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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听孤飞雁

2016-03-24 13:21 作者:tongtong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静听孤飞雁

——湘鄂之行

远归之旅

我醒来的时候是半,在车厢里。

这是天,夜晚也不该很冷,但车厢里开着空调,连被子都寒得透心,我甚至不想呼吸这冻住的空气。(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远处不时传来微弱的鼾声,身旁的所有人都昏昏沉沉地睡去了。我不禁责问我自己:这时候为什么要醒来?

灯光微弱,是从旁边的车厢传过来的。火车有很大的窗户,但窗帘掩盖着月光:今天应当是满月。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这些流浪的孩子从远方飞过,被月光照出个小小影子在地上。

我有种几乎无法克制的冲动,我想披衣下去(我在上铺),用力地拉开窗帘,让那清冷的月光与我的双目碰撞在一处——这会使我的失眠更严重,我知道。但既已经是一个远行的人了,这种光束还会陌生吗?

古时的远行者,应当常常在月光下,孤独地行走。他的方向与人们相反,但在远方,总会有一个人,正走在同一目的地的路上。

逃离家乡年轻人,月光也不时地透过错落的枝杈落在船头,水湿漉漉地,上下起落。

翠翠与祖父一起看着月亮,傩送还没有回来,露水无声地打湿了衣裙和身旁的野花。

同样的月光照着清浪滩,老水手骂着野话,钻入漩涡中救一个年轻人,是两人一起回归,还是一起离去…

辰州,茶峒,凤凰……无不浸在月光里。

好像下起了,雨点打在车棚上。这些异乡的雨点,是否知道车厢中还有一个清醒的外乡人呢?

谁都不知道这些雨点中,有没有夹杂一丝丝离别的泪水。

物理老师说,雨点也是一种凸透镜,那么这些飘落的幽灵,也一定映照出了月亮的面庞吧。

这是湘西的雨,那些易动情的诗人和老练的船把式们熟识的山山水水,此刻也蒙上了纱,浸在雨水中了。

那些沈从文为之倾倒的凄美故事,也隐约地现出在雨声里了……

雨落了,船动了,一个多情妇人从沿江吊脚楼里跑出,简陋的码头上铺着的木板发出呻吟。一个多情水手站在船头:

“有良心你就早点回!”

这颗漂泊惯了的心便系在了这个码头,与一个普通的妓女连在一起了。即便呆在高高的桅子上,那双圆睁的眼睛,也正透过无边的黑暗,向着这里着目,这便是家吧。

这人可能是柏子,阿金,牛保,船总,天保,傩送……

是谁呢?他们都是生于斯,死于斯的年轻人啊!

这个奇美的湘西,让我的心无端地产生一种扭曲的痛苦出来,这班列车就是去往那里的。

火车没有停,我为什么要醒来呢?

山谷中的城市

宜昌是个斜倚在山间的桃花源人。

宜昌的火车站离市区远,我们就坐出租车去。

“去哪啊?”司机会说普通话。

“城里哪个‘如家’最近就去哪个吧。”

我知道这个司机有可能会把我们带到最远的那个去,但也只能如此了。

谁知他拿出了一个对讲机:

“我说,你现在在哪?”

“城里啊,还能在哪!”一个粗嗓门回答。

“我这在火车站呢,有个客人说要去最近的如家,你说哪个比较近?”他的出租车还未发动。

“桥底下那个如家算挺近的了吧…”

……

不愧是宜昌人。

住在所谓的“桥底下的如家”,晚饭没了着落。

“大姐,这附近哪个餐馆比较好啊?”

“那边那个。”

这是在武汉。

“大姐,这附近哪个餐馆比较好啊?”

“你看啊,顺这条路走,再往……有家饭店做菜特好吃,别忘了点红烧茄子。”大姐五十岁上下,着红衣,面色亦红润。

“顺这条路,有家…”

“顺这条……”

“谢谢你啊大姐,不过我们只吃一顿啊。”

“没事没事,我这一说啊,有几个菜我也想吃了呢…”

……

在交通还不发达的时候,我想宜昌人也是这样给远道而来的外乡人指路的:

“跨过这座山,沿着这条小溪,有片林子桃子多…”

“顺着这条小溪…”

外乡人就这样活了下来。

繁花盛开,绿草如茵。自古至今,一直都没有改变啊。

滟滟清江水

若我要把一个地方拟为一个人,那我愿群山作她的身体,幽云作她的衣裙,清潭作她的双目,游子作她的灵魂

她不知道四季是什么,因为朦胧的群山身姿永远不变。黄叶从她的肩头落下,她赶忙伸出手去承接。她养育的后人心志高远,一去,再不复返。

或许这就是清江,或许这也是所有美丽江河的缩影。

清江的导游颇有意思,让人想起《边城》中的船总顺顺。

路上。

“看那里,看那些大桥!”他喊了出来。

我才发现我们走在桥上,悬空在山谷之中,脚下就是无边的浓雾和悬崖。远处还有好几座大桥,远远看去,好像挂在空中的一根根透着力道的丝线,雾时散时收,大桥时隐时现。

这的确是天工和人力的巧妙结合,只是更为奇妙的是导游本人。他颇为兴奋地介绍着这几座大桥的结构和历史,表情满是一种面对外乡人的骄傲感,我几乎感到他的表情在说:

“怎么,你们那边有这么好的桥吗?”

