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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居笔记:《再谈土地和粮食》

2016-04-09 15:31 作者:周华颂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再谈土地和粮食

“耕者有其田,业者有其产”这是理民之情,是顺民之意。

土地向来都是乡下人的命根子,为了夺得土地的使用权,有时候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中国历史与其说是农民运动史,倒不如说是一部完整的土地争夺的战争史。历史上的曹操不也看准了这一点,成功的推广了屯田制嘛,毛泽东不也看透了这些,才有了革命的大后方吗?然而直到解放战争之后,实行了土地承包制,孙中山的“民生主义”才得到了实现。

其实,不仅在中国,欧洲的“圈地运动”同样使流离失所的白种人挥起了“斗地主”的锄头柄。不过,就数中国历史上的农民最吃苦耐劳,饿的实没有办法了,才会起来造反。但凡能够填饱肚子,任谁也不会提着脑袋瞎起哄。多少帝王将相看不透这一点,逆民之义,一意妄为,才招致了“覆舟之祸”!

父亲回忆说,想当初,“城里知青乡下跑,贫下中农就是好”的革命口号都喊破了天,深深地扎根了在青年人的心里。就算不甘心也没关系,毛主席的话谁还敢不听?

广阔的乡村总是大有可为:水库是要人挖的,犁头是要人拉的,荒地是要人来开发的... ...。知识青年抱着《红宝书》,饿着肚子高喊: “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一簸箕一簸箕地把自己的大好青,埋进了乡村的泥土里。话说回来,若不是这些热血沸腾的知青的挥汗如,楞仲坡可能到现在还没有供灌溉的水渠哩。(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当然啦,知青总是要回城的,多数人自从下乡开始就打定了要走的念头,必竟乡村生活总是艰苦难熬的。这里除了山就是山,唯一通向外界的,就是那条半导体无线电的信号。自从那条信号顺着村里的电线杆,从村头的高音喇叭里传出了“恢复高考”的消息,他们就离开了,走得毅然决然义无反顾。他们将要为新中囯的市场经济而做好准备。

留下一排空落落的泥墙土房,和土墙上那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革命口号。而那些在他们手里破荒的土地和良田,也将成为乡村“斗争”的主旋律,每个人都在为那些划分不定的土地准备好了锄头和扁担。

定西村全村的土地面积,总共有26个平方公里。其中,山林就占了七千多亩,全村共有6个自然坡,44个村民小组。七百多户人家,在实行土地承包以后,每户分到的土地也就那么几亩。

楞仲坡的主要经济作物就是水稻,水稻又主要以“杂优谷”为主。杂优谷颗粒整齐饱满,并且产量也高,当时乡里公粮所就规定所缴纳的公粮必是“杂优谷”。直到后来的“三提五统”才改成了收缴提留款,不再缴纳粮食成品了,村里的经济作才变成的糖庶。(当然,这是后话了)

那时候,楞仲坡是全村里最穷的一个坡,出了名的人多地少。这样说吧,外村的根本就没人愿意嫁进我们这里。楞仲坡不仅贫穷,还盛产光棍,因为盛产光棍所以愈加贫穷。光棍汉子多了,就喜欢打架滋事。在村与村、坡与坡之间的械斗中是闹得最凶的一个。与邻近的村、坡都是宿敌,打架都不要命。外村人根本都不敢到我们村里来,见了面就要打,路过都不行。我想,所谓的“穷横”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时候,与洞江村结仇,就因为青龙江“往龙潭”附近的一片垦荒地。各自都坚持是本村的所有,为此楞仲人还专门成立了个“青龙帮”,来专门对付洞江村人的“土地侵略”。后来,经由乡政府出面,多次武力调解,才平息了此事。虽然土地一分为二调解成功,但村里的汉子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是对此耿耿于怀。

