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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消失的故乡

2016-03-10 10:09 作者:随心所欲  | 1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永不消失的故乡

作者: 牟瑞霞

当三十二年后,我抛却一切杂务,重返故乡。

站在波光粼粼的库尔滨河岸边,面对哗哗流淌日不息的库尔滨河水,我茫然四顾,泪落如

望向水中极力搜寻静静地躺在幽暗、洁净的水下的故乡,我心潮翻涌,我那日夜奔腾的不倦不眠的乡思,顿时淹没在倾盆的泪水中和这无情的河水中了。

凝望着卷着泡沫打着细小浪花的河水。(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向故乡倾诉着三十二年的思恋,三十二年的苦乐酸甜!三十二年了,我对故乡的思念是那样的如饥似渴!又是那样的不可阻挡,我回来了故乡!

当我站在故乡的怀抱里,站在你厚实的胸膛上时。故乡啊故乡!你能听见我的诉说,我的欢乐,我的忧伤吗?

不知道,不知道,哗哗的河水在无言地流淌!透过婆娑的泪眼,面对着奔腾的库尔滨河水,我感慨万千。我的故乡兴建于斯,又毁灭于斯,这是怎样的归宿啊!难道生育了我又养育了我十八年的故乡,就是为了让它的女儿来追思它凭吊它吗?抬头看向蓝天,低头问向河水,谁能回答我,有谁能回答我?

面对着近在咫尺却似天涯,既抚摸不到,又看不到的水下故乡。

我听不到故乡的呼吸,看不到她的容颜,甚至连她的一声叹息都听不到。

我不禁想起父亲的故乡,那个兴建于明朝初年的小山村。虽历经六百多年的风霜雨,战乱、瘟疫、改朝换代。现如今依然屹立于胶州半岛上,并且人丁兴旺,人才辈出,是方圆百里的首富村。

这是一位普通父亲的故乡,历时近七百年依然存在,而且今后还要不断地抚育它的子民,生生不息、世世代代繁荣下去。

再看看伟人们的故乡。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毛泽东的韶山冲也与我们的时代同步前进呢!丘吉尔的故乡还在,莎士比亚的故乡也在,尽管它莎翁的故乡对莎翁不是太友好也不公平,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不承认他,但如今却也靠着名人效应,以经营一切有关莎翁的纪念品而富甲一方。 就连北京人的故乡周口店都被考古学家挖掘出来了,重见了天日。

而我的故乡呢!却永远地消失了,并且消失得这样无怨无悔,无影无踪。

和我的故乡一起消失的,还有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中的,由盛及衰的百年小镇马孔多。马孔多是被马尔克斯的那支魔幻之笔,刮起的一阵魔幻飓风吹得无影无踪的。从此,马孔多也就干干净净地彻彻底底地从哥伦比亚的一隅消失了。

但随着一九八二年《百年孤独》摘得当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桂冠,消失的马孔多小镇,却在世界文坛上死而复生,获得了永恒,如一颗璀璨的明星大放光芒。

而我的故乡大平台军马场却静静地长眠在,幽暗的水下,再也听不到她的儿女们,饱含深情的呼唤了。

我的故乡大平台军马场,始建于一九六六年九月五日。

当时总后勤部经,专业勘查、专家论证、理论评估、认为大平台这里依山傍水,库尔河流域地理环境优良,水草丰美、很适合养军马。

在当时如果边疆再起烽烟,骑兵当之无愧,是一支保家卫国的利剑呢!所以兴建军马场,是六十年代新中国建立军事强国的一个重要课题。

所以,从一九六六年到一九七五年底。大平台军马场在建制存续期间,亦即归属于逊克农场之前。共向部队,输送优良军马上千匹,为我国部队建设,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我的父亲和文花的父亲、向前的父亲、毕淑梅的父亲是建场的第一批元老。我们,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大平台军马场第一代土生土长的儿辈。我们和作为第一批开拓者的父辈们,一起见证了大平台的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贫到富。

