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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树

2016-12-15 18:08 作者:八千岁  | 1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栾树,俗称灯笼树,也叫大夫树。

我更喜欢叫他大夫树,因为他的高大,因为他博的情怀,更因为他的从容。

大夫树的高大并不像黄帝陵园里的翠柏那么伟岸,也不像上清宫里百年杉木那么挺拔;他既不像黄山青松那么冷漠,也不像天门山瀑布下的翠竹那么清瘦。他高大得没有岁月的苍伤感,他挺拔得没有被压抑的距离感;他丰富却不冷漠,他修长却不清瘦。他是位翩翩君子,既像古代的士大夫,又像现代儒雅的学者,仿佛是身边一位极富修为而谦和的中年男子。

百花齐放、桃红柳绿的天,他在明媚的阳光下舒展自己的身体,借来春风熨烫身上每一片新叶。他是精致的,他的精致是一种习惯,是从月晖中传承的清阕,从大地中汲取精华而丰满了自己,从露中吸纳水份而丰富了自己;他是饱满的,他饱满而内敛,太阳下普通得没人发现他的高贵,朗月中没人去感慨他的渊博;他是谦和的,谦和得走在他的身边却感受不到他的荫护,只有,只有离开他的时候,才会觉出心中丝丝的落寞。春风里,他不像桃树那么多情;疏雨中,他不像柳树那么矫情。他丰富得让人想要解读他,走近他……

春天的大夫树还在我的心中,还在我的眼前。好在,厅中几案上的水仙花又开了,它淡雅的清香挤进我清冷的书房中,塞满了我的心扉。是啊,水仙花都开了春天就不远,明天不就是春天吗!

江南的春天很长,长得无须记忆天很短,短得来不及回味。(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炎炎夏日的正午,我驾车归家。车子使劲的缓缓地行驶在小区外东湖大道上,车轮碾压着柏油路面,软软的感觉就要被粘住似的,车轮下不住地传来令人心慌的“吱吱”声。或然,左边东湖湖面反射来一束白光,透过树间的空隙照得我头晕目眩。我不由地望左看看,一溜高大的大夫树,他们整齐而悠然地伸向路的尽头。一颗颗大夫树,树冠上一摞摞嫩黄色的如翠叶那么清新,如柳芽那么醒目,花非花,叶非叶的东西密密匝匝地缀满枝头,把青翠的绿叶也遮住了,甚是葱茏。仿佛间,我以为走向了初春的柳。林荫下不时的有人驻车,我不愿挤进小区内的停车库,却窥见林荫下长长的树荫,于是情不自禁地停车了。

我不敢抬头,怕那帜白刺目的烈日。我低头,轻轻浮动的琉璃疏影便映入眼帘,层层叶儿的影子叠嶂着,依着挨着,轻轻的摇摆着,缕缕通透心身的清风让我顿觉清爽。这风儿,仿佛是从头顶上落下来的,又似乎是脚下的叶影摇晃出来的,沁入心扉,十分如意!这会儿,树叶间漏下的光柱,一点儿也不觉得刺眼了,而是那么地柔和而亲切,仿佛父亲和蔼的笑容。

清风里,似乎传来细密的春雨声,那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花开。我倚声而望,车顶上、地面上、我的身上,乃至鞋帮上,都撒落了无数乳黄色的,四瓣,比指尖还小的花儿。我不敢挪脚,也不舍得抖动,生怕惊扰了它的静怡,践踏了它的完美。我轻轻的蹲下身来,一块块淡绿色方格砖铺就的地面上,不仅仅是疏离的叶影,还有这密而不挤,稀而不漏,乳黄色的轻盈的落花,即使砖缝里长出的劲草的草尖上,青绿色的叶面上也都挂着、粘着一朵朵鲜嫩而淡黄的落花。我悄悄地立起身,伸出双手去迎接花雨中纷纷杨杨的落花。轻落在我手心的花儿,既不像梨花那么一片一片地零落,也不像桃花那样一瓣瓣的飘落,依然是朵朵儿的。淡绿色的花柄上精致地镶着四片花瓣,花桶里深红色的花壁衬托出红得发紫的花蕊。菱角分明的花形,却有着层次清晰的花色,虽然闻不见花香,却能感知到看似娴静却热烈得像焰火一样的花魂。

