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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狮

2016-11-07 19:10 作者:河边栀子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文/王学飞

天降飞狮

这是贵州一个非常偏僻的村子,僻静到叫人难以记起世上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以及生活着这样的一群人。他们与世无争,唯独与自己有争。

吴学乙的媳妇刘玉临产了,她没有住到医院。在他们这里,一切都好自己解决。村里有接生婆,手艺可不比正规医院的护士差。

刘玉是改嫁给吴学乙的。至于以前她为什么离婚,她绝口不提。但人们估计是她性格惹的祸,她性格刚烈,比男人还要男人。她身高一米七有余,骨头粗壮,面相威武,难见笑容。丈夫吴学乙身高却只有一米五左右,但性情温驯。刘玉一进吴家的门,就当家做主起来,吴学乙在她身边连响屁都不敢放出一个。

给刘玉接生的,是一个姓李的大妈,年过五十的样子。当刘玉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生产了,立即吩咐丈夫去把李大妈请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这是个无比明净的清晨,天空中未挂有一丝云彩。现已是仲,白天的气温格外地高,叫人难以忍受。因此农民们很早就出了门,去地里干活,近十一点的时候,就放下农具回家。吴学乙去找李大妈时,人家早就出门了。

吴学乙问了李大妈的邻居,得知李大妈是奔后山的地里去了。吴学乙赶紧小快步地往后山跑去。正在刨地种花生的李邦看到吴学乙这焦急的模样,觉得很是奇怪,就问他:“什么事使你这么慌慌张张。”

听到这话,吴学乙才意识到李邦就在自己不远处的地里。吴学乙脸上堆满笑容的说:“我媳妇要生了,我得找李大妈来帮忙。”

“原来是这样,那你快点,时间不等人。”李邦说道。

吴学乙听到催促后,走得更急了,三步并作两步。终于在后山的叉路口,瞧见了他人。隔着老远,吴学乙就喊了起来——“李大妈。”声音洪亮得很,刺破了长空。

李大妈正埋头给玉米地锄草呢。她看到了吴学乙,就猜出了是怎么回事,“是叫我给你媳妇接生吧?”她问。

“对,李大妈,我找你很久了。我去你家里找过你,没遇上你家人,就问了林梅,她说你去了这边。我媳妇疼得厉害,第一次生,她慌了神。”

李大妈放下手里的家具,对吴学乙说:“我这就跟你回去。你要准备些热水。”

吴学乙急匆匆地说:“那我先回去准备了,大妈你快点啊!”

“嗯,我尽力走得最快。”李大妈边说边走。

李大妈到吴家时,吴学乙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李大妈安抚了刘玉,让她紧张的情绪有所镇定。李大妈在一边指导、协助,刘玉在不停使劲。不多久,一串清脆的哭声破空而出,吴康飞来到了此世。李大妈用了件衣服裹住新生儿,将他放到了刘玉的怀上。

刘玉温柔地看着自己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长子,一种伟大的母似乎在她心中升腾。吴学乙第一次看到刘玉这么柔和,也十分高兴。这是一个非常健康的小孩,约有八斤重,长胳膊长腿的。夫妇两都非常高兴。吴学乙封了个红包给李大妈作为感谢,并送走了她。

在夫妇俩商量着如何给家中长子取名之际,刘玉不经意地扳开了儿子的手,顿时怔住了,良久没有反应。吴学乙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媳妇。“你这是怎么了?”他说。

“你看他的手,与一般人的手有什么差别?”刘玉回应到。

吴学乙此刻的心情复杂,他看妻子一脸肃穆的样子,便知道不是好消息。他迟迟都没有凑过去,他犹豫着,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但最后吴学乙还是走到了妻子身边,将儿子的手扳开,先是右手,后是左手,之后陷入于良久的沉默之中。两人都不说话。

“这意味着什么?”刘玉在问一个明知没有答案的问题。

“鬼知道。”丈夫回答道。

宁静岁月

按照家族祖传的辈份,吴家自“学”字辈之后,就是“康”字辈。“飞”这个名字,是刘玉起的,吴学乙没有插嘴的份,虽然他想到了很多个,比如“吴康龙”、“吴康强”等等,但没用,他说话不算数。每次去地里干活,刘玉都比他做得好,做得快。重活都是刘玉做的,她这女人身体特强悍,别人夫妇一起抬的打谷机,她一个人就能背起来飞跑。力量就是地位。

虽然刘玉力大如牛,但其实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懒虫。她整天窝在家里,地里的活,大多数是丈夫做的。脾气暴躁而天性慵懒,怪不得前任同她离婚。吴学乙实在碰到自己搬不动的重活,才会央求妻子出下手,比如说晾干了一棵大松树需要搬回家。吴学乙想同妻子一起抬,这时候刘玉就会毫不客气地叫他“走开”,然后将树放到肩膀上,一个人扛回家里。

刘玉闲着在家,年幼的吴康飞却没有得到她多少照顾。刘玉喜欢做一些与收入无关的事,像去河里捞鱼,到山上采蘑菇,以及做泡菜这些。

吴学乙夫妇从来都没有给康飞买过任何玩具,主要是基于刘玉反对。刘玉如果出门,她就会把康飞用背带背上。回到家后,就把康飞丢到一边,既不陪他玩,也不同他说话。好像既不爱他,也不恨他一样。有时偶尔地,刘玉会带儿子去找别的小朋友玩。但这种事很少发生。母子之间,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交流。

