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死在你前头
今天我偷偷地去商场把那个一克拉的石头揣回了家，这个石头颜色很黄、杂质很多、切工火彩极差，但有一个优点，就是便宜，虽然已经和割玻璃的工业钻石没有什么区别，但我觉得我还是要买下来送给她，尽管她对这个主意非常反对，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第一次摸着这颗石头时泛彩的眼神。在这之前当我第一次看到书上说一克拉的女人是最幸福的女人时，我就暗下决心要让她做这样的女人，现在这颗石头虽然差了点，但在这个困难的时期更能显示它的意义非凡，因为我是那么的……，不对，是的，是因为我是那么的希望她心里永远都盛着这个小小的骄傲！
我正在刷碗，她对着电脑嚷嚷：这些女的都有病，一个比一个爱露，都他妈疯了！我快速地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奔到她旁边：哪儿哪儿？难道又出了新秀把干露露干掉了？她一下子闪了桌面窗口正色道：把碗洗完了再来看！我有点不情愿地又去刷碗了，顺便灌了一壶水放在电磁炉上！
我讨好地挤到她边上，屏幕上的女人前凸后翘、呼之欲出，也难怪，这年头网络上充斥的不是那谁谁谁超大尺度写真外泄，就是那谁谁谁真空上阵，再不然就是哪哪哪扫黄现场直播，又或者是那某某某大官要员妻妾成群怎么怎么的腐化堕落。对于这些心里总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羡慕却又装作很正人君子地嗤之以鼻，对此她总说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说我压根儿就不喜欢吃葡萄！
正浏览地带劲忽然屏幕漆黑一片，我一情急：这破电脑就是不给力！关键时候老抛锚！
“是我把电源拔了，瞧你那个鬼样子，恨不得钻屏幕里面去！”
“我有些恼怒，不是你叫我过来看的么？”(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又没叫你把眼珠子瞪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把这骚女人的衣服看穿！”
“懒得跟你争，看看怎么了？”
“你们这些臭男人都一个德行，恨不得这些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天天投怀送抱！”
“羡慕嫉妒恨吧你！”
“滚！我早晚得被你怄死！”
“打住，说好了的，我死在你前头！”
水壶的嗡鸣打断了我们的争吵，我赶紧跑去厨房，强大的水汽腾腾而起，水壶叫声越加急促，我按下电源开关，声音即刻熄火，从水槽下抽出暖瓶，壶里面滚烫的水汩汩流出，我不禁想起了我们那多次对死亡的争论，争论的结果就是谁都不愿意死在对方的后面。
那是2010年的时候，她因为身体出了一点小毛病在家休养，也就是那一年的冬天，她的外婆过世了。而就在这一年春天，她的外婆执意要从城里搬回镇上和他们二老的两个姑娘住在一起，也就是女朋友的妈妈和她的小姨。我和她恋爱六年，对两个老人也很熟悉。清楚地记得我零八年春节第一次去她家里拜年，正在县城打吊瓶的老太太得知后让女朋友的大姨帮忙举着吊瓶回镇上来看我。我当时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像是一个大猩猩被大家品头论足，面前来来回回的亲戚假装着进进出出却无一例外地时不时在我身上撇一眼。临近午饭的时候，她一身贵气的大姨一手举着盐水瓶一手搀着老太太出现在大门口的时候我着实吃了一惊。慈祥的老人一脸喜色，抓着我的手问问这问问那。只是不想仅两年之后老人因心肌梗塞溘然长逝。现在每每回忆起和她去看望老人时的一幕幕情景难免感叹生命的脆弱和相守的美好！
犹记得那是2010年的初冬，武汉刚刚泛起寒意的时候，我临近下午五点接到女友的电话，说是外婆病发正送往县医院抢救，我的心里就一阵慌乱，对于女友焦虑的心情我安慰她老太太福大命大一定能挺过难关，等到快晚上八点的时候女友哭泣着在电话里告诉我医生说老人器官衰竭已经放弃抢救，彼时的我正在飞驰的公交车上正穿过汉阳大道和琴台大道的铁路涵洞。后来每次和女朋友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都难免湿了眼眶，尤其是在医院里她的外公涕泪滂沱的情景让她每想起一次就难过得透不过气来。她说那天她们一直在医院守候，坐在抢救室外面的老外公紧张地盯着抢救室的玻璃门不忍眨一下眼睛，当医生宣布噩耗的时候，老人一下子失去控制地老泪纵横起来，非要去抢救台上看一看老伴儿，儿女拉着不让他靠近，他像个孩子一样地嚎啕起来，儿女只好让他站在门外往里面看一眼，可是老人看一眼还不够，硬是闹着要反复地看，每看一眼就抹一把眼泪鼻涕，每次看之前都保证说没事，可是每次看了之后都要让儿女揪心好一阵。这一夜我很久都不能入睡，翻出日记本写了一篇回忆，关于和老人共同度过的那一丁点儿少得可怜的时光。