到了船上,他便不知那里去了。

……

清江是一个人,一个女孩子,从柔滑如丝绸的皮肤就可以看出。她的身边都是墨染一般的群山,时时有飞鸟从山后钻出。她的衣裾掠过它们,留下浓雾弥漫在山间,原本镶在山谷里的几个小村落也就无影无踪。

她挥挥手,就造出一个个桃花源。

远远看去,水面波光粼粼;当近了身,才发现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纹理,柔润得像是河底珠玉般的清江石。只有船经过时激起一点点波动,才使它变成有一点皱纹的绸缎。

有时会有一个黑点从远方过来,慢慢地靠近,把群山都甩在后面,原来也是一艘游艇。与我们擦肩而过时,两条船的波纹糅杂在一起,形成一片难以形容,毫无逻辑的水面,好像青年人刺骨的,痛,与伤心

船鸣起笛来了,很快被浓雾所吞没。透过浓雾,一点点建筑物的檐角透露出来,那是一座祠。其中的一座大钟正鸣响着。

据说这座建筑物中所供奉的是巴人的祖先。

据说王昭君的家乡就在这附近。

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屈原的家乡也在附近。

愿游子作她的灵魂,一去不回。

王昭君终于大漠,屈原终于汨罗。

物是人非,来来往往的游客,都是外乡人。

乾州雾雨

乾州没什么意思。若你不看沈从文的书的话。

沈从文的书你若看过,可能也没什么意思。

沈从文的小说记录的是此处的人,景,物。景物仍未变,人心古矣,物是人非。

一个美国人说,刚到中国的两天之内,其经历可写一本书;若呆了半个月,就只合写一篇报告;若呆了半辈子四五十年,那连一篇文章都无从写起了。

对于乾州(今吉首),若你站得高,远远地观望,整座城都仿佛淹没在浓云迷雾之中,连屋檐都滴着水,河中常可见美丽水花。

若你贴近了它,贴得几乎能感受到它的体温和心跳,那这座古城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有几座仿古的建筑,还有条古玩街,里面的东西贵得不合情理而已。

何谓远近?若你站在屋檐下看着微微的细雨,走在街边看着被浓雾掩盖着的,不知其所归处的长桥,为一个老人孤独的琴声所驻足,敏感于早晨七点,在飘渺的雾气中缓步走来的浣纱妇……此所谓远。

若你在研究,自己所住的所谓“画家村客栈”是否住着画家,干净的墙壁是否是宋代的遗留,这里的古玩划不划算……此所谓近。

这里的每个人,都可谓是一幅画,正如沈从文笔下那个戴水獭皮帽子的朋友所说:

“我还看见了一幅极好的扇面!”

这扇面当是湘西的妇女,她们总会让我想起翠翠,三三,巧秀,绒线铺女孩子等等沈从文所见的各种鲜活而凄美的生命

她们大概是由吊脚楼畔的河水造出,或由河底美丽光滑的鹅卵石打磨而成,在这一方水土之中飘动,总不令人觉得格格不入。

一连几天,街上都飘着霏霏的雨丝。

凤凰心影

凤凰涅槃之前,不会知道重生后是什么样子。

那些住在吊脚楼中的,思念船上人的多情妇女们,那些年久失修的码头,那山后遇暴雨而倾圮了的白塔,飘荡在小河之上的方头渡船,那些清亮如山头小兽物的眼睛,又怎能知道许多年后,这里将会作为一个军事重镇而存在?

那些预备役的补充兵,死于辛亥革命的千千万万无辜生命,染血的城门,血红的江水,怎能知道许多年后,血迹消散后,这里会为一个久居北京的作家,而充溢了外乡人?

