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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

2016-11-30 15:26 作者:༅关山༇难越༆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在周五的早上,城市的主干道上拥挤不堪,或许大家都被周末诱惑而削尖了脑袋往前冲,以为星期六就在路的前方。解放西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古诚被挤在左转的车道上,庆幸的是自己并不赶时间。一位穿着工作服的清洁工贴着路面中间分界用的花草前行。古诚缓缓超过清洁工却又不得不在前方不远的红绿灯处停车。红灯亮60秒绿灯却绿30秒,就在等待中,那位清洁工拿着扫把超越他,衣角的拉链碰到古诚的后视镜,发出清脆的响声。车子再次发动向前,清洁工又缓缓的退后。两个人这样的你追我赶来回重复了好几遍。

左转上高架之后,算是不堵了,古诚没想到天青市交通还是这么差,七年前自己曾在这座城市读大学,毕业之后去了绿直市自己家附近工作,便再没回来过。那个时候就堵得夸张,坐公交几乎没有人站着,不是因为人少,而是公交车太容易堵。堵在路中间像是卡车载了一群待宰的羔羊,里面的人用无奈求助般眼神看着窗外,而且一站要一上午。

有些道路改了,上了高架后才知道要怎么去到学校,他关掉喋喋不休的导航,对着它骂了句:“扯淡,这样还超速?”放下窗户的玻璃,看着这窗户外的天青市,脑子里全是回忆,毕竟这里流过他四年最美好的光阴。

上个星期许久没联系的大学班长告诉他因为学校的新校区在下一届就要投入使用,老校区将会废弃。学校在处理以前老邮件的时候发现两件古诚的邮件,管理邮件的老师十分尽责,找了许久找到古诚当年的辅导员,辅导员联系了班长,让他告诉古诚在十一月前去学校取件。古诚想知道是谁寄的,班长告诉他信件是平邮,并没有寄件人的信息,不过根据邮戳显示是绿直市。

古诚把车在学校的停车场停好,按照以前的记忆找到了那间办公室,二十七岁的古诚穿着一身西服打着领带对坐在办公桌前的年轻女子脱口而出:“老师,你知道管信件的欧阳老师在吗?”

对方抬头微微一笑开口说:“我就是,你就是……古诚吧?”不等古诚开口对方接着说:“别叫我老师,我可比你年轻呢,学长。”(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古诚诧异,原来这位欧阳老师确实是比自己要小一届的直系学妹,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

看着戴着眼镜坐在办公室的女子,那曾经大学时一年的差距(低一年级的学妹在学长眼里跟小孩子一样)在现在自己竟然毫无察觉,社会真是个大熔炉,古诚不禁感叹。

在一楼信箱的走廊上,古诚的皮鞋与欧阳的高跟鞋一起发声,此起彼伏,气氛却格外尴尬,古诚开口打破僵局:“留校的学生一般可都是特别优秀的,那学妹你应该也特别厉害吧?”欧阳礼貌的微笑:“也没有,承蒙以前辅导员的错啦,说到优秀这可跟学长您比不了呀,你在我们专业可是众所周知的,特别是那次合唱比赛之后,彻底是个明星了。怎么样?现在还是对女孩子没兴趣吗?”欧阳不禁捂着嘴笑起来。

古诚的大学特别完美,甚至可以说是传奇,那个时候有女孩子追他,他都会用“我对女孩子没兴趣”来回绝对方。181厘米的大个子,身材健壮却不显臃肿,穿上牛仔裤尽显大长腿。眼镜有神鼻梁高挺,侧脸轮廓线像机器切出来一样锐利,十足一个大帅哥。在学校里表现也格外出色,大一军训拿到优秀学员,进入学生会,四年几乎包揽所有奖学金。参加象棋比赛,决赛和退休的老老师对决,八分钟将死老师,害得老先生当场哮喘发作,比赛终止。最闪亮的是一次的歌唱比赛,帅气阳光的古诚一路披荆斩棘进入决赛,在最后一场比试中放弃音乐伴奏,拿出吉他,自弹自唱了一首周杰伦的《晴天》夺冠,散场的时候,人们嘴里都轻哼着“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但偏偏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柜子被用力推而锁上,欧阳把两份旧得有些泛黄的信件交给古诚,古诚顺口道谢,提出请这位小学妹吃饭,她却回绝。在她送古诚出门时古诚谈起学校和欧阳的未来,欧阳说学校等最后一届毕业后就会拆除了,而自己就搬到新校区了,不至于失业。古诚倒不太担心欧阳,只是感叹这学校,以后同学聚会横幅都不知道该挂哪里去。