刘玉也时不时地带康飞回娘家,这是康飞最开心的时候,他可以同表兄弟姐妹们一起玩。这一回通常都至少是十天半个月。

吴家的钱袋子,由刘玉掌管着,每次有收成的时候,要卖农产品必须要通过她,由她与商贩讨价还价。刘玉每个月都会给一点零用钱给丈夫,不多也不少。吴学乙用完了不能再向刘玉伸手,否则刘玉必定会暴跳如雷。但刘玉怎么花钱,吴学乙完全没有商量的份。

由于父母同康飞交流很少,因此到了两岁,康飞才开始懂得叫妈。刘玉见此,就说康飞“蠢笨”。刘玉开始骂起康飞来,每次康飞听到母亲严厉的声音,都变得哭哭啼啼。但由于康飞是家中独子,因此也仅是骂骂而也,罕有打他。更多的是冷暴力,忽视他的存在,对他的需求都置之不理。

刘玉既不喜欢对儿子康飞说话,也不喜欢对丈夫吴学乙说话,她一天到晚都摆着一副死尸一样的表情,好像嫁过来是一项亏本的买卖。她不关心儿子的蹒跚学步,以及吱呀学语。她真正关心的,唯有她自己。她就是这么自私自利的人。

如果康飞身体不适,得个感冒、发烧什么的,那么将他送医的,多半都是父亲吴学乙。每当碰到这些情况,刘玉从来都不会去检查一下病症,而叫吴学乙去瞧。

总体而言,吴康飞是一个身体非常健壮的小孩,在这点上,他完全继承了母亲的优良基因。他长得很快,至少比村里的同龄小孩高出半个头以上。稍大一点之后,四五岁的样子,他就开始去找村里别的小朋友玩,吃饭的时候再回来,不劳父母操心。

父母从来没有带康飞出过远门,他没有玩过碰碰车,也不知旋转木马是啥玩意。有时母亲刘玉出去,不方便带着他的时候,会把他锁到房里,任凭他怎么哭闹,就是不肯放他出来。

最初的痛

在吴康飞六岁那年,弟弟出生了,全家人立即沐浴于狂喜的氛围中。

弟弟名叫吴康民,与康飞完全不同的是,母亲刘玉非常喜欢他,经常同他说话,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他,而且给他买过不少玩具。这种待遇,康飞从来都没有享受过。

康民同哥哥康飞一样,也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小孩,只是不如康飞高大。他唯一比哥哥康飞好的,就是他拥有正常的体貌,不会像康飞那样,摊开双手,就要叫人心生怯意。至少母亲刘玉如此。

自从有了弟弟之后,康飞在家里所受的待遇,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母亲刘玉经常找理由骂他,打他。煮饭煮糊了挨骂,冲凉冲久了挨骂,夹菜不小心落在桌上挨骂,吃饭太慢挨打,玩了玩弟弟的玩具挨打,顶嘴半句挨打。相比之下,弟弟康民从来就没有被骂过、打过,就连一次都没有。

康飞第一次被吊起来打的时候,只有七岁,就当着爸爸与弟弟的面,母亲刘玉出手揍他。康飞是从来没有见过爷爷、奶奶的,他们在爸爸吴学乙小时就已经死于大饥荒中。如果有爷爷、奶奶,或许还可以约束一下。对此情景,爸爸是挺同情康飞的,不过就是妈妈刘玉太强势了。吴学乙不敢上去劝个半句,否则连他也会一起挨揍。

吴康飞没有在适合的年龄入学,而是被母亲安排给了照顾弟弟的任务。吴康飞入学的时候,已经九岁了,而别家的小孩,平均七岁就已经迈进了校园的大门,有的更早的才六岁。这对吴康飞而言,显然是不公平的,照顾幼儿应当是父母的本职工作,现在却变成了大儿子带小儿子。

人尽皆知,小孩是不好带的,容易哭闹,大人况且在这方面都有所困扰,更何况把一个一岁的小孩托付给他七岁大的兄长。如果康民有所喊叫,打扰到妈妈了,妈妈一定会对康飞有所打骂。这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

不管做什么事,吃什么食物,玩什么东西,康飞总得让着弟弟。康飞知道如果要在这个家继续混下去,必须要想方设法地满足母亲的要求,不论这要求有多么的欠妥与不公。康飞变成了母亲与弟弟的奴仆,可供任意使唤。他得时刻小心,委屈自己,降低自己的需求,并把自己排在家里的最后一位。

成长岁月

吴康飞自七岁开始,就已经学着做饭。他也知道如何做笛子,这是跟比自己大的孩子学的,不过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康飞也帮忙做着家务,打扫卫生、整理桌椅这些。刘玉却整天闲着没事,她既不去地里干活,也不在家做家务,就让丈夫与儿子伺候自己。换做普通人,早就同他离婚了。吴学乙是个够没有骨气的男人,或者称之为“小丈夫”更为合适。

其实吴康飞也恨自己的父亲,虽然父亲对他很好。吴康飞非常想让自己的父母离婚,然后自己跟父亲过,弟弟同母亲过。关于这点,他曾私下对父亲表示过,但父亲听后把脸沉下去,望着地上不回答,再抬起时,眉头还是紧锁着的。