然而,美丽富饶的库尔滨河,同时也吸引了水利专家们的目光。库尔滨河独特的地质地形,丰富的水资源,使水利专家们拍手叫绝,连声称赞,这里太适合建大型水电站了。

现在让我们来看一组,有关库尔滨水电站规模的概况介绍:库尔滨水电站,位于逊克县境内库尔滨河上,为坝后式水库电站。水库控制流域面积二零四四平方公里,设计坝高二十三米,坝长四百一十三米。

坝为渣油混凝土心墙堆石坝,长一百五八米,副坝为土坝长一百六五米。总库容三点九亿立方米,发电库容一点六一亿立方米。电站工程有钢筋混凝土结构泄洪闸一座,厂房五百六十平方米。

厂房和压力管道,位于主坝和泄洪闸之间。设计水头十三点五米,单机引用流量十五点五立方米/秒,装机三台,总容量四八零零千瓦,多年平均发电量一亿千瓦小时。

一九七九年七月动工,一九八五年十二月建成运转发电,共投资一九四零万元。库尔滨水电站一经建成,能为周边几个县,输送达一亿千瓦的电能。这是一项多么大的惠民造福万代的工程啊!仅库区总面积二零四四平方公里这一项数字,身处库尔滨下游与电站地址只四里之遥的,我故乡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灭顶之灾是故乡的必然归宿。

从一九七七年七月破土动工,到一九八五年十二月装机发电,历时八年终于建成投产运营。这其间耗费了多少科技工作者的心血啊!一九八四年五月十五日,一个阳光明媚、光醉人的早晨,要开闸放水了。

那天大坝两侧红旗招展、彩球飘扬、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省、市、县三级领导,齐聚开闸放水现场。借用宋丹丹的一句台词:“那场面是相当地壮观”。可以想象,水电站的建设者们的眼里一定噙满了激动的泪水。

八年了,整整八年二千多个日日夜夜。科技人员们攻克了一个又一个地质、水利方面的难题。今天终于开闸放水了!领导手起剪落的一刹那,蓄水的闸门轰然打开。那蓄势已久束缚了八年的库尔滨河水,咆哮着奔腾而下,气势如虹地向下游我的故乡奔去。

这千匹脱缰的野马,越过了大片的森林,踏过了成百上千亩农田。那场面不亚于好莱坞灾难片中的惊心动魄。只一瞬间就把我的故乡吞没得无影无踪。看到库区一片汪洋,非常理想的水位,成功了!成功了!激动的各位来宾、各位领导连连称赞:“奇迹,奇迹……”。

当时我没有亲历现场,我正在省城读书。

听到家乡淹没的消息,我哭了!是那种痛彻心扉的哭,是那种肝肠寸断的哭。我的故乡彻底地消失了、毁灭了。

从此后,当我在事业上获得了成功有谁来分享我的喜悦?当我在事业上遭遇了失败我又将向谁诉说?在生活上我的欢乐,我的忧伤,少女的心事,初恋的幸福,又将向谁倾诉?

当生活的打拼,让我身心疲惫、厌倦时,我拖着沉重的步履,想回到故乡喘息片刻,只为获得一份心灵的宁静与超然时,我再能回到哪里呢?哪里还能收留我那颗从此无根,只能随处飘泊、流浪、思乡而又疲惫的心啊!

我的故乡在她风华正茂的十八岁时,猝然离去,这使我痛断肝肠。

乡愁如酒,愈久愈浓。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只能以想象为画笔,反反复复地,于心中,勾勒着我未曾亲历过的,属于她那壮美而决绝的毁灭!

