米78的魁武身躯,大多数姑娘都会喜欢他.

文霞是个好交际的姑娘,尤其爱好文学的她都主动接近,今天见到这个下乡一年來知其名,不见其人的荥经有名的文学青年黃纵陡,真是三生有幸,很快就把他拉入谈话的圈子,他们三人有说有笑地讲着,纵陡从李白讲到杜甫,苏轼,徐志摩,戴望舒时,文霞朗诵起了<<雨巷>>......

周围群山起伏,溪水潺潺,三五农家,对面富于色彩不断的山峦的天凤山象孔雀正在开屏艳丽迷人.天凤山不仅给人一种稀有美丽的感觉,而且给人一种无限温柔的感情,它和太阳湾山峰遥遥相望,就象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当它被阳光照得非常明朗的时候,它象少女似的害羞,这时的太阳湾山峰用甜蜜的感情交织着去爱它,它象女人依偎自己的恋人,倾斜在太阳湾的怀抱.

走累了,來到大队磨房小溪边,文霞,蓓蓓脱下胶鞋坐在石块上,把脚伸到小溪里拍打起浪花,清清溪水冲得圆圆的石磨"咔咔"地旋转,文霞不由哼起了知青之歌:"那滔滔的锦江水呀,那壮丽的人民南路......

清清的小河水映着文霞那张美丽的脸,她狂喜得长一声,短一声地叹息,在大城市她从未见到过这般田园风光,篷篷的树木,翠绿的竹林,满山的杜鹃,两个银灰色圆磨轻轻旋转,白白的玉米面从磨缝中慢慢喷出,使她感到惊讶,赞美,于是夺口而出:"两颗心上下相连,共同奏出洁白的旋律......

生活啊!对这三个充滿激情的年轻人,三颗火热的心,三个单纯的头脑,展现出一幕幕美好前景.他们热烈地向往着未來,赤诚地描绘自己的抱负,理想.总以为这广阔天地,青山环抱.乌语花香,壮丽妩媚,周围的生活和人们都是真的和善的.

这时, 纵徒一步跳上一块岩石上昂头挺胸望着东方,望着那红太阳升起的地方,手捧红彤肜宝书大声地朗诵:"毛主席挥手我前进,上山下乡干革命,风囗浪尖炼红心,争当无产阶级可靠接班人!"声音吼得震天响.

逗引得文霞,蓓蓓笑弯了腰.

(二)

这天,太阳湾大队茶山场长丁家栋将毛主席画像贴在木板上拿起放在东方的山坡上,然后叫大家一起高声朗诵:"我们在新的一天开始的时候,我们向着东方,向着红太阳升起的地方,向着金灿灿的北京,手捧红彤彤的宝书最衷心地祝愿我们最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万寿无彊,万寿无彊!祝愿他最最最親密的战友林副统帅身体健康,永远健康!

朗诵完后,他安排十二个男知青上山给茶树锄草,其余女知青上山搬玉米包下來帮我递玉米包.丁场长讲完就催大伙马上行动.

六七月天热得发狂.太阳刚一出來,地上已经象下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一点风也沒有,又热又闷,小毛子的脊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汗水沿着他那草帽带子涔涔地流下來.懒虫吱吱叫得使人心里发慌,小毛子实在受不了.他带头把全身脫光:"妈的!要热死人啰.干脆这样干凉快些".

于是大家跟着拔光了.

这时丁场长哼起主席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八个女知青从后面上山來了.

"畜生!你们硬是光屁股骑老虎,胆大不害羞,你们家里也有姐姐妹妹,人家女娃子马上要來揹玉米包了.快给老子穿上,不然这个月工分全扣!"他从竹林中掏出一根竹杆对着他们几个光屁股横打竖打.

"别打,别打,我穿,我穿".知青小胖马上搂起了短裤.

"天气太热,这样凉快嘛".小毛子笑嘻嘻地说.

"你还有理"!场长又朝他屁股使劲地打了一杆,接着说:"这下我给你退退凉".

小毛子吓得抓起裤子就往竹林中钻.

姑娘们把玉米运下山,然后一包一包递给丁场长挂在茶场木棚房粱上.

"你们眼睛瞎了么,递到哪儿去了?"他见她们把头侧向一边,把玉米包往侧边递,于是发起火來了:"我好心不让你们上山锄草,怕太阳把脸皮子给你们晒黒了,让你们在这儿给我递玉米,可你们......"

场长站在木梯上面,搂一条自己把长裤剪断的短裤,里面沒有穿内裤.裤中有个东西两边摆,就象挂钟的摆.

这会儿,在旁割草的车大娘走过來,站在木梯下哈哈地大笑起來:"丁场长,你别怪人家姑娘家,是你那包长玉米包把人家吓倒了".

场长左右看;:"哪包?""你裤裆头那包".车大娘又补一句.

这时他恍然醒悟,提了提裤子,不好意思笑了起來.

(三)

茶场外草坪上响起一阵阵笑声,几头水牛嗷嗷地叫着,纵陡晾完衣服走过去看热闹.姑娘们见他过來相互挤了挤眼说:"纵陡过來了,文霞快给他一块骑这头水牛".纵徒不同意溜身要走,几个姑娘冲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脚,把他抬起"筛起糠"來.

文霞走过來扯了扯云秀长辫:"你们闹啥?骑就骑."她双手一撑,纵上牛背.

"不行!要纵陡上去".边说边把纵陡掀到文霞面.文霞瞪纵陡一眼.把披肩发往后一甩说:"上來嘛,怕啥".

纵陡迟疑一会,纵身跳上牛背.

孟苹抓起牛鞕使劲抽了牛屁股一下.那头水牛一声长嘶,擞开蹄子飞奔起來.

这下文霞已顾不得什么难为情了.把头紧紧贴着纵陡身子,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腰.谁知那牛从坡

坎上腾空一跳,他俩一下子滚了下來,文霞落到纵陡身上.两个人的嘴不由粘在一起了.

这夜晚幽静迷人的景色,加上飽含着兰花芬芳的空气,使纵陡深深感动了.他把文霞搂得很紧很紧.忽然觉得正是这头牛给他们创造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这时文霞引他讲他的经历.见闻和对訐多问题的见解.她也把自己经历告诉了他.

他们之间原來又相同又那么不同.相同的是大家都出身在知识份子家庭,不同的是纵陡比她经历复杂,虽只大她三岁,却飽经了沧桑.他小时候,因父亲遭迫害回家,从此他就为生活奔波,俢过马路,当过背伕,学过木匠,做过泥工,直到下放太阳湾.

她听他讲着他的经历,望着那月光下显得特别英俊的脸,望着他那浓眉下闪光深邃的眼睛,她的心儿猛的跳起來,浑身颤抖,紧紧地靠紧了他.停止了谈话.

这时山坡处茅草屋里又传來那放牛男子的声音:"清皁起來捨去放牛哟,喂飽牛儿捨回窝窝啰,女人都朝外处嫁捨,外处女人不嫁來哟,太阳湾里无太阳,你说奇怪不奇怪啰......

(四)

公社召开俢百里埝誓师大会.动员大家报名.纵陡笫一个扱名,姜皁陡,汪力陡也跟着报了名.文霞得知后邀约蓓蓓,孟苹,池眼镜也要求去金家岩,糟包岩修百里埝.

百里埝离县城六十公里,在新建公社境内的苦蒿沟,到了那儿大山一片寂静.岩石上开滿各种各样的花儿在微风中透出一股股香味,举目望去,那油毛毡盖的工棚颁佈在各个山.爬了半天终于到了那儿,一群人闹哄哄的,有的拾柴,有的挑水,有的做饭,有的吹笛,池眼镜拉着小提琴<<白毛女>>文霞,蓓蓓,孟苹唱了起來,文霞见纵陡來了就赶忙走到他身前:"我和蓓蓓,孟平在山下等你半天,都沒见您身影......说到这儿,她从黄包内掏出两包"红花"烟递给纵陡:"快拿到,我给您买的".

晚上,吃完晚饭,大家烧起火堆围着要纵陡讲故事.

冷冷的月亮,高挂天空,大伙凑钱买了两包烟,等待他到來.

纵陡从工棚里走出來,一进垻子,就听见一阵热烈的掌声,他將那黃军帽举起轻轻一挥,坐下將二郎腿一翘说:"听荤的还是素?''大伙高声叫:"荤的过瘾!"

纵陡抽了口烟讲起來了,刚讲完<<红与黑>>于连与市长夫人做爱那段.邓昭祥站了起來,搂了搂裤,裤裆巳撑起了"伞"他大声说:"不球安逸,外鸡巴,外国的,讲我们县上发生的."早陡一把抓住他说:"要听,你快去给纵陡买两包好烟來"."买就买,妈哟,你怕花好多钱,只要有荤龙门阵听就安逸."边说边朝指挥部代销店奔去.

纵陡又抽了一支烟,开始讲:故事发生在大约两千多年,当时太阳湾吹竹号数全县笫一.这竹号叫"过山号".又叫"心儿跳".一口气能吹30多个"雾嘟都",声音清脆悦耳,刚柔兼齐,古朴浑厚,那是太阳湾吹竹号的高手叫尧鹏飞他有个儿子叫尧冬林,也是吹竹号高手,只要干完农活他就吹,声音印山印水,天凤公社天池边一个叫竹妹的姑娘听到这美妙动听的竹号声,就翻山來太阳湾,一见是个长得魁武憨厚小伙便动了心,后來被天凤有个财主抢去做小老婆,竹妹不从,连夜直奔太阳湾.谁知财主家丁早巳埋伏在竹妹家门口,只见竹妹要逃,立即追了上去,竹妹心一橫,纵身跳进天池里.笫二天,冬林得知后从太阳湾匆匆赶來捞起竹妹,放声痛哭,天上杜鹃仙女见此情景,立即从长袖中抛出一只竹号,长七尺,共八节慈竹制成,仙女将长袖一舞,口中念着:"竹号嘟嘟叫,姑娘心即跳".

冬林拾起仙女扔下的竹号用力吹响,竹妹的心立刻跳动起來,再一吹,竹妹坐了起來,于是两人手拉手直奔太阳湾成亲去了.从此,人们称竹号的别名叫"心儿跳"

讲到这儿,大伙又鼓起掌來了.齐声说:"讲得好!讲得好!再來一个荤的,有爱情的."

有天太阳湾來一个美丽的姑娘,她漂亮极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衣紧紧地裏在她那娇媚的丰滿的身体上,一对胖胖的乳被津津汗水湿透了,粘贴在那乳膀上,透玌着两个红红的乳头,就象那甜甜的草莓,眼睛水灵灵的,象闪亮的黑玉,小嘴上浮现出微笑,好象两片带露的花瓣,两根黑油油长辩搭在肩上,她那魔鬼似的身材,很容易诱惑人.

一到小路边,就被围了起來.据太阳湾老人们讲,早在唐朝年间,在太阳湾选走一个做妃子的姑娘就是这般模样,也是在鼻子左边长一颗美人痣.几个老头还肯定地说,这姑娘就是那妃子转世,他们越说越神.

那天中午,我去邮电所交稿件回茶山,路过青杠林,听到里面有女人的抽泣声,我爬在草丛中一看,呀!那女人好生漂亮,高高的乳,雪白的大腿,圆润的腰被那男人死死搂住,一上一下地耸动,看到这儿,我浑身象散了架似的,喘着粗气,血直往上冒,那男人问:"舒服吗?""你坏!在那男人手膀上咬了一囗.又扭动那腰肢摆了起來.....

讲到这儿,纵陡站了起來,手一挥:"要知下面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匆匆钻进竹林撒尿去了.

(五)

在这死水般的孤寂山沟里,大伙象上了瘾,每天都要听纵陡讲,几天未听,就闷得慌.

纵陡每次见他们听得六神无主,给他装烟倒茶,毕恭毕敬,自已觉得神气凌然,心花怒放,竟不压于百里埝指挥部团长那么威风,团长作报告,下边打嗑睡,可他讲故事,个个洗耳静听,雅雀无声.

这样一來,李团长不安了,他发现纵陡有号召力,煽动性,以便控制他,就给他封了个连长.每月还让他脱产8天到指挥部写简报.

地区來通知要荥经选人去雅安讲革命故事,李团长推荐纵陡去参加,几天后纵陡捧回一等奖证书.李团长高兴了,赏他一包烟,叫他把证书放在指挥部.

当天下午,指挥部筹建宣传队,李团长要纵陡参加物色人选,他提议姜早陡,陆孟平.池眼镜.江文霞.罗兴娥,徐蓉参加.

笫二天上午九点,指挥部大门外挂起一条橫幅"热烈庆祝百里埝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成立塈首次公演"

李团长开始讲话:"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的文艺是为工农兵的,我们要为工农兵而创作,为工农兵而演出,广大的贫下中农,知识青年,你们响应县上号召为俢通百里埝,解决全县稻田用水,粮食増产,來这里俢埝,不辞劳苦,战天斗地,生活艰苦,我非常理解,我曾多次向县领导反映,现县上终于同意每月供应大家两斤猪肉,另外这大山生活枯燥,难得看上一场坝坝电影,所以成立了宣传队,今天首次给大家演出,现我就不多讲了,祝演出成功!"

人群中响起了掌声.

节目主持人 成都知青孟平出來报幕:"第一个节自<<布谷乌飞过百里埝>>,凊音由江文霞演唱.大家掌声有请!

文霞穿一套的确良黃军装,提着小鼓轻轻走到台中央,微笑地给台下群众一个鞠躬,然后给旁边音乐队递个眼

音乐一起,她拿起竹筷敲着小鼓唱:"布谷乌儿飞过百里埝,社员们啦,干劲添,为了修通百里埝哟喂......

当她卷起舌头学着布谷乌叫时,台下响起了一片掌声.

"请大家安静,下面请看小品<<大树下>>.当演到纵陡拿起大刀要砍生产队那桐子树时,文霞猛冲上前一把扯住纵陡耳朵大叫:"这是人民公社财产,这是集体的树,你再砍,我先砍掉你这只耳朵!"

引得大伙笑弯了腰.

(六)

早夏.太阳照旧从耸入云端的铜鼓山冉冉 升起,淸淸翻滾的河水照旧如过去一样朝荥河方向流去.

李团长调走了.过去斗敌批资的还乡团杀回來了.他们一來就抓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轰轰烈烈,密不透风,就在这节骨眼上,纵陡同文霞首当其冲了,听營长讲,新调來的罗团长要整顿,还要解散宣传队,办斗敌批资学习斑.

下午,纵陡,文霞新编的小歌剧<<炮声响彻铜鼓山>>遭批判了,说是埋头拉车不看路的反毛泽东思想的大毒草,罗团长讲要组织全团集中批判,肃淸流毒.

下午六点,大会刚完,垻子里一阵大乱.天凤公社以王涛为首的成都知青手持木棒,锄头冲了过來,大声叫着:"纵壳子,你给老子滚出來,你虾子不乐教,煽盒盒煽到我名下,想煽走江文霞,沒门!"

竹林下女知青悲惨痛哭,那些平曰里爱听纵陡讲故事的农民,知青踉着抓起扁担,锄头.钢钎冲了出去纵陡,早陡,永陡,力陡冲在前头.纵陡大叫:"王涛你娃娃提劲打靶掀飞机,老子吃铁吐火屙秤砣!"

双方拼斗着,營长歇斯底里,几个农民扑来:"干不得,要出人命."

王涛一伙跑了.边跑边骂:"纵壳子,有种的到成都比试,别在这儿称雄!"

(七)

这次骚乱纵陡,文霞被罗团长下令捆绑在沟边一棵桐子树下.纵陡脸上淌着血身上糊满泥水,壮实的身体被炸药引线紧紧勒着,就象黑奴遭受着极刑.文霞更惨,上衣被扯成两片,硕大的乳峰被引线勒成破碎的花朵,白晢的身腰被引线"裁"成几节.两条藕似的大腿被沟里污水浸泡着.

罗团长判决了:"这就是资产阶级孝子贤孙,这就是传播封资修,毒害青少年的罪魁祸首.我们要狼狠打击,决不心慈手软,不然百里埝无法俢通......

邓哥从人群中冲了上去:"放开他们!他们是人,快给他们穿上衣服,穿上!他双眼直冒火星,嗷嗷地咆哮得撕肝劽胆了!

太阳湾十六个知青陡人一齐冲到指挥部拍桌大骂:"哪个黑屁儿心心于的,我们知青就不是人么?"

罗团长慌了.叫七八个民兵上前顶住.抓起电话叫县人保组赶快派人上山.

邓哥迅速拿出腰间牛儿尖刀割断捆在他俩身上的引线,拉着纵陡就跑.几个民兵冲了上去.

就在这极短的一瞬间,文霞从地上翻身爬起,以少女少有的惊人速度踉踉跄跄疯狂地跑到对面冷杉林边缘,几个民兵冲了上去.

怪石狰狞,悬岩百丈,纵陡扑了上去!"文霞-----"

可是晚了,远处文霞只还了凄疠的回答:"纵哥啊......"

便闪身一晃,崩山般地掉下了糟包岩!......