每天吴康飞还得给母亲装饭、打洗脸水这些。每次做这些事的时候,吴康飞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伺候主子的丫寰。

吴康飞九岁开始上学,最初成绩平平,许多年纪比他小两岁的,学业表现都比他优秀得多。母亲就说他蠢,连小自己两岁的孩子都比不过。在这点上,刘玉倒忘了当年自己读书的时候,连年课业表现一塌糊涂,总是排在班里的倒数。

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吴康飞的成绩得以逐渐地攀升,一个学期比一个学期优秀,到了五年级之后,就一直稳拿班上的头名。由于这是一由几个小山村组成的小学,一个班也就四十人左右的样子,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因此吴康飞也相当于拿了全年级的第一名。

吴康飞的身体相当高大,九岁开始念小学一年级的他,身高都已经同六年级的孩子差不多。他虽然有健壮的身体,体育课的表现也相当抢眼,但他从来不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同学,反而常见义勇为,保护其他弱势孩子免受霸凌。大家因此而非常喜欢他,并且尊重他。

虽然吴康飞已经取得了这么好的学业成绩,但母亲刘玉仍旧对他持有偏见。这种偏见部分来自于邻居李述贤。李是一个会算命的人,他买有相关的书,经常帮人看面相与手心。李看过吴康飞的脸型、头发的长相,再瞧了一下吴康飞的手心,然后沉默不语。刘玉见此支开了儿子康飞,李述贤才肯把看相的结果说出来。李述贤对刘玉说,从康飞各方面来看,可以肯定的是,康飞是由“飞狮”转世而来,他会害人不浅,与他关系越深,就被害得越厉害。

李述贤给吴康飞算命时,吴康飞时年六岁。因此从那以后,刘玉就对康飞越来越差。

吴康飞自上一年级就已经开始放牛。如果是平常日子,他就在放学之后去放牛,周末或是暑假的时候,就用整个下午来放牛。吴康飞可喜欢放牛了,那时他就可以牵着牛儿到处跑,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在那里没有母亲的打骂。什么“世上只有妈妈好”,这在吴康飞看来,完全就是扯蛋。如果假期的时候放牛,就更加好玩了,村里的小伙伴们纷纷赶着自家的牛往一个方向跑,这个时候,吴康飞就可以与同伴们一起在河里游泳,在草地上嬉戏,偶尔还能够进入山中的洞穴一探究竟,或者采摘业已成熟的甜蜜野果。这些足以叫吴康飞乐不思蜀。

常跟吴康飞一起放牛的,还有一个叫李成浩的小男孩,他小吴康飞三岁,他就是那个曾给吴康飞看相的邻居李述贤的儿子。吴康飞想给李成浩看点新鲜玩意,便向他摊开了自己的掌心。李成浩看了之后,惊讶不已,吴康飞的手与其他人的手大不一样,他的手上的手纹都是成双成对的,像生命线、事业线这些,不管左手还是右手,都各有两条。但除了手心纹路的差别外,吴康飞其它的身体特征,与普通人别无二样。

李成浩看了之后,给出了与父亲李述贤完全不同的点评,他对吴康飞说:“你的学业成绩这么优良,也许你手上的纹路,预兆着你将开启非凡的伟大人生。”

吴康飞听后非常高兴,回家之后将李成浩的点评告诉给了母亲刘玉,想让母亲改变对自己的看法。哪知刘玉却说:“他小孩子家,知道个什么!”刘玉接着变得恼怒起来,她对康飞说:“不要随便给人看你的手心,这不会带来好的结果。”

吴康飞有些心灰意冷,他对母亲的冥顽不化感到伤心,显然母亲已经无可救要了。

痛的深化

自从李述贤给予吴康飞贬义的评价后,刘玉对长子康飞的厌恶心理也越来越盛。如果有不好的事发生,她便会将其推在康飞身上,说他为家人带来了噩运。而康飞所拥有的优点,他却一概不提,比如说康飞个头高大、学业优良。有时康飞的老师们看到了刘玉,就会同她说“你的儿子是我们学校最好的学生之一”,或者是“她实在是太优秀了。”刘玉听到了却没有半点笑容,而是摆着一副轻蔑的死脸,让老师们不知所措,表情尴尬,后来老师们再看到刘玉,就会远远地避着她走。

吴康飞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已经帮着父母去地里干活。吴家养了两头猪,吴康飞要在每天的放学之后,去地里割红薯藤喂给它们吃。周末的早上随同父母去地里工作,挖坑、种苗、松土、锄草,无活不干。这对于年少的康飞来说,非常吃力。虽然康飞比村里所有同龄的小孩都要高大,但毕竟繁重的农活应当是成人才该做的事,要求一个小孩去做,未免也有些太过残忍了。

每次暑假回到学校,康飞的皮肤都会被晒得黝黑。上小学三年级时,吴康飞的同桌是一个娇气的女生,她嫌弃康飞的样子,说他“就跟木炭一样”。这让康飞感到难堪。

去地里干活,特别是那些需要不停工作的活儿,像挖土、锄草这些,总是能够弄得吴康飞疲惫不已。他想到逃避,但自从有次死活不肯去而遭到母亲毒打后,他就再也不敢了。

每次吴康飞冲凉的时候,都能看到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有的已经好了,但留下了疤,有的是最近两三天才加上去的。吴康飞恨死自己母亲了。如果世上凡有诅咒都能灵验的话,他就会诅咒母亲去另一个世界。

