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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我的母亲

2016-05-17 15:15 作者:笑傲江湖  | 1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回望我的母亲

5月8日,时髦的母亲节。我看到几篇为母亲祝福的文章,而我的母亲早已过逝三十二年。母亲去逝那年,我二十一岁。我不足十六周岁考上中专,毕业后参加工作。从我出生到母亲过逝,在农村我和母亲一起生活也就十几年。母亲虽逝,但母亲的言传身教,却点点滴滴滴灌在我的心田,母亲勤俭、宽容坚强、尊老幼、尊重知识的优秀品德,一直鼓励着我向前,并影响着我的教育子女观。我觉得要写写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生于农历1923年9月23日,属猪,病故于农历1984年2月18日。享年六十一岁。母亲生我时已四十岁,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有病,她佝偻着身子,裹着小脚,每天在家不停着忙碌。小时候家里穷,不曾记得给母亲过过生日。倒是我过生日,母亲总是要张罗着给我吃碗鸡蛋卤面条。

我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爷爷奶奶在我父亲十二三岁前就去逝了。家里就靠父母支撑着。上世纪六十年代搞“四清”,在大队开代销店的父亲,顶不住有枣没枣敲三杆的压力,要用死去证明自己的清白。敏锐的母亲好像预感到什么,就和我姥姥说起父亲的反常,姥姥紧紧盯着父亲的一举一动。一天,姥姥发现父亲拿着绳子出门,连忙吩咐大姐和大哥去追,等追到西旱池,问父亲,父亲还真是要去祖坟大柏树上去上吊,爷仨痛哭一场,总算回了家。晚上大队还要开批斗会,母亲对父亲说:“不如就认了吧。人活着比啥都强。”

十几年前,曾在乡政府帮助过工作的外甥,给我带来了一份旧档。说是乡政府要销毁一批旧档,在清理时发现有我父亲的“四不清”材料。我打开旧档仔细翻阅,档案上显示我父亲“四不清”主要有两条罪状:一是投机倒把。有人举报我父亲香烟低价进,高价卖,从中牟利。原来是姥姥娘家一个本家侄女嫁到我大队,她丈夫在武安某铁矿上班,回大队带回几条香烟,托代卖。二是售货缺斤短两。有几位社员举报在买醋或酱油或盐等等,一斤少给半两。我父亲是不承认错误的,后经不住大队的几次批斗,在母亲的劝说下,万般无耐的承认了贪污。

“四清”工作队和“运动红”们翻开进货单,醋、酱油、盐、糖、碱面等,都按每斤少给半两计算。两项合计共贪污565元。上世纪六十年代,贪污五百多元,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接下来的就是退赔,没钱就用房子顶账。我家东屋、西屋和南屋都被顶了账。一直到我考上中专后,生产队解散前,南屋才被父亲从第八生产队赎回。(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父亲终究不是大人物,心胸承受不起巨额赔款的压力。在“四清”结束的第五年竞一病不起。我清楚记得,那时,我才炕台高。母亲遍请当地名医。有一天,几个医生在我家东屋土炕上为父亲会诊,最终也没诊断出啥病。多数医生认为像食道癌。父亲的病,一天比一天重,直到有一天,父亲想喝水,母亲让我给父亲端去。父亲看看我,接过碗,突然“哇”的一声,一条状血条吐到碗里。我吓了一跳,母亲也大惊失色,也以为父亲快不行了。吐后,父亲反而慢慢好起来。父亲是个聪明人,年轻时曾在邢台市羊市街中药铺做过三年司药。父亲就给自己开中药吃,几年过后,父亲竞奇迹般的好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国家兴办合作医疗,大队缺医少药,父亲被选到大队合作医疗做赤脚医生。父亲到卫生院跟上边来的医疗队医生学习西医,并和他们交流中医。医疗队认为父亲懂中药,就抽调父亲去公社卫生院帮助做丸、散、膏、丹之类中成药。那个时期,虽然贫穷,但全家同舟共济,其乐融融。父亲每天背着药箱,走东家,串西家为社员看病。母亲也不曾因为那些举报过父亲的人来找父亲看病而将他们拒之门外。父母对仇人的宽容大度,可见一斑。

