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窗小品——新

盘，在古代指的是洗澡用的盆；盘铭，就是刻在沐浴器皿上用于警策自己的文辞。商朝开国君主成汤在《盘铭》上写道：“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意思是如果洗干净了自己的身心，就应天天洗尘去垢，并且每天都能够焕然一新。《周书·康浩》说：“作新民。”意思是：“做个能去恶从善能够自新的人。”《诗经》说：“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意思是周朝虽然是个旧国家，但却始终能做到与时俱进，自我更新。

上面一段话是《大学》第三章《释新民》的原文及译文，从个人到国家，由表及里的说明，由浅入深的递进，深入浅出而又提纲挈领。我曾听人带着自嘲的口吻说，越读当代的书越觉得现在无书可读，而当代缺少可读可品文学巨著的原因有二：一是由于书写工具，因为古人写作比较困难，也就尽可能去繁就简，所以就很少废话；二是古人没有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的世间乱象，所以也就相对少了蒙蔽，容易看透事物的本质。而翻开那些有着夸张的封面设计和美仑美奂装祯的新书，在文字中探究半天，实在感觉不到有太多的新意……

把铭刻在盘上能有睹物思情，触类旁通之功效。洗澡的目的是涤故而更新，看看脏兮兮的洗澡水，就知道自己并不干净，所以要接受不断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让自己时时保持清醒的自我认识。杨绛先生的《洗澡》是写新中国成立后知识分子经受的第一次思想改造，作品刻画了形形色色的知识分子形象和他们思想改造的过程。所谓思想改造，无非是认识自己与时代的关系，然后自觉自愿地改造自己以适应新的时代，新的形势。但思想黑暗不黑暗，灵魂干净不干净，又不能用称尺来度量，怎么办？于是来一次文化大革命，但遗憾的是，文革没有把“旧人”洗成“新”人，倒是把很多活人变成了死人。

——文化大革命革出了时代巨大的伤疤，“洗澡”洗出的血水成为苍蝇蚊虫的乐园。

同样是说“灵魂的洗澡”，李敖的《北京法源寺》可谓旧瓶装新酒，匠心独具，标新立意。他用智者对白的方式，用新的角度和新的观点去剖析百日维新那段历史，那些仁人志士们为国图新，与腐败顽固的旧势力作殊死的搏斗，作为殉道者，他们失败了，但作为新思想的代表，他们却为后继革命者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谭嗣同对梁启超说：“所谓为革命而死，意思是一死对革命有帮助，有大帮助，我的死，使改良者转向革命者，使广大的中国人民倾向革命者，等于我在为他们推荐革命的将是正路，我为他们做了一种血荐。”谭嗣同可以不死，但他选择去死，因为他要用自己的死换取更多人思想上的更新，换取更多革命者更早的新生，并因此加速旧王朝覆灭、新时代到来的进程……

当然，革故而鼎新，也要看那“故”的性质，比如古董，它的“故”正是它的价值所在，那你“革它破它”就是犯罪……(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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