后来，再去探望老外公的时候，老外公就变得不那么健谈了，相对于我们的说说笑笑他总是一人静静地听着，孤单和落寞溢于言表，老人的牙齿不好，我们总是带些糕点去，可是每次他又会提回来给哥哥的小孩吃，我们吃完午饭就坐在一起聊天，他就说要出去街心广场晒晒太阳，等我和女朋友去找他的时候他要么就是坐在花坛边沿上打盹，要么就是出神地注视着广场上嬉闹的小孩子。晚上我们总要他多呆一会儿，他就说要回去睡觉，并且拒绝我们送他回那个单元楼。想起步伐蹒跚的老太太挽着他的胳膊嚷着要他走慢点儿的那会儿，他的心里肯定溢满了甜蜜的幸福。
今年的春节我们依然去看望了老外公，在那栋古旧的单元楼里，81岁的老外公依然步伐稳健，女朋友的两个舅妈忙里忙外，趁着他们闲聊的空当我在客房外面的阳台上抽烟，进屋的时候偶然看见了供在角落里的外婆遗相，微笑着的老人比我印象中精神很多，让我深受感动的是照片下面的盒子里摆满了花花绿绿的果冻和软糖，那一刻，我很是有些触动的，呆望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提着火钳的老外公进来看我站在那里，问我在干吗，叫我出去吃茶。我说没干什么，看了看照片说时间过得真快。老外公略微凝神，低头就去了阳台给煤炉添煤球。突然想起自己带来的糕点，赶紧全部拆开，每个口味都摆上几个。
思想一开差，开水就溅到了小腿上，惨叫一声，她急忙噔噔噔地跑过来：没用的二货，灌个开水溅掉半壶，还对那暴露女浮想联翩是吧！
“别管老子，烫死划算，死在你前头最好！”我又灌了一壶水重新烧上。
“滚去吧你！想得美！”
“等老子死了你赶紧去找一有钱的肌肉男，该怎么爽怎么爽！”
“滚，我要死你前头，让你有机会去找一个丰满暴露的妖精，了一下你猥琐的愿望！”
“那你他妈的这婚还结不结啊？”
“结，当然结！不结就便宜你了！我这么好的几年青春就白给你糟蹋了！再说了，你嘛时候跟我求婚呢？”
“这么牢不可破的关系还求个啥！结了婚好好过才是真幸福！”
“就你那意思我们把本儿一领算完事儿就最好？”
“应该就是那样，低碳环保又节约！”
“抠吧你！看你就能抠发财似的！你不求婚我岂不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给你了？”
“什么叫稀里糊涂？你妈过年不是还催我们领证么？我这是日久见人心，你爸妈现在都是我的人了，你还想造反？晚了！”
“你真贱，没想到你一铁公鸡还那么多花招，想当年就不该领你去我们家！”
“晚了！我现在是大局在握，你就跟着转吧！”
“你还是求一下嘛！”
“真的确定要求？”
“嗯！最好搞浪漫点！最好不是很浪费！”
“你是又想马儿长得好又想马儿不吃草！”
“我相信你能办得到！”
“算了！每次都相信我，每次都要挑一大堆毛病，你他妈的难伺候得很！”
“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你那股浪漫劲的！”
“打住吧！一参加完别人的婚礼就回来给脸色老子看！”
“那你把我们的婚礼策划好点！”
“不策划了，要策划你策划！跟你搞事儿费力不讨好！”
“别这样说嘛！人家跟这会儿你这么多年还不是很相信你，所以才很期待那一刻！”
“打住吧你！没那闲工夫！早晚被你折磨死！”
“死那也是我们七老八十的时候嘛！再说了，我要先死在你怀里，然后笑着跟你说你可以再去找一女朋友了！对，就去找一个前凸后翘的！”
“你这心毒得很啊！等我七老八十了去找一个丰满的老太太？那也是皮松肉坠的老太婆啊！”
“哈哈！正好可以弥补一下年轻的遗憾嘛！”
“你要不得啊！我那时候都七老八十了也是有心无力了，再说了，你现在的魔咒就让我每天噤若寒蝉，那时候你又得天天到我梦里敲警钟了！”
“不会，那时候放你自由！想怎么弄怎么弄，我死之前告诉儿女一定要尊重你的任何想法！只要你过得快乐！”
“算了！我不要那晚节不保的快乐！我只要跟你每天拌拌嘴就可以了，然后照顾好你，把你照顾得健健康康的，然后突然有一天我告诉你，你自由了，我就在那天死，也不要死在你怀里，免得你难过！”
“不搞，我要比你先死！”
“谈都不谈！我已经决定了！”
“滚！我不会给你机会的！”水壶再次唱起了汽笛之歌。
“快去灌水！”
“凭什么我去，刚才是我灌的，你不是说我是个二货么？这壶你灌！”
“真不是个男人！”她嘟嘟囔囔地去灌水了，我起身插电脑电源，一下子看见扔在箱子上的背包，拉开拉链，戒指盒子安静地躺在里面，我按住砰砰乱跳的心取了戒指站在认真灌水的她身后：嫁给我吧！