吴康飞受的最大的一次羞辱,是一次母亲无缘无故地对自己发脾气,将他用绳子绑起来,接着将自己的袜子强行塞入康飞的嘴巴,再把康飞关到卫生间里,长达半个小时才放他出来。按照母亲刘玉的话来说,就是要给“他一点教训,让他学乖一点,这对他的未来会有好处。”

自打那些不幸,接二连三的发生,吴康飞终于变得整日闷闷不乐。他的许多同学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母亲,还以为他得了精神疾病。肯同吴康飞说话的同学,越来越少,因为总是缺乏回应。虽然吴康飞的成绩冠绝全班,却从来都没有被评上班干。大家都认为他是个怪才,而与他保持着遥遥观望的距离。人们开始在背后对他议论纷纷,说他的闲话。

吴康飞也经常做噩,在梦里面,母亲在反反复复地骂他,打他。他在梦里总是逃离,要么躲藏在门后面,要么藏在柜子里。母亲在梦里的形象,接近僵尸或鬼魂,对他纠缠不清。甚至有一次他梦到自己长大之后,与现在同班的一位女生结婚,大宴宾客之时,母亲当着大家的面,当众向他泼了一盆脏水。

当吴康飞做到这种梦时,他多半会从睡梦中惊醒,然后久久地不能入睡,很快就已经天明。

还有一种梦吴康飞也经常做,他将其称为美梦。所谓他的美梦,就是梦到母亲过世,这样世上再也没有辱骂,也不再有毒打,他与父亲、弟弟过着安宁的生活。

离家出走

在吴康飞十一岁那年,他终于忍不住母亲的辱骂与毒打,开始酝酿起离家出走的计划来。这不是什么心血来潮,而是眼下的日子,根本就没法过。吴康飞听说过有孤儿院的慈善机构,他想住到里边去。

计划必须严谨而细致,如此一来才能够成功。至于哪天出走,吴康飞挑到了星期天的早上。这很容易理解,直到晚上不见到他人,吴家人才会知道大事不妙。

星期天那天,吃过早餐后,父母就开始准备农具去地里干活,吴康飞借口肚子疼,要去外边上大厕。母亲刘玉叫他快点,然后坐下来等他,怕他不来。乡下的厕所,与城里的不同,没有地下排污通道,因此常建在离房子有些距离的地方。厕所里的排泄物,就是天然的有机肥。而家里只会放一个便桶作小便用,快要积满的时候会兑水给菜园里的作物施肥。

谁知吴康飞出去之后,根本就没有往厕所的方向跑,而是另辟蹊径走上了一条小路,从那里出发不容易被父母发现。他花了一个多小时走到了乡里,再从乡里赶往县城。这是一段遥遥的旅途,他走到县城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但他不能在本县里待,因为他姑姑就家住县城里,村里面的人也会偶尔去县城玩,这样容易被熟人碰到,不成。他得走到邻县,或者是市里面。最好是市里,因为那地方比较好玩。

吴康飞生于八五年,而这年是九六年,他已经是个十一岁的小孩。这是夏季的一天,气候炎热。他身上仅有两元钱,他在县城里买了两个包子,花了两毛钱,然后继续赶路。他的目标,是穿过邻县,就能到达市里,那里或许会有孤儿院,这个人间天堂

由于不断的行走,吴康飞的脚已经开始起泡,但他只能稍事休息,而不能停下来。虽然脚痛得厉害,他却不能走进派出所,让民警将自己送回家,那样只会显得自己毫无志气,更让母亲小瞧。

傍晚的时候,吴康飞到达了邻县,他吃了个米粉,花了五毛钱。今晚,他得露宿公园才行。城市的景美丽,他却无心欣赏。待在公园里过夜的,除了他,还有乞丐,以及其它无家可归之人。吴康飞不敢睡觉,他害怕身上仅剩的一块三毛钱会被小偷摸走。因此他的眼睛闭了一会,就又重新睁开。整晚都是这样。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吴康飞在公园四下走走之后,去了一个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现在口袋仅剩一块一了。这意味着他之后将再也不能吃米粉,而只能顿顿都吃包子、馒头。

下午两点左右,吴康飞终于走到了市里。现在他的脚已经全部是泡,疼痛得很。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休息了半个小时,然后起身。吴康飞深深的为城市的繁华而着迷,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大街上人潮汹涌,就像乡镇碰上赶集一样。不过这“广筑大厦千万间”,却没有一间能是吴康飞可以栖息的地方。

或许有吧,孤儿院就是。于是吴康飞到处问路人市孤儿院在什么地方,人们要么回答说“不知道”,要么说“本市哪有什么孤儿院。”

听到路人的回答,吴康飞逐渐变得心灰意冷起来。“怎么会没有孤儿院呢?许多电视剧上的主角不是都成长于孤儿院吗?”吴康飞心想。

“或许大城市才有吧!”吴康飞感叹道。

现在吴康飞彻底地浪迹街头了。但他又不愿进派出所寻求帮助,口袋里的钱马上就用光了。他学着乞丐的样子,在地上躺着,不过没有人给他钱。他又站了起来,在市里到处漂泊着。

过了没多久,他碰到了一个清秀的女孩,表面看上去正念中学的样子,却没有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清纯,而是长发披肩,个性成熟。这个女孩在路上走着走着,但突然在吴康飞面前停了下来。女孩问吴康飞:“你怎么了?是不是迷路了?”

