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月色

山楂月色

这几天心里很想静静。听说七月二号群英雅集，忽然想起小花园的山楂树，在这满月的光里，回忆回忆她的样子吧。月亮渐渐躲进云层，实事求是朝气蓬勃的灯光，映照在青石上；晚风轻拂我的灵魂，斑驳树影也渐有渐无。我孤独地摸摸光头，那年仿佛昨天。

沿着杨树，是一条笔直的通窝大路。这是条不幽僻的路；白天好多人走，夜晚也不寂寞。大路两旁，耸立着白杨，比姚明还高。路的左边，是片树林，阿军老六上树摘过柿子。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昏暗昏暗的，可以拉手。今晚就昏暗，仿佛见阿丘与她的黑影。

路上还有一个人，轻盈婀娜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她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躲到另一个世界里。我爱芬芳，也爱寂静；爱兰草，也爱茉莉。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没法去做，便觉是个扯淡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感觉全是废话。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空蒙月色好了。

回到花园的山楂树下，胡想的是田田的影子。影子开始很高，像舞台上旋转的裙。明暗的影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亮光，如是纤纤的兰花指，如是回望月光的的凝眸；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狱的犯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我才意识到这无非是千年的梦幻。这时候山楂树似乎有一丝的颤动，像幽灵般，霎时思绪又回到现实中来。几个学生肩并肩轻轻地走过，这便宛然二十年前我们的样子。叶子底下是破旧的石桌，老破了，见雨就能长苔藓；薛疯子还在那照相了。

月光如撒尿一般，断断续续仿佛前列腺有大问题。万年青年宾馆改成了图书馆。办公大楼仿佛和二十年前一个样；只是外墙刷新了些。西面教学楼，几扇窗户透着淡淡的光，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月影时隐时现，变幻也别有风味的。天女是穿着婚纱飘过来的，花瓣随风地飘洒，落在我的掌心你的秀发，如初婴皮肤的嫩；观音的酒瓶习惯插着柳枝，刚好衬托出妩媚端庄。花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羞答答玫瑰静悄悄地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花园的四面，除了山楂，还有石榴和海棠，而山楂最多。这些树将石凳石墩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是特为恋人们留下的。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山楂的风姿，抽了大烟也能辨得出。树梢上隐约有教室透过的一点点光，只有些大意罢了。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恋人累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三环的车鸣与车站的叫卖；但热闹是它们的，跟我没毛关系。

忽然想起毕业那晚的事了。毕业是分手的理由，学长也是如此，而我确实没有；主要是从来没有牵过手。梦里牵挂的柔情的她，一去是没有回头，跟着别人就走了。爱钱人去了税务局，心碎人去了残联。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韩超导《大学赋》里说得好：

来时童男童女，芳心荡漾；醒时想你，睡时梦你；书满纸相思言，谱两行恋恋曲。纤手弄玉唇启，凭栏默语；秋秋夏夏，幽径寻花，八一湖而心跳，颐和园而泪哮。

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 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于是又记起，韩超导的《山楂曲》：

山楂泛红晕，含羞浅低头；低头弄裙素，素心如溪流。

今晚她若乘风来，这时的山楂也青涩味道了；只不见嫦娥舒袖的影子，心凉凉的。这令我到底惦着归途了。——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正伴油灯等我。

二零一六年七月，北京中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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