她愣了一下，尖叫一声，开水溅到了她的小腿上！我连忙抢过水壶稳住暖瓶，她龇着嘴跑到灯下检查被烫的地方似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没说什么！”
“你手上拿的什么！”
“戒指！”
“你把刚才那话重复一遍！”
“要不要？不要拉倒！”我把戒指递给她。
“求婚要说一句话！”
“哪句话？”
“装什么糊涂！三个字！”
“那三个字？”
“说呀！”
“说不出口！”
“怎么说不出口了！刚恋爱那会儿像说绕口令似的变着花样儿说，现在怎么不会说了？”
“情况不一样！”
“怎么情况不一样？你还是那个你，我还是那个我！”
“真的不一样！那时候说那句话是取悦你的！”
“对呀！现在我要你说那句话也是要你取悦我呀！”
“不对！那时候说那话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揩油？”
我有点难为情地点了一下头！
“真是被你的猥琐欺骗了！那现在怎么说不出口呢？”
“真的说不出口！说的怪不自在的！”
“那你不说就不算数！”
“那我说点别的行么？”
“嗯嗯！说说看！”她好像有点紧张。
“和你在一起越久就越感觉离不开你，这么多年每次和你打电话别人在旁边总笑我是不是刚和你认识，我说谈了好几年了，别人总不相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你痞痞地笑、或者是对我大打出手地时候就觉得特别的幸福，每次你哼哼唧唧地抱怨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那么的可爱，这几年这么穷，你大多数时候还是对我抱有十足的希望让我觉得很有必要对你表一下态，是的，我一点都不优秀，我一点都不体贴，可是，你的爸妈总是对我那么好，让我好迷恋你家里的感觉，他们总是不多过问我们的事情让我感觉自己有那么一些分量，所以我想我有必要对他们的信任做我该做的事情，虽然有太多的事情值得追求，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在一起生活绝对不会太平淡，因为我……，还是说不出来，好吧！罗嗦了半天，也说出几句像样的话来，好吧！是的，你让我的内心平静，你也让我的内心澎湃，你瘦弱的身影总是让我看见你对于生活磨难的顽强，你的存在让我的内心充满希望！这么几年，生活正在一点点改变，我并没有做出什么让你骄傲的成绩，但是，我会努力让你的每一天都过得舒服一点点，我喜欢给你讲一些所谓的大道理，我喜欢你望着我的肯定眼神，我也发现你越来越喜欢批判我，但书上说批判是一种很可贵的品质，虽然有时候会被你弄得脑袋一炸一炸的，但我发现这些都是你越来越让我骄傲的进步，正是因为这些事情总带有那么些双关性质，我很高兴自己能想到这好的一面，因为我曾经是那么的不可一世，而你在最初的日子里总教我如何去感性地思考，这也就是我后来越来越受欢迎的原因，可能你总是习惯性地打击我一下，但我的事情你总是抱有支持的态度，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时候，你更愿意看见我因为那些不靠谱的事情而快乐得像个孩子，因为，你明白我在追求一些虚无的东西，而那些虚无的东西更让我自信，但这个追求的过程你却总是在扛着很大的压力，我知道所有的社会压力都是关爱，但是你更希望我快乐，哪怕过得苦一点，哪怕并不被人看好，你依然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站在我的背后，是的，我知道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一切，因为有你，我的灵魂才会完整，因为有你，我才有勇气抛弃一切，因为有你，我才不会在乎别人说我是个疯子或者白痴，因为有你，我就有了归宿。实在说不下去了，可以了么！”我有点窒息的感觉。
“嗯嗯！”她的眼睛有点红红的。
“这算是答应了么？”我有点急了。
“答应什么了？”她仰了一下头，仿佛要把什么倒进眼睛里面去。
“答应我的求婚呀！”我坐立不安了。
“屁！就会来虚的，这环境太没气氛！”她的声音有些发哑。
“那你要怎么样？”我急不可耐。
“答应我一个条件！”她哽咽。
“说！”我有点透不过气来。
“我死在你前头！”她说得有些气不顺。
“嗯！还有我死后你和别的女人的爱情故事！”她的手指深深地抠进了我的掌心。
“不会的，你死了我的生命也就在那一刻静止了！”我的眼泪无法控制的倾泻而出。
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