吴康飞听到有人关心自己之后,马上痛哭了起来。他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眼泪如水般不值钱似的直往下落。

“我可以带你去找警察,他们会帮助你的。”女孩说。

吴康飞没有应声。女孩就一脸尴尬地走了。

稍晚一点的时候,有位大妈留意到了吴康飞。这人四十来岁的样子,体态肥胖,扎着个马尾辫,瓜子脸。当时吴康飞哭泣的眼泪还没有完全止住。大妈问吴康飞是不是饿了,然后拿出一个饼给吴康飞。吴康飞完全没有防备地接过饼,说了句“谢谢”。大妈接着表示,可以帮助吴康飞找到家人,只要吴康飞能跟她走。吴康飞摇了摇头。这点让大妈感到不解。

“那你为什么哭啊?”大妈问吴康飞。

“不关你的事。”吴康飞显得不耐烦了。

“说出来嘛,也许我可以帮你。”大妈劝说道。

“我讨厌自己的父母,因此离家出走。我想找孤儿院,可是大家都说市里没有孤儿院。”吴康飞坦露了实情。

大妈的眼睛朝地上瞅了瞅,接着对吴康飞说:“谁说没有孤儿院,他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才说没有。我带你去找,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

吴康飞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大妈,他的心有所不安。“会不会是拐子?”吴康飞心里犯着嘀咕。“也许她真的是好心帮我。”吴康飞又这么想到。“那就先跟她走一段,发现不对劲再说吧!”

吴康飞就跟着大妈走了起来,在小巷子的地方,他被埋伏在里面的几个人给抓住了。任凭吴康飞怎么反抗都没用,他的嘴巴很快被用布塞住,手被用绳子绑了起来。

“这下惨了,落到人贩子的手里,命运还不知会怎样。起码不会直接卖给别人当儿子,因为我年纪也不小的,恐怕没人想要。如果不是这样,那就只能被卖作奴隶使唤了。早知如此,我就绝不会离家出走了。虽然在家里总是挨母亲的打,但苦日子也有到头的一天。等到我长大成人,母亲也老了,他不能再将我伤害。而现在呢,我将会受到非人的待遇,也许一辈子也无法逃脱。”吴康飞在心底默默悔恨着。

几人把吴康飞押上了面包车,车窗玻璃上贴有不透明的膜。吴康飞感到汽车在城里拐来拐去,最后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了,这是一个乡间的房子,吴康飞被推了进去。

几人面目狰狞,吴康飞害怕极了。听他们的谈话,是要把吴康飞卖到一个私人煤厂,做地下煤工,转卖费是三千块钱。几人还去外面买了菜,准备庆祝一番。

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贩团伙已经被警方盯住。在他们正吃着饭的时候,几十个民警突然闯入,将屋内的一伙人逮个正着。接着民警也把吴康飞带回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时,民警问吴康飞的家庭地址。吴康飞不愿回答,他不想回去,而要待在派出所里。这地方至少比家里要好。因此不管民警怎么下套,吴康飞就是一言不发。

没过多久,派出所民警从接到的人口走失的资料中,找到了与吴康飞对应的信息。身高、衣服、脸型等各项描述完全符合。确认之后,民警将吴康飞送往吴所在的当地派出所,当地的派出所再将吴康飞送回了家。

家人重新见到了康飞,他们都非常高兴,母亲刘玉也是如此。吴学乙问康飞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吴康飞很是恼怒的说:“因为妈妈总是打我、骂我。”刘玉听到之后,脸蛋有些泛红。民警也在身边,以诧异的眼神瞧着刘玉。刘玉接着就对儿子康飞说:“以后妈妈再也不会打你、骂你了。”

吴康飞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他也相信了母亲刘玉这回说的是真的。

绝望之举

谁知母亲刘玉的承诺,不过只是虚情假意而已。才过了一个星期,她又重拾虐待儿子康飞的把戏。刚开始只是骂个两句,不痛不痒的,后来逐渐变本加厉。一个月之后,她又变回了原来的老样子,每天对康飞照打、照骂不误。

吴康飞知道,现在不论再发生什么事,母亲刘玉的残忍个性都不会改变,母亲已经完全无可救要了。但吴康飞还是得忍,他知道自己会有长大成人的那天,到时他就可以去外面打工,再也不回来。到时,他将断绝同家里的一切联系。

可是要等到那天,也不容易。要到十八岁之年,吴康飞才可以正式进入职场,而不被算入童工之列。被母亲养着是种痛苦,好像是上辈子欠她的今生要还一样。另一方面,那些打骂又将生养之恩完全勾销。

吴康飞喜欢上了一个同班女孩,准确的说法应当是“暗恋”。这个女孩长得眉清目秀,身材匀称,而且歌唱得好,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吴康飞总是能够听到人们对她的夸赞,说她三姐妹里,就她脸最圆,最可爱,或者是说她小脸粉嫩粉嫩的。她与吴康飞同村。有时吴康飞会与小伙伴去她家玩。她叫欧敏。