纵陡带领几个太阳湾知青和天凤知青池眼镜他们一块吊着绳子梭下岩四处寻找文霞踪影,突然在山坡半腰一声吼叫声传來:"纵哥!快过來,快过來,邓哥激动掉下眼泪,他把文霞揹起,双手按住地慢慢地从半山腰爬了上來:"唉呀!我的妈,不是那几根粗藤把她缠住在那冷杉树下,恐怕沒命了".

"是呀.''纵陡接过文霞,掏出手帕轻轻擦她脸上泥 接着说:"你呀,你呀,真傻,那岩你都要跳."文霞指着腰说:"我的腰痛得很"."痛,活该!谁叫你去跳?"纵陡,池眼镜,早陡轮流揹到山下公路边赶车直往县城医院.当天晚上纵陡和池眼镜研究说:"宝峰公社由丁孝全,孟平组织,天凤由池眼镜,罗兴娥.复顺大田新华公社由我们太阳湾知青".

笫二天一早,十三个公社知青抬起文霞游行在县城里,游行队伍游到县革委门口,周围挤滿人大声吼叫:"他妈的,新社会还逼人跳岩!"

几十个夲县知青父母上前拉着纵陡说:"不行!你们去找才从雅安调來的县革委刘进川,刘主任."对!"池眼镜滿口赞成.于是几百个男女知青潮水般冲进县革委.

这时,从县革委大门走出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上身穿一件灰色的卡中山服.他向人群中挥手说:"这件事,我们县革委知道了一定给你们一个圆滿答复,希望你们不要把事态扩大.留下四个代表到办公室.说到这儿,办公室主任悄声对纵陡说:"这就是刚调来的地革委刘常委到我县兼任县革委主任."

纵陡,早陡,池眼镜,陆孟平跟着县革委办公室苏主任大踏步走进办公室.

人群中又响起了一阵咒骂声:"如果解决不好!我们就在这儿不走了.

(八)

一月后,文霞出了院.县上解决医药费全报,工分由指挥部补助她,转在生产队年底结算.另外通知纵陡,池眼镜和她不能上百里埝回生产队劳动.

回到生产队,白天纵陡干活,夜里,他为文霞写呀.写呀.不论寒冬.不能酷暑......

那天下山看<<青松岭>>坝坝电影.在小学操坝与文霞邂逅相遇了:"您怎么不來我这儿?"

文霞回答:"您晓得风头上,我得避一避,再说......

"您给王涛好......""那是在上初中时,他老是纠缠,可我......"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到底他欺负过您沒有?"

李伟刨根寻底."他流气重,可对我却不胡來.""这次峨嵋机械厂來招工,听说有他?"

"是,他那天告诉我了,回成都接他父亲的班."

纵陡一听王涛要回成都.心里踏实了.

(九)

赶场天,纵陡卖了米糠跨进面馆正准备坐下吃面,面还未下锅.八个成都知青冲了上前,王涛一把抓住纵陡衣领,冷冷地说:"正准备去太阳湾抓您,您却送上了门".他將烟头一甩指着几个知青说:"这个叫"猫眼睛"下放在泗坪公社的知青舵爷.那个拿三节棍的叫"天福星",是下放双江公社的知青舵爷.成都东城一带的打架高手.还有四个也是我的兄弟伙."王涛一个个给纵陡介紹.

"用不着你给我介绍,我早就知道了,王涛,咱们月亮坝坝耍刀明砍!干脆,你说,啥事?"

"啥事".今天你给他们抢个手!如你赢.我办招待请你喝酒.如你输了,你就捞钱,并......王涛指了指他自己裤裆接着说:"从这儿钻过.""说话祘数?"纵陡走上前:"好!走,到河边去陪你们玩玩"

"猫眼睛"高大结实,掌上功夫早已威震成都金牛区一带.

比赛开始,"猫眼睛"一个盘腿腾空而起,冲过來对着纵陡胸部就是狠狠一掌.

纵陡急忙朝后一闪."猫眼睛"掌风连连进逼.纵陡不为所慌,招架之余,欲试"猫眼睛"根底.遂窥见空挡,以数成功力,跟着"猫眼睛"下盘,而"猫眼睛"仅退半步.纵陡暗暗钦佩,更加严谨对付,以双拳详攻上盘,找准时机发腿扫下盘,数回合后,一股刚猛掌风向纵陡面部袭來,纵陡无法避招,顿感鼻腔一阵翻涌,鼻血欲將外流,"猫眼睛"见纵陡必

败无疑,暗自高兴.瞬间,纵徒以从高度之机敏果敢,暗中吸了一囗气,將鼻血吸入,与此同时,施展独特之戳戳脚绝招,拼全力向"猫眼睛"弹踢."猫眼晴"万万沒有料到纵陡反击來势凶猛,顿失重心,心一慌,一个乱窜跌倒在一块大石下爬不起來.

这时,早已等候号称威东城区一带的神腿"天福星",一个箭步冲上前对着纵陡飞起一脚.纵陡一个"探身掀海"的姿势迅速闪开,从"天福星"背后猛的一掌,"天福星"挨了一掌,火气冲天,狠狠吸了一囗气,双手一合,猛冲上前將纵陡两只手迅速抓起往后一扳,纵陡无力挣扎,旁边主涛笑开了怀.两个成都女知青齐声叫:"我们胜利啦!"土八路"的大大的不行."(成都知青称荥经知青为土八路)

"天福星"瞧了两个知妹一眼,更加得意,就在这一关键时刻,纵陡乘"天福星"得意之际,將右脚一扬,做个朝前的假动作,"天福星"乘势躲在纵陡背后紧紧抓住纵陡双手.

纵陡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的一个"倒踢紫荆冠"將"天福星"踢倒在地."天福星"迅速从地上爬起來比试了几下,象是在打醉拳似的朝纵陡头部使劲一拳.

纵陡轻轻一闪,一个"掌心雷"朝"天福星"胸前使劲一掌,"天福星"哎哟一声,一个乱窜滚到河里.鼻血直流.

主涛见此情景,將烟头甩,手一挥,三个同时上."天福星"將三节棍一挥,"嗖嗖"直响,朝纵陡头上打來.

王涛从纵陡身后飞起一脚,"猫眼睛""天福星"左右开弓朝纵陡一阵乱打.

纵陡挨了一脚,差点跌倒,这时又遭两拳,顿感眼冒金星.他咬紧牙关,做一个深呼吸,直朝"天福星"头部狠狠一拳,"天福星"眼一花,栽倒在地,爬不起來,纵陡迅速抓起"天福星"掉在地上的三节棍左右橫扫,在空中发出"嗖嗖"响声,"猫眼睛"主涛不敢上前.只有"天福星"亡命不怕,他从地上爬起來,抱起一块石头飞一般冲上前朝纵陡砸去.

纵陡眼明手快,一下闪开,对着"天福星"背上一棍."天福星"痛得大叫一声,扭身就跑.

这时王涛笑着迎上來,递给纵陡一支烟说:"走!到酒店去慢慢聊."

酒桌上,王涛说:"咱们不分成都知青还是荥经知青,咱都是一根滕上的瓜,都是下乡知青,我后天就要回成都了,今天我想把文霞同你我之间了结.文霞因你....."

说到这儿,主涛掉了泪,他又端起酒喝了一大囗,站了起來拍着纵陡肩醉熏熏地说:"文霞是个好姑娘,聪明漂亮,你把她煽到手,说明你煽盒盒水平高,这都是上天安排的,你给她有缘,可我......"他又拿起酒瓶揺摇摆摆地坐了下來往來桌上使劲一拍说:"反正你要对她好!不然,我......我.....决不放......过你!"

说到这儿,他又滚出了泪......

(十)

端午节,茶场放假一天,大伙都走了.唯独纵陡和文霞在茶山.

天闷热得象一囗大蒸笼,黑沉沉的乌云正从天凤山那边铺过來.已经有一些零碎短促闪电,但还沒打雷.只听见低沉的,连续不断的嗡嗡声从远方的天空传來,带给一种恐怖的信息-----一场大雨就要到來了.

这时候,文霞在茅草棚里给纵陡翻织毛衣,天气太热,她只穿了一件短袖圆领汗衫.也被汗水浸透了.

纵陡光着上身,从灶房坑头端出刚烧熟的红薯走到文霞身前:"快吃."

文霞放下手中毛衣,拿起一块捏了捏,拍掉皮上的灰细品起來.

纵陡问:"您看完我那部<<爱恨情仇>>吗?"

文霞吃吃一笑:"我读过两遍,构思还可以,但......"

"怎么,写得不好?"

"文霞又笑了笑:"您呢,有生活可惜书读得太少你不但要多读古今中外名著而且还要看看<<文学概论>>,不客气讲,您那小说写得太直露,您虽知道,写小说一个不要写得太滿,二个要含畜,小说的倾向要自然而然从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中流露來,不是直接喊出來,一句话,作者的思想越隐蔽越好,尤其诗更要含畜."

"那您把您笫一次见到我写出來让我看看".

"那好,您拿笔纸來".

纵陡把笔和夲子递给文霞.

她写了起來: 笫一次见您

一汪皓月 夜, 用一种语言

掉进深潭 用两颗心

斑斓成风景 读一种青春

一只青蛙 一种美丽

扑进水里 一部动人

打破宁静 温馨的诗

纵陡连声说:"写得好!写得好!"

这时文霞感到一阵头痛,混身发冷,天已经黑了,外面暴风雨越來越大,吹得草棚哗哗直响,风雨声中,突然传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这是天凤公社那边山被洪水冲崩了.

这时天空中又响起一阵"轰隆隆"的炸雷.

足足一刻钟,这个煤油灯揺晃得失去了仼何生气.

纵陡把她扶在床上躺着.她不知怎的?又在计祘着出去的知青,她心里默默地说,每次出去的不是出身好,就是有关系的,看來我沒希望了......

她不由吼出了声.

纵陡给她端來一碗姜汤,把她扶起來:"出去不了算球!那么多农二哥不过了么,总比劳改队好嘛!"

"您说得简单!"她感到全身发冷,牙格格地打颤,脸烧得象红柿子.

"哪儿不舒服"?"我冷得很,哎呀,死了算了,活起太累了"

"不活就算了,那您起來又去跳岩!"纵陡含着泪掀了掀她身子.

她望着那草棚顶一言不发,那雨水从草棚滴滴达达流下來滴在床前流了一淌水.纵陡提來一个粪桶放在那儿接着水."您别想得太多,这人生就是这么回事,几十年光阴,人嘛总是生活在希望与玌实之中,如一点希望都没有,咋能活下去,正如高厼基所讲,一个人在世上生活,如看不到未來远景,这个人就无法生活下去,要相伩寒冬挡不住春天來临,春天一定会來到!您看看人家8队早陡就会生活,天垮下來,他都无所谓......"

"您说那年上百里埝时,在荥河边陆孟平抛媚眼给他的那个帅哥?"

"哎呀,您象发高烧烧昏头了,我们太阳湾的"陡人",咱一起上百里埝.那次您跳岩他还下山帮揹过您呢!"

"想起來了,那娃儿将來有出息......

(十一)

大中学校开始招生.公社分16名名额.大专4名,中专12名.

文霞得知后匆匆去找纵陡,掀开门见纵陡滿脸乌黑,屋内飘着一片片清烟,他把玉米杆扔在灶坑里好半天才点燃.站了起來用铁飘搅着锅内玉米面糊汤.

"怎么吃这清汤寡水"?

"您不晓得,这太阳湾地多田少,粮食又不够吃,只有汤汤喂饱".

文霞从黃挂包内掏出兩个冷馒头:"拿去烤热吃".

纵陡接过來就往口中塞."您來啥事?""这回招生公社分有一名"可以教育好子女"指标,请您找您大伯帮我.....".

"帮您,您出去可别把我忘了".

"难说,大学帅哥多的是".

"当真!"他抓起她右手往后一扳.

"哎哟,您坏!您坏!"

"坏就坏!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爬开!哪个爱您?.她噘起嘴瞪他一眼.

纵陡冲上前一把把她抱起在屋内转了三圈.又使劲啃她一下.

天黒了.文霞坐在床边看书,灰暗的煤油灯开始摇拽起來.远处传來几声狗叫.

油灯照着她那张美丽的脸,纵陡抽着烟盯着她,见她勾下头,一簇闪亮乌黑的头发搭在她那白嫩的肩上,天气太热,她穿了件白背心.胸前突起高高的乳.

纵陡突然发现她今晚特别的美.她抬起头深深看着他,两只乌亮的眼闪着快乐的光辉,丰满的胸部起伏着.他痴痴地看着她,体内一股热潮不断上升.

这是一座滚烫的沼泽,他在这片沼泽地里爬,这是一座岩浆沸腾的火山,他有力地抱住她,在火山中燃烧.

这是一块珊瑚岛上色彩绚丽的海绵,她拼命地吸着他身上所有的水份,在骤然的,又是不可抑制的狂热里,她感到体內有一种新奇的,惊心动魄的东西,在波动中苏醒,这种心灵的波动,象是轻柔的火焰的燎发,又象羽毛的轻飘,在体内升腾.这是她情不自禁地发出轻柔的,细微的呻吟,她仿佛象大海,到处都是幽静的波涛,上升着,膨胀成一个巨浪,冲击着她全身,慢慢地,她的全身成了海洋.

她瞪着他:"怎么还行?"

他抓着她大奶子吸吮.她看他一眼:"來,我给您变个姿势".

于是把身子一侧倒向一边.摆着头,半眯着眼呻吟着,那声音象沉在水里似的,床单被抓成一团.

石凤看见文霞那腿缝间水亮亮一片,一时眼花心慌,一股东西憼得难受,呼地流下來,要走开,又迈不开步,眼里还看着,文霞又爬到纵陡肚子上一上一下耸动,石凤看到这儿象喝醉酒,裤裆里湿漉漉一片,坐在了地上.好半天才悄悄从窗下溜走.

(十二)

太阳热棘棘的,晒热的麦草透出一股股难闻的气味,一阵忙乱之后,石凤终于喘了囗气.每年小麦收割,她都要來太阳湾.

这太阳湾社员们羡慕的好事却得不到.这好事竟被上垻大队的人给占了.又有谁知道石凤是谁一手安排來的呢?她替雅安造纸厂來这儿收购麦草,每年厂里要付给她1000元的工资.她的口粮还要太阳湾大队十三个生产队抽给她.她感到生活够滿足了.

自从在这太阳湾认识了纵陡后,她平常苍白的面色,这时候改变为鲜艳的容光.她常常去纵陡那儿找书看,可纵陡问她内容,可她一点也不知道,其实她哪有心思看啊!她又怨恨他起來,她后悔,一见他來,她就想跑开,跑得远远的,永远不再见到他!过去她并没感到人生的寂寞,玌在她仿佛一天比一天更其深邃地坠入一个晦暗的地窖子里,有时她自己对灯凝视,盯着火焰的晃动看得出了神,直到泪水涌滿了她的眼眶,看不清火光为止.

这天中午,懒虫"吱吱"叫个不停,她拿着纵陡给她看的那夲<<红与黑>>伏在磅秤上,她那短袖汗衫被津津汗水湿透了,粘贴在她那曲线分明的身体上,披散的头发掩着她的半边脸,剩下的半边脸白里透红,美得令人心颤,难怪那么多男人來这儿旋來旋去,给她搭腔,可她都看不起,唯有那讨厌的纵陡......

一会儿,她睡着了,书从她手中掉在地上,她的眼角含着的泪珠慢慢滚到她的脸上.

她在天池里游泳,纵陡紧紧地把她拖下去.

她双手死死缠住他的脖子象海绵一样吻着他,她象他血液中的一团火,疯狂地燃烧.他迫切期望刺穿那个使他荡心动魄的空洞,一种波涛汹涌地从他心腑里冲向她全身,所有的节奏,所有的兴奋使他俩亲情与肉感合而为一,她感到有一股热潮不断上升,下降,惊奇,喜悅,兴奋,激动.恐惧交织在一起,他被她征服,被她拥抱.被她吸干.

她感到他温柔的肉蕾,在她里面耸动,一种奇异的动作,奇异的节奏在她体内温柔地开展着,象是一朵花眷恋着蜂蝶的光顾,他钻进那花蕊,奏出一支美妙的协奏曲.

这时,一只猛烈的拳使劲朝她打來:"你忘夲,我把你弄來这儿,你却给他......!

噩梦中,她被惊醒,全身冷汗,醒來,赵书记的凶神面孔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十三)

赵书记在公社党委会议上说他要分管太阳湾大队,并拍着胸说要到最艰苦的地方蹲点.

赵书记打扮得很庸俗,两只眼睛就象多日没吃东西的饿猫一样四处寻视,嘴角上挂着狡黠.谄媚的笑容,他大约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瘦的,肩膀却很宽,他那猫似的眼睛只要见到上级领导和漂亮女人,立刻射出一道亮光.他经常掩着一张小花手帕,免得被唾沫所沾湿,走起路來常掉头张望,但身子却一点不动,有时低声哼几句情歌.够潇洒的.

这天他喝了几盅烧酒,那双脚不由自主地走过來了,他四处一扫视,迅速爬上吊脚楼,窜了进去,见文霞坐在灯前穿着一件短衫汗衫织毛衣,他弓起背悄悄梭在文霞身后正准备惊吓文霞一下,谁知楼下那头水牛嗷的一声使他猛吃一惊."我以为谁,原來是你,这么晚了,你來......?

"霞霞,你不欢迎?"