现在就让我用慢镜头,重新回放一下故乡被淹没时的情景,用我笨拙的笔再现当年那惊心动魄历史的一幕。

拦水大坝高二十三米,数亿立方米的水蓄势待发。

当彩绸断裂的瞬间,大水一涌而出,好似万马奔腾。那咆哮声,如雷霆乍惊,震耳欲聋,几十里外都能听到。二十多米高的水龙一路风驰电掣,前边的水头落下,后边的又跟上翻过去,后浪推着前浪,前浪变成后浪,前赴后继,如同精锐的雄师,悍勇无匹,锐不可当。

洪水的铁蹄,无情地践踏着一切障碍,肆意扩大着地盘,掠夺着领土,然后趾高气扬地得胜而去。那气势磅礴的场面,无异于好莱坞灾难大片《后天》的翻版,而出品这灾难大片的工厂,就是库尔滨水电站。

库区的水如气吞山河般地冲了下来。大水越来越近了近了。

最先淹没的是离水电站最近的大平台军马场的一连。同学邱莫平的家在连队的第一幢房子,首先被吞掉了。接着一个浪推过来,铺天盖地地扑向李敬环和王淑霞的家,他们两家是邻居。接着王兴财、王兴宝的家、向前的家、李成祥的家相继陷落。

最后淹掉的是我的家,因为我家住在连队的最后一幢房子。接下来淹掉的是职工食堂。一个浪过去,饲养了几百头优质军马的马号,也沉入水底,连一声呻吟都不曾听见。

接下来被水龙王召见的就是,连队通向外面世界的唯一的一条沙石路,也是我们唯一一条去场部上学的路。

水来了如闭庭散步。如魔法师的魔袋,把所有它喜欢的东西全收入囊中。这还不算完,大水兴致大发,继续着它的侵略、它的旅程。发着狂笑,又冲向了大平台场部,那标志性的建筑——大彩门。

大彩门——在我们儿时的眼睛里,可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管我们走出多远,只要看到了大彩门,看到大彩门上雕着的毛主席万岁,疲惫的人们就知道到家了。

骄傲、宏伟、高大的大彩门,也没有抵挡住激情澎湃的大水,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顷刻间没了踪影。尽管这里有一个小陡坡,但对吃红眼的大水来说,构不成障碍。

拿下,全部拿下。接下来毕淑梅、王红英的家,赵训、王世文的家也相继沦陷。再接下来,就是欧阳老师的家、施老师的家、吴老师的家、文花、苏良友、谭建江的家也随之吞入龙口。我的学姐、学哥、学弟、学妹的家,上百户的场部眨眼之间没了踪影。

接下来发疯的胜利者水龙,横冲直撞,不费吹灰之力,又扫平了三连金凤的家。据说学姐朱红革的家,还给留了一个房角没有吞没,留着还不如不留看着更让人徒增伤感

我这是用慢镜头回放,其实故乡全部淹没的时间也不过二十几分钟。四里地二千多米地路程,对二十几米高的水头来说,那速度,是不可想象的,只瞬间我的十八年的故乡,陪伴我生长了十八年的故乡,就成了水下龙宫了,恐怕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故乡在没有淹没之前,一九六六年名字是大平台军马场,后来又改叫逊克军马场四分场。

到了一九七六年,总后勤部撤销了军马部,逊克军马场随着并入北安农垦系统,名字换成了逊克农场五分场。这次换得彻底,经营方针变了,由过去的以养军马为主的生产方式,转变为以农业为主,兼多种经营。

虽然故乡的名字变来变去的,几易其名。但对它的儿女们来说,故乡的功能始终没有变。

它就是承载着我们生命,承载着我们理想信念,承载着我们希望的根的地方!是我生命的摇篮,是我理想扬帆起航的地方,是我累了倦了,休养生息补充能量的地方,是我的归宿,我的家,我的父母所在地!

寒暑假最末一天的考试,痒痒的抓心抓肺的思乡的情绪,往往闹得我没有心思答卷。卷子在思家的心猿意马下,不知所云地胡答一气,南辕北辙、令人啼笑皆非的错误答案、更是笑话百出。

不管了,不管了,只要能回到家、回到父母身边,再美美地睡上几天。然后再躺在暖暖的被窝里,看上计划好了的小说,其它的什么事也不想了!