春寒料峭煮傲骨,烈日烫过更葱茏;小花不妒他花香,琉璃疏影自成风。

我沉醉了,仿佛沉醉于春天无际的油菜花海中;又似乎飞,梦飞在情暖的思绪里。可我没醉,我能感知这花儿它小而不微,轻而不薄,美而不骄。我也不在梦中,我能领悟这花儿它淡雅而厚重,静怡而思远,形散而缜密。我从未有过如此的旷广,也从未有过这般深刻地感受心静自然凉的意境。

今年、今夏,此时、此刻,我的身心有了超我、无我的开阔。我感知到的是大夫树他那卓而不喧,大爱无声的品德;我感受到的是大夫树淡而不俗,高出而低就的胸襟。

大夫树下清凉的夏风,和他清新的叶影,以及他无香却通明的小花,都能让我挪不开归家的脚步。

美丽的江南,虽然四季分明,但它的四季也并非霍然间就清晰了。一阵秋雨一阵凉,炎炎酷夏也是在一阵阵秋雨中潜移默化为秋高气爽,果香四溢的秋天

小径无花色,秋草任意长;一树灯笼果,醒世本无常。

只要大夫树上挂满粉色的三角灯笼果的时候,便是初秋了。初秋的大夫树笑容可掬,和蔼可亲。这一树的灯笼啊,仿佛是春天粉色的梦;这一溜的大夫树啊,似乎是节日里挂满灯笼的长安街。

灯笼渐红,秋色渐深。日短长的秋天,收获的不仅仅是春天粉色的梦,还有夏日里辛劳的回报,以及岁月积淀的底蕴。这时的大夫树上那暗红色的灯笼,在我眼里变成了无数月光下的风铃。虽然听不见铃声,却让我在月黑风高时听见了远古的呼唤,那是一声声纤夫的号子,那是一声声国破家亡的警钟;在月朗星稀的夜晚,我又仿佛听见了一曲曲天籁之音,那是一曲《高山流水》,那是一首《乌苏里船歌》,那还是李清照的一阕《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伟岸的大夫树,为我挡住的不仅仅是绵绵秋雨,还支撑了我心中那一幕不落的晚霞。虽然,人们常说时过境迁,但美丽的遇见只会更加明丽、更加绵长。

雨遇风变成。虽然我也盼雪成疾,却难见香雪飘逸,更不曾见过风回雪舞。漫漫冬夜,有我的长思,还有我的感慨:书中枫叶色渐深,窗外霜重迟声;庭前清冷人无迹,秋千架上万根针。

在这的淫雨寒风的冬天,大夫树一夜便白了少年头。那满树的灯笼啊,虽然已经熄灯偃火,但大夫树的音容笑貌依然不绝于心;大夫树也会落叶,却不零落,他依然傲骨凌霜。

寒意紧时叶儿黄,孤灯夜下瘦影长;风骨不老岁月老,餐罢淫雨饮严霜。

落叶后的大夫树,仿佛一位慈祥的老者,虽然也单薄,却不苍伤。即使落叶,也不是一片片地零落,而是在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一树黄叶,玩风使雨,像八月杨花一样从容不迫,飘飘洒洒。

昨日的风雨中,我凝视着他一地的落叶,一地的嫩黄啊!这哪里还是落叶,仿佛就是这冬日里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片流云,一片暖心的云。这一片片泾渭分明的落叶啊!在我眼里已经不再是落叶了,而是贺兰山下崖壁上那无数的鱼骨化石。我想,这不就是大夫树的风骨吗?我弯腰,小心拾起一片,藏于胸前。

今天,这片我怀揣着的落叶,让我惊诧了。它褪去了昨日的嫩黄,叶脉愈加清晰,叶身通透,一片猩红。

我与大夫树相识数年,相知经年。我曾经带着好奇去接近他,带着崇敬去结识他;如今,我带着敬畏之心走进他宽广的胸怀,模仿他的风骨,崇尚他对于我没有距离的高大,体味他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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