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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树

2016-09-13 12:49 作者:胡杨枫渊  | 1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将军树

作者:胡杨枫渊

      我说的将军树其实是一棵高原上最普通不过的老榆树。它生长在名不见经传的沟壑之间、村头院落。甚至在很多年以前它就是贫穷与落后的代名词——因为它生长在我的故乡陕北!这棵老榆树是我的战友、老首长家的。

      来,大榆树灰褐色的树枝上缀满了暗红色的榆钱花蕾,就像凌寒梅那枝条上的一颗颗小蓓蕾,使得陕北的喜翼早早地萌芽在孩子们的眼里面、心头上。

      榆树,在六七十年代几乎是所有陕北人家的救命树。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那一串串浅绿色的榆钱采下来拌进糜谷碾碎的面糠之中蒸着吃、或者捋一把直接充饥,毫不夸张地说,榆钱就是父辈们得以生存的救命粮食!

      对于榆钱,我也有着非常深刻的童年记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农业合作社时期,分到各家各户的粮食是十分有限的。记得农村秋收时节分粮的傍晚,不亚于现今城市里明星大腕们某一场签名演唱会那样热闹非凡,大人小孩云集在高若小山的玉米棒子堆,土豆、南瓜堆前等着分粮。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农民们追崇粮食完全是为了延续生命;而今粉丝们追随明星多半是为了满足物欲过剩后所谓的精神享受。

      将军的童年也是跟随在老实巴交的农民父母身后,幼小瘦弱身躯的腋下夹着一条补丁摞补丁的大麻布口袋,双手捧着一个黄灿灿的玉米棒子,看生产队长掌控的秤砣是高了、还是低了?其实那种秤杆倾斜的幅度并不能影响胃子饥饱的程度,只是穷怕了的孩子们的心理作用罢了。

      每户人家按工分多少都能分到大小不等的一麻袋“口粮”,其余的要等到晒干装袋后统统上交到“公社”的粮站里。这时候,全家人就能够饱食一顿清水煮玉米棒子、青菜熬豆汤了,那种味道胜过了今天年餐的香美。

      在土窑洞的门面上挂一筐未脱粒的糜谷穗儿和老掉牙的玉米棒子,那是陕北人家精打细算的谋生规划。母亲从她婆婆那里打过门就学会了如何居家过日子,山里的花草树木都是赖以生存的万不得已的美味食材。黄花乍开,一朵一朵地采摘下来,经沸水轻煮,捞出晾干后可做烧汤的调料用;苦菜、荠菜、苜蓿的嫩苗采摘回来后,一凉扮那都是极好的下饭菜;榆钱和进粮食磨碎的糠面里,捏成窝窝头蒸着吃,更是全家人充饥的不二主食。谁家要是有一株高大茂密的老榆树,那便是全村人眼里啧啧称羡的焦点。而今天,我们却不辞劳苦地驱车回到乡下春天的田野去寻找那些美味,一半是为了找回遗失了的纯真,另一半却是为了野菜的无公害、纯绿色。

      家乡的父辈们从铁了心“闹红”,到供子女念书识字,陕北人认得一个死理——读书能出人头地。身为长子的男儿把最好吃的每一顿饭菜都要从自己的碗里分出一部分来拨进弟弟妹妹的碗里,把每一件最好看的衣裳都要让给弟弟妹妹们先穿。因为陕北人有一个千百年来传承的规矩——长兄为父,长女为母!这是一份责任担当,也是一种道德传承。

      母亲的泪一颗颗地掉进天旱时庄稼枯萎的田间;父亲的苦惆怅在涝时洪水推走青苗的地头。一边是嗷嗷待哺的幼小儿女,一边是靠天吃饭的皇天厚土。陕北人,经历了多少代靠天吃饭的日子?却也从这一片贫瘠的土地上历练出能吃苦、认死理、顾大局的遗传。