好景不长成绩下来了。躺在被窝里,做着假期梦的我,耳畔就不断地萦绕着女子单骂,男子单骂,男女混合双骂:“你给我们说说,你最后这两科是怎么考得,长脑子了吗?你猪脑子啊!看来这学期第一名的成绩是保不住了,你对得起谁啊!连自己吃得苦都对不起……”。

我躲在被窝里乖巧地任由父母双骂:心里在不停地喊屈,反抗,鬼才能考好呢!我身在曹营心在汉,答卷时生怕找好了的回家的车跑掉了,那思亲思乡的心,早不在心脏里了,早已翻山越岭、腾云驾雾地,回到故乡回到父母身边了。

那里还有心思答卷,不把政治写成物理,化学答成数学就不错了。骂吧,骂吧!反正 我就是想家,就想快点回到家,考试零分都无所畏,反正我现在是躺在家里热烘烘的炕头上了,啊!真舒服啊!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女儿身,估计妈妈早就不客气地,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上演一场男女混合双打的精彩大戏了。这就是故乡的魔力,看样子我这个没有出息的、没有抱负的人、是走不出故乡的怀抱了。

得知家乡被淹没时,当时在省城读书的我哭了!在现场看着大水吞没家园的乡人哭了,所有的与大平台血脉相连的人哭了!我们白手起家,苦苦建设了十八年的家就这样没了,毁灭了。可以想象一下,当时我们的心情是何等地痛苦没着没落。

从此后我们是一群没有家的孩子了。

一边是锣鼓喧天的欢呼声,一边是撕心裂肺的不依不舍,个中滋味有谁知道,又向谁诉说!

此时正值春天,一阵山崩地裂之后,旧貌换新颜。库尔滨河势力范围增大,原来的河岸不见了,已经被新的河岸所取代。原来水性好的男生,能横渡过去的库尔滨 河比较窄的地方,现在也是一片汪洋了。我的故乡倾刻之间,就化做了一江春水随着春风飘荡。一切都像似什么也没有存在过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风平浪静。

蓝天白云倒映水中,中国的版图上,从此后少了我的故乡,多了一个造福后代的库尔滨水电站。可能由于刚才淹没的太快,水面还处于不停的调整、浸润状态,河水卷着泡沫,不停地温柔地拍打着周边,库区一片春日的阑珊与惬意。

二零一四年,我们分散在全国各地的二十几个同学,再也禁不住对故乡长久思念的折磨,和梦中故乡的殷殷呼唤,加之还留在那片土地,眷恋着那片土地的几位同学的相邀。

相约二零一四年六月二十八日,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一同回到故乡。祭拜、缅怀、我那在水下已经躺了三十年的,令我们梦牵魂绕永久消失的故乡!

这次同我们一起返乡的还有,当年执教大平台军马场,为大平台军马场的建设,奉献挥洒了十年青春,并被他们视为第二故乡的哈尔滨知青——我们亲的老师们:李建宾老师,欧阳香老师,王文忠校长,吴淑云老师,他们已经是七十岁的古稀老人了。

我的班主任施秀亭老师也已六十五岁,遗憾的是,我的数学老师高香莲老师,已是八十几岁的高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长途旅行,不能成行。回来的这十几位老师他们精神矍铄、青春焕发,丝毫看不出老态龙钟的样子。爬山游玩、下河飘流比我们还有朝气还有精神呢,丝毫不减当年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要改天换地的一副大无畏的少年轻狂的风采呢!仿佛大平台的上空,还在回响着他们“扎根边疆六十年的”的豪言壮语呢!