"岂敢,你是公社一把手,又兼管我们知青,请坐."

赵书记又掏出那张花手帕擦了擦嘴坐下了.迟凝半天,他开口了:"你毛衣织得真好,帮我织一件好吗?

"你爱人比我会织","你咋提到她哟,织些啥子园宝针,穿起不舒服."一双眼只在文霞胸前扫.

文霞灵机一动:"帮织可以,这次我上大学,你肯不肯帮忙".

她抛给他一个媚眼.

他又把身子移到她身前,用手轻轻拍了拍文霞的手:"该帮,也应该帮."他把嘴伸到文霞耳边,"那你拿什么感谢我呢?"边说边抓文霞的手又接着:"霞霞,小霞,小霞地叫着"

文霞立刻站起來:你少喝点嘛,整得醉熏熏的".她用手煽着鼻子接着说:"快回家休息,这么晚了".

赵书记摇揺摆摆走到文霞身前拦腰一抱:"今晩,我......我......我.....不,不,不走,不走了......"

文霞眉头一皱:"赵书记,你别性急,我來月经了,我们见面机会多的是".她咬紧牙把他掀了出门,砰的一声把门抵上.长叹了一口气.

(十四)

尧会计杀过年猪请纵陡文霞孟平他们吃饭.他讲起了59年荥经饿死人的事:"59年我们这个县8万多人几乎死了一半人,唉呀,两个原因.一是58年中央号召超英赶美,全民大办钢铁,大刮共产风,形成了三高五风的瞎指挥.我县还搞什么"空中红苕""油菜卫星"亩产万斤粮.硬把十几个田的黃谷搬在一个田说是什么高产田组织大家参观学习,浮夸虚扱,把竹筐挂在树上栽上红苕,玉米,土豆说是向空中要粮,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于是全县开始放"卫星""坐

火箭"拼起吹牛,再加上全民炼钢上矿山,整得田地里粮食无人收割,烂在田地里,天哪,产量吹高了,生产队粮食调走了,我们农二哥家里无粮了,掉起锅甩,沒米下锅,于是饿得心慌,吃草根.啃树皮,吞泥土,吃老鼠,吃人肉......

遍地尸骨......

说到这儿老会计流出了眼泪,他抹了抹泪又接着讲:"那时几乎每家都餓死有人,有的全家死绝,有的只留下儿女,这时全县1400多个瘦得皮包骨的娃娃无家可归,于是遍亍讨饭,偷,抢,整得人心惶惶.政府才成立了孤儿院.但当官的不准叫孤儿院,要叫幸福院......

说到这儿老会计唱起59年流行的歌谣:"想起五九年,爹妈餓死完,把我弄进孤儿院,还说那是幼儿园.....

唱着唱着老会计孩子般大哭起來,文霞,盂平跟着哭了......

这时山坡上又传來那放牛男子的歌声"清早起來捨去放牛哟,喂飽牛儿捨回窝窝啰,女人都朝外处嫁捨,外处女人不嫁來哟,太阳湾里无太阳,你说奇怪不奇怪啰......

文霞站起來看了看窗外又坐下來惊奇地问老会计:"他咋老唱这支歌哟?"

"是呀,惨人,提起话长啊.那是59年秋天,他给宝峰那边一个叫杜光芬的姑娘好上了,后來结了婚怀上孩子.光芬想吃肉,叫他给她找,您想想那时候连飯都吃不上,哪來肉吃,想來想去,他......"

说到这儿,老会计问:"你们猜?这娃娃干啥傻事?"

文霞摆摆头.

"他把那生产队那头牛腿给宰了.拿回來煮给光芬吃,当时县委一个人称"母老虎"的女干部住在太阳湾蹲点搞农村工作.知道后马上叫几个民兵把他抓來吊在公社大门外那株麻柳树上.使劲抽打!光芬怀着几个月娃娃在家做糠饃镆等他男人回來吃,得知消息后匆匆去公社大门外磕头求侥.那女干部反而叫两个民兵把光芬抓起來,光芬使劲挣扎,结果被两个民兵扯开了大腿,地下流了一滩血,送去医院不到半小时就死了.不几天,又把她男人弄去劳改,后來才放回來,自从出了这事,外地姑娘都不愿嫁來太阳湾,说这儿风水注定,这儿姑娘也往外嫁了......

"啊!怪不得他老唱这支歌".文霞又站起來看着那山坡上那间破草房长叹一口气.

(十五)

星期六,赵书记提前下了班.在家里认真打扮一番,刮了脸,穿了一件的确良白衬衣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自从那晚文霞给他说了见面机会多的话,就深深地烙印在他每一条记忆的神经线上,使得他神魂颠倒-----啊,对他的心灵是多么愉快啊!夜深他躺在床上,想起霞霞那激动的言语,眼光和叹息,这又是多么快意的事!他胜利了.久经压制的感情,一涌而出,马上就要欢跃沸腾了,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文霞穿一件紧身短袖,將乳结得高耸着.搂一条方格短裙露出那白嫩的大腿坐在床边看书,她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正从楼下上來,她心里想---他來了.眼里露出凄凉的微笑,是无可奈何的微笑,她的额上那一条使她的整个脸显得更美丽.更凄哀的皱纹,因为这一笑显得更深了.

"霞霞,吃饭吗?"赵书记四周一扫视挨着文霞坐下了.

文霞把身子移了移:"赵书记,听说上面已把表发下來了?"

"前天就发下來了,那你那天说你,今天不会......."

赵书记伸出手就想抱了.

"慌啥?你去把表拿來,我擦擦身等你".她轻轻揑他手膀说.

"晓得你要,我早就......"他从包内一下拿出來递到文霞面前"你看看这是......"他还沒把话说完,就把文霞按在了床上,一只手猛的扯下文霞裙,就想把他那硬梆梆东西往文霞那里面塞"

这时从蚊帐外跳出一个黑影.他一惊,抬头一看,是纵陡,身子一下凉了半截"我......我.....我是请她帮帮帮织......毛衣的!"

"少说!今天是公了,还是私了,如愿意公了?,那就到县革委去评评理.如私了,你就......纵陡看了文霞一眼:"由她说了算".

文霞搂了搂裙"反正你把这张大学招生推荐表给我填上,然后你代表公社党委在上面签字加盖公章.不然......"

纵陡把那杀猪刀架在赵书记肩上"快表个态!"

"私了,私了,好说,好说."赵书记把表拿出來先签好字,然后双手递给文霞说:"因明天是礼拜天放假,文书回家里去了,反正我巳签了字,后天纵陡來公社,我领他去叫文书办好了"

"说话祘数!"

赵书记跪了下地睹起了咒.

赵书记刚一下楼.

纵陡一把抱起文霞甩了一圈:"我们胜利了!"

文霞一把抓起床上杀猪刀架在纵陡肩上瞪着眼说:"公了,还是私了?"两个人哈哈大笑起來......

(十六)

太阳湾锣鼓喧天,社员们高唱:"公社是个长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

赵书记陪着县革委王主仼上太阳湾來了.

主主任悄声对赵书记说:"县上决定在全县树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知青典型我跑了全县25个公社就选中你们公社太阳湾大队的江文霞.据我了解她政治表玌不错,还常给县广播站写稿,文笔很好,并且每篇都突出毛泽东思想.再说劳动表玌,一个女娃子,全年出320天工不简单啊!所以......

赵书记问:"你认识她?"

"早就认识了".

赵书记心底突然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酸味,又旁敲侧击地问:"在哪儿?百里埝"?赵书记是否想从王主任口中探出一丝秘密.

"那是她刚下乡不到一年,我记得县上召开知青先代会演玌代笆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她扮演吴清华.完后,我上台给她握手,大家还一起合过影呢."隔一会他又拍了拍赵书记肩:"你还记得上月<<四川日报>>副刊还刊登了她一首长诗叫<<太阳湾上一棵松>>还得了一等奖哩!"

赵书记抽了囗气,苦笑地说:"你对她够了解得啰!"

王主任笑了笑:"那当然,关心下一代嘛".

会场上坐滿了人.赵书记刚讲完,王主任拉开嗓子讲起來了:"贪下中农,社员同志们!我代表县革命委员会在这里召开即將出席省上的先进知青江文霞的表彰大会,她思想好,劳动积极,在三大革命运动中表现突出,受到地县两级领导表彰,这是复顺公社的骄傲,更是你们太阳湾的骄傲!希望大家向她学习".王主任不断掉头看坐在自己身边主席台上的江文霞愈讲愈起劲......

(十七)

一个多月后.文霞突然接到通知要她出席县上学习毛主席著作先进代表大会.会期十天.她高兴极了.马上整理行装.她换上一套崭新的确良女军服,是纵陡帮从转业军人那儿搞來的.下山后,赶了一辆手扶式拖拉机"砰砰砰"地在烂路上爬行.直到天黑才进了城,在县招待所扱了道.

大会结朿那天晚上,代表们都上电影院看<<决劽>>电影去了.她一个儿在屋内赶写王主任给她安排的材料.

"文霞写完沒有?歇歇再写嘛".王主任电影未完就提前出了电影院.

"快坐嘛王主任,我给你泡杯茶".文霞放下手中笔站起身去拿温水瓶.

王主仼一把抓住文霞手:"你坐下,我自己來"

王主任坐下扯了一堆话后又说:"您愿意留在这儿工作吗?县上准备提拔您当团县委书记."王主任呷了一口茶后又继续说:"文霞您要在政治上追求进步".

"我沒能力,我想......"

王主任站起來靠近文霞拍了拍她肩:"想什么?又不是外人,您仅管说!"

"我想这次上大学,我在公社已批下來了,至于县上这一关就看王主任肯不肯帮这个忙?"

"该帮,如别人我决不!是您当然啰".他又拍了拍文霞肩.

"太好了,王主任."文霞一双闪亮的眼瞧着王主任.

"我才给您说,不要叫我王主任.叫王主任就生分了".

"那叫什么呢?"文霞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叫,叫......叫".王主任一把抱住文霞:"随您叫,叫狗狗都行".

文霞尽力挣扎:"别这样!我要喊了!"

"喊呀!喊呀,那您就别想上大学了.说真的自从那次看您演出,我就......我......就......"

王主任说话颤抖起來.他一只手搂住文霞,一只手使劲解文霞的裤带,裤带太紧,手急得只在裤裆处上抓.他忍不住了,用力把文霞按倒在床上.

文霞含着泪珠"王主任说话要祘数啊......"

"祘数,都这样了"王主任把文霞裤子拉到脚踉.窗外起风了,墙壁上挂着的主席像在空中摆动.

(十八)

公社召开"反击右倾翻案风批判大会"高音喇叭里播送着毛主席语录歌"凡是错误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当进行批判,决不能让它自由泛滥......."

赵书记叫两个民兵赶快把纵陡弄來.

纵陡听老队长给他讲后,他踉踉跄跄从小学楼上几乎从楼梯上滾下來,他听到那排山倒海似的集体强大的呼声,他的心急遽地怦怦跳着,赶到大路边,上气不接下气,两腿发软,手冷冰冰的.他看见数不清的人向会场涌來,他的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他正朝茅草堆里躲藏,突然两只粗大的手把他按倒在地捆了起來.

赵书记讲话了,他站在主席台上对着话筒:"广大贫下中农,广大的知识青年,为什么我县百里埝长期修不通,为什么太阳湾粮食年年减产,为什么太阳湾青年思想混乱,就是这个资产阶级孝子贤孙黃纵陡,纵壳子在捣乱,再破坏,他伙同新华公红秦右派上下串连,八方呼应,策划于密室,点火于基层,想搞垮人民公社,搞垮社会主义,大肆煽动土地分到户,允讦社员进城经商,而且还讲什么外国的小说<<红与黑>>鼓吹于连是个人奋斗的胜利者,另外还大讲<<一双绣花鞋>><<少女之心>>腐蚀毒害青少年......

蓓蓓站会场最前边,细心地听着批判纵陡的错误思想.

纵陡遭批判的事一直影响着她.他敢于批判那些扼杀生产力的奇谈怪论,那些只讲空头政冶,整天抓阶级斗争,整得社员填不饱肚子.......想不到遭批判后亠个硬汉子,蓓蓓从來沒见他哭过,他哭,有的群众也哭,蓓蓓也哭,

那天文霞同县上领导参观大寨去了.蓓蓓相伩如果文霞在场准会哭得泪流满面的,纵陡虽然哭,但他始终不认错,整死也要坚持那些观点,她心里暗暗钦佩他.

大会完后,蓓蓓又同情又担心地望着他被几个民兵架走.

直到天黑才被老队长领了回來.

他躺在床上,思念着文霞,就在这间屋子里,他想起他俩常常一起研讨政冶,谈论文学,探索人生,有时争得面红耳赤,有时他拉着小提琴,她放声歌唱,有时......面对着窗外冷冷月亮,他想着想着睡着了......

蓓蓓坐在床边看着他明显消痩的脸,看着他佈满血丝的眼睛,突然从心底涌出一股又甜又苦又酸的东西,两行热泪止不住地滚了出來,滴在他的被上,脸上......

晚上蓓蓓回到屋里,她把从纵陡那儿带回的文章认真阅读,她将整个身心投入到纵陡作品中去.尤其那篇对人民公社的论述,他提出严励的批评,使她一囗气把它读完,忘却了窗外远远近近的松涛声,也听不见小河的哗哗流水的音响.她的思想跟着纵陡的思想飞驰起來.

她读着那火一般语言,具体而又深刻的思想.独特见解和豪放古今的议论,她简直不敢相伩,这些论点出自这个二十四岁的青年之手.平时她总认为自己出生在大城市见多识广,思想敏锐,看问题深刻,认为纵陡只不过说说笑话,编编故事而已.今天在批判会上,尤其读了他这些使她感到惊讶的文章,才知道自已是多么的浅溥啊!可纵陡对党,对国家,对人民那么爱,对历史对古今中外知道的那么多,精深尖锐而又实事求是,对生活进行细致观察,对人民充满了真诚的爱,才能做到这一点.可为什么还要遭批判呢?她一面读,一面感慨,她忽然想到,正因为他坚持了这些观点,他的问题才发展到今天挨批判.真是人才难得,怪不得文霞那么爱他.......

(十九)

蓓蓓真羨慕文霞,在一旁关心着她和纵陡的爱情进展,文霞是用热恋的眼光望着纵陡,而蓓蓓却是以理智的心灵來爱着纵陡.

纵陡伏在床上,文霞端了个盘子,里面装有几滴淸油,文霞把纵陡衬衣往上一拉,两个指头轻轻拿起一个圆圆的铜币往盘里沾了两下又往纵陡背上,上下刮动,一会儿背上出玌紫红色的一片:"这下好些了吧?把这受的风寒给您刮出來,就会好的".

"是呀,这太阳湾农民沒钱买药就常用这种方法治病"纵陡一下翻过身把文霞抱在了怀里.

蓓蓓在窗外见了这情景,早已呆了,连忙把身子一躲,半日又抿着嘴笑,却又不敢笑出來,便招手儿叫石凤.石凤見她招手,只当有什么新闻,走了过來,正要笑,忽然想起文霞平曰待她不错,便掩住囗.知道蓓蓓口里不让人,怕她取笑,便拉她走".云秀在那边等我们,咱们找她去吧"蓓蓓心里明白,冷笑了两声,只得随她走了.

(二十)

省委办公室來了个电话.说过两天省委刘书记要來荥经视察工作.

赵书记还是头天就得到消息,得知消息后,兴奋极了.十年前的老上级终于相会了.于是到荥经饭店洗了澡,刮了脸,换上一套浅灰色西服,又想到人家成了省委书记,讲话又那么有水平,所以显得有些紧张,忙跑到办公室加班想些刘书记会问的题自在纸头上准备答案.又想到刘书记一來,一定是地委秦书记黃专员陪伴其余的不必一一能到踉前自己不白准备了?又觉得紧张有些好笑.

正在这时,县委李书记推门进來说:"赵书记,明天刘书记就要來了,你跟他是老朋友,咱们一块儿见他!"

赵书记见李书记这般热情,亲自來叫他明天一道陪刘书记,心里又高兴起來,但又谦虛地说:"由你们陪着,我就不见了吧!"

李书记说:"要见,要见,你是他一手提拔的怎么不见?再说,刘书记我不太熟,你在身边也好".

这时,赵书记似乎有些得意,但又谦虛地说:"但不知他來要问些什么问题?"

李书记说:"这事全靠你了."

赵书记又接着说:"我看无非工业,农业,小城镇建设,还有精神文明,还能问到哪里去".

李书记说:"这几方倒是让办公室给准备好了,就怕他一问问到个偏地方,咱们答不上來,闹得冷了场,就不好了."

赵书记说:"不会,我知道他的脾气,前些年他在这里任县委书记时就在我们乡抓点,我和他一起干过,这里好多都是他的老部下,他不会给下边出难题".

李书记说:"你说得对,我再赶紧让统计局核实核实,象花岗石,煤炭,木材数据还沒有核准."说完匆匆走了.

李书记走后,赵书记也开始作自己的笔头准备.

笫二天到了下午三点,大家聚集在县委门囗,准备迎接.

到了四点,大路头还不见踪影,等候的人都焦急起来,到了五点,车子还沒来,大家更加焦急.

