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本的影响有多大？

课 本 的 影 响 有 多 大？

蒋 立 周

近日，一篇网文云：“据媒体报道，语文出版社修订版义务教育语文教科书已进入《2016年义务教育用书目录》。……，这一版教材的修订幅度很大，但争议的焦点却落在了一个细节上。报道中说，《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由于与现代和谐社会导向不符，被换为《智取生辰纲》。”

看罢，感慨良多，如哽在喉，亦觉好玩，颇能搞笑，于是乎也，俺斗胆仅就语文教材内容对学生有多大影响为题，谨作探讨。但愿没在班门弄斧，成为笑料。

为着阅读方便，俺将两则故事名称简化：《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简为“拳打”；《智取生辰纲》简为“智取”。乍看，原来是常见的两种达到目标之方法。一个用拳头，一个用脑壳，一文一武，体力与智力，简单与复杂。

看过名著《水浒》的都知道这两则故事，“拳打”讲体制内军官提辖鲁达，看不惯恶棍郑屠欺负贫弱的金家父女，路见不平，拳头相助，三拳打死持刀对抗号称“镇关西”之郑屠，为民除害。大凡读到此处，看官多是痛快之至。“智取”则讲以晁盖为首的七条好汉不满贪官掠夺百姓，经过精心策划，智取金银珠宝赃物。大凡看罢此章，拍掌叫好者不少。两则故事跟《水浒》其他许多事件一样，赞扬梁山好汉行侠仗义，锄暴安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正义勇敢之举惩罚贪腐奸佞之辈，最终逼上梁山，结竿而起。可以说，两则故事大同小异，半斤八两。(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那么，而今的语文教材修改，倘若确以“智取”代替“拳打”，似有多余。如果仅为担心孩子受到“不良内容”影响，“与现代和谐社会导向不符”，亦觉勉强。

俺自小接触《水浒》《三国演义》，还是竖排繁体线装的老版本，初小学期便已通读。虽不识所有字，不解所有句意，大意全懂，还能给同学讲出完整故事，引得同伙急待下回分解。读高小时，省下钱买了一本写诸葛亮的书，佩服军师计谋之至。尽管当时有人训

导：“少不读西游，青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少男少女不读红楼。”俺不吃这套，没分哪个年龄段，想读什么读什么，书不过瘾，翻连环画，一遍不够，从头再读。三十年后，名著改编成影视剧，仍不放过每集，哪怕看到夜半，中“毒”匪浅。可俺依然本性难改。讲“拳打”，手比缚鸡之力强不了多少，一生从没试手，怕挨；讲“智取”，更是俺之弱项，性情中人，爽快之至，常常语惊四座，让人抓住辫子。待人处事更是如此，绝不口是心非，玩弄手腕，既不结拜兄弟，也不哥们意气，该咋作则咋作，哪学羽扇綸巾！想来，恐怕大多芸芸众生也是如此。凭俺七十年孤陋寡闻，没听说哪位少年读了《西游记》，想入非非，学孙悟空腾云驾雾，摔个鼻青脸肿，以致一命呜呼；没听说哪位青年读了《水浒》，凡事看不惯，动辄抱不平，杀富济贫，对抗官府。就连人们喜欢唱的《好汉歌》，也没见谁“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来就出手”；没听说哪位老者看了《三国演义》，挖空心思，足智多谋，草船借箭，偷梁换柱；没听说哪些少男少女因读罢《红楼梦》，才去偷尝禁果。于是，不禁要问，四大名著问世前，有没有那些社会问题？作者凭空编出来的？

进一步讲，就是那些走上邪路违法犯罪者，没听到某巨贪深刻忓悔说，他之如此大贪特贪是受了蔡京高俅的“不良影响”；没听到某些生活糜烂的大官们说，跟多个女人有不正当关系是学西门庆；没听到买官卖官者交代，之所以结帮营私，投机钻营，诡计多端是奸雄曹操带了头；没听到失足女坦白是受潘金莲、阎婆惜，杜十娘之教唆；也没见下毒杀人犯说他是虚心学习那位卖酒的白胜先生。反之，就是那些确实读过古典名著，或看过如今影视剧者，也没听说哪位革命家在回忆录里讲，走上革命道路是受了梁山好汉聚义水泊的影响；没听说今日反腐“打虎”是因武松带了好头；没听到哪个受人欢迎的警察说是以鲁提辖为样板；更没听到宇航员上天是齐天大圣腾云驾雾的启示和鼓舞。足见，古典名著对人的影响非常有限。

同一本书，同一时代，同一教师，环境全同，效果却是千差万别。古代伟大教育家孔子弟子三千，却只有七十二位成为圣贤；而且，有很想当官的，有不愿当官的，有紧跟孔子一步不离的，有远离孔子的，有发财的，有受穷的。今天同级同学走出社会，依然如此。同样书本影响，却不一样效果，何也？书本是外因，并非人人照书本办，当耳旁风者多矣。学生的心性才是决定性内因，关键在于自己。何况，从思想到行动还有一段距离，有个内因起作用的过程，其间，或有难越之坎，比如你想学孙大圣腾云驾雾，地球还拉着你呢。真正能够接受书本影响者，恰恰是那些深刻领悟文化精髓，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刻苦磨炼心性，追求高尚人品的读书人，并非凡读便能立竿见影。

多年来，人们已经形成如此思维定势：一当出现某种社会问题总喜欢先从书本找原因；或者评价一本书总喜欢先看它对社会的作用，即政治标准。一度时期，不少优秀书籍被打入另册，冠以莫须有臭名，名著《水浒》也惨遭批评过。孔子论述文学艺术（诗歌）之作用的“兴观群怨”说，只剩下一个“怨”——干预现实、批评社会的作用。而今，却又仅取“兴”——激发人精神兴奋、获得美感享受，把文化当作商品消费，享受娱乐至上。

既然如此，语文教材修改何必那么较真。再说，用蒙汗药麻翻挑夫比拳打好不到哪里去，都不合法。况且，“拳打”一文没入语文教材前，早有动拳动刀的了，它是果而非因。取消“拳打”一文后，谁能保证不会再有动刀动枪的？说不定飞机导弹齐上阵呢，那么，源头在哪里？

可见，从语文课本里找源头，恐怕是迷路了；担心“不良内容”影响学生，似有杞人忧天，过于看重文艺作品的社会功用了。真正对学生影响最大的是社会，是世间大舞台，是难以挣脱权力金钱美色逸乐诱惑的“大染缸”，社会成员包括家庭亲人的一举一动才是他们的老师。不然，何以有那么多单纯有志的学生走出校门不久，社会大海里还没游上几圈，就变了呢？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843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