[]其实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吴康飞就已经为欧敏深深着迷。欧敏是一个性格开朗、活泼、热情洋溢同时又机灵的女孩。吴康飞几乎钟情于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欧敏说话言语动听,机智,充满着乐趣。这是一种表达的艺术。这种艺术,欧敏天生就会。

吴康飞家离欧敏家不远,甚至他们有几块地还连在一起。欧敏家位于吴康飞上学的必经之路上。他们每天的出门时刻,基本上都差不多。吴康飞几乎每天都走在欧敏背后不远处。也就是快要走到欧敏家时,碰巧欧敏就踏出了门口。

由于吴康飞年纪尚小,因此对欧敏的思念,是纯纯的,没有半点邪念。吴康飞的梦想之一,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娶欧敏为妻,然后“携子之手,与子同老。”

吴康飞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刘玉强占了欧敏家的两棵板栗树,她秋天的时候打下了那些板栗,更让人气愤的是她竟然锯掉了许多板栗枝,来嫁接其它品种。欧敏的父亲欧华就不干了,拿起扁担去吴家兴师问罪,谁知刘玉的力气大到了惊人的程度,在欧华做出好像要发动进攻的样子时,刘玉一下把扁担夺了过来,并将欧华摁倒在地上。可惜欧华虽一米七的大老爷们,却被身高相近的女流之辈刘玉给完全压住,动都动不了。母老虎就是母老虎。

欧华已知打不过刘玉,无奈之下只得将刘玉告上了法院,开庭中法官以“土地所有者无法判定”为由,推翻了欧华对刘玉的控述。

在吴康飞那里的人们曾在土地改革中,分过田,却没有分过地。田是有资料记录在案的,地就不一样。当时的政策鼓励人们开垦荒地,因此谁开垦出来的地,就属于谁家的。开垦完之后,政府也未做记录。因此当地土地的纠纷,大都以武力的方式来解决。于是,野蛮的欺压文明的,有勇气的欺负懦弱的。当然,即便最强者,也不敢去占一片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土地。通常情况下,两者的地相接,贪婪而有力量的人,会一点一点地蚕食对方的土地,今天抢过来一点,在上面种上花生,下个月抢过来一点,在上面种上土豆,就如同当年沙俄在远东的扩张一样,一步一步地来。

因为板栗树被抢一事,吴欧两家是彻底地闹翻了。但欧华还是不错的人,后来吴康飞去他家找欧敏的弟弟玩,他一次都没有阻止过。欧华不会将气发泄在一个小孩身上。欧敏倒是对家门的耻辱耿耿于怀,她有时会对吴康飞冷嘲热讽,让吴康飞很是伤心。

刘玉将那块地抢过来的第二年秋,板栗业已成熟,刘玉叫儿子吴康飞随同自己去采收。吴康飞不想做对不起欧敏的事,死活不肯随行。刘玉一怒之下,又像当年一样,将儿子康飞的脚绑住,再度吊起来打。

这年吴康飞已经十三岁了,身高已经接近母亲,快有一米七了。但吴康飞继承了母亲的身高,却没有遗传母亲的力气,因此面对母亲残忍的体罚,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而只能乖乖就范。

在狠狠地惩罚了儿子后,刘玉就一个人出去打那两棵板栗树了。吴学乙则是去另外一块土地干活。家里就留下了吴康飞和弟弟吴康民。

吴康飞待在房间里面,很是伤心。年纪都已经这么大了,还被母亲如此虐待,真的是奇耻大辱,而且要娶欧敏,看来是绝无希望了。吴欧两家势同水火,积怨深重,首先父母都不会同意。再者,欧敏自己也不会肯嫁过来,她恨死了吴康飞的母亲刘玉。即便嫁过来,凭自己在家中不受喜欢,以后婆媳两者的关系必定无法调和。

吴康飞感到非常失望,他知道母亲刘玉天性使然,就是如此,已没半点改变的可能。而欧敏将结婚,新郎不是他。可欧敏是吴康飞的初恋,是他此生不变的挚爱。因此吴欧两家闹得这么僵,吴康飞心痛不已。特别是他现在知道与欧敏已无可能,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吴康飞已经做好了殉情的准备,他要以割腕的方式,来了结自己的生命。或许这是母亲期待的结果,她可是从来都不待见儿子康飞的。

人自杀的方式有很多,有些人自杀,有些人投河,有的人上吊,还有的人对墙死磕,而吴康飞选择了割腕。他想以割腕的方式割断同这个世界的联系。

吴康飞拿起了父亲锋利的锑须刀片,犹豫不决,一方面他爱惜生命,另一方面生命让他痛苦不已。他手拿刀片足足有两分钟,举棋不定,最后才痛下狠手,用刀片狠狠地划向自己的左手手腕。

吴康飞因为失血过多,体力不支而昏了过去。弟弟康民回家后,见到哥哥倒在地上,左手腕正流着血,染红了地面,顿时吓得尖叫。但康民没有被完全吓傻,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到处去搬救兵,他踏访了邻里,但接连几处大门都已经紧锁,最后找到了同族一位奶奶家,这位老人家正在悠闲地喂猫。他急切地对吴奶奶说哥哥出事了。吴奶奶二话不说,就随着康民快步前往。