古诚围着学校转了几圈,心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来,两封信放在副驾驶上,本想拆开来看,公司打来电话,他便放下信急忙的开回绿直市。

古诚在大学时成绩优异,毕业后进了绿直一家不错的公司做造价计算,两年下来已经是部门经理了。

忙完公司的事,晚上坐在家中楼梯上拆信,明明是绿直市寄过去的又让我跑三个多小时过去拿回来,真要看看这是谁,古诚心里想着。邮戳上面显示确实都是绿直市,其中一篇日期是五年前寒假,还有一封是四年前的暑假。拆开最早的一份:

古诚,见字如唔,与君别已有九天,

想了很久还是给你写了这封信。

一人待在家中实在无聊,想出去旅游,古诚了解过荷兰吗?首都阿姆斯特丹北方15公里桑斯安斯是风车聚集地,那里绿草如茵,广袤无垠的草地上星散着几只牛羊,十步一台各色各样的风车。风车下面是一对对男男女女。

古诚读到这里觉得有点别扭,不应该是一对对男女吗?怎么是男男女女了。眼睛接着扫去:

真的好想去那里!

这个天,你在南方,我在北方,不怕严寒,只是好久没看见你。说真的我都不知道要写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其实挺……或许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信最后有个落款:同冯。古诚心想这个人真是奇怪,明明是从南方城市绿直发出的信,却说自己来北方。同冯?居然还有人姓同的。又是这些无聊的女孩子,古诚见怪不怪了。草草读完她接下来的一些感慨,拿起第二封信:

这封信是我站在你家门口写的,本想直接投到你家的信箱,但终究还是没有这个勇气,还是寄到学校去吧,而你刚刚毕业,不知道你拿到这信的时候会是什么年月,可能永远不会吧。毕业了永远,以后在学校再见不到你了……

末尾还留了个电话,落款还是同冯。

将信件放下,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电影,电视里放着张国荣和梁朝伟主演的《光乍泄》,何宝荣买来一盏旧台灯,发现灯罩上的风景特别美丽,与黎耀辉相约去到那个地方,结果是万般无奈。古诚看到其中何宝荣与黎耀辉缠绵时不禁抚摸起自己的身体,从腰间到臀部再到脚踝。其实,古诚对女生是真的不感兴趣,从小或者说从性懵懂起就这样,也从没有交过女朋友

古诚这时想到一人,就是自己大学室友,司马梓,按照大家亲昵的叫法习惯省略姓,古诚总是开玩笑称呼他“马梓”,听起来怪怪的,司马梓则不在意,欣然接受这个外号。他这个人就这样,性格乖张,不爱说话不爱笑,身材偏瘦,176的身高,按古诚的话来说是因为打不过自己才那么乖的,冬天喜欢穿着毛绒绒的衣服,一张冰冷脸就像《犬叉》中的杀生丸。

大学宿舍标准住四个人,两张分上下铺的床,每人分得一张写字桌,古诚宿舍是班级的最后一间,所以只住进了两位,古诚提议将两张床拼在一起,一人睡上铺,一人睡下铺,如此可以享受大床房了。这样一搬,房间显得宽敞多了,一人两张桌子,一个放书,一个放电脑。

他们关系从刚开始就很不错,周末谁要是起来的早,都会给另外一个躺在床上嗷嗷待哺的带早餐。事情更进一步的发展是在大一下半学期,三月份,春天迟到,晚上古诚躺在床上看电视,司马梓在一旁吹头发,古诚邀请他一起看,他放下电吹风掀开古诚的被子,古诚见状自觉地靠墙边挪了挪,两人就用同样的姿势躺在一起,分界线是一道由冷变暖的空气。电视那头是电光火石般切换镜头,他们两个在另一头时不时一起发出笑声。时至曲终,司马梓起身,古诚却拉住司马梓的肩膀说,天气这么冷,被子都是冷的,别上去了,就睡这吧。司马梓点头同意,躺下背对着古诚玩手机。古诚则趴在自己的位置,双手压在枕头让头压在手臂上,渐渐睡去。

到凌晨两点古诚起来上厕所发现自己双手正从后背抱着司马梓,自己却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他尽可能轻地抽出自己的双手起身出去,尽管他知道其实司马梓是醒着的。