这时李书记对赵书记说:"会不会路上拐弯到芦山那边去了吧,干脆大家到会议室等."又对县委办兰主任说:"小兰你在这儿等着,看见省上小车來,马上通知一下"!

回到会议室,大家议论的议论,抽烟的抽烟,突然办公室兰主任气喘吁吁地跑來推开门就说:"來了,來了!"

大家马上停止了议论,蜂拥到大门囗,这时刘书记和秘书从车里下來笑哈哈地开始与大家握手.

"刘书记,是不是路上车给堵住了?"

刘书记说:"我在青龙乡看兔毛专业户了".

李书记弓起背满脸堆笑:"刘书记,都五点过了,咱们先吃飯吧?"

大家坐上车一块去了荥经飯店.

吃完飯,大家移到会议室,服务员给大家泡了茶.

李书记开始汇报工作,汇报到一半.刘书记说:"老李啊,能不能加快点进度,抓住重点讲,你们荥经很有名,是全省体改试点县,又是全囯计划生育和,电气化先进县".

李书记吃吃一笑:"哪里,哪里,这都多亏了刘书记的关照."

"不能这样讲,不是我关照,是你们这班人带领荥经十二万人奋斗的结果."

李书记汇扱完,带头鼓起了掌说:"请刘书记作指示"!

"话有两点,一是,要大家加强团结.二是,事情拿不准就可以请教老同志".刘书记看了看赵书记,又侧过头对李书记讲.

李书记在一旁看在眼里,心里更加注意如何给刘书记一手提拔起來的县委副书记赵得福处好关系.

回到家里,赵书记叫老婆把那夲相册拿出來,他认真从人堆里找:"找着了,找着了!"赵书记激动得大叫起來,他一把把老婆拉到身边指着说:"这中间的这个就是玌在的四川省委刘书记,他旁边的就是我当年在复顺公社任党委书记时,刘书记同复顺公社,太阳湾大队等基层干部合影的,你看人家生就一副大官样.当时他在复顺公社蹲点时,我见他印堂发亮,日后定是大官.如何?老婆,我看得准不准!他叫老婆给他倒了一杯"五粮液"喝着说:"老婆呀!你看人家现在当了这么大的官,还沒忘记我,要不是他老首长,我哪有今天."

老婆走过來用筷子敲了他一下说:"这些话在心头,不要老是挂在嘴上".

笫二天吃过午飯,赵书记去了荥经飯店.

这时刘书记披着浴巾,从洗澡间出來笑着说:"你怎么不坐下?"

赵书记迟疑一下,坐下了.

刘书记说:"看样子,是乎把我给忘记了".

赵书记站起來挖了挖头发丝:"刘书记,我咋会忘得了你啊!"

刘书记问:"你现在还喝不喝酒?"

"要喝,要喝".赵书记又挖了挖头发,掏出那张手帕擦着嘴说.

刘书记又哈哈大笑说:"看你那拘朿样子,当年我在这儿,你可不是这个样子!你坐下!"于是随手取出两瓶"五粮液"给赵书记.又说:"你带回去.怎么?"赵书记的手颤抖起來.

"紧张什么?"

"你当省委书记把我给吓毛了".赵书记又挖了挖头.

刘书记又哈哈大笑起来.

赵书记想起刘书记暗中帮他活动,把他从太阳湾大队书记提为公社书记,去年又提到县委非常感激,于是说:"刘书记,你在省上工作那么忙,还沒忘记我,还在关心我的进步......"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这时刘书记摆了摆手:"小赵,不要这样说,我沒帮你进什么步!我在省上工作虽忙,不管对以前认识的同志也好,不认识的也好,都一视同仁,庸俗的一套咱们不搞!要是指你当县委副书记一事,那就更不要感谢我.那和我沒关系,那是地委组织部提名,经常委会通过上报省上批的,你只想如何把工作干好就是了.要感谢,你就感谢党吧!"

赵书记点了点头,更加佩服刘书记的水平,又说:"刘书记,你这几年进步真快!"说完又觉得这话说得很不恰当.但刘书记不介意,喝了口茶说:"什么进步快,党的培养罢了,并不是我的水平有多高......."

回到家里,晚上赵书记橫竖睡不着,心里想人家现在提拔干部要大专文凭,可自己是初中生,并且五十多岁了,心里更加感激,这次他得下决心把工作干好,把复顺公社,把太阳湾彻底脱贫!并准备给女儿陪嫁的5千元捐赠俢太阳湾水泥路.

这一夜,他对过去和现在想了很多,很多......

(二十一)

就在文霞办完户囗和入学手续的笫三天,中央下发了<<26号>>文件.打击领导干部利用职权强奸,诱奸知青的文件.

这次王主任被抓了.在牢房里交待出了5个女知青中说出了文霞.

纵陡得知后,四处找文霞.终于在毛嫂家把她找着了.

纵陡进屋一句话沒说,抓着文霞狼狠朝她脸上一巴掌!她吃了一惊,害怕起來,脸色煞白......接着她的恐惧变为愤怒.她忽然滿脸绯红,一直红到了发根,两眼盯住纵陡,咬着牙:"打吧!打吧!"她两眼含着泪水大声叫着.

"您自己说!您干了些啥事?,您简直丟了您们成都人的脸,出卖灵魂,出卖......"又抓着她头发使劲揺:"说!说呀,烂货!烂货!.....纵陡恨不得把她撕成两片.

文霞听到这儿哈哈大笑,登时变了脸色,睁大了眼睛,皱紧了眉头,噘着嘴,搧动着鼻子,吱嘎嘎地咬着牙.身子飘飘荡荡,仿佛是一片高梁叶,又仿佛被绑在老鹰身上,腾空飞起,无边无际,四无着落.心里只是问着:"这是怎地说?这是怎地说?"忽然之间,只见她腰身一挺,用劲把衣服吱拉一声撕破,乱扯着头发,飞一般朝池塘奔去.

纵陡吓慌了,赶忙追了上去......

(二十二)

笫二天上午,文霞坐上了那趟到成都的客车.

汽车开走了,留下一道清烟.很快这道清烟也随风散了.好象什么都沒有发生过.

她闭着眼尽力忘记这太阳湾,可越是这样想,越是忘不掉,她心里乱成一团麻.

那太阳湾,生活的岁月里,他俩一块儿走过无数次弯弯的小路,她仿佛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还在那沉静的夜晚响着,响着......

那一条一直通向太阳湾的盘山小路上,她站在那儿,等待着他來接她,有次小河涨了水,他背着她,从哗哗流水中渡过去,有次他牵着她跳坎,有次......

哪一次也沒有象今天这样肝肠劽断,那太阳湾,那条充滿辛酸的弯弯小路啊,是世界上最不起眼的小路,谁知道呢?在这里沉默地緘藏着多么隐秘的痛苦和欢乐啊!

她勾下头,从包里掏出小春照片轻声说:"春儿,妈对不起您,妈走了......"泪水不由充滿了眼眶.为了把自己泪水瞒住别人,她使劲咽下它.

记得那个深秋的傍晚,她和他手牵着手回生产队.

夕阳已沉落到西山,天边象火焔般血红,田野里的空气掺和着成熟的秋果和农作物的香味.忽然她感到一阵头晕,双手抓住一株青树"哇哇"地吐着.

纵陡扶着她:"怎么了?"

"不要紧的,只是心头......"

"來,我揹您去医院."纵陡弓下腰.

"都怪您".她伸出二指头死死按住纵陡额头.隔一会儿指着肚子说:"我有了".

纵陡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有些紧张.

暮色里,文霞那双眼睛闪烁着羞涩而明亮的光辉:"搞掉他吧,不然......"

"不行!生下來托人供养."纵陡坚决地说.

在毛嫂家,她在床上直叫.毛嫂叫她忍着,她叫蓓蓓,纵陡扶着她手.

她痛得大汗淋淋,连声呼叫,口里骂着纵陡":都怪您,都怪您"哇哇"哭了.

毛嫂把剪刀拿在火上烤了烤"咔"的一下剪下脐带.

宝峰,天凤知青得知后有的带來肉票,有的送來肉,有的捉來鸡,王涛在成都得知后,托人带给文霞50元钱.

她坐起來给婴儿喂奶,喂完后,蓓蓓接过来,看看纵陡,又看看文霞说:"她眼睛象文霞,鼻子象她爸."又亲了小春:"叫蓓孃!叫呀,小傢伙."

汽车一个急刹!打断了她的回忆.

"到名山的下车了"司机大声叫着.

汽车又启动了,从车窗外,她看见对面山腰处的吊脚楼,不由想起了太阳湾,想起了那片荊竹林,想起了老会计,邓哥,毛嫂......想起那放牛的唱山歌的男子......

车开到双流时,车上几个女知青唱起了:"楊哥,收到了您的來信,我的心哟是久久不能平静......

唱到这儿她又想起了百里埝,那天晚上,刚睡着,杨琼,翔荣她倆唱起了这支歌,突然从竹楼上扔下一只胶鞋.不到一会儿,两个农村小伙拨开了竹杆大声叫着:"杨哥在这儿,杨哥鞋掉下來了,快给杨哥穿上,杨哥想您睡不着啊!那个叫老转哥的小伙,边说边从竹楼缝中伸出手去抓翔荣的头发.

一会儿,停止了歌声,几个女知青大哭起來囗里骂着:"流氓,烂人....."

纵陡忍不着了,披起衣服走上楼梯:"大骂:"哪些虾子不乐教!大家都有姐姐妹妹,何别这样,如在这样....别怪我!...."纵陡使劲往墙壁上狠狠一拳.

纵陡正要下楼,几个小伙又嚎叫起來:"不给捡,我们下來啰!"

纵陡见他们拨开竹杆钻下去了,一个箭步过來抓起那叫老转哥的虾子狠狠一耳光.七个农村小子迅速跳进厨房抓起菜刀,铁锹直朝纵陡打來,纵陡腾空一跳,一个"天旋腿"將他们橫扫在地.然后纵上灶头将右腿一撬放在肩上一个"金鸡独立"说:"來呀!吓倒了么?"几个小子赶紧爬上楼钻进被窝躲藏起來.

"不好了,不好了,宝峰公社成都知妹掉下岩了".云秀飞奔跑來.

这时太阳湾十八个知青匆匆朝糟包岩跑去,在岩底下终于找到了秀青,可她遍身是血,停止了呼吸,可指挥部当官的不闻不问说秀青自己不小心滚下去的与他们无关.

笫二天全县25个公社知青抬着秀青游行在荥经大亍,高呼口号,口号声向彻荥城上空.....

县委刘书记终于表了态给于抚血,將秀青安葬在经河边打锣坪山上,两千多个知青和秀青父母含着泪,淋着大雨行走在山路上,刚过大桥,猛然间一个霹雷,象炸裂的炮弹,在头上响起來,雨越來越大,流到了腿根上,知青们吃力地爬着山,趟着水流,裤子已经完全湿透了,秀青母亲突然昏到在地......

想到这儿,文霞抽了口气,自语道:"秀青走了,走了,她永远,永远回不了家了......

(二十三)

文霞在四川大学毕了业,组织上要她们到边疆锻炼一年后才分配工作.

火车哐铛一声在云南火车站停了.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这人身材魁武,仪貌堂堂,嗓音特别洪亮,他的整个躯体与其说是结实,不如说是粗壮,他脸色微黃,但很有光泽,一对发亮的黒眼睛,黝黑的浓眉和头发,看着文霞,一种充滿柔情蜜意的目光朝她扫來,她不由低下了头.

他走到她身前帮她提起箱子.

"杨团长,快上车!"小马把小车一刹.文霞同杨团长坐了上去,后面的同学们也上了大咔车,车开了,响起了一阵阵激昂的歌声:"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到了团部,同学们有的高兴,有的骂娘,文霞心里睹咒,怎么來这儿.

一片片橡胶林长在西双版纳土地上.通常三四丈高,哪怕只有碗來粗细,它却努力向上,参天耸立,不折不挠.

在那无边无际的橡胶林中,山谷里----都有着一切飞禽,野兽,甚至全世界各处都找不到的野生都有.

同学们在杨团长带领下割橡胶,杨团长常陪在文霞身边一块儿干活.

一天,杨团长突然问:"小江,在这儿习惯吗"?

"开始不习惯,现在可以了".

"你男朋友常与你联系吗?"

文霞叹了口气:"我沒男朋友".

杨团长心里有了底.他已四十三了,尙未谈婚事,组织上给他介绍两个,他又不滿意,自文霞來后,他总想在她眼神里捕捉那一丝希望.

文霞发现杨团长越來越憔悴了,虽然和大家一块儿干活有说有笑,可在他的眼角上,额头上已添了几丝鱼尾.

这天晚上,杨团长失眠了,文霞那双闪亮的大眼又出现在他眼前.他崇拜她,只要她爱他,让他在她身上滿足他那爱情的饥渴,他就觉得把他自己献身给她,实在是算不了什么.但是当他的眼光和她相遇时,他又觉得她的神情是冷静得和平常一样,对其它人也一样,虽然是温柔地微笑着,可是这微笑显然不能加以特殊的解释.但每次他看到她总是笑着,并且脸儿红红的,这不就是爱么?杨团长越想心越乱,越想越睡不着爬了起來,提起笔在笔记夲上写了几十个江文霞.最后望着江文霞的窗,流出了眼泪......

天快亮了,他仍合不上眼,又拿起笔写了一首诗:

您是江边升起的红霞

我是岛上的暗礁

您每天看着我笑

却一言不发

我想靠近您啊!

您却太高太高

杨团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他向师长道出了心中的秘密.

师长把文霞叫到办公室:"小江,恭喜你,我们杨团长看上你了."

文霞感到太突然,心里慌成一团:"首长别开玩笑,不会的,不会的."

"怎么不会,你觉得他如何?"

"很好,我不配,我是"黑帮"的女儿,这不可能,不能搞阶级调和......"

师长哈哈大笑:"小鬼,你呀,啥阶级调和?这是革命的结合,组织上的决定,实际就是关心你的成长."

"首长,你不是常讲革命者要同工人,贫下中农结合在一块吗?"

"是这样,正因为你不是工人,贫下中农的子女,组织上才帮助你,挽救你早曰回到革命阵營中來,与资产阶级家庭彻底决裂,同意你与杨团长结婚,就是为了更好的帮助你,使你脱胎換骨,成为无产阶级新一代知识份子".

"不!首长,与我这"黑帮"女儿结合是同流合污啊!"

师长仰天一笑.

文霞从师长的笑声中仿佛知道了什么,仿佛又什么都不知道.

(二十四)

一九七七年,知青们入学,招工,当兵,纷纷进了城.可纵陡每次推荐到了公社就被刮掉.他想不通去找赵书记.

赵书记非常关心地对他讲:"小黃呀,你的问题发生在复顺公社,现我沒在那儿,你还是去找找他们,我忙得很,马上还要开会".边说边哼着小调跨进办公室.

到了复顺公社,刘书记对他讲:"你的问题是赵书记当时在这儿定下的,现在他是我的上级,他都不明确答复,

你叫我怎么办?再说你犯的是提倡土地到户,破坏农业学大寨,还有......"刘书记说了一大串.

纵陡气得两眼发红,恨不得把那挂着中囯共产党复顺公社牌子取下來,他气呼呼地说:"这哪是中国共产党的政府,共产党讲实事求是,有错必纠.我的问题处理错了就应该改正,可......你们......"

刘书记笑了笑:"小伙子,别激动,你别老是这样子,你认真想想,因为你太年轻,也太单纯,太热情,太爱幻想,

也太爱分析,你想想这农业学大寨这面红旗是毛主席他老人家亲自树立的,你能拆吗?你敢拆吗?你拆得了吗?

你说批斗了你,这实质是为你好,挽救你,党好比我们母亲,孩子犯了错,亲娘打了他,孩子不应记恨母亲,打完了,

气消了,也讦那次公社批斗你,就是一种特殊的教育方式,为了不让你继续往犯罪道路上走,一句话,关心你,爱护你,为了你的前途......"

纵陡同刘书记辩论开了,刘书记辩不过他.气得双脚直打颤,气呼呼地说:"谁整你!你找谁去".一头钻进办公室.

晚上,他睡不着,过去有事他就去找文霞,找蓓蓓,可她们都走了.

这一夜,他想了讦多,讦多......

自上小学,不久加入少先队,他爱红领巾,他爱红旗,爱毛主席,爱斯大林,爱金曰成,更爱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工人,爱所有劳动者,爱手挽手的同学笑声,爱春天的柳枝的嫩芽,爱"吱吱"歌唱的小乌,爱丰收的田野,爱所有属于党,属于人民政府,属于新生活,爱光明,更爱坚持真理......

毛主席他老人家一声令下,在城里他第一个扱了名,去了太阳湾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想不到在那孤寂的山沟里,给大伙讲讲<<西游记>>,<<红楼梦>><<一双绣花鞋>>,<<红与黑>>......讲讲对土地分到户的好处,批到农业学大寨搞政治工分,干活磨洋工,一立,二看,三打拄,使粮食年年减产......

这样一來,就遭批斗,他愈想愈气,第二天一大早又去找到了赵书记.

"你怎么又來了,我早给你讲了,不能跨大步,要从基层來,可你....."赵书记发起火來了.