土地从来都是楞仲坡人情感的伤疤,直到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村庄的田间地头,心头的疙瘩才被慢慢地抚平。市场经济的滚滚车轮把新一代的楞仲人载进了城市,带着面对城市的向往和好奇,在钢筋水泥间寻找生存土壤的肥沃。而那些曾经被上一代人视如生命的土地,如今又默默地走向了荒凉。只有老一辈怀着“但存三分地,留与子孙耕”的心情依旧坚守,恋恋不舍。而年青的一代却对这些从急风暴雨中得来的土地不屑一顾、不愿领情。

面朝黄土背朝天,烈日炎炎汗流浃背,如今的年轻人吃不下那个苦,受不住那样的罪,都在城市的空调房里唏嘘生活的艰难。这些年,生活在城市里,我虽说也沾染了不少城里人的坏习惯。但每次回到乡下,还是会随父亲到地里忙活。插秧割稻,打理庄稼的把式倒还没落下。三爷总说:“我老了,干不动了!眼看着这块地就要荒废了,我死不寓目啊”。我理解三爷的心情。是啊,乡村的土地是乡下人生长的根基。收成的季节,随时都会牵扯着我这个生活在城市里的庄稼人辗转反侧。

收割车的轰隆声碾过之后,三爷拿着箩筐站在无边的稻田里干喘。他试图弥补收割机存在的缺陷,慢慢地跟在后头,拾起收割车过后遗留下的稻穗,刚走完了一段便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喘着粗气。他那份对待粮食的珍重使我心痛不已,但面对现代化农业存在的缺撼,我却也无能为力。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食以农为本”然而食不同天也不一样。楞仲坡人的“天”最为简单实在,无非是“日有三餐,求一宿”罢了。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不思进取的俗气味道,可俗也没有办法,吃喝拉撒的事情本来就是个很“俗”的事情,“人”、“谷”为“俗”说的不正是这个意思嘛。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楞仲坡人还没有摆脱靠天吃饭的成分。个个面黄肌瘦,瘦骨如柴,就跟现在的朝鲜人民一样,不仅面子上穷,骨子里也穷。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村里每天能吃上“干饭”的,都没有几家。往往早上起来熬一大锅稀饭,然后一直吃到晚餐宵夜才算完,循规蹈矩几乎天天如此。青黄不接的时候,连喝稀饭都成问题。只好跟亲戚去借粮,如果你没攀上一个好亲戚,那只好以粗粮、野菜对付过去了。假如天公不作美,还要盼着囯家的救济,所以大多数人直到公粮免征,还欠着几年纳粮款了。

那个时候,我们一帮孩子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奶酪和面包,心里头最理想的食物就是“生油炒饭”。“村上儿喳喳叫,生油炒顽皮跳”也不知道谁发明的。把饭煮得干干的,再用花生油那么一炒,连葱花都不用放,眼里看着,心里早就流口水了。

那时家里能吃上一口白米干饭就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更别提生油炒饭了。于是我们哥们儿几个,混在一起就谋刬着如何能吃到心中理想的生油炒饭。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就是留给像我们这几个这样有准备的人的。这个时候我们想到了聋子发,聋子发是个光棍汉,他吃生油炒饭想法一定也很久了,只要我们各自把家里的生油和白米悄悄地拿来他那,还愁他做不出香喷喷的炒饭么?

机会不等人,打定主意就要马上行动。事情按着原定的计划出人意料的顺利进行,都不用我们多说,聋子发立马就拍着大腿点头同意了。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他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吃了上顿想下顿。并扬言若是我们不听他的,他就把我们几个干的坏事统统都告诉父母,并说是我们几个自己的主意与他无关。

眼看着家里的米缸比原本预定消耗的速度还要快,父母不可能没有查觉。在父母的逼问下,我们只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并且不忘添油加醋地给聋子发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最后,事情就在一片臭骂声中了结了。