从那以后古诚变本加厉,几乎每天邀请司马梓一起看电视,晚上把自己的腿放到司马梓侧身叠在一起的双腿上。白天两人一起上课吃饭平淡无奇,晚上关灯之后……

宿舍的浴室在房间的角落,四周是不透的玻璃,里面还有一道分隔玻璃门,一边洗澡上厕所,一边是洗衣池。司马梓洗澡时,古诚总是要借洗衣服之口到洗澡的那边拿桶,玻璃门另一侧是灯光与肉色的交汇,像是有众多云彩的黄昏。推开并没有锁的门,司马梓正光着身子背对着古诚,右手拿着花洒放在头顶,左手拿着毛巾擦洗着腰,水从司马梓的耳朵上滴到肩膀上,刚刚洗完澡只穿着一条内裤的古诚见此状态有些兴奋,从背后拉住司马梓的手。任凭毛巾落地花洒乱飞,任凭古诚还未长粗的胡渣从侧脸磨到肩膀,司马梓始终不发一言。

天青市的冬天特别冷,在学校里天也黑的快,古诚和司马梓吃完晚饭从食堂出来,路灯就已经亮了一会了,古诚跑在前面,在学校两旁花坛边缘上与路面上蹦来蹦去,司马梓裹紧衣服走在后面。一眨眼古诚蹦出去好远,回头看到司马梓的身躯在路灯下瑟瑟发抖,不禁又屁颠屁颠地跑回去,把自己的围巾给他挂上,用力一拉差点没把司马梓晚餐给挤出来,接着又蹦哒着跑远了。

还有几次,古诚与隔壁宿舍的同学吃饭,没有叫上司马梓,回来时司马梓则安静得像个哑巴一样,一个人早早的睡在自己的床上,任凭古诚怎么叫喊,甚至谩骂,用脚踢床头的柱子,就是不出声。

这一切的一切两人心知肚明,但唯有两人知道,彼此都不说破,直到毕业也不曾改变。毕业后偶然有联系,但再也没有见过面。

公司接到了一个很大的单子,去荷兰给一户富豪设计一栋商务大厦和一套个人别墅,那位富豪曾在中国做生意,特别喜欢中国的建筑风格,他希望能把中国风与荷兰风格相结合,古诚跟随设计部做造价计算也得去荷兰。

整个大厦项目很顺利,设计部门匠心别具,提交的方案让富豪特别满意。在个人别墅问题上古诚却对设计部门提出的方案不解,为何在主人卧室的附带卫生间里只有两个小便池。设计部组长凑到他耳边小声地告诉他说:“这个老板是个基佬!”最后两个字一出口,古诚微微一怔,脸泛微红。古诚轻声问他:“你怎么知道的?”组长摆摆手说:“他自己说的呀。”

原来在荷兰同性恋是很正常的,无论男女,都会被人们接受,已经是喜闻乐见的事情了。而且荷兰是全世界最早允许同性恋结婚的国家。

古诚在此时脑子很乱,似乎想起了什么。

回国后古诚再次拿起那封信,里面提到荷兰,一对对男男女女,莫非这位作者就是在向古诚暗示自己是一位同性恋,同冯,大概是说自己是一位姓冯的“同志”。仔细一看这字迹确实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虽然字迹工整,但却是一笔一划很用力很小心写出来的,更像是一位安静男子的手迹。

古诚想打那个电话,存入手机,想认识认识这个人,但时间过去这么久,物是人非了。信拿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把它丢进了漆黑的箱子里。

绿直市多雨,回国后便一直在下,古诚回家把车停在楼下的停车场,打开车门撑起伞时,一个残忍的电话袭来,是关于司马梓的,他下个星期天婚礼。 班长一一通知,他打电话来时说:“你和司马梓多年室友,肯定要来的,别忘了日期哈”容不得古诚说出个“额”字,电话已经挂断。忽然的一阵微风吹落了古诚头上的伞,雨水像在头顶等待了很久一样,这一刻齐刷刷地的灌下。五年过去了,只是知道他过得还不错,却没想到有这么好,都要结婚了!五年过去了,本以为已放下,听到那消息时还是那么难过。

愣住片刻,被淋得湿漉漉的古诚关上车门捡起伞缓缓地上楼,这背影却像极了当年的司马梓。

司马梓在北方的渡多市,婚礼是周末举行,古诚算了下距离,早上六点便开车走了,雨一路下到渡多,越到北方越冷,慢慢的车窗外凝结了一层水雾,雨滴聚集从车顶沿着玻璃弯弯扭扭地滑下,本来模糊的地方被洗得清晰,像极了眼泪在脸上坠落,像极了古诚现在的面容。

到渡多收费站时已经十点多了,进入市区迷路了,想打电话问下司马梓他定的酒店的具体位置,方便他在导航上查找,找到司马梓的电话,拨过去古诚却愣住了,手机上显示古诚的备注居然是“马梓&同冯”,他迅速挂掉,对比同冯的电话与司马梓的,竟然一模一样!