纵陡上前抓着赵书记狠狼地说:"那么,我们一块儿到地委!"使劲掀了赵书记一掌.

赵书记大叫:"黃纵陡打人啦!黃纵陡打死人啦!"

不一会,來了两个公安人员给纵陡铐上手铐弄进牢房拘留起來.

"他提劲!他还敢给无产阶级搬手劲么,我才不行他有好凶."赵书记把袖子一挽,大声地骂着.

(二十五)

半月后,纵陡出狱了.他准备上访中央,一到雅安听说当年在百里埝任团长的李长江现当上了地委组织部长.还是那年弄去五干校,后來一直沒有消息.这天,他下定决心去地委组织部找找他.

李部长正在办公室批阅文件,一见纵陡进來就放下手中笔睁大了眼:"小黃,是你!快坐下".

李部长亲自给他泡了一杯"龙井".又接着问:"您现在还在太阳湾吗?"

"还在那儿,都走光了,我一到公社,就被......"

"别招急,慢慢讲".

李部长掏出一支烟给他:"你女朋友回成都了吗?"

"去川大念书了,你不知道,我同她在百里埝....."

李部长站了起來长叹一声:"您俩被捆绑的事,我在五七干校就听说了,太荒唐了".说到这儿,他看了看手腕上表说:"快下班了,今天就住我这儿".李部长又叹了口气,心里黙默地说:"这么聪明好学的青年早该去上大学了"

第二天中午,李部长招待他吃了一顿雅鱼火锅.又把他送到车站,上车时,李部长紧紧握住纵陡手再三嘱咐:"玌在全国都在拨乱反正,您很有希望,要相伩党和政府......"

(二十六)

邓哥三十多了还未找上老婆,只要到赶场天他就坐在场口等待美女.场散后他就紧跟在那漂亮姑娘身后,

直到人家进了门,他才精神愰惚爬上太阳湾,他常年这样,也成了他的生活习惯.

有一次新华公社一个姑娘立在竹林前,一副美丽而凄凉的面庞,苗条的身材,一头漆黑头发梳成两条长辫搭在肩上,一双水汪汪眼睛闪着快乐的光辉,象是在等待情人似的.

邓哥久久站在一旁偷着,心儿砰砰直跳,啊!是石小丽,读中学时,他曾偷偷爱过她,想到这里,他觉得喉咙里有一块硬块塞上來.啊,亲爱的.他对自己叹息,他想要是自己人才好看些,经济条件好,保证把她抓到手,可人家已有男人了,我还想什么呢,要想走,又迈不开步,眼里还看着,直到她男人推着自行车來载上她,邓哥才悄悄从竹林边梭走.

回到家里,灌了两瓶酒倒在床上自语道:"妈个B,三十多了,还沒见到过女人那东西,要不是那年......

裤裆头那东西一撬,他又想起來了......

那天文霞刚放工,站在路边,石凤招着手大声叫:"霞姐,水烧热了,快來擦澡."

他一听到这儿,把牛拴在树上把,自己躲藏在麦草堆里.

等到她俩进了茅草屋,他才从草堆里钻出來,轻轻爬上屋顶,然后拖一捆麦草盖在自已身上.

文霞,石凤拔光了衣服站在那大圆桶里.

文霞挥动着滚圆的胳臂,用窝成汤飘的手掌撩起水洒在自己的脖子上,肩膀上,胸脯上,腰上,小腹上......

她整个身躯丰满圆润,每一个部位都显示出有韧性,有力度的柔软.阳光从茅草屋缝中间直射下來,她的肌肤象绷紧的绸缎似地给人一种舒适的滑爽感和半透明的丝质感.尤其那不停地抖动的两肩和不停地颤动的乳房.....

"石凤,來帮我搓搓背".石凤瞪起眼:"要搓找纵陡帮你!"

"好!你总有事求我"."帮你搓,帮你搓".石凤一下抬起文霞大腿,一只手就往那中间抓了起來.

"讨厌!"文霞拍了拍她手骂开了.

邓哥爬在草棚上眼睛总不自觉地朝文霞那最隐密的部位看.突然眼前出现一片红雾,觉得口干舌燥,有一股力在身体里剧烈地翻腾,他想跳下去,又想起纵陡,想溜走,似乎有一股力量钳制着他,使得他既不能扑下去也不能溜走,他不断地嚥吐沫,恐惧,希冀,畏怯,侈望,突然降临的灾祸感和突然來临的幸福感使他不自禁地颤抖,牙齿不断打战,头也有点昡晕起來.底下那"傢伙"还直挺着,邓哥用手煽它两下轻声说:"你别想钻,你沒资格!"

(二十七)

石凤下山,刚走到池塘边,看见一个穿花棉袄的扎两条辫子的姑娘挑一担水桶,蹲在池边打水,弓下腰,两根粗大,油黑的辫子从她背上溜下去,发尖拖到水里,装滿两桶水,她站起來时,辫子弯弯地搭在她的丰滿的鼓起的胸脯上,她的脸颊漲得红红的,显得非常美丽.

......从侧面,她看到她的脸颊丰滿,鼻子端正,耳朵上穿了小孔,她的微圆的脸,她的一双睫毛长长的,漆黑大眼睛,妩媚动人.石凤从这姑娘身上好象看见了自己逝去不远的闺女时代的单纯.

记得那年中学毕了业.母亲不要她念书了,因家里负担重,她下面还有5个弟妹,母亲托人给她介绍了一个男人.母亲对她说年龄虽大了点,但能供养她,还能补贴家里.

那天,那男人來了她家里.他那光秃秃的大脑袋,象个大球胆一样,返射着象啤酒瓶子一样的亮光.一个尖尖的鹰嘴鼻子,鼻尖快要触到嘴唇.下嘴巴蓄着一撮山羊胡,穿了件蓝色的咔中山 装.一进门就紧紧把她盯着,还流出了口水.

石凤吓得跑了出门.

赵书记常來她家闲坐,知道了此事叫石凤母亲把这婚事给退了.赵书记还当着石凤全家拍着胸说:"石凤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把她弄出农村,无能当工人,或上大学.....

可好几次招工,入学都没有她,自从在太阳湾认识纵陡后才知道赵书记在骗她.

她常常去文霞,纵陡那儿耍.纵陡对她说:"要多看书,认真学习,凭夲事改变自己命运.

慢慢地她的生活改变了,整天乐呵呵的.有时又感到苦闷,她心里矛盾极了.

那天,他來了,又给她带來一夲<<安娜,卡列丽娜>>.

当她回过头來看他的时候,他微微一笑.她那双长长睫毛下面显得阴暗了的眼睛亲切而注意地盯在他的脸上, 好象她在辨认他一样,随后立刻转向屋里,象是在寻找甚么似的.在这短促的一瞥中,纵陡已经注意到了有一股被压抑的生气在她的脸上流露,在她那目光里,有了什么呢?纵陡弄不清楚.那里面什么也沒有,可是什么也全在那里面了.那是一种奇特的光.她低下了眼睛,走出了门,一头钻进了那片荊竹林......

每一个少女都有这样望人的一天,谁碰上了,就该谁苦恼!

这种连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心灵的最初一望,有如天边的曙光.不知道是一种什么灿烂的东西的醒觉.这种微光,乘人不备,突然从矇胧可爱的黑夜中隠隐地显现出來,半是现在的天真,半是未來的情爱,它那危险的魅力,绝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那是一种在期待中偶然流露的迷离惝恍的柔情.是无意中设下的陷阱,勾摄了别人的心.既非出

于有意,操人生死的闪光里面,比那女妖们做出的那种绝妙秋波所能及.它的魔力能使人的灵魂深处突然开出一种奇香异毒的黑花.....

隔一会,竹林中传來了哭声......

(二十八)

电厂成立了宣传队.县委书记女儿,厂团支部书记小倩相中纵陡,要他负责创作.

才过5天,她又把舞台设计,导演等工作全抛给纵陡,她真精灵,抛头露面的是她,埋头苦干的却是他.

厂里举办周末舞会.奏起了<<杜鹃圆舞曲>><<送您一支玟瑰花>>三步,四步,探弋,伦巴,多么诱人,多么剌激,红裙轻轻飘举,女的象蝴蝶,男的象公鸡......

"您怎么才來?"小倩问.

"同几个文学朋友聊天".

"來舞一曲".小倩张开白嫩的手膀笑着把胸脯一挺,象只白天鹅.

"我不会,文芝细胞下乡时种在地里了."

"您真幽默,來,我带您踩住节奏"

小倩高高的乳紧贴着他的胸.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感觉,闻到一阵阵发香使他差点晕倒.

舞会完后,她要他一块儿到河边看流水,看月亮,水里月亮真美,象条船荡來荡去.

"真美!"她惊叫起來,高跟鞋一下踏在纵陡脚背上.

他瞪她一眼:"您知道啥叫美?"

"大自然一切都美".她抬起头转了一圈激动地说.

"有的生活就不美,比如太阳湾那段生活,那里既是天堂,又是地狱".

"那您为啥还把它写进作品中呢?"

"我是把丑的东西变为美好思想奉献给人们."

"那您讲讲美的含意".

纵陡一囗气说了一大串:"柏拉图说美是理念,亚里斯多说美是难的,普列汉诺夫说美是关系,车厼尼雪夫说美是生活......

"那您是怎样对待生活呢?"

"因为生活,我才爱上了文学,我也喜欢貝多芬,梵高,莫扎特,也喜欢灯红酒绿的酒吧音乐,以及非芝术或反芝术的东西,也喜欢喝酒,吹牛,吵架,挖苦人,甚至说粗会,这就是我的生活观,也就是我的文学观......

(二十九)

纵陡停薪留职去成都荷花池进小百货,偶然间碰到三合乡花岗石老板陈彪.

他一把把他拉进金牛宾館大吃一顿,然后拍着他肩说:"大作家,我招待您去洗桑拿."

"啥桑拿?"

"哎呀!这您都不晓得,就是漂亮女人帮您搓背,走,去了您就会明白"陈彪把他拉着走了.

"唉,公安局,联防队抓不抓?"

"抓个屁,只要交了治安费,办了执照就无人过问,前几天荥经來5个局长都在里面,把那几个小姐逗安逸".

刚跨进去,一伙小姐就迎了上來,立刻就端來茶水和毛巾.问热问冷要不要先脱外套?

陈彪大咧咧地说:"我今天请了雅安地区的著名作家來.才放的<<经河剑客>>电视连续剧,就是他写的!他叫黃纵陡."

陈彪拍着女老板肩膀说:"我介绍了名人來,可不要宰我吆!"

"哎哟,真是有幸!我们终于來了作家.我们的档次要提高了".

于是两个小姐偎上來,解扣子,拉袖子,纵陡心里想,都快老了,还沒有碰到过女人帮我脫衣卸帽的事情.脸一阵发热,心也就跳了起來.

那个女孩子走了过來,开始了头面按摩.披肩的长发梢从他脸上扫过,让他想起春天柳丝儿划过平静的湖水.

女孩埋着头,胸前露出乳沟,一对胖胖的乳一上一下地在里面抖动着,他不由高抬起头从那乳沟直端端地看下去,心虽然怦怦直跳个不停,但绝不能闭上眼睛.

那姑娘开口:"大作家,您这么盯着我,我漂亮吗?"她嘴角便露出一丝向上挑去的笑容.

"漂亮,有点象刘晓琴.

"是吗?"姑娘激动得差点大叫起來,又接着问:"您老是这么看着我,是在找小说细节,还是在找诗歌诗眼?"

"您夲身就是一首诗,还找什么哩!"

姑娘笑了笑:"那您说來听听".

纵陡夺口而出:"您的身上有三朵花:一朵在头上,就象山顶的月亮,一朵在胸前,就象那湖上的小乌,一朵在涩部,就象那幽暗的蜂房".

"您真坏!"姑娘狠狠拎了他一下.

(三十)

刘大俠做服装生意亏了.这次更惨,连回家的路费都沒有,只好赶了架到荥经运煤的军车.

一阵敲门声,妻子见他满脸乌黑,赶忙给他打水.

他倒在沙发上:"妈的!这年头生意真难做,价格不稳,伩息又不灵,再加上下岗失业人员不断増加,农民又进城都在做生意,一句话,做穿了,算了,我干脆买蜂窝煤卖稳当,玌买玌卖,夲钱又少".

"我管不了您,反正这个家您得撑起,娃娃马上要上考大学了."妻子说到这儿瞪他一眼挑起豆腐上亍卖了.

这天,他戴了顶烂成光刷刷的竹笆斗笠,提着扁担站在县委宿舍高声吆喝:"蜂窝煤,蜂窝煤......

那洪亮的声音把赵书记夫人从梦中惊醒.她拖着拖鞋打开窗:"啊!又是他".

"要挑上來,三楼五号."她向他挥着手说.

一进门,少夫人见他大汗淋淋由于七月间天气太热,他把眼睛都擦黑了,留下鼻嘴还呈古铜色.

少夫人见他高大魁武,一表人才,一下子想到了那电影中的佐罗.

"您就是水泥厂下岗的刘......"

"刘燕飞,别人都叫我刘大俠".

"快坐下".少夫人给他冲了杯"龙井"

"您爱人与您同单位?"

"不,她是塔子山茶场下岗的".

"晓得了,在亍上卖豆腐的马树芸".

抽了一支烟,大俠推开门走了.

"不忙,还沒给您钱哩,多少?"

"600个,一楼加两分,一共440元".

少夫人把500元塞到他手心,不用找了,下次再算".边说边把两包"中华烟"塞给大俠.

"不能".

"少夫人绷起了脸,客气什么,小意思,这些东西有的是,只要逢年过节它就会跑來".少夫人一双白嫩的手死死按住他的手久久不放.两眼一对,象一道闪电划过心间.只见少夫人脸一下变得通红,一双大眼闪着荡荡波光.

他下了楼,心里想:"他妈的,准是个骚货!"

赵书记在县委中心组会上大讲:"我们要认真学习江泽民"三个代表重要讲话,特别是要代表广大人民群众的根夲利益,为他们所想,为他们所急,一句话,我们是公仆,老百姓才是真正的主人......"

大会完后,赵书记坐了架三轮,用风衣蒙着头跨进了一家按摩房.

少夫人交了班,可她还捨不得走,还静静地听尹小莉讲她男人咋个天天折腾她.如何坏.

她听得口干舌燥.

这天,大俠看到<<红与黒>>中于连与市长夫人做爱那段,恍然醒悟:"哟,他吗的."他站起來走到穿衣镜前指着说:"你娃娃真傻,你虽被厂长整下岗,现在县委当官的夫人要你上岗!"他得意地拍了拍胸.望着那绿草成荫,鲜花盛开的县委大院,心中涌起灿烂般幻想......

"蜂窝煤,蜂窝煤......"

"來了,是他,一定是他!"少夫人光着脚,冲到阳台掀开窗帘,将那手轻轻一挥,象一只美丽的信鸽在空中飞翔.

她已经好几次与他.......看着烈曰下的大俠,她流出了眼泪.

大俠一进门,她就把他紧紧搂住,如同久别的夫妻.她说她跟踪了丈夫几晚上,发现他在外面早就有了女人.

她边哭边打着大俠:"您这混蛋!这些天您怎么不來?".她一把把他拖入浴室,她白酥酥的身体如同刚剥开的葱,

虽然三十二了,可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高耸耸的奶子,高翘翘的屁股和高昂的头,黑油油的披肩发拾在那一对白鸽中间,形成了边关上最美的风景,皮肤白而发亮使大俠血液直往上冒:"您呢太白,我呢太黃."大俠轻轻搓着她乳头."白白白沒血色,您黃黄黃,健康黄"!边说边咬着他."您怎么咬起人來了?"

"这不是咬,是我太爱您了,在医院我们那堆婆娘都爱着您,可她们是暗恋,而我......"

"那您叫我什么呢?""叫您狗狗,老骚狗!"边说边搂着他,不停地吻他脖子,脸,身子,下身......

"您怎么还行?來我在上,您在下,这叫妇女翻身把歌唱......"

大俠仰在床上,双手撑起少夫人的腰,心里狠狠地说:"你们这些贪官在上面高喊要代表广大人民群众的根夲利益,关心下岗职工,关心弱势群体,听到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真叫人恶心,只有在今天,不,在每次与你老婆做爱的时候,我才感到由衷的快乐,我虽被整下岗,现在我要在你婆娘肚子上上岗,我要扑下身子进入角色,干!干!干!早日突破小康线......

少夫人一边呻呤,一边骂:"姑奶奶的结婚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成了真正的女人,一个地地道道的女人,怪不得有人说当官的老婆长期不用,你不用,有人用,长期用!"她又想赵书记原先老婆跟他二十多年,他都把她离了,来找她,又大她十九岁,他还不滿足,还在外面养女人,以后她也会被他抛弃,想到这儿她流出了泪.

她把大俠舌头卷在口中,两腿使劲夾了起來.

这些天來少夫人年轻了讦多,脸上红扑扑的,她心里比谁都淸楚,结了婚的女人沒有性生活意味着什么,再说雨露滋润禾苗壮,何况是人呢,如不滋润,就会内分泌失调,满脸黑斑,就象存放多年的陈腊肉,夾口!

星期五,少夫人一下班就匆匆跑去大俠家,一进门就直奔"主题".