吴奶奶已经逾七十高龄了,所以也就没有同家人去地里干活,而是在家里闲着养老,有时她也会上山弄点柴火,活动一下筋骨。她是一位体态偏胖的、慈祥和蔼的老妇人,她的脸上总挂有永恒的笑容,自打吴康民出生以来,从未见她曾迁怒于人。

到了康民家,吴奶奶叫康民在家中找了一块破布,吴奶奶用剪刀将它剪成长条,然后将布条捆紧康飞手腕上的部位,防止血液继续流出,然后她叫康民马上去把爸妈找回来。

吴康民赶快去山里找妈妈刘玉,泪流满面地将哥哥的情形转述。刘玉一听脸就黑了,她二话不说,扛起农具就往家里赶。

回到家后,刘玉见吴奶奶在一旁守着康飞,就心生感激地看着她。吴奶奶立马对刘玉说:“快点背你儿子去医院吧!”刘玉应了一声,就马上背起康飞,往医院急赶。

当吴康飞被送往急诊室后,医生与护士们以轻蔑的眼神看着刘玉,想必对这个没有尽到母亲职责的女人感到不满。但刘玉对此无动于衷的态度,很快让医护人员变得愤怒。尽管如此,没人对刘玉给予口头指责。救人要紧。

刘玉从医生那里得知,长子康飞并无大碍,他只是因为失血太多而处于昏迷状态,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及输血就可以了。但由于手筋被划伤,今后这只手即便恢复健康,手腕也不能用力。

吴康飞在医院住了两天,快近中午的时候,父亲吴学乙带着康民来看他。他俩的眼中噙满泪水,刘玉却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傍晚的时候,康飞才醒来一会,刘玉就与康民离开了医院,剩下吴学乙留守在病床旁照顾。

刘玉与康民前脚刚走,吴学乙便问康飞为什么会这么想不通,非得采取这么极端的手段来了结自己的性命。康飞马上抱怨起父亲来,他说:“为什么阿妈这么残忍地动手将我吊起来打,你却不出手干预一下。”

吴学乙无奈地回答道:“你也知道,这个家由你妈来当,而且她这么健壮,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可以同她离婚呀,这样我们便可以再也不受她的气了。”

“傻孩子,没有她,仅凭我一己之力,怎能养活你们兄弟两个。”

“她这么喜欢弟弟,就让他带走弟弟得了。反正阿妈这么懒,整天在家里闲着,干活及少。”

“我虽然干活相对多一点,但忙时你妈也会加入。我平常干的都是轻巧的活,要扛、要搬重的东西,都是你妈在做。没有你妈,我连稻谷都收不了。打谷机,哪次不是你妈个人扛到田里的。”

“但这样总是受骂、挨打,也不是办法。”

吴学乙没有回答,他选择了沉默。他是个软弱的人,他缺乏面对现实的勇气。

看到父亲不再同自己说话,吴康飞感到又气又恨。怨父亲已是没用,那就怨上天吧,是上天把他赐给这对父母的。

舅家

刘玉有个哥哥,名叫刘全。刘全可与刘玉差别极大,虽然两人都为同一父母所生,但刘玉性格刚毅冷漠,刻薄寡恩,刘全却温和敦厚,待人亲切。这简直就是天和地的对比。刘全的妻子性格也很不错,乐于助人,甚有口碑。

刘全起初不知道妹妹喜欢打小孩,因为刘玉特别会装,每当有亲友走访,她就会乐呵呵地迎接,与平常简直判若两人。吴康飞去舅舅家玩的时候,也从未将家丑外扬。后来康飞离家出走那次,刘玉去哥哥家找过,哥嫂才知道妹妹家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安宁。

在吴康飞被找回来之后,舅舅与舅妈很是高兴,他们认为经过这次的教训,妹妹会悔过自新,对康飞好起来。

舅舅与舅妈很喜欢康飞,他们总是当着妹妹的面夸赞康飞,说他高大、英俊、聪明而且懂事,长大之后一定会变得非常优秀。对于这些赞词,刘玉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一下。

纸是包不住火的,吴康飞割腕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人们在背后都说刘玉狠心,这让刘玉很是恼怒。在刘玉看来,自己是没错的,怪就只能怪康飞太不听话了,而且精神脆弱得很,受不住一点刺激。

终于在一个月之后,舅舅与舅妈听说到了妹妹家出了这趟子事,便为康飞的前途深感担忧。

某天一大早,刚起床的时候,舅妈就对舅舅刘全说:“与其我们整日担忧康飞,不如将他领养算了。既然妹妹这么讨厌他,我们将其领走 ,她一定求之不得。”

“也对,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康飞这么好,妹妹却不知道珍惜。唉!”刘全叹道。

“她如果知道,她如果肯有半点珍惜的话,就不会酿成这样的苦果了。”

“那如果是收养的话,我们该如何收养呢?是把他收继过来,还是将他养至成年就交还回去。”

“看你妹妹那副模样,肯定没有想过叫康飞给她养老送终。她的心都在幼子康民那。真搞不懂康民有哪一点比得过康飞,论长相,论身高,或者论课业成绩,他都处于全面的下风,亏你妹妹还这么喜欢他。依我看,将康飞过继过来,你妹妹一定求之不得。”

“可咱们已经有两个小孩了,再收养一个,压力会大到可怕。”

“是这么回事,但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对不对?”