回想起来,这事没有在我心产生太多的懊悔,反而多了一丝欣慰。俗话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意思大概是说人填饱了肚子才会懂得礼义怜耻,而家里揭不开锅的往往就会心生歹念。那时候,“阿兵”的父亲是学校的老师,常常给我们讲关于孙中山的故事,说:“孙中山是我们隔壁省的,为了让我们有地种,能吃饱肚子,跑到世界各地去呼喊……”。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孙中山到底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听到后来,他说“袁世凯窃夺了革命的果实”我们都一片哗然,心想这下子没地种,又要饿肚子了。后来又是“北伐战争”又是“解放战争”,我们并不理解这些战争的意义。长大之后才知道,人吃饱了肚子也会是也会起贼心的,而且还是窃国的大盗,人心并非是我们那个小小的世界所能知道的。

上一代人对待粮食的珍视远比我们这一代人重得多,因为他们的经历远远要比我们艰苦的多。根据父亲的回忆说:“那时候,正值苏联人逼债,所有人都是勒紧了裤腰带”。当时,我的祖母病重躺在床上,下不了地,挣不到工分。父亲拿家里的粮票到乡里的卫生院换西药,虽然有所好转,可后来还是因为营养跟不上而病情加重去逝了。

因为那些苦难深重的岁月,使父亲在饥肠辘辘中体味了生活的艰难,因此每次看到我们浪费粮的时候,他总会破口大骂。有一回我不小把饭碗掉到地上,父亲立马恶狠狠地给了我一个耳光; 虽然我们无法理解上一代人对待粮食的情感。但作为八十年代出生的农家子弟,我们终究是踩着“分田到户”的分割线走过来的,我们也知道粮食不可能平白无故从地里冒出来。因为我们的少年时光是跟乡村的土地结伴而行的,我们也知道躬耕生活的劳累,知道“粒粒皆辛苦”的来之不易。

乡下孩子的童年,远离校园的假期生活就是挽起裤管,就唱着《在希望的田野上》把一扎扎的禾苗整齐划一的排列在水田里,这是我们暑假里的必修课。现在想来,农家子弟学农倒是专业对口。

暑假期间正时农忙时候,七八月份的太阳热辣辣地发狠。烈日炎炎下,书本上“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真实感受油然而生。倒不是我们假装矫情,只是十几岁的年纪带着草帽在毒辣太阳底一晒就是一整天,实在是令人受不了。

庄稼人面对粮食的独特情感,缘于靠“天”吃饭的辛酸,历来的自然灾害无不牵扯着乡下人的一颗心,既盼着天公作美能够有个好收成,也盼望着“官府”能给自己留条“活路”。

98年,一场大水,全村几乎粒无收,就连平日里厌烦的番著、野菜也都吃不上,好在乡政府给拨了救灾粮,大伙节衣缩食大搞艰苦朴素才熬到了来年的收成,那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了饥肠辗辗的真正含义。

好在那些饥饿的年代已经过去很远了。后辈人对乡村的土地和粮食有怎样感受,我们无法干预。然而社会矛盾永远存在,人类社会正是在不断地解决社会矛盾,才得以进步和发展。如今的房价这么高,什么时候能再“居者有其屋”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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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居笔记:《再谈土地和粮食》的评论 (共 9 条)

  • 雨袂独舞
  • 潇潇
  • 心静如水
  • 襄阳游子
  • 折腾
    折腾 审核通过并说 不错,多交流 我的公号 paya2016 ,私人V号taomao17 关注送小礼~
  • 鲁振中

    鲁振中欣赏精彩美文!写的太棒了,你好有才呀点喜欢鼓励你,早点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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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华颂

    周华颂回复@鲁振中:呵呵,你太高看我了,再说作协的椅子早就坐满了,而且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等着呢。只要访问量能再高一点,我心里就已经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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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问心斋

    问心斋土地从来都是楞仲坡人情感的伤疤,直到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村庄的田间地头,心头的疙瘩才被慢慢地抚平。市场经济的滚滚车轮把新一代的楞仲人载进了城市,带着面对城市的向往和好奇,在钢筋水泥间寻找生存土壤的肥沃。而那些曾经被上一代人视如生命的土地,如今又默默地走向了荒凉。只有老一辈怀着“但存三分地,留与子孙耕”的心情依旧坚守,恋恋不舍。而年青的一代却对这些从急风暴雨中得来的土地不屑一顾、不愿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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