     十九岁那年,将军从中学校园里告别恩师、挥手同学;站在村头的山梁上不忍回首童年欢乐的山川河流,更不忍回望衣衫褴褛的父母双亲。一任身后的叹息化作渐行渐远的动力。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树记,不似人体上无端长出的肌瘤,它是树木生长年代的印记。谁家门前的老榆树生长年代越长久,主人侍弄得越勤快,它就会十分“感激”地生长出一蓬蓬葱翠的树记。无论是书香门第、还是农耕人家,树记的出现,预示着积善人家的未来运势——不是发财、必出官员。农民讲究万事万物,皆有因果。

      母亲从小就教导儿女们不敢拿人家的一根针线,不要摘人家的一颗杏果;父亲教诲儿女们要吃苦耐劳,与人相处不贪小利、不藏私心。言传身教不敢有丝毫马虎。越是在艰难困苦的岁月,越是要坚持正直善良的操守。

     “我那儿子,打记事起我就没叫他扭过人家的一个瓜,掐过人家的一根红薯蔓。”母亲如是说;“儿子当兵走时,看着他穿上崭新的军装,我这个当父亲的手里硬是拿不出一块钱来给他,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我这心里只能是悄悄地自责、默默地流泪!”父亲这样讲。

      时光退回到1997年的新疆和田,当我有幸成为将军的战友、部属时,我时常感受着他兄长般的关怀与照顾;聆听着他入耳入心的谆谆教诲。我从一名普通的基层排长成长为一位部队部门的高级参谋,无论从带兵训练还是到为首长出谋划策;也无论从个人情感的坚守把持还是到持家尽的身体力行,无不深深受益于他的言传身教。

      我喜好业余写作,即便在我转业回到地方后,每当工作遇到挫折、个人升迁遭逢坎坷,每每诉诸笔端后总能得到他及时的阅读批改,直至今天。而他也在不断地进步升迁,经受住了时代浪潮的考验——于惊涛骇浪中前进,却从不会左右摇摆、随波逐流!

      我常常在想,当一个人面对机遇与挑战的时候,往往童年的艰辛决定着他前行的方向。唯有不忘初心、顺应时代潮流的发展,方能志向坚定、胸怀天下、勇于担当!

      带着我的军旅情节,怀揣我的文学千结,我终于走进了工业化旗舰陕北的将军故乡——国家能源重化工基地的腹地——陕西府谷县大昌汗镇。

      将军的父亲给我讲了一个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我的眼睛得了白内障,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在身边的女婿带着我到你们工作的市里做了一次手术,手术没做成功落下个半身不遂。”上一层楼梯,还是我扶着老人挪上去的——他的左臂和左腿变得很僵直,行走起来十分困难。

     “我今年84岁了,除了这不听使唤的胳膊、腿,大叔我的身体还硬朗着哩。”老人一边说着,一边要端起泡茶的水壶来给我们添水,我赶紧接过他手中的水壶给大家分别添上。“哎,我这一生厄运不断。那次手术做完回来后,过马路又被一个煤老板的小轿车给撞了个头破血流。你知道怎地?住了六天医院,感觉没什么大碍了,我一把拔下针头硬让医生给我办理出院手续。咱没事就对了,住一天花人家一千块钱,煤老板不心疼钱,可我这心里不好受。”老人摘下老花镜揩着眼角的泪水,顿了顿继续给我说,“可把那个煤老板给吓坏了,抱着我劝我再住几天医院,说他有钱,一定要把病看好。咱明明没病嘛,只是个皮外伤,为甚要多花人家的冤枉钱呢?在医院里住着还不如我回地里刨挖着舒服。”

      告别老人前,我特意来到将军曾在部队上给我讲过的那棵令他魂牵绕的老榆树下。十几米高的老榆树在深秋艳阳的照射下显得绿意墨染,高大挺拔。两个人都抱不拢的树身托举着茂密与沉稳,树下的黄土经常有人在翻新,而这时常翻新土地侍弄老榆树的人就是将军年迈的父亲、母亲。

     我特意抱了抱这棵粗壮、高大的老榆树,心底油然而生:将军,你就是咱善良朴实的家乡父老精心培育成的一棵参天大树呀!

(2016.09.13写于陕北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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