"四清"过后,代销店换了别人经营。店还是那个店,称还是那个称,冤枉的阴影却伴随了父母的一生。没有一级组织肯给一个农民平反,这就是"运动"。由于父亲的经历,使我在近三十年的机关工作中,时常警示自己,宁肯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母亲的娘家是中农,按成份推测,母亲应该是出生在一个殷实家庭。姥爷生前有两任太太,前任太太生了我舅舅,后任太太,就是我姥姥,只生了一个女儿,就是我的母亲。姥爷死的早,我不曾见过。只记得,小时侯跟从母亲去舅舅家小住,感觉舅舅家的院落方方正正,特别大。姥姥常住我家,现在想来,一来是为照顾我多病的母亲;二来是帮助照顾我们全家。姥姥活了八十五岁,无病而终。有一次,我从社中上学回家,不见母亲。以为母亲不在家,可后来却听到母亲的哭泣声。我走到里间屋一看,原来是母亲独自一人在流泪。我问母亲为何?母亲说“想你姥姥了”。母亲可以独自一人在背后哭泣,但在人前我却没见过母亲掉过一次眼泪,即使在家里最困难的时期,母亲一声不吭,独自承受着生活的艰辛。母亲外柔内刚的性格似乎也传给了我,并影响着我的下一代。

母亲笃信佛教,每到初一、十五总要上香跪拜天地。特别是过年,敬神隆重而神圣。我小时候,总认为母亲在搞封建迷信。因为父亲是当医生的,我和父亲一样是不大相信迷信这一套的。

母亲识字与否,我不曾问过。但母亲对子女教育是一视同仁。大姐好像是我村第一个会用缝纫机做新式衣服的人,原因就是大姐上过学,心灵手巧,在窑坡学裁缝的几个姐妹中,学得最快,做得最好。母亲对我读书,更是寄予很大希望。母亲说:“啥虫攻啥木头”。只要我在学习,母亲就不让别人去打扰。

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七八年临村有人考上了中专。七九年过年后,我所在的学校还在开门办校,老师没有几个公办教师,教材用的是试用单行本,老师带领同学们还时常去学农。母亲让我向老师请了几个月假,在家自学。自学丛书是借的在社中教书的二表哥的。在自学期间,母亲从不让我做任何家务活,也没有让去帮种地。母亲对我说:“好好念书,你长大了,要是能像孟昌那样干个公家活,就好了”。

当我一九七九年九月考入邢台卫校,要去学医前,母亲和父亲商议,特地请村里的头面人物到家喝了一次小酒。我要去邢台上学,母亲想方设法为我做了新被褥。怕我粮票钱没地方放,还别出心裁地在被子内一侧开了一个小口,里面缝制了一个小包,装上暗扣,从而保证了我在三年中专学习期间没丢过钱财。等我二十几岁调到市委机关上班时,才知道孟昌是个老干部,任过南干渠管理处主任。

母亲对我的教育,不曾讲过大道理,更没有打骂过,一切顺其自然。以致我在教育子女问题上总和妻子有分歧。妻子总说,我没有家长的威严,对子女教育不严厉。我想,这大概也是受到了母亲的影响吧!

