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言说的事》之小鱼篇
《不能言说的事》之小鱼篇
文/芙蓉山人
微信中，大家都在晒与小孩共同成长的时光，那种天伦之乐的幸福，常常猛烈撞击我的胸膛，撞得我发晕。
小鱼十八岁了，十八岁的成长时光里，我完全是缺位的。因为生活和工作的关系，我一直在外漂泊，陪孩子的时光加起来可能不足五年。太太常常说，我根本不知道孩子是怎么长大的，常常是回一次家，发现孩子又长高了不少。对于小鱼，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和形象赘述如后。
小鱼出生的时候是下着微雨的凌晨（3：32），所以起名叫雨晗。小名小鱼的来历是，是太太怀孕时总缠着我起名字，我就说好办，男的叫无鱼（吴鱼）女的叫无肉（吴肉），结果生了男孩，小名就叫小鱼了。太太说庆幸生了个男的，没有叫肉丸子。小鱼小的时候很胖，长得肥嘟嘟的，爷爷叫他鲁智深。那时我们住在工厂房改的38平米筒子楼的三楼，夏天非常热，小鱼就穿个红色的兜兜在地板上爬呀爬，为了解暑，太太就在客厅中放一盆凉水，太热了小鱼就爬进水里戏耍。一天晚上，天气太热，小鱼热到抽搐持续高烧不断，着实把我和太太吓得不轻，大夏夜，我光着棒子抱起小鱼往田心医院跑，太太在后面跟着一边叫小鱼一边哭泣。在医院治疗的过程中，18度的空调底下，我一直大汗淋漓。大半夜的治疗小鱼终于退烧。这件事深深烙进我的记忆，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是小鱼如果身体有状况，我都非常紧张与在意。记得99年我在港资的云成公司就职，其时我是公司的大红人，有一天太太打电话给我，说小鱼病了，在医院吊水一周了，天天哭着要爸爸，太太把电话放到小鱼嘴边，小鱼叫爸爸的稚嫩的的声音撕心裂肺般把我击倒。我马上向公司老板请假，但是由于工作紧张的关系老板没批，我当即跟老板讲，我什么都不要离职了，谁也阻挡不了我回家看儿子。就这样我离职回家了，我反而很高兴。
小鱼一岁左右，我常常一只手揽着小鱼坐在我胖胖的肚子上游走在轴承厂的大院里，那是一道风景。我离开家南下打工的那天，小鱼生病，太太生病，岳母生病，我很难受，是我唯一一次流着泪离开家的。我在深圳云成公司上班的时候，那年夏天，太太带小鱼去龙岗看我，我是去惠州火车站接的他们。但我见到太太怀里的小鱼时，完全没有了胖嘟嘟的影子，就是一个又瘦又小的黑精灵。一见我就叫阿康阿康！然后要骑马骑到我头上。小鱼小的时候我们逛街，只要累了，他就会说：“爸爸，我累了！”然后我爸他扛到肩上骑马回家，他一路笑得很灿烂。在龙岗的日子里，每天下班之前，小鱼会和一个同事女儿一起到门口等我，并且朝着门内大喊：“阿康！阿康！”弄得保安都开心大笑。又一个夏天，我回株洲探亲，有一天我和太太去幼儿园接小鱼，经过天味商店，说进去看看，进门时小鱼走在我和太太中间。太太去眼睛柜台，我带小鱼去童车区转转。但是我一转身竟然没有发现小鱼，马上到眼镜柜台找，太太在但是小鱼没在，太太说没有看到小鱼。马上找遍整个商场，也没有，问商场工作人员，都说没有看到。我们俩马上跑出商场，到街上疯掉似的找。最后我说，我俩分头，让太太往家里跑，我往反方向跑，一边打电话给岳父岳母让他们从四中的家里出来找。大概十分钟，岳母电话过来，在校门口发现小鱼喊着“爷爷奶奶”向他们跑去。这次的经历，好像自己刚经历了地狱，我和太太拥着小鱼，惨白的脸上充满了恐惧。(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小鱼一直是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所有东西都会跟他人分享，买东西从不贪多一个就好。小鱼是个有礼貌的孩子，所有人都喜欢他。有段时间跟我在东莞的私立学校上学，那个独立、礼貌和招人喜欢的劲真让人心醉。一直以来，我无论回家或者离开，小鱼都会抱着我亲亲，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但是，随着小鱼慢慢长大，随着我的工作地点南北转换，工作越来越忙，关心小鱼的时间越来越少，明显感觉小鱼的变化，越来越沉默，对世界充满了怀疑。从某一意义上说，这是正常的叛逆期和人生观建立的时期，但是，这段时间我的缺位，造成了小鱼的观念引导没有得到及时的纠偏，他叛逆期的时间拉得有点长，一个天才型的少年逐渐陨落。我非常着急，好几次因为想回家陪小鱼度过高中的这几年关键时光跟老板提交辞职书都没有获得批准。有两次，因为跟小鱼沟通不好，小鱼干脆你家出走，我发动所有人员满城疯找，都没有找到。我在不眠的找寻小鱼的夜里，彻底击碎了我多年以来的坚强和信念。我的心在流血，我在深深责怪我自己的失职。高考结束，是小鱼填志愿的日子，由于太太最后没有把好关，投档时误操作勾选了专业服从分配，结果小鱼被一所不满意的学校录取。太太打电话给我时痛哭不已，深深自责。我立即飞回株洲。在处理整个事件的过程中，反而是小鱼，表现出非常爷们，一边安慰妈妈，一边接受了我们共同检讨复读的结果。这个夏天，我忽然发现我的孩子长大了。在复读的这一年中，小鱼的心态非常好，与妈妈磨合的状态也非常好，再过两个月就要高考了，祝福他顺利。
这么多年，在我缺位的过程中，我一直通过空间写写文章与小鱼建立心灵的沟通管道，希望能够尽可能靠近他，希望做爸爸的经验能够帮他规避一些风险，缩短探索风险世界的过程。我一直与小鱼是朋友，我一直希望小鱼是一个情商健全的孩子，我不需要他去挣第一，我需要培养他基本的求生技能和对世界健康正确的认知，这样的人格健全的人才能在未来社会健康成长。
今天写写这些，好像并不是不能言说的苦难，但是，这样平平淡淡的叙述，足以击碎我柔软的心房。18年的人生岁月，在小鱼的人生中，在他的世界里，爸爸到底是什么？爸爸是爸爸嘴里说的好朋友吗？爸爸是永远拉着行李箱穿梭于家、机场、公司的过客？爸爸是深夜电话那头飘渺的声音？爸爸是在小鱼受委屈时无法分忧受表扬时无法分享喜悦的虚幻？爸爸是成长过程无法牵手的缺位或者公园里独自奔跑时落寞的身影？爸爸是夜读时难题无法获得解答时的茫然无助或者跌倒流血时的忍痛自慰？爸爸是妈妈口中温柔勇敢的胖子或是自我标榜的学霸？爸爸是谁？谁是爸爸？这才是我心底里深深的刺痛，才是我满含热泪写下的《不能言说的事》之小鱼篇。
我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回，我重新做一次，从小鱼降生到18岁的人生，我愿陪他快乐长大，我会努力做到最好。人说，陪伴是最大的财富，可是，小鱼，爸爸正是18年征战过程中丢失了最宝贵财富而立于苍原茫然失措的疯子！我愿在未来的日子里，携手你灿烂的人生，穷尽爸爸的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