我们一行几十人,面对着阳光下水波粼粼的库尔滨河水。面对着那静静地躺在水下无怨无悔的故乡。面对着我们生长了近二十年的故乡,那熟悉的街道、房。

所有的记忆都被激活,所有的记忆,都如当年开闸放水时,一样汹涌不可阻挡地决堤而来。我们极目地向水中张望,希望能发现那怕一点点断墙片瓦,那怕是谁家的制高点烟囱也好。

据说刚发电的那几年,碰到雨量少的年头,还真能看到王淑霞家的烟囱呢!可这次回来我们什么也没有看见,没有,一切都没有了,关于故乡的一切都被无情库水淹没了。

现如今我的故乡早已成为水下一族,各种鱼儿栖息、繁育后代,嘻戏、玩耍游来飘去的乐园。我们拖着乡音大喊:“老家,我们回来了,我们看你来了……”群山在回应,库尔滨河水在回应,故乡在回应,在那渐次重叠回应的袅袅余音中,我们已经泪如雨下!

流淌的河水,仿佛在听我们述说一个古老而久远的故事,而故事的主人公们,正泪眼婆娑地在喃喃自语!

我沿着河畔奔跑,寻觅,呼唤。抬头遥望蓝天,低头凝望河水,是谁的身影掩映在滚滚烟雨中,顷刻间,消失不见?一季花开,唤醒了谁的忧伤?一串雨帘,模糊了谁的双眸?一纸素笺,荒芜了谁的思念?一曲离殇,消瘦了谁的容颜?繁华过后,只留下声声叹息,凄凉了相思,悲凉了等待……

我吟哦着,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缅怀着养育了我十八年的故乡,陪伴了我十八年的故乡,我那风光如画号称鱼米之乡的故乡!那给了我忧伤、欢乐、理 想、信念、生命的故乡啊!我俯身跪地,惊慌地向水中注视,白亮亮的水面,不解我的相思。我极目搜寻着水下的家园,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故乡一点踪影都看不到。

这里的地貌全部改变,现在的模样完全颠覆了我十八年的记忆。三十二年的回忆,完全完全地被颠覆的支离破碎。

面对着烟波浩淼的水库和消失在水下的故乡,泪水再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眸,却顽强地撑起了我清晰的记忆。远处儿时玩耍过的忧郁的白桦林,还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辉,好像在诉说着那久远的故事。

故事中的我,闭上眼睛任思绪飞翔、飘飞。我穿越了时光隧道,又回到了我那木刻楞、黄泥墙、油毡纸屋顶的小屋。坐在了油灯下,再一次捧读着自己喜爱的书, 或坐在屋前的柈跺上,一边天马行空地幻想着外面的世界,一边窃窃地想着,少女的心事和那偶尔滑过心头的惆怅!课余饭后和小女伴们玩着自创的游戏。

到了天,我和同学们整日流连于库尔滨河畔,打鱼摸虾地忘记了学业,直到父母揪着我们的耳朵,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家去。

泪光中我又看见了一连通向场部的唯一一条公路,那也是我们与外界唯一互通信息的信息之路。

那条公路上,一到天在我班男同学的眼睛里就改变了功能,变成了滑雪通道。苍茫昏暗的早晨,一连的男生:向前、王兴财、王兴宝、李成祥、丘莫平、李敬环几个人就勿勿地出发了。

他们穿着从父辈那里捡来的旧军装,戴着狗皮帽子,斜挎着黄帆布书包,当然里边还装着简单的午饭。弓着背,弯着腰,甩开双臂,很专业地打着冰滑子,向学校方向呼啸飞来,装着午饭的饭盒还在书包里叮珰作响。

这种冰滑子是同学们自己的发明,他们把两块落叶松板,打削成和鞋大小的模子。把鞋尖处削成小斜面,再在作为鞋底的部位,钉上两条平行的八号线——铁丝。这两根铁丝理所当然地起到滑道的作用,在雪地里滑起来如飞起来一样,风驰电掣一般神气!

这样的一双冰滑子,看似很简单却很实用。

一连到场部有四里多路,那个艰苦的年代,每个家庭都是五六个孩子,根本买不起自行车,就是能买起,也买不到,全是凭票供应。不管刮风下雨,我们上学都要到四里路的场部上学。连队里没有学校,全凭着我们的两条小腿捣腾。

到了冬天,大雪弥漫,靠步行上学艰难的程度可想而知。有了冰滑子,男同学们可就节省了不少的时间,也尽显了男儿本色,好不潇洒自如,真是羡煞死了我们这些个因胆小不敢学习冰滑子的女同学了!

