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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同学

2016-09-05 08:56 作者:和平年代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 和 老 同 学 《小小说

蒋 立 周

我有位同村老同学,从打泥巴仗下河洗澡同到高中毕业,摸泥(莫逆)之交也。他四岁半发蒙,到我俩同为七岁进乡小时,他已在私塾读毕《四书》。他家小土地出租成分,离富农一步之遥,我家乃贫农,坚定依靠力量。他家线装古书不少,常常邀我光顾,常常令我划不清界限。上学十二年,我俩皆同班,学业成绩总高出我一大截。不好意思,若非他不厌其烦地帮助,我哪能读到高中!不过,我也帮他不少。他瘦小体弱,胆小寡言,常常受大同学欺负,我路见不平一声吼,拔拳相助;学校农场劳动,我总把他挑的东西放一半于我竹筐里;高中期间,他学业成绩总在全班第一,荣任数学科代表,五六个成绩掉队的同学因他的重点帮助赶了上来,为学校参加全县全地区全省统考比赛争了光。可他只管埋头读书,不大抬头看路,班上“一把手”常说他走“白专”道路,开班会不点名批评。见他低头揩泪,我这位算“六把”的劳动委员,哪里忍得住?才不顾那顶乌纱帽,立即跳出,针锋相对:“只想当积极分子不管学习就是红吗?帮助同学提高学习成绩也是白吗?为我们学校提高统考名次不算红吗?”于是乎,既害怕我且嫉妒他的“一把手”闭上了嘴巴,班主任老师却在他的毕业评语里,以一手漂亮小楷写上:“该生学习勤奋,成绩一贯优异,乐于帮助同学,……。”看罢,我都感到脸上有光。

六二年秋高考,收生较少,我还为他家庭成分担心呢,殊不知,他却考上全国重点大学数学系,而我这扶不起的阿斗自然落榜。接着,兵分两路,他背上书包西去成都,我穿上军装南下福建。据说,皆是大学校,一个高等知识学府,一个部队大学校。期间,我俩“大学学友”通信不怠。我写信不要钱,他得贴八分钱邮票,尽管他家境不好,却没少我一封。我鼓励他多追求进步,别只顾学业,他鼓励我紧握枪干,不能让老蒋打回来。

六八年,我复员回乡作基层税务员,他却分到凉山州某县中学教书。不久,他回县与一位小学老师完婚。我已是两个儿子的老子,儿子他妈乃场镇食店端盘子的,远不如老同学夫人,我还是厚着脸皮主持婚礼。他滴酒不沾,却从凉山带回两塑料桶烈性包谷酒,我喜不自禁。婚礼晚上,我独自喝个烂醉,差点误入洞房。别笑!从此,每次回乡探亲,他都带回凉山彝酒。趁着酒兴,我和他夫人说笑话,其乐无穷。

八十年代中期,我调到市地税局,专干地税收缴,他则因照顾夫妻关系调到市国资委,专作国有资产统计。我的工作多与他们的所属企业打交道。早年,企业还能照章纳税,后来慢慢学赖,常常为减税与免税、国税与地税、营业税与所得税发生矛盾,直至撕破脸发催税通知或请银行扣款。别看我一个小小税务员,多大老板多富大款都把我当个人物,可也有个别中央企业,不把我们地级市放在眼里。好!你耍赖我耍硬,非收全收足不可,不然,枉自我当了几年兵,有时闹到局里市里。自然,地方财政收入增加不少,我亦收获不菲,不仅出色完成指标任务奖金增加,而且很快提为正科长享受副处级待遇。(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常常担心老同学暴露我俩关系,企业托他来说情,国资委给他下任务,我怎么办?我虽性格强硬,可也很重友情,我俩关系非同寻常呀。幸好,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来找过我,即便常来辅导我儿子考大学,也不谈税收问题,一副公私分明样子。我暗自庆幸:老同学的性格没变,而今实在难得啊。可他待遇呢,“妇科病” 严重,副科级位置上踏步良久。论他工作能力和认真负责态度,以及工作实绩,我早有耳闻,常常为他不平。有次,我实在忍不住,问他:

“你们国资委不晓得我俩的关系吧?”

“早就知道。”他淡淡答道。

“没喊你来说情。”

“早就喊了。”

“是你们单位头儿还是企业头儿?”

“我们单位主任。”

“老天爷!”我一惊,看他一阵,“你怎么说的?”

他这才微笑道:“我说,我们虽是同学,关系一般。主任你也晓得我的性格,放不下脸皮,他是当过兵的,我们都喜欢一是一二是二。头儿不说话了。最后他只说了一句,我们有责任为国企发展保驾护航啊。”

我本想夸他答得好,也佩服头儿会说,可还没夸出口,却为他提心吊胆起来。我缓了口气,说:“完了,你这辈子副科到顶了。”

“副科就副科吧,还有五年就退休了。”

我实在不甘心,说:“你堂堂重点大学毕业生啊,你的大学同学有省部级的了。我看,你可以当外星人了。”说罢,我又后悔,不该如此刺他。

他脸色虽黯然下来,还是反问:“未必找他要待遇?”

我想了想,说:“好吧,为了老同学,我只好变通变通了。”

“怎么变通?”他依旧一副书呆子相,“你是说给企业减免税?要不得,要不得。莫为我犯错误啊。”

“你放心,我绝不会犯错误。政策也讲实际情况,讲灵活性。再说,而今哪里不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为了老同学,我这回豁出去了。”

“真的要不得,要不得!”他急了。

“你莫管!你回去给头儿说,我给老同学讲了,他们答应研究。企业要写个材料报上去,说明减税原因。”

“嘿。我不干。”

“哎呀,老同学,看在我们娃娃朋友面上,你就试一试吧,还可以测一测,为啥不提拔你,是不是因为你不听他的话。我敢说,……”

他想了想,终于说:“好吧,我试试。不成就算了。其实,我觉得头儿不错。”

“但愿如此。”我答。

半月后,我问他:“头儿怎么说?”

“他很高兴,说,对嘛对嘛,都应该为壮大国有资产出力嘛。你的职务问题,我早就考虑过,可是不少同志反映,你不愿和大家打成一片,不随大流,傲气嘛。现在么,职位已经满了,不能再提了,待遇么,还可以研究研究。看看,我说头儿不错嘛”

我忍住笑。他一停,我忙问:“研究完没有?”

“前天通知我了,正科级待遇。”

“老同学,你该懂了嘛。哈哈,哈哈!”我一阵大笑,差点断气。

他亦跟着大笑,却很勉强。末了,他问:“你们研究了吗?”

“研究了。为了老同学,我们同意。”

“哈哈哈哈!”他笑了,却像在哭。我也笑了,却是苦笑。稍阵,我未加思索,冲口而出:“只减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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