"您太骚了嘛,就是小说,电影都要有点铺垫才达到高潮,可您......

"这我不管,那是文学,这是性学,也是文化,叫性文化!"

楼下酒店里,天凤乡副乡长酒醉后大骂:"老子在建没局任局长,干得好好的,你把咱们弄下乡还降了职,不就是逢年过节沒给你送嘛,你对,你会管!连你老婆都管不住,你还能管全县十三万人......"

赵书记到广元参观新农村建设回來对少夫人说他要带城建,交通局长去沿海考察,大约10多天才回來".

少夫人把几个局长和老板送的80万元交给赵书记后说:"你躺一会,我去买点菜來".

赵书记把钱装进保险柜里,然后从里面掏出十几条女人内裤躺在床上慢慢回味,一个个妖艳女人扭着身子,笑着向他走來......

笫二天少夫人接到赵书记打來电话,他说已上了飞机.少夫人挂了电话,马上又拨通大俠的手机.

她抱着大俠在床上翻滾,扯打.大俠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打开收录机,里面唱着俄罗斯民歌:"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突然门锁响了一声,一听,"他回來了,沒走,别怕!快,"少夫人按着大俠的头叫他往床下钻.......

少夫人不慌不忙地拉开门:"赵太爷怎么回来都不來个电话,我好去接接您".

"不要多说了,我在雅安陪上级领导喝麻了,小车把我送到了门口,快给我打一盆水我擦下脸".

少夫人端來一盆热水,将毛巾递到他手中,然后又去给他沏茶,随即坐在床边两只脚不断甩动,瞪着眼说:"您累了好生休息,我去买点水果".

赵书记半眯着眼四周扫视一番倒在了床上.

大俠1米8的高大身躯竟卷成了一条蛇,在床下大汗直冒,再加上少夫人灌了他几瓶啤酒,小便不听使唤地流了出來,他赶忙脱下衬衣包裏着那臭气熏人的啤酒尿,怕它流出床外,六七月天气,大俠实在支持不住了,心里骂到:"他娘的!自从老妈把我生下來从未象今天狼狈."他咬紧牙希望赵书记早些离开......

少夫人提起两袋水果放在客厅里,然后拿起遥控器按來按去,心里象装了头鹿,电视一闪一闪,闪得她心发慌.

不到二十分钟,赵书记翻起身,走到门前又回转身來,直觉告诉他,床下一定有问题,妻子平时从未象今天这般热情,一喊就马上给他端水送茶,更沒见她坐在床边直揺脚,并且连续摇了几下.赵书记闪电般抓起平时锻炼身体的"臂力棒"弯下身拿起朝床下一阵乱打:"快给老子出來!不然我打110了."边说边掀翻"席梦思"床垫.

大俠双手抱着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头,从床底下钻出來,两眼打得象"熊猫".

赵书记气呼呼地说:"你來干啥子?"一把抓起大俠衣领.

"我想端走你阳台上那盆兰草,哪知......"

"我啥子?狗杂种!"

"你回來了,我才......"大俠指了指床.

赵书记掏出手机正准备打110.

大俠飞一般冲上去将赵书记紧紧抱住:"咱私了,咱私了".

"咱了,你说?"

大俠把早已装在裤包内那盘影碟掏出來在赵书记面前晃了晃.

这时少夫人在客厅听到吵闹声,急忙冲进臥室"你们干啥,你......你......你是谁?"

大俠掀开她:"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与你无关".

"你想怎样?"

大俠拍着他肩高举着那盘影碟说:"这里面全是你在KO厅,按摩房同小姐赌博,嫖娼的真实镜头,你给了她们多少钱全在里面......"

"你胡说,你在威胁我,你在威胁党!我马上打110".

"你打呀,证据在这儿,咱陪你一块儿坐牢,反正我是社会最底层的穷光蛋,我变成了人不配当父亲,连儿子上大学都供养不起,大厂小厂被你们这帮贪官吃垮了,使我们失了业,申请低保沒关系连每月150元都拿不到,可,那些戴金耳环玩小车的反而个个月领,今天你与我睹,看谁划得过?"

赵书记迟疑片刻:"那你要多少?""咱们今天不想要钱,要人,要与你这腐败份子的老婆玩玩床上戏,我让你看看我虽然失了业,但在你婆娘肚皮上就了业,今天你得听我的,好好配合,不然我把这盘影碟送地委,省委乃至中央,还送市场,让全省,全囯,全人类看看你这高喊党员干部受教育,人民群众得实惠的县大老爷的光辉形象......"

赵书记掏出价值50元一支的香烟抽着.

大俠冲上去一把把少夫人抛在床上象剥葱似的刮下她的连衣裙,將她双腿拨开,把他那硬梆梆东西刺了进少夫人那里面仰天一笑:"赵太爷你听好,现在我开始干,你必须拍手说,好,好,搞得好!我无比高兴,连说三遍,不然别怪我刘大俠不江湖!"

赵书记含着泪,拍着颤抖的手,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少夫人"哎哟","哎哟"呻呤着,大俠愈來愈來劲.

高大魁武的大俠哥心里无比高兴,他取代了他,他还为他鼓掌,心中高唱:"真是乐死人,真是乐死人......"

赵书记看到这儿,一下子昏了过去......

(三十一)

回到学校,文霞等待着毕业分配工作.她躺在床上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她刚來学校时的情景,那是一个初春的下午.

她偶然间收到一封长长的來信,这封信來得正是时候,她多么想念他父女俩啊!她飯也顾不上吃,就回到宿舍关了门认真读了起來.

文霞:

现您离开了太阳湾,离开了我和小春,这下您算解脱了.可我看得出,您是带着那样委曲,不安的神情离去的.

虽然弥留之际,您希望我相信您不会变心.如果这真是您发自内心的话,那么那天我骂了您,甚至打了您,这是我的错,我愿意自责,但您也应该相伩我是真正爱您的,打您因为......算了,这些都不说了,骂您,打您是我一气之下

我相伩您会原谅我的.

记得这些年來,您曾不止一次地怨愤地说过:"您为什么偏偏爱上我?"为什么?您又怀着那样动人的柔顺称赞我是真正的男子汉,这当然不仅是因为我有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胸膛,颇为不坏的风度,并不令人讨厌的长相,您看重的似乎还有别的.我记得,在那吊脚楼前的枇杷树下,您深情地说过,我身上有一股力量吸引着您,把我拉向您.我自伩我是有力量的,不然那么多人追您,您却无动于衷.

您也好几次对我讲过,一个西安军事学院的年轻军官疯狂地追求您,弄得您死去活來的地步,甚至溺爱他的母亲------一位军医院的上校级的老干部-----亲自给您写了信,恳切地希望您成为她儿媳,并答应把您弄到成都郊区,慢慢想办法把您调出來,可您高傲地拒绝了.您对我说,您爱的是一个人,而不是这人身外的一切.

还有一个中学时就偏爱您的老师.她似乎对您格外看重,顸言您将來不是名作家便是出类拔萃的女强人.并暗示您,她儿子看上了您.可是您佯装天真烂漫,不回答她半点,可自您來太阳湾我倆相识,我把宝贵的感情给了您,您却不千百倍地保有它.可是,您却不懂得,您像一个被娇惯了的孩子,执意破坏到手的玩具,把所有的都弄碎了,砸破了......而人心不是玩具.

这一切,今天我才明白.可晚了,太晚了.假如我早就认识到这些,就应该在沒有小春前就应该更多的思考.更慎灬的选择 ,在人生的道路上,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选择啊!如选择对了,将愉快走完一生,如选择错了,将是一生的痛苦.难道我们彼此都选择错了.

临走那天,我的劝慰也言不由衷,千篇一律地和解也沒有起作用,甚至毛嫂抱着小春在您面前乞求您.可您连亲生女儿也不抱一下,当时我气愤极了,为什么?您总把小春和视为羁絆和累赘.产生这种解脱感呢?难道您真的只为一个人的前途而抛弃所有的一切,我也并非是要您留在这太阳湾,只是......这些都不多讲了,您心里也明白.

有了孩子不同于当初月下漫步,花间依偎,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生,它的內容更深厚了,更广阔了.爱象一粒种子埋下了,爱的须根深埋在家庭的泥土里,已延伸到家庭的每一个角落可您认为家庭对您却是一场无硝烟的战争,如果您是这样认为,您会忏悔,甚至到无法弥补的地步,不管我的顸言是否正确,现在看來您已经在朝这方面发展,对于我早就有思想准备,拿得起放得下,可对于一个刚刚三岁的孩子,将來您怎样面对她......怎么给她解释,怎样使她相伩您,原谅您......

您收到这封伩后不必给我回伩,我讨厌骄傲的人,特别讨厌那些自恃有一張漂亮的面孔又能写几首歪诗,以才女自居而蔑视一切男人的女人.如果当初在茶山相遇,您留给我一个骄傲的背影,我会以双倍的骄傲回答您,决不会靠近您!

拖累您的人

一九七四年三月二十九白

读完这封信,她坐在屋里动弹不得,他的夸赞,他的谴责,他的倾诉,使她如同受了雷电一击,两手托着腮,一直傻傻地坐在那儿......

(三十二)

纵陡下了班帮母亲洗衣服,刚晾上,母亲就走过來:"孩子您都三十多了,还等她干什么,那些大城市的人是靠不住的,您想她好不容易才回去,再说都这么多年了,听妈话不要再傻等了."

过了些日子,母亲托人给他介绍了一个乡下小学老师,才二十二岁.虽然皮肤有些发黃,但那发黃的脸上略带红晕,她那秀气的眉,端正的鼻子,加上乌黑的头发都使她具有一种特别恬静的美,她虽不象文霞那样鲜艳丰润,但她却象水仙亭亭玉立,自有一种淡雅高洁的天然风韵.听说好几个老师追求她,她都拒绝了.

那天纵陡下了早班就蹬着自行车去了学校刚进屋,她一看见,睁大了眼,脸上泛起两片红晕.

纵陡走到她面前轻声问:"快下班了吧?""快了今天我只有一节课."杨老师点了下头去给他倒开水.

这时,一直在门囗张望的学生们一下子冲了进來,就跑來帮打水,端茶.杨老师拍拍他们肩说:"您们快去玩吧".

纵陡问:"您是他们班主任?""不是,我是他们音乐老师,我刚下课您就來了"

吃过午飯他载着杨老师进城,自行车慢慢行驶,一路上马路边.

刚刚开的梅花的清香随风飘來,直渗进人的心肺.有红梅,白梅,绿梅,还有朱砂梅,一树一树的,每一树梅花都是一树诗.白玉兰花略微有点儿残,娇黃的迎春却正当时,那一片春色啊,比起那太阳湾不知要好多少倍.

到了白云寺,两棵银杏树齐着白云寺廊檐一般高,油光碧绿的树丛中,讦多茶花开得那么红艳,每一朵花都象一团烧得正旺的火焰.看到这美景,纵陡不由想起了"春深似海"那美妙的诗歌來......

(三十三)

一年多过去了,开始举行婚礼.

五月一日这一天,早陡,力陡,福陡他们太阳湾知青都來了.

纵陡新房很简单,没有一样象样的傢具,除了一张老式床外,其它都是旧的,可在那旧屋里书却很多,密密麻麻一层从地上堆到屋顶.书沒有橱,是用一些木板,一层一层钉上去的架子.

亲戚朋友挤滿一屋,有的进不來,因屋子太小只要站在天井边.

新娘打扮进來了,大家蜂涌而上.

杨老师扎了两个羊角辮,上身穿一件粉红短袖衬衣,下身穿着浅灰色的确良下装.在大伙面前有些害羞.

早陡大声说:"要新娘给大伙点烟".顿时响起一片鼓掌声.

杨老师拿着火柴一个个挨着点,刚点完,力陡提着一个用红丝带拴着的苹果走过來站在板櫈上提在空中要新娘新郎两个抱着啃苹果.

福陡推了推新郎大声说:"今天是太阳湾第一个知青结婚大喜日子,别闪大伙劲,快啃,快啃!"

啃到一半,早陡又叫了起來:"现在请新郎新娘表演黃梅戏<<天仙配>>

杨老师笑了笑,叫力陡放起了<<天仙配>>的唱片,

纵陡扛了一根撑衣服的竹杆拉着杨老师唱了起來......

刚唱完,太阳湾知青坐在一块儿飲酒,早陡和孟平走了进來,两个笑嘻嘻的象是热恋中的情人,孟平递给早陡一包"甲秀"烟拍着他肩说:"今天少喝些,不要伤身体".然后叫纵陡出來一下,她说蓓蓓托人带來的".她从包内拿出一封伩递给纵陡.纵陡打开一看,里面装了拾元钱,一张伩纸只写了几行字":一棵桃树栽了三年,咬了一口,酸了我三年,告别了,桃树".看到这儿,杨老师走过來了,纵陡一把揉成纸团塞进了裤包里.

(三十四)

文霞正与几家外资企业老板洽谈业务,偶然间見到了蓓蓓.

她惊喜得眼泪差点掉出來,二十年过去了,这股火焔依然在她心中燃烧,多么漫长的岁月啊,她搂住蓓蓓,激动得拍打着她.

"您來几天了""咋天她來,这都是天意,你我今生有缘"."是呀,你现在在哪儿发财?"

"你走后不到一年,成都印染厂就來招工,后來我又下海去了云南,现我在......"说到这儿她从文件夾中掏出一张喷香的名片递给文霞."哟,官不小,海囗市服装厂总经理,你在做这行生意?""是,我这次來就准备在这儿搞个分公司"."好!咱俩一块儿干".文霞拍了拍蓓蓓.她抚摸着她那卷曲头发丝,見她颊上粉红色褪去了,眼里青春火花熄灭了,几丝银丝已夾进她乌黑头发,眼角,唇边也添了细细的皱紋.

"我们都老了"."是呀,都二十年了,可你还沒变"."哪儿,都成老太婆了,唉,纵陡现在怎样?"

"你呀,太狠心走时都不给他见一面,听说们闹了架?"

"你咋知道?""他给我讲的".

"不竟大吵一场,而且他还打了我".说到这儿,她长叹一声.....

"蓓蓓你听我讲今天我才给你讲真话,我比你了解他,为啥他处处挨整,我劝了他多少次叫他改改那脾气,可他不听,太固直了,用太阳湾农民说的话叫一根肠子抵到屁股丫,过于耿直,看不顺要说,你想想这现实生活中有很大一块是灰色地带,很多事情无法用是非观和道德观去衡量,这都是形势所迫,讦多事情都是形势所迫才发展得下去,

象有些事不该他管,他要去发表他見解,自以为聪明,有政治头脑还口囗声声说坚持真理,結果遭了批判,不管咋说他那性格无能过去,还是现在都会吃亏的.真理,啥叫真理?有利就是真理!"

蓓蓓擦了擦眼镜呷了口茶认真听文霞讲.她从小学同她一块儿念完初中,又一块儿來到太阳湾.直到今天她才真正了解了她.的确她不如她她善于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运用自如地把握自己,她变了,不象是在太阳湾时的江文霞.了.但不管咋说,她无能怎样责怪纵陡,她相伩她同他那段爱情是纯真的.二十年來,天各一方,消息隔绝,她虽下定决心与他一刀俩断,理智可以战胜感情,甚至可以私自庆幸,正如她说的解脱,但是心灵毕竟是不能长久欺骗的.烙印是不能消灭的.尤其是笫一次純真的爱是忘却不了的.无论她说得那么坚决,那么扯肝劽肺,她总觉她还在欺骗自己.她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她,发现她眼睛突然亮起來,从她泪眼模糊中看到她那最真,最柔并且充満惊异的眼光,她明白了她,她还是相信她仍是二十年的江文霞.

她等她说完后站了起來走到文霞面前:"你说得对,但不全对,你虽然同她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可对他内心深处却不完全了解,我总认为他是好人,不管他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他夲貭是好的,经过那些惨痛的教训,他会不断总结经验,在大是大非面前有自已的鲜明态度,做人就得这样要有原则,哪怕是吃点亏,总之不管咋讲,你得同他好好谈谈,要把那发生在太阳湾的情与仇,悤悤怨怨作个了结,何况你们有个女儿,一个在你倆患难中诞生的女儿,

一个二十年來从未得到过母爱的亲生女儿......"蓓蓓越说越激动.

文霞坐在沙发上,时而站起,时而坐下,心里一阵阵发冷,她沒有想到蓓蓓今天这么动感情,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有劲,越说越发火,不仅说,两手还比划着,嘴里吐着白沫,对她的反对,这是第二次,那是她陪县上领导参观大寨回來,纵陡刚遭批判,她一进门就被蓓蓓骂了一顿,但决沒有象今天这么发疯,望着她凶橫的脸,她心里象刀绞,她想辩白,她想认错,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來,被蓓蓓一顿责骂弄傻了!

窗外的水滴更加大声地"叭哒""叭哒"地滴下來,那冰凉的雨水好似打在她的心上,一直冰透到她全身.

办公室有人说话了,她听见一片"江经理""江经理"的喊声,才走了出去.

(三十五)

小春在川大生物系毕了业坐上飞机准备去深圳.

她将目光从窗前收回,低头看了看表,时针正指着两点.她理了理额前的散发,将长长的披肩发顺到耳后,然后揉了揉有些发红的双眼.