冰滑子是男同学的交通工具,也是他们的命根子。为了防止出故障,他们每个人的书包带上,还拴着一副备用的冰滑子。就像行军打仗的战士行李上绑着的那双草鞋。

他们像箭一样打着冰滑子,看着他们飞翔的朝气蓬勃的身影。你就会联想到少剑波、杨子荣,智取威虎山,直插座山雕的老巢、活捉座山雕的神勇小分队。在这支神勇小分队的后面,永远地跟着一位意志顽强,顶着风雪行走艰难的小白鸽王淑霞。

但这支小分队,似乎不喜欢这只勇敢的小白鸽,或者是喜欢也假装不喜欢。他们总是以把王淑霞远远地甩在,他们滑过时,飞扬起来的雪沫中为乐趣。然后扮着鬼脸, 打着胜利的口哨,急驶过她再优雅地打个三百六十度的转身,旋转如一阵旋风刮起,旋风中扬起阵阵雪沫,眯得王淑霞睁不开眼睛。

这些臭小子看着王淑霞的窘态,随即眨着调皮的小眼睛,又嘻嘻哈哈地撇下愤怒的王淑霞向学校飞去。

当然,在这调皮的高难度动作下,也有失误的时候。看着他们摔倒在地,嘴里灌了一下子雪的狼狈相,王淑霞双手拍掌地大笑:“活该,再让你们臭显摆……”咯咯的笑声,振动的树上的积雪,都跳起了舞蹈,飘飘洒洒地飞落下来,好迷人啊!

不一会儿王淑霞的笑声和骂声,就被他们甩在了身后,吞没在大雪中了。那时候我们家还没有调到一连,我们班一连的同学中只有王淑霞一位女生,但她却很顽强,一年四季从没有缺过课,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连的同学每天都在上演着这一精彩的节目,渐渐地成为了我们那里冬天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几十年过去了,看到如今的孩子不是打的,就是包车、要不然就是坐着自家车去上学。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我们求学时的童年少年时代,想起那些个虽然寒冷但在记忆中却很温暖的冬天。想起我的可爱的同学们的身影,想起王淑霞倔强地在风雪中行走的模样。

那个纯真的年代,那段青葱的岁月,真得是恍如昨日,历历在目。如今那条满载着我们理想、信念、笑声、歌声的公路不见了,隔水相望辩不清方位。可以想象现在在这条公路上,来回欢乐地奔跑着的不是我们的同学们,而是那些每天在餐桌上供人美食的鲶鱼、狗鱼、鲫鱼、鲤鱼们了。

思绪合着泪水,像这永不止息的库尔滨河水一样奔流不息,翩翩的思绪唤起了我的无限感慨。我想起了南唐后主李煜的《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李煜开宝八年,国破降宋,被宋太宗俘至汴京。从此过上了没有家去国怀乡的亡国奴的生活。其实李煜的故国还在,需要的只是他拿出霸主的气魄,提升他的霸气指数,招兵买马打回老家去收复失地重整河山。

而我的故乡是为社会的发展牺牲局部利益和小我,我总不能狭隘到抱起炸药包把库尔滨水库炸掉吧!道理谁都懂,可在感情上还是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一种被抛弃、飘泊不定,没有根的伤感时时袭上心头,一阵阵的忧伤划破我的记忆,让我泪水涟涟。

午餐的时间到了,在组委会的一再催促下,师生们才依依不舍地挥泪和水下的故乡惜别。诉不尽的相思,洒不尽的热泪,都化作烟云随风飘去,只留下师生们怅然若失的身影!