这两封信都是司马梓写的!古诚又想起以前和司马梓的聊天:

古诚:“司马老兄,你和司马迁什么关系?是不是他的什么人?来让我看看有没有小丁丁。”

司马梓一把打落他伸过来的手说:“没什么关系,司马迁的后人也不姓司马,听说当年他后人为了避免株连,将人分为两批,一半姓司,一半姓马,而他们还是惧怕被发现,便在司字左边加了一竖为同字,马字左边加了两点为冯字。 ”

原来同冯根本就是司马的意思!

以前同班的同学来了大半,古诚坐在班长的旁边,静静地看着穿着白色礼服的司马梓牵着他妻子的手走到礼堂中间,年轻的牧师熟练地念着让古诚烦躁的誓词,两眼望着司马梓的脸,好像他从未如此帅气过,白色的西装配着白色的皮鞋,粉红格子的衬衫领子上系着纯色的领结,刚做的头发点了点轻妆。但这一切都不属于古诚了。 古诚低下头来不说话,班长见状用手拍了拍古诚的腿。古诚抬起头问班长那位女孩的情况,难道你不知道吗?班长很疑惑地回答,这女孩是相亲的,才过去两个月,他们两就结婚了,据说是司马梓的母亲太想抱孙子了,在老太太强势的要求下他才答应结婚的。

仪式结束,当年的大学同学同坐一桌吃饭,司马梓忙完了也坐过来,大家一起敬酒祝贺新婚,古诚已经烂醉如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左手举杯右手扶着桌子,新婚快乐,古诚大声地说。大家伙坐下谈起这几年的情况,从班长开始,一个接一个,轮到古诚时,他站起来说,这些年碌碌无为没有目标,直到最近我做了一个项目才找到自己的目标,那是给一个富豪做别墅,因为这个我发现一个天堂,曾经有人跟我说过的天堂,那是在荷兰,如果现在还来得及,我真的想告诉他我想去,我想在那里生活,永永远远。众人鼓掌叫好,古诚左手一挥表示自己还没讲完,他接着说,可是如今说什么都没用,我只能祝福他了,永远幸福。说这两句话时古诚的语速很快,说完一屁股坐下,双手捂着脸让泪水打湿了掌心。接着下一个!大家又呐喊鼓掌,所有目光都投向下一个,没有人察觉到古诚的不对劲。

三巡之后,大家都酒足饭饱用各种姿势休息,古诚和司马梓一同站起来去上厕所,两人在两个小便池边停下,等厕所的门慢慢的关上,发出靠谱的声音时,古诚先开口:“为什么不把信直接寄到我家?”

“我第一封信寄到你家,寄到绿直市时那里的邮递员照着信封上的电话打给我说地址有误,绿直并没有那个地方,我才让他帮忙换掉信封和邮票后直接寄到学校,是你,给我的地址是错的!”

司马梓接着说“你收到了信,为什么现在才来?”

“我今天才知道那信是你写的,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是谁?”

“你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问?”

第一次,司马梓这么大声地跟自己说话。

门这个时候被推开,两人谈话戛然而止,班长走了进来,看着他们两刚想开口说话,司马梓却先开口:“吃好呀?多喝点。”班长点点头笑了笑洗个手就出去了。

等门彻底关上后古诚放低声音说:“为什么这么早结婚?”

“母亲知道我的……,所以联合所有亲戚给我施压,让我娶了那个女孩,大学毕业时,你什么都没跟我讲就走了,对不起,我等了四年了,我妥协了。” 司马梓先出去,打开门头望一眼后整理一下领结,大步离开。

……

散场,一一告别,众人一一握手,古诚与司马梓拥抱后离去。跌跌撞撞,班长见状连忙从背后拉住古诚,“酒驾很危险的,还是先在这住一天再回去吧。”低头看古诚,已经睡着了。班长看了看司马梓,礼貌地微笑后扶着古诚回到了酒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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