刘全沉下了眉头,过了一会他说:“这不是儿戏,我得考虑考虑。”之后两人之间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刘全已有一个长女同一个幼子,长女正在念高中,幼子则在上小学。不过虽然刘全同妹妹刘玉家各有两个小孩,但刘全夫妇经营有方,家境要比刘玉家好上不少。尽管如此,要多增加家人一个,还得思忖思忖。

第二天早上,刘全对妻子说:“妹妹愿不愿意让我们收养康飞,这还不知道。等哪天我们两家人碰面了,到时探下口风。如果她嘴角松动,我们就将康飞过继过来。你看怎么样?”

“你想得没错,就按你所说的办。”妻子回答。

新的天地

没过多久,刘玉回了趟娘家。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她在哥哥刘全家吃饭。嫂子就问她:“前几天的时候,我们听闻康飞出事了,现在怎么样了?”

“他那个不争气的家伙,净给我们添麻烦,还劳你们操心。上次他同我赌气,想要自杀,后被及时救了回来,命也算大。”刘玉答道。

“这么说你们母子性格有冲突啰,八字不合什么的。”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康飞手上有重复的手纹,依算命的讲,有这种手相的人对家人不利。”

“对家人利不利,不在于他的手纹,而在于你们怎么对他。你们对他好,他就对你们好;你们对他差,他就对你们差。”一旁的刘全终于忍不住插起话来。

刘玉怔了一下,“兴许是这样吧!但世上生有双重手纹的人,再怎么也是奇葩一个。”刘玉回答道。

“一个人生有异相,你可以往坏的方面想,也可以往好的方面想。康飞性格温和,学业优良,也许长大之后能成为响当当的人物。”

“得了吧,像他那样,以后没准会给我惹出什么祸来。”

“如果你怕他惹祸,让他住到我们家得了,我们替你管着他,保证他生不出事来。”刘全的老婆接过话说。

刘玉愣住了,她以前是有过将康飞送出去的想法,但没料到哥嫂会亲口提出来。

但刘玉死好面子,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对康飞偏见良多。因此她问嫂子:“嫂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康飞在你家,你不好过,康飞也不好过,我们这不是担心嘛。”刘全替自己的老婆答道。

“你们说的也对,我觉得自己同他,就是八字有冲突什么的。如果你们愿意收养,我很高兴将他托付给你们。”刘玉的嘴角终于松动了。

“等康飞念完这个学期,你就带他过来吧!”刘全说。

刘玉答应了,不过大家没有谈过继的问题。这一点,似乎很难铺上台面。刘玉走了之后,刘全夫妇商量着将康飞养大成人,就把他送还给刘玉。如果某天康飞争气,考入了大学,这笔学费,刘全夫妇是不会给他出的,这笔开支,可是不小。最多只能送他上完高中。

刘玉回到家后,先同丈夫吴学乙商量起来。吴学乙虽然想看着长子康飞长大成人,但仍是觉得康飞跟着舅舅过,会是更好的结果,他便同意了。

夫妇俩商定好之后,便将康飞叫上前来。

“儿子,你觉得父母对你怎么样?”刘玉问。

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嘛,不安好心,吴康飞心想。但他又不能明说,只能伪饰一下,于是他说:“父母对我,有生养之恩,这点孩儿永生难忘。”

“知道就好!不过你舅舅与你舅妈说要把你收养,这点你怎么看?”刘玉再问。

“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康飞强压住内心的欢喜,故作平静地反问道。

“你舅是个好人,他知道你在咱们家过得不快乐,就想把你接过去。”刘玉答道。

“准备什么时候?”

“读完本学期。”

康飞高兴坏了,这个晚上他彻夜失眠。他希望最好舅舅能够将自己收为继子,这样以后他就不需要再回这该死的家。

过完了大年三十,吴康飞就随母亲去了舅舅家。这年康飞十三岁。舅舅与舅妈看到康飞后非常高兴,不久后还给他买了新衣裳。

隔一段时间没看到欧敏,吴康飞还是挺想她的。但很快,吴康飞便慢慢将他遗忘。毕竟欧敏是那种华而不实的类型,长相虽然清甜,却太过傲气。人的美丽有分内外,后者更加动人。脸蛋瓜子长得匀称,却不贤淑的,就如同美丽的毒蘑菇,只能远看,不能近闻。而那些外表寻常却事事为人着想的,就刚好相反,如同质朴却味道醇厚的蘑菇,叫人难以忘怀。

自从到了舅舅家后,吴康飞便再也没有挨打、受骂。他与表姐、表弟的关系也都很好。他的成绩,也一直稳居年级第一。小学毕业的时候,吴康飞以优异的成绩,升读市里的重点中学。这在当地,等同于爆炸性的新闻。

吴康飞没有被舅舅收继过去,只是舅舅家负责了他读书的费用,一个子都没让其父母掏。

大学的时候,吴康飞获得了全额奖学金,他会利用暑假的时间打工,挣取生活费。刘玉则在康飞读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去世了,她的生命被严重的肝腹水夺走。

毕业后,吴康飞与一个同班同学结了婚,婚后夫妇二人育有两个非常可爱的女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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