回到下榻的旅馆,我翻看着手机相册。相册里没有故乡的踪影,只有一片水茫茫闪着光亮的库尔滨水库。正怅然若失、惆怅满怀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据还在此地发展的王兴财、王兴宝两兄弟讲,场部还有两幢房子没有被淹掉,三连也幸存了一两幢房子。另外给了我们初步启蒙教育的场子弟校,由于地处高岗也幸存了下来,但不幸的是只剩下辩认不清的地基了。

听到这个消息,同学们很兴奋,不顾旅途的劳累纷纷拿起相机、手机、凡是能记录美好瞬间的一切设备准备出发。

这时王世文找到我:“老同学,你不是要找我们的学校吗?走,我陪着你寻找童年的回忆去……”我感激地看着王世文,知我者王世文也!文花、金凤、春香……一呼百应,完全忘记了疲劳和伤感带来的双重疲惫。

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嘿嘿!风风火火闯九州啊!故乡虽然消失了,但故乡的土地还在,故乡的魂还在,我们要走遍故乡的每一寸土地,走啊走!把三十二年的乡愁、乡思都尽情地洒在这片土地上。

我们十几个人回忆着、怀想着走得很慢。我们生怕落下了那一个细节没有看到,生怕故乡的那一寸土地我们没有抚摸到。我们拼命地呼吸着故乡的空气,真新鲜啊!走了这些年,哪里的空气也没有故乡的新鲜,沁人心脾!

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此话真得是一点不假!

我们走在,这过去熟悉而如今却陌生的土地上,心中萦绕着的是那挥之不去的往昔的记忆,和我们十八年成长的故事。泪水和记忆一起袭来,走走停停,哭一阵笑一阵,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了突突的四轮子声,原来邱莫平和孙立明,不知从那里偷来了一辆四轮子。

这样一来我们寻找回忆的队伍,就叛逃了几个人,文花、金凤、春香、王世文,又改弦易辙地,坐着小四轮去库尔滨河边望乡去了。我不愿意去太伤感了,毁灭得已经毁灭了,我要去找留存下来的。

赵训、苏良友、李成祥和我,坚持我们原来的寻访路线不变。记忆是那么地清晰,而现实却是那么地残酷,物是人非,一切都变了,不变的是被我们这些游子不断美化了的故乡和有关故乡的故事。

很快地我们就走过了过去在我们大平台军马场也是一个很大的加工企业——面粉加工厂。我们几个驻足打量,非常诧异,这个当年供应全场上千口人吃粮的加工厂,当时在我们幼小的年纪里,看着是那么宏伟、神奇的建筑。而如今在我们闯荡东西南北阅历丰富的今天看来,面粉厂是那么地小,小的简直不值一提。

而当年,上学路经此地时,总是被那日夜不停的机器的轰鸣声,引起的莫名的激动也随着面粉厂由于长期搁置无人问津而荡然无存。我不停地问向他们三人,厂子这么小嘛?当年在我的眼睛里,它可是好大好大啊!我记得厂子的院子里能同时摆下四台扬场机呢!那金灿灿的小麦,同时从四台扬场机里喷洒而出,在空中划出了四条平行的金色的彩虹,美轮美奂!李成祥说:“如今我们看着它小,是因为我们长大了。”是啊!我们不仅长大了,而且一天天地变老了。

小的时候是故乡装着我们,养育着我们;而如今是我们心里装着故乡,牵挂着故乡,我们的心胸宽广了,能容纳下整个故乡了。

回到故乡,性格再内向的人,平时再少言寡语的人,也变得话多了起来。我们四人见着人就问人家,你们认识谁谁吗?谁谁——当然是我们父母的名字,有说认识的有说不认识的,说认识的我们就和人家亲热地攀谈,仿佛刚离开了几天似的。说不认识的我们听后也不气恼更不失望。

我们的父辈那都是大平台的开拓者,建场的元老。他们才在这里生活了多久,怎么可能认识我们呢!他们怎么能有资格认识我们呢!大平台是和我们一起成长起来的,大平台是我们的,大平台的历史就是我们的历史,大平台的故事就是我们的故事,大平台的荣辱就是我们的荣辱,我们见证和参与了故乡的建设,我们才是当之无悔的大平台人!