……

它们尚未互相理解,就消逝在斜阳残影中。

可是在一个现实的境里,它们安静地呆在了一处。不只是理解,而是完全的融合,这些历史就这么凄然无奈地融合在一起。这个梦境叫做“现在”,也叫做“当下”。

绿树掩映着吊脚楼和白灰涂抹的门廊,檐角一律翘起,青石小路很费劲地从中挤出一点空地。铺路的石板大都凹凸不平,不知是什么年代的遗物。

他们的使命尤其可悲,分明是整座小镇最为古老的遗迹,却要在风吹雨打,行人践踏中度过残年。化为灰尘后,没有人会记得他们曾经的位置。

街上满是古玩特产店,想必都是凤凰成名后才产生的。但在这些店铺之中,我看到一个老师傅,正用他的一双瘦手,举着大锤划着弧线,砸向一块不大的姜糖----这个师傅的一双瘦而有力的手的岁数可能比他本人都大,这种姜糖更是上古的遗存。

只是,现在他们碰撞到了一起,电光火石,毫无隔阂。

这里小巷的天空,是由翘起的飞檐支撑着的,而这些檐角又多是由几根粗大的木柱抵在地上,这些粗大的木柱又多是眼前这些迷茫年轻人的祖辈扎根下去的。

院落可以自由进出,居住于此的本地人不会阻拦,因为很多时候,这些古老的院落内部已经进行了改造。有的是“陈寅恪三兄弟纪念馆”,有的是“抗战纪念馆”,有的甚至收藏了一些宝贝,如蒋中正使用过的剑和手枪。

只有这些木制建筑,天棚下的芭蕉树,和地下的尸骨是原来的样子。可他们能支撑多久?

这些人可能不记得,他们的祖辈中有敢于同风浪抗争的水手,有痴于心上人的妇人,这些廊壁,很多是他们建造的。

他们的祖辈中有一个叫田三怒的,为一代游侠豪杰,有矿工作土匪头子,有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因受不了这个孤寂的世界而闹出了一点声响,用他们自己的鲜血。

沈从文问:“希望有一天,在这片土地上还会有一群青年,驾驭钢铁去征服自然,这责任应当归谁?”

归谁呢?归给这些做着生意的后代吗?还是归给他们的祖辈?他们早已把鲜血洒在泥土中了!

有一天,墙倾屋塌之际,他们何去何从?

……

住在巷子里的人如同《沈从文集》中的股长,保长,等各种各样的军队,他们不像是本地人,至少不是我所认识的本地人。

水畔的人们可熟悉多了,翠翠,三三,巧秀,天保,傩送,虎雏,哪一个不是在梦中常常出现,做了青年人梦想与现实的痛苦挣扎的人物?

头上簪着花朵的卖花女,喝着清茶的店老板,每一个都可能在《沈从文集》里出现。

(其实住在水畔的人们可能会搬到巷子里,住在巷子里的人也有可能搬出来,他们没什么不同。只是水畔的人身旁倚着沱江,让人有个更好的印象罢了。)

与几个外地人同坐一条船,在沱江上游荡着。吊脚楼在我们的眼中已不再稀奇,好像天造地设一般的自然,青绿的江水,船娘的歌声同髻边花,都引不起我们太大的兴趣了——毕竟所见太多。

但是一切都起了变化,在那个河湾。我看见一座白塔,它树立在一座“咖啡厅”的后面,有些突兀。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白塔,渡船,与翠翠。

渡船的确有,白塔的旁边就有一艘。它没有载客,停在水中央,波光粼粼的水面在它的附近宁静了,粼光也就在它的身边消逝。

可是人呢?翠翠在哪里?这艘渡船里有没有人啊?

我终究没有看见。又怎会看到呢?

难道我会看到一个脸蛋晒得黑黑的,一双眼睛明澈如山间黄麂的女孩子,和一条通人性的黄狗,拽着绳索,将一只方头渡船从一岸拖到另一岸吗?

难道我还会看到祖父,那个默默忧愁着的老人吗?还是杨马兵?

……

这里是凤凰,翠翠和祖父是茶峒人。

那个大风雨的夜晚,祖父已经死去了!白塔也倾颓了。

翠翠已经为了傩送,将自己的一份小小思念,都系在了清浪滩。

而且……

这一切都不过是沈从文所创造的一个梦境罢了!我又怎能从现实中追索他们呢?

可是这个小镇,连过去与现实都可以杂糅在一起,为什么不允许梦幻留一点影子呢?

那个凤凰河边的白塔,谁都不知道它的建造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个凤凰城,谁都不知道它的建造是出于什么目的。

只是见他们坐落在这里,日复一日。

这些可怜的生命啊!用自己不断消蚀的身躯,保留着过去,现在,和那为晨雾包裹着的,虚无缥缈的未来。

连梦境,都在此成为现实了吗?

联系地址:莱阳市府前中学 三年级二班 乔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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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听孤飞雁的评论 (共 11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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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三畢業那个凤凰河边的白塔,谁都不知道它的建造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个凤凰城,谁都不知道它的建造是出于什么目的。 只是见他们坐落在这里,日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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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丫丫

    丫丫欣赏佳作,赞!!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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