一九八二年八月,我分配到医院工作,实习工资33.5元,发了工资后,我给了母亲20元,第二个月又给了母亲20元。到第三个月我再给母亲钱时,母亲说:“家里有多少钱也就花了。你不要往家里交钱了,自己留着,等将来娶媳妇用”。

一九八四年初,母亲病情加重。我请假回家,和父亲一起照顾母亲。后来几天,母亲不能进食,只靠输代血浆维持。一天,母亲精神好转,母亲支开其他人,只让我留下。让我打开炕头上的箱子,翻开一个包裹。母亲说包里有80元钱,让我收好。我说我有钱。当时我已定级,月工资41元,小有积蓄。母亲说:“留着吧,有用”。一天,母亲突然停止了心跳,我赶忙让父亲找出强心药,也不知当时从那来的勇气,从来没有给患者心脏注射过药的我,给母亲往心脏注射了强心针。过了一会,母亲睁开了双眼。母亲开口第一句话是说:“再给我输上液”。母亲对尘世的留恋眼神,如同昨天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中。

母亲过世后,举行葬礼。大哥有个结拜干哥,还有母亲认的一个干儿。这样母亲就有五个儿子守。说起母亲的干儿,事情是这样的:邻村一家无子,从外村抱养了一个新生儿。新生儿要喂奶,母亲恰这时产后,孩子(在我二姐和二哥之间)夭折,经人说合,母亲当了奶娘。两年后,孩子送走,这个干哥还时常想念我的母亲,于是就认了干儿。我小时侯,每到腊月二十花集,这个干哥总和他父亲一起给我家送些菜来。母亲的葬礼很隆重,那时不像现在用车拉,棺木全靠人抬,坟地又远。听我二叔说,村里抬棺到坟地的人不少。

母亲一生勤俭,不曾享受过一天小康生活。却每天为全家做饭。家里虽然贫穷,但母亲总是想法改善全家的生活。母亲在院里养了几只鸡,鸡蛋舍不得吃,我常见她用罐盐起来,密封在罐子里,在没菜的时候,煮几个咸鸡蛋为我们吃,咸鸡蛋流出的蛋油,我仍然记忆犹新。家院东墙根长着一棵高大的香椿树,每到天,母亲总让我爬梯上房摘香椿嫩芽。香椿炒鸡蛋如今依然是我餐桌的最爱。在那个红薯当主食的岁月,母亲将红薯面拌点榆树皮面,轧成饸饹,又光又筋道,再做一个粉条鸡蛋卤,倒点自制酸菜水,真是好吃。母亲每年喂一头猪,补贴家用。有一年,父亲赶着排子车和我一起到渡口,卖给修水库工地一头猪。母亲拿到钱,别提有多高兴了。母亲去世后,姐姐和哥哥整理母亲的遗物,发现母亲纳的鞋底就有30多双没用,半箱子鞋底,一针一线纳的。母亲,这是何苦啊!

母亲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农村家庭妇女,没有学过教子知识,但她凭着对子女的爱,用全身心守护着她的每一个儿女。特别是对我这个老生儿,更是厚爱一层。大姐对我说,我小时候瘦的皮包骨头,不成样子。我想可能是母亲有病,禀赋不足。记得每年五月走节,亲戚会留下几个馒头,母亲总是悄悄让我吃掉。当我在学校犯了错时,同学家长找上门来,母亲没有当面指责过我,只是好言相劝,赔礼道歉。等过后,母亲只是嘱咐我以后改正。母亲对我的教育,润物细无声。她的优秀品质,时时陪伴着我。每当我教育子女,不知所措时,常常想起我的母亲如何对我,我总能得到启发,找到办法,最终使我的一双儿女都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

母亲以她赢弱之躯,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养育我们姊妹五人,外加一个干儿长大成人。单就这一点,她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如今,大姐已七十岁,大哥已六十七岁,二姐和二哥也都五六十岁,最小的我也五十有三。回忆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感到无比的温暖。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我的一双儿女都即将大学毕业。和子女二十多年的风相守,妻子付出了牺牲健康作为代价。回首我的母亲,又何尝不是。子欲孝而母已去。不要等到自己有经济能力时才想到父母。到那时,父母或已衰老,吃不动你孝敬的美食,穿不出你孝敬的衣裳。或已远你而去,享受不了你的孝敬。尽孝要趁早,对父母说句温暖的话,为父母做顿可口的饭,陪父母看看山望望水,不要给自己的人生留下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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