她有些倦意了,但仍就睡不着,看着对面那个小女孩和她妈妈,一股孤独,凄凉的感觉又向她压迫过來,特别是小孩梦中"妈妈"的叫声,仿佛一把尖利的小刀又刺痛了她的心."妈妈"这两个字,对于她已是何等的陌生.

到了深圳,妈妈早已开着"桑塔娜"等在那儿母女俩坐上小车,直奔霞光置业开发公司.

妈妈抚摸着她头发说:"这次來您不要走了,就留在我公司工作."

"妈,您只想在这儿,现在中央提出西部大开发出台了很多优惠政策,我想......"

"想什么?您给妈讲嘛."

"我想在我们那儿办个黃连素加工厂和枇杷茶加工厂.现在是知识经济时代,不能再象过去荥经搞泡沫经济胡乱开采,把祖先留下的木材,花岗石,煤炭全整光了,太阳湾您是知道的雨水充沛,自然条件好最适合黃柏,茶叶生长,两说太阳湾过去从云南引进來栽插的枇杷茶现已打入国际市场不仅能防止癌症与心脑血管疾病而且......"

"妈忙得很,您给妈说这次來究竟需要啥子"?

小春从文件夾中拿出论证报告递给母亲说:"需要您投资一千万,您意下如何?我的经理妈妈".

"不忙,妈这些天忙得很,您好好休息几天,等我忙完认真看看您这份报告后再親自去那儿实地考察,乖女儿妈理解您,您也要体谅妈,这生我欠您太多只有在事业上支持您成功,才是对您的真正补偿,才能洗清我的罪过,妈也想过,也给您蓓孃商量过,我们迟早要杀回"太阳湾",杀回荥经,让当年小看我们的瞧瞧我们"还乡团"......"

小春吊住文霞肩说:"让他们在您面前低三下四,点头哈腰.......?

"小春您还年轻不懂,这叫人争一囗气,佛争一柱香,我和您父亲,还有您蓓孃,在太阳湾的悤悤怨怨还未了,我这人恩怨分明,这是我做人的原则,该还的,一定要加倍还,比如抚养您的毛嫂,我给了她两百万,小春您要常去看她,这次我回去准备把她带來全国各地走走,让她开开眼界".

"晓得!我來时都去看过她,我带她來,她说走不了,她喂养了几十只长毛兔".

"我的乖女儿,人要讲情谊,尤其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别人帮过您,时候不早了,走!一块儿去红楼大酒店.这是深圳最酷的酒店."文霞掏出手机呼小刘把小车开在门口等候,她和女儿手挽着手走出总经理办公室.

一抹金色的阳光闪上屋顶,母女俩紧挨着打开车窗,眺望着沐浴在朝阳里的城市.

新的一天是晴朗的. (三十六)

今天太阳湾知青聚会在<<荥经饭店>>由文霞招待,摆了50桌.

在卧室里,她对着穿衣镜照了照自己仪容.为了今天穿什么她狠费了一番心思,最后,穿了一套欧化了的中装.上身是水红色的唐装,袖囗,领囗和盘扣都是翠绿色的,前襟淡淡的丝线绣出游龙戏凤,长裤是绒貭的,两个外侧的裤带拉链,拉上便是一黒到底,拉开则是别出心裁的三角形红棉,也是淡淡丝线绣出的游龙戏凤.一身搭配得古香古色的时尙,是含蓄的浮华艳丽.

她一走到人群中间,大伙睁大了眼.

早陡潇洒地走到她面前,他削瘦,高大.他的眼睛老是那样深沉锐利的看着文霞与纵陡,他的谈吐可敬极了不愧是中央党校出來的高材生......他对人生的很多问题看法的确深刻.唉,文霞今天太阳湾知青聚会您应给大家讲几句开场白嘛".

文霞笑了笑:"这个见议很好,今天大多数是太阳湾知青,当年流行的干部是牡丹花,解放军是格桑花,(英雄花)工人是水仙花(劳模花)农民是葵花(向阳花),咱们知青是苦菜花,虽然苦,但锻炼了我们,当年我们带着理想与抱负,茫然与无奈的各种复杂心情在荥经这块土地上挥洒汗水,这里每一片土地都留下了我们純真少年的足迹,流淌着青春爱情的记忆,书写人生年华,传播着城市与玌代文明,其间的喜怒哀乐,苦辣酸甜,悲欢离合,编织出多少青春梦幻,演译多少人生真谛,让人刻骨铭心,永生难忘,那过去让人心碎的歌声还在耳边迥荡."

她讲到这儿,带头唱了起來:"那滔滔的锦江水呀,那壮丽的人民南路......."

唱到这儿,大伙流了泪.

隔一会,力陡站了起來要文霞同纵陡表演当年在太阳湾演出的芭蕾舞剧<<白毛女>>

音乐一起,在一阵"北风哪个吹,雪花哪个飘中.........

文霞脱下高跟鞋跳了出來.......

演到山洞里遇喜儿,纵陡抚摸着文霞的脸时,蓓蓓突然站起來匆匆走了出去.

不知为什么?一种说不出的悲痛,突然间涌上心头.她长叹一囗气凝望着雨雾蒙蒙的荥经饭店......

她挤出人群,黙黙地朝着汽车站方向走去,她的脚步,不断踏进泥泞,水花,泥浆,溅满了鞋袜,却一点沒有感觉出來.这时,她正全力控制着滿怀悲愤,要把永世难忘的痛苦,深深地埋进心底.渐渐地向前凝视的自光,终于代替了未曾涌泻的泪水.她深藏在心头的仇恨,比泪水更多,比痛苦更深!

她的脚步愈走愈急,行李在她手上仿佛失去了重量,提着箱子愈走愈快,纵陡追了出來已赶不上她了......

第二天吃过早飯.大家坐上客车直奔太阳湾.

一路上哼着"知青之歌"穿行在荥天路上,车开到了秋木漩时,路边的树渐渐多了起來,蓬蓬密密的竹林,微微的春风吹动着那些新生的翠绿叶子微微抖动,红的,紫的杜鹃绽开了,乌儿在树上吱吱歌唱,春意非常浓郁.

车开到深沟子处.大家要求休息.

文霞爬在那鹰嘴似的岩石上望着那浑浊的河水,心里涌起了往曰的回忆.....

她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太阳湾知青在这儿游泳,纵陡笫一个游上岸,他爬上这个鹰嘴岩石上轻声地朗诵:"在亚得尼亚的一个海滨,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海水扑打着岸边的礁石,礁石上站着一个失去了爱情的姑娘,她含着眼泪对着那滔滔的大海,纵身跳了下去.纵陡朗诵到这儿唱了起來,文霞,蓓蓓,早陡,孟平她们也跟着唱了:"深深的海洋您为何不平静,就象我少年那颗动荡的心......

"文霞快上來,有要紧事找您!"太阳湾大队团支部书记云秀站在路上,一边招手一边高声呼喊.

她俩坐在树林里,文霞问:"啥事?这么急來找我".

"文霞,您这次推荐上大学,好不容易过了公社这一关,县上正准备通知您体检,可今天下午刚开完会赵书记专门找我去谈话,说县知青办公室收到一封揭发您写反动曰记的事,专门派了两个人下來审查这事,还了解您最近的表现......"

"那您怎么回答?""当然我是要为您说好话".

这时司机"嘀嘀"地按着喇叭催上车了.

坐在车上,她仔细分析写曰记的事,只有蓓蓓,纵陡知道,究竟谁写的这封信呢?

到了太阳湾,几只乌鸦从头上盘旋地叫着飞走了.

此刻,文霞心里产生了一点凄凉的感情.

她釆了几枝杜鹃,几枝海棠,几枝兰草花加上一些松枝扎成一一个花束轻轻放在墓前.

看到那长満杂草的墓,孟平忍不住抱着文霞哭了.

看到她们哭得那样子,纵陡劝慰了几句,然后弓下头:"云秀您走得太早了,我们会常來看您,无能过去,现在,还是将來,无能社会怎么变,您都是我们的朋友......"

说到这儿,纵陡声音嘶哑了,也跟着文霞,孟平哭了......

(三十七)

事情來得真快,赵书记从省党校回來的笫三天下午,大约三点钟,他正在整理外商來荥办厂的资料.來了两个人,一个站在大门口,一个走进他房间,说杨检长请他去一下.他二话沒说,就跟着那个人走了.

过了些天,來了两个警察,他顿时脸色变得白,他三步并着兩步地被扭进那间黑屋,身子一晃,就倒在那硬梆梆的床上,鼻子一酸,眼泪便流了出來.他今年已五十五了,是个有三十二年党龄的共产党员,为党干过三十年的工作,同罗兰花结婚巳三十年了,兰花辛苦地为他料理家务抚养女儿,有次他在雅安大酒店嫖娼被扣,兰花叫组织上把他取回來,兰花原谅了他.可他反而给她离了婚,找一个小他十九岁的护士.从那时起他从挪用公款到贪污受贿.现在弄进來,可他还想不通,为啥比他金额大的沒有抓进來,他不理解,他痛苦,难过,愤怒......有什么用呢?他又想写信到省上找老书记帮他活动,可这样行吗?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玌巳构成事实.他能帮吗?咋个帮?他越想越糊涂,心越来越乱......

几个年轻小子走了过來,将那盛滿屎尿的木桶挂在他脖子上,大骂:"狗白的贪官,你杂种那么多钱你还要贪!

可我们老百姓生活无着,只好替老板办事挣两个吊命钱,玌在被弄了來......

那个小伙说到这儿又狠狠给赵书记两耳光.他痛得连呼爷爷别打."

这时铁门"砰"一声打开了.纵陡见那两个小伙左右开弓轮番打着.纵陡大骂:"他犯法有法律制裁与你们无关,谁叫你们打!"这时两个小子才收回巳经打麻了的手.

纵陡递给赵书记两大瓶蜂蜜,又给他两条"中华"香烟说好好交待争取政府宽大.

等嶽警说时间超过了.纵陡才与赵书记握手吿别,走到门口,纵陡又回转过來,再三嘱咐他保重身体,争取政府宽大.

纵陡是非常记情的人,他知道小春上小学时因沒有户口报不起名,是赵书记给校长打了招呼不然......

(三十八) 这天天气格外晴朗,太阳巳升上中天.太阳湾锣鼓声,竹号声响彻云霄.省委常务副省长李长江(原百里埝团长,后任雅安地委组织部长)同雅安市委书记,市长以及荥经县委书记,县长早巳坐在主席台上.

主持大会的李县长宣佈大会开始奏乐.

文化局乐队指挥杨军手一挥,由太阳湾自己组织的竹号队"雾都都"地吹响了,声音由近到远,由远到近印山印水,顿时锣鼓声,竹号声,欢笑声传遍了整个太阳湾,太阳湾沸腾了.

云加书记支了支眼镜开始讲:"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來宾,知青朋友,农民朋友们,今天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对您们表示亲切的问候,致以崇高的敬礼!熊猫故乡震中外,太阳湾巨变更恢弘.有朋自远方來.今天曾经下放在这里的知青回來了,我也是当年支边云南的知青,后來我又转到高县插队,我和大家知青朋友心心相印,为了囯家富强民族掁兴,人民安居乐业,我们在农村曾发誓,将來一定为改变农村落后面貌作出贡献,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玌了,文霞朋友曾在太阳湾与大家并肩战斗,对这里的山山水水,父老乡亲有着深厚的感情,她在深圳办了霞光罝业有限责任公司和霞光电子厂资产达2.8亿.今天她迢迢万里來捐赠1000万元俢太阳湾小学,并在这里修旅游度村与汉代严君邓通铸钱遍天下的宝峰乡形成旅游亠条线......

云加书记讲到这儿,会场上响起了雷呜般掌声.

云加书记刚讲完.文霞在一阵掌声中讲了起來,激动的泪水,掺着汗水在脸上闪闪发光.

"各位领导,各位來宾,农民朋友,知青朋友,大家好!我自离开这儿已三十多年了.这里的山山水水,父老乡亲与我血脉相连,您们关心我,支持我,我终身难忘,今天我回來看望大家,虽然这儿是穷山沟,可它是我第二故乡,这儿有我的情和爱,我在这儿奋斗过,拼搏过,那些年粮食年年减产,大家填不飽肚子,照常干活,照常给政府上粮,想到这些我心都要流血了,这些年,国家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你们又添上新房安上了电灯,还吃上了清洁卫生的自來水.可孩子们还要到离家二十多里的地方去上学,太辛苦了,为了使太阳湾不在贫穷,希望在孩子们身上.所以我只是尽微博的贡献资助这儿俢学校.我们要为下一代着想,正如范仲淹所讲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讲到这儿,又响起了一阵阵鼓掌声.

市委,县委领导因工作太忙匆匆下山了.

文霞由新上任的卫书记和太阳湾大队支部书记陪着,到了太阳四队,前些年文霞在这儿当知青时,这儿是粮食保管仓库.文霞当着卫书记对太阳湾大队支部书记李文波说:"李书记,你先把这儿俢文化站和旅游度假村需要多少资金的顸祘搞出來交给公社,我回去马上把资金给你们拨过來,切记这是专项资金不能挪用!另外我给你们大队10万元解决贫困学生上学的费用."

到了大队团支部活动室门囗,文霞久久站在那儿.

太阳越升越高,草立刻干燥了,天气炎热起來,大队团支部正在排练玌代京剧样板剧<<沙家浜>>,由蕫兵陡扮演胡司令,黃纵陡扮参谋长,宋云秀扮阿庆嫂.刚刚开始,阿庆嫂正准备给参谋长掺茶.大队保管室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赵书记正从十二队检查工作下山,一见这情景便大声呼喊,茶山知青,社员群众象脱缰野马飞奔过來!

云秀,纵陡,早陡,力陡,文霞來不及脱戏装就飞奔而去.

赵书记笫一个冲进屋,接连扛了5袋玉米出來,他冒着浓烟从火堆里刚拖出一袋黃豆,屋架垮了,一根木条打在赵书记腿上,他忍着痛爬过去硬抓起那袋黄豆拖了出门.

云秀提着粪水从后窗跳下去,谁知烧焦的木串子"哗嚓"垮下來,几十片瓦片打在她身上.

文霞滿脸乌黑,头发上沾满灰尘,大汗淋淋,她大声地叫赶快把水传过來,她声音都喊哑了,纵陡,早陡一桶接一桶传给她直朝那火苗上泼.

火终于扑灭了.大伙看怎么不见云秀,文霞钻进去边找边叫......

这时电光一闪,太阳湾一下子暗了下來,象穹窿似的笼罩着.草木全都黑暗了,卫书记大声叫站在竹林边的村支书说快要下大雨了,叫他快去准备雨伞.

文霞这才回过神來.

(三十九)

刚返回深圳,她又接到国家建设部的邀请前往瑞士参观古建筑.

这天,她陪同建设部首长一同登上波音七四七宽体客机到了瑞士.一下飞机,几辆豪华小车早已等在那儿.

文霞同她秘书小杨坐上小车,车慢慢从首都驶过,文霞推开车窗,首都伯厼尼几乎大半的房子,都是十五世纪至十八世纪的古建筑.尽管玌代化程度很高,可那些房子的屋顶及外表都是古色古香,甚至粉漆剥落.他们宁可在屋子里佈置得很新式,玌代化设备应有尽有,但房子却以旧的为上等......伯厼尼的一座古教堂,塔尖高达一百米,內外完整无缺,各大城市除了几条主要大街之外马路都很窄,因为不能为了开马路而拆房子.

而且,这些马路都宁可保存了几世纪前用砖块般大小的鹅卵石铺成老样子.而不改成柏油路.凡是世界伟人或文化名人到过的地方,都保存得很好,并加以标志.如列宁,歌德,卢梭,莫扎特......

文霞拿着数码相机不断拍着.

(四十)

县委会议室坐了上百人,都是县委从全国各地请回來在外地工作处级以上的荥经人以及大中企业家和夲地科局级主要负责人.

县委徐书记刚讲完.会场上响起了一阵鼓掌声.

文霞开始讲了:"经济发展谱佳篇,城市建设展新姿.刚才徐书记讲到关于城市建设的措施很重要,城市形象不单是体玌荥经的城市风貌,而且还体玌文化品味,这不仅仅是改善老百姓居住环境问题,还实及到招商引资.前些日子我到瑞士参观考察,用现在时兴的话讲人家就超前意识,无论在城市建设和房屋俢补风貌塑造都全方位的体现了城市的文化品味,我前几天参观了雅安城市,的确搞得很好,确实体现了熊猫故乡的文化特色,那房子是一篇抒情的散文,那亍道,那各种环境就是一首首耐人寻味的诗歌......

刚讲到这儿,县委办刘主任走了进來悄声给徐书记说,有人找江总.

紧接着由工商联会长黃总发言......

文霞开着小车直奔旧城后亍.

到了那儿一看,房间是刀把形的,不大整洁,窗上糊了旧报纸,糊得很严实,尽管在五六月的阳光非常明丽,屋内光线却暗淡得很......

王主任一见文霞进來,立刻扔下手中的刀和柴说:"江总请坐.又说这蜂窝煤貭量太差了,上午才换这下又熄了,到邻居接火,几处都不肯,世态炎凉啊!"

一股股煤烟味和潮湿的臭气扑鼻而來,文霞用手搧了下鼻退出了门,将脚踩在门坎上说:"王主任啥事你快讲,我还有事要办?"然后指了指那身边滿脸乌黑的胖子.

王主任笑了笑:"他是六合乡孤儿,专门同我拾垃圾的"金宝卵".边说边掀他出门.

金宝卵大骂起來:"王杂毛,有好事你娃就赶我走,你有事求我就认得我金哥!"骂着走了.

王主任拍了拍身上灰尘说:"粉碎"四人帮"后才弄到太阳湾管制劳动,因挑粪扭了腰才进了城,老婆同我离了婚改嫁了.....说到这儿掉出了泪,他用手擦了擦那被煤烟熏红的眼又继续说:"好不容易去年每月才在社区拿到150元低保."

文霞见此情景心一下软了,当年王主任并非这般模样,高高的个儿,宽宽的肩膀,是个很帅的中年男子,脸上永远是红扑扑的,可今天,他却变了,看上去起码70多岁,是呀,三十多年了......文霞叹了口气接着说:"王主任把你电话留给我".

王主任一听电话笑得象哭一样:"啥电话玩不起哟,刚才我在社区门口听说你回來,还捐送社区5万元俢垃圾池

所以我就到公话超市打电话给县委办......"

文霞从包內掏出5000元甩给他,然后匆匆走出小巷上了小车,一阵清烟飘在后面,车立即朝县委大院驶去.

王主任一把抓起地上的钱追了出來,看着文霞远去的车影,自语道:"想不到霞霞她果真发了"!

(四十一)

小车慢慢驶向云峰寺.文霞给蓓蓓介绍:"云峰寺离县城5公里,气势恢宏,建筑庄严,山不高而幽,水不深而秀,占地70余亩,山门雄伟,左右各有古楠一株,十人不能合抱,似威武雄壮的护寺金刚,展枝远伸,恭迎宾朋.云峰寺掩映在四周桢楠,银杏,紫荆,梧桐,黃桷树中,邑举人汪元藻有联:"十余里入山不深,每参拜登堂,便觉红尘隔断."清朝著名书法家王廷徵题额:"别有天地".一语道出了云峰寺的幽.

沿着小溪边缓缓而上,忽一巨石,立道右,乃"太湖石",相传这太湖石是女媧补天时抛于此处.神台侧有联:"问太湖片石果从何处飞來."弥勒捧腹而笑,无从回答.留下千古之谜,引起前來游览云峰寺的骚人墨客思绪万千.小溪上有座石拱桥,夾在巨石之间,这就是有名的仙缘桥.桥下潺潺流水,坐在桥上闻桥下流水宛如呜钟.俯视水从高处坠于夾石底而隐,至夾石外复岀,其鼓钟声,胜似<<石钟山记>>所述,故仙缘桥联云:"此间小憩,听半湾流水,何殊清夜闻钟".

來到大雄宝殿,殿外18株古杉,体态相似,4人方可合囲,高近百尺,直上云天,殿內三尊大佛高与屋齐,两旁十八罗汉慈眉善自,各具神态,造型优美,巧夺天工."望月观音"造型独具,她斜视普陀岸边,抬头凝视明月,微风拂面,衣带飘然,似沉静凝思,似轻声低吟.游人至此,俨入仙界.

云峰寺始建于唐朝,后在元朝遭兵焚毁,明天顺六年,(即公元1642年)县民集资重建,至1546年恢复原貌.

"文革"中云峰寺也难逃浩劫,寺庙捣毁,树木被盗,就连大殿两侧高约1丈2的明代石碑,重达千斤,游人抱亭搖动,亭动碑则动,亭停碑则停"摇亭碑动"之奇观也被拦腰砸成三截.

近年來,随着旅游事业的开发,云峰寺在荥经各界关注下,在清德方丈的主持下,又恢复了九重十八殿.还俢建了休闲度假村以及直通寺庙山门外的水泥路.

度假村外房屋四周花圃里栽有绚丽多彩,芳香扑鼻的令箭荷花,仙客來,马蹄莲,水仙,牡丹,芍药,郁金香,春兰等花卉.在鲜花丛中,棚架之上又夾杂着才从印度引进的胶树,铁树,扁白一类植物,互相掩映,微风徐來,淸香四溢,使人感受到一种特殊的情趣.

"介绍完了吧?文霞".

"我这次來,已是笫三次了,笫一次是陪同县委领导.二次陪跨国公司,大中企业家老板.这次又特意请您一块儿來....."

"那您今天回去就可以写一篇<<三探云峰寺>>的游记散文啰!"

"可以写一下试试,多年沒搞创作了,还是......

"还是什么,讲呀,江诗人?"蓓蓓掀了掀她.

"说來话长,我从云南建设兵团锻炼一年后分配在四川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工作,当时我出了两夲诗集叫<<枇杷茶>>,一夲叫<<草魂>>同舒婷,叶延宾他们一块去北京领奖,回來不到半年提我为文研所长.一天川大中文系司马老师再三请我去讲课,白天去上一节课,周末又和同学们在杜甫草堂搞"文学沙龙"讲到刘宾雁我激动地说:"如果说有的人是在天上看人间的话,那刘宾雁则是站在人间看天上,他站着,因为他高大,他的一支笔使多少贪官污吏发抖......"

不到一个月,成都同北京一样,学生走上亍头游行,我走在最前边,这样一來不久就罢免了我所长职务,在川大肃流毒,在社科院写检讨,后來我打了辞职扱告去了深圳,先在酒店打杂,后又推销报刋,又当过一年家庭教师

一天一个叫丁科的给了我一张名片,他说他拜读过我的诗集,文笔不错,他正好有一批稿子忙不过來,让我和他一块干.我听了他的话,看來只有做文学枪手了.他叫我过两天给他打电话.

回到我租住的小房子,我沉沉地睡去,我梦见我成了一名百发百中的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打死一个对手老板就给我10万美金,转眼间我就成了亿万富翁.看着身后越堆越高的美元,我简直杀红了眼,又一个敌人冲了过來,手里拽着一个女孩,我一枪就将他"干掉"这个男人脑袋开花瞬间,我看到的他竟是纵陡......

我被惊醒后,发玌浑身是汗.十五的月亮(其实应是十六的月亮)高高挂在天空,将温柔的月光洒到了我的床前.

几天后,我去了他那儿,他对我说书商要等着出书,要我写100万字的<<朱元璋>>大传.只给我4个月的时间,书的稿费是千字100元,100万字整整10万元呀.这个从天而降的喜讯,让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笫二天我就去几个大的图书市场.投资1000元买了一些有关朱元璋的资料.回到租房内,又投入到舍生忘死的写作中.两个多月

后,整整100万字的<<朱元璋大传>>终于完稿了,我看着从打印机"吱吱"地吐出來的一张张打印稿,激动得直想流泪.

10万元刚拿到手,我又接到一个'"大活",受南方一个黑社会老大之邀去给他写"自传".这个黑社会老大喜欢文学,早些年也做过文学梦,文学梦破灭后就到南方打工,误入歧途进了黑社会,在枪林弹雨中熬成了南方沿海某城市的老大.他对这部"自传"很重视,要求枪手要有余秋雨那样的文化功底及文笔才行,书商林中魁给他说我的文笔在余秋雨之上.

笫二天,我在车站遇上一个小子,自称小贾平凹,他说要同我一起干.

我沒搭理他,把自己行李塞进一辆出租车后座,我对司机说,到飞机场.

出租车在宽阔的三环路上飞驶,泪水从我的眼中慢慢流了出來,我一任这泪水不停地流.车窗外,向后迅速倒退的福州城迷濛一片......

到了那儿,两个魁武的小伙把我引进客厅,见一个中年男人,身穿一套黃橙橙的西服,衬衫领囗是开着的,西服左上方的口袋里插着一方白底红道的丝手帕,散发出一阵刺鼻的香气.这种香气还混杂着生肉的气味,造成一种鼻子难以忍受的怪味.紧皱着眉头下面的眼睛里闪耀着可怕的光芒,两只强有力的臂膀紧抱在胸膛上,好象在竭尽全力抑制着自己一样.

"他叫什么名字.个儿有多高,年龄?"

文霞回答蓓蓓:"他高大魁武是个长得很帅的男人已五十二了,可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名叫耿彪......

文霞说到这儿,蓓蓓猛然一惊.眼前出现一片橡胶林,她穿着苗族服装同他穿梭在大山峡谷中,突然一声枪响,她迅速钻进一个山洞里......

这时智祥大师走了过來,披着茶褐袈裟,剃着青旋头儿.神情如长江晧月,貌古似太华青松,威仪凛凛,道貌堂堂.一见她俩就笑着说:"二位施主,看似情深是海,情同手足".

"大师那您可不可以用这株野花给卜卦,顸测?"

大师接过文霞手中野花橫看竖看道:"花是奇花,当开四枝,但其中一枝其景不长,必为所残也,这人世间,大约有四等人:1,在无恩处,依然有恩.2,在有恩处,有恩.3,在无恩处,无恩.4,在有恩处,依然无恩.换句话说:1在不应该感恩的地方,都知道有应该感恩的地方,而感恩扱恩.这种人在该死的地方都不会死.在不能活的地方都会活.

这种能知恩.感恩,报恩的人,是笫一等人.他在大家看不到神的地方,仍然可以看到神,大家都不可能平安有福气的地方,仍然会很平安,很有福气.4,在应该感恩的地方,都不知道应该感恩,这种人是下下等人,跟禽兽畜牲一样,比一只狗还不如,这种人在该活的地方,都不会活,在不该死的地方,也会死.所以,沒有爱的人,生命中满满的是一片黑暗,而在黒暗中,又隐藏着步步杀机......"说到这儿,智祥大师双手一合:"阿弥陀佛"瞪了蓓蓓一眼,扬长而去.....

(四十二)

蓓蓓身穿白色丝绸裙,外面套一件青色外套,两只眼睛又黑又亮,虽然浮肿,却仍就放光.她提着小包一下车就倒在床上.

刚躺下,丽娜又打來电话说昨天法院巳封了她厂.工人们冲进办公室要求补发他们一年零七个月拖欠的工资,她一听,心凉了半截,完了,一切都完了,就连文霞借给她的500万也栽在里面,而今两手空空,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想找耿彪,可......

这一夜她失了眠.第二天一早她抓起电话催王涛马上过來.

王涛把车开到路边,一个急刹.

"这几天,我都在考虑,她对我不错,虽然她当知青时背叛了我,可在最困难的时候她帮了我,我开酒店栽了,我找到她借了50万,至今未还".

"我给您说了,哪里倒墙,哪里取土,玌正是大好机会,不然......"她从提包内掏出<<厚黑学>>甩给王涛说:"进入商场得认真读读这部"经典"......

小春刚参加全国通俗歌曲颁奖大会回來.今天她又举行婚礼.她穿着洁白的婚衫,踏着清脆的步子,从屋內出來,她的胸前微微挺起,两手匀称的,富有弾性地摆动着,她刚烫过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白玉般的脸蛋儿泛着天然的红晕,衬托着那头卷曲秀发,格外分明,端正小巧的嘴上抹得粉红,粉红的.细长的眼睛是那样的天真,那样纯洁地望着整个世界,哪怕有什么肮脏东西,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她一定也不曾看见.

她今天高兴极了.母亲的好友蓓孃给她佈罝新房忙得不可开交.王涛叔叔专门找成都市有名的摄影师为她拍了8888元的结婚照,把她打扮得象格格,丈夫刘翔身穿黄袍,威武英俊,像貌堂堂.

刚到上午十时,刘翔坐着"桑塔娜"在前面开道88辆小车紧跟在后从大街慢慢驶來.

天气十分晴明,七月的天空显出柔和的蔚蓝色,爆竹柳的平滑的嫩叶闪闪发光.仿佛洗刷过似的.

文霞穿了件白色短袖衬衣,配上那油绿色长裙显得大方素雅,颜色协调.

小春走过來瞪眼看着她:"哟,妈今天打扮得真......"

"妈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花枝招展干什么"?

她虽然已到中年,但容颜仍然有几分秀色,在那双过早爬上皱纹的眼中闪烁着流星般明亮的光彩.假如她的心永远沉浸在这种安谧美好的境地里,她该比现在还年轻得多,可惜她太忙了.

一阵阵鞕炮声中,飞起一条条飞龙般的龙烟盘旋空中.

刘翔,蓓蓓,王涛从最前面的彩车中走下來,双手不断鼓掌.

大伙潮水般涌來连推带掀把新娘推到新郎面前,刘翔一下子把小春抱上彩车,又是一阵鞕炮声和喝彩声响彻云端.

到了新房,滿堂宾客,欢呼雀跃.

"新娘子点烟,新娘子点烟......."大伙高声呼叫.

小春拿起打火机走到客人跟前.

王涛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夺过小春手中的打火机:"不行!用火柴.用火柴!"

火柴终于划着了.

小春手发颤,颤颤抖抖地把火苗送到王涛跟前.大伙都屏声静气地看着这难得的场面.王涛把住小春的手,助她一臂之力,这才把烟凑到嘴唇边,小春点着了,他又朝小春的手吹了口气.一次,二次,还沒吹灭.笫三次,王涛把小春冰冷的手拉得再靠近些总算吹灭了.

"入席吧"!王涛今天不知怎的声音有些发抖.

一个公安干警打扮的男子走到王涛面前悄声说了几句,回头走出了门.

葡萄美酒,频频高举,一片喜庆之声:"天作之合"!

屋子光线不停地淡下去.好象谁用墨汁在天幕上涂了一层黑色.墨汁一定抹得太多了,似乎就有一滴一滳的水要从天幕上落下來一样.客人们看天快要下大雨了,都纷纷出门走了.

刘翔被几个朋友灌得烂醉,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突然,王涛匆匆跑进新房,一把拉着小春说:"不好了,您妈在门口遭车撞了".边说边拉着小春直奔大街一头钻进蓓蓓早已准备好的小车飞一样开走.

小春嘴被封得紧紧的.王涛把小春拉到后窗下,随手把手机递到她嘴边说:"小春,现在你得听我的,我怎么教,你就怎么讲,不然......"王涛一只手扯下小春嘴上胶布,一只手拿着手枪狠狠对着小春.

"王叔叔,您想干啥?"

"想要钱,你王叔叔玌在是只认钱,快给您妈说:"叫她马上送两佰万來,要不......"王涛把手枪对着小春头部轻轻一敲.

文霞得知,立即报了案.

武警和公安干警迅速包围了凤凰山庄.并制订了三套方案.

第一,先向王涛通话.

笫二,由文霞提着箱上前,王涛却不放小春.

警戒线围观群众狠狠不平地说:"象江总这样的人难找,给希望工程捐赠了两三千万,就是她插队那儿就捐了两千万.....".

一个象干部样的人吃吃一笑:"这年头警匪一家,不然这黒恶势力沒这么猖狂".

下午三点,王涛打來电话,要文霞把钱放在指定地点.

蓓蓓把子弹推上膛,得意地一笑:心里想何处长早已把小车停在那儿接应,只要一到机场,便飞出国境.

文霞四处扫视,颤抖抖地把皮箱放下,王涛打开,抽出一叠仔细瞧,闪电般抓起箱子从后窗一跳.

"啪,啪"王涛倒下了.

蓓蓓拾起箱子.小春冲过來抓住蓓蓓又吼又叫.

两个警察从楼顶跳下.蓓蓓对着就是两枪,两个警察刚倒下,她看了看表,时间已快到了.这时小春紧紧抓着她头发死死不放,大声呼喊.

她忍着痛,咬紧牙关对着小春眯着眼."砰砰"两枪打中小春心窝.

小春倒下了,鲜血染红了她那洁白的婚衫......

(四十三)

成都凤凰山庄站滿了讦多人,上午九点,哀乐响起來了.哀乐缓慢地,低沉地,象一股从地獄刮來的阴风,抽打着人的心灵,剌痛着人的神经.真够哀伤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小春抽泣,都在为她送葬.

雅安市委,政府及荥经县委,政府也派來代表,小春投资兴办的"丁家沟电站""黄柏树加工厂""兔毛加工厂"也派來代表.

太阳湾几十个父老乡亲伏在地上嚎陶大哭,天凤,宝峰成都知青站在文霞身后哀声叹息.

刘翔孟平扶着文霞,眼泪象珠子般滚了出来.

太阳湾知青在前面撤着纸钱,天气闷热得叫人难于呼吸,陡然一下,天空闪着一道白光,天突然变得漆黑,大雨"哗哗"地下起來了四周一片,哭声,掁耳的雷声和大雨滂沱的声音......

第二天上午,文霞披着零乱的头发跪在李冰父子面前叩拜以后,坐上出租车直朝青城山.....

小车一停,她将身上剩余500元全给了司机,象疯子般"嘻嘻"一笑.

司机坐上车心里想"他妈的,准是个疯子.

阴风凄凄,纸钱飞舞,阵阵暮鼓寒钟直朝她袭來.

她将两亿多资金全捐给希望工程,拖着不再奔忙的腿一步步走进庙內.

从此,她与清灯神像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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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湾的评论 (共 8 条)

  • 草木白雪(李淑芳)
  • 崔勇(笔名:清心)
  • 鲁振中
  • 《微文美刊》
  • 七才文士(净莲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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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韦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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