紧挨着老面粉厂,也就是我们过去上学时经过的一大片农田。

如今早已在大水淹没故乡的同时,陆续地盖起了大平台新区。新区很漂亮,蓝瓦白墙,水泥路面通到每家每户,非常现代和整洁,也非常地精致和有章法。

但是我们对它的存在,却没有兴趣。在我们心里大平台新区仿佛是一个野蛮的强盗,强行霸占着、侵略着,我们对故乡那执着、顽固的记忆。我们不屑于看它一眼,更吝啬于那怕一句赞美它的语言

因为所有的赞美,都给了在岁月的沉淀中,越酿越香,越搁越醇,被我们不断美化和神化了的故乡!尽管在新区里还生活着我们的两位亲爱的同学:王兴财、王兴宝。

他们由于太挚爱故乡,决心守在这里,每日遥望那消失的故乡,如消失的爱人。终竟不像我们那样决然地离开,他们选择了留下,他们和故乡水乳交融是不可分割的一体。这样一想我对大平台新区,陡然就滋生出新的认识和新的感情。

经常我们会听到,当问起那位外嫁的女儿:“你有多久没有回家了?”那位女儿往往轻轻地叹一口气幽怨地说:“父母不在了,没有兄弟,老家没人了,回不回去没意思了……”说这话时,她的眼睛里是一丝丝飘忽不定的迷离,那种没有根的迷离。

所以,中国人为什么有那么根深蒂固重视生男孩子的观念,子嗣观那么浓重,道理大概就在这里。所以少小离家到外面闯荡世界,到了退休的年龄又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回到故里养老。这叫什么?这叫叶落归根。

其实很多人在回乡养老时,故乡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但他还是愿意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是他生命开始的地方,是他改也改不掉的乡音形成的地方,是他成功了也好,失败了也好都能接纳他的地方,是他生命的归宿,只有回到了故乡我们的心才安然自在。

所以故乡的这两位守护兄弟,也和故乡一样绵久,纯美。想起故乡!我自然而然地会想到他们俩,久而久之故乡竟和他俩浑然一体,回到故乡,就如同回到他们身边一样亲切温暖。

他们家即故乡,故乡即是他们家。我深悟到我心中故乡的魂,故乡的情,故乡的根,就紧紧地攥在两位留乡的同窗手里。让我对故乡永远有了奔头,有了准确的方位不会迷失。故乡虽然已经消失,但故乡的人还在,故乡的情还在,故乡的魂还在,故乡的故事还在传唱。

我那刚一回到故乡的不知所措的茫然感顿消,从此我思乡的那根红线就牵在了他们的手里。再回到消失的故乡,也不会觉得太多的悲凉和失落,反而觉得故乡用它的毁灭,换来了千家万户的光明,换来了社会的进步,人类的繁荣,是那么的伟大和神圣。

我骄傲!故乡在毁灭中得到了永生!

我正思绪万千地飘忽不定时,五十三岁的同学赵训,摇着我的胳膊发出了令人好笑的童声:“牟瑞霞,那个女的在吃黄瓜!”我不明其意更不以为然地说:“赵训你千里眼啊!”定睛一看远处的菜园边上,站得那个女人好像真得在吃黄瓜啊!

“吃黄瓜有什么稀奇的,你在首都什么样的黄瓜没有见过,见到家乡的黄瓜有这么激动吗? ”赵训心有不甘地一个劲地摇着我的胳膊:“真的,不信你看,她在吃黄瓜。”听赵训此刻的声音他也就有三四岁吧!看着赵训那认真渴盼的眼神,我真得好感动 啊!为了赵训对家乡黄瓜的一往情深,我决定放下淑女架子,为赵训讨上一根黄瓜。

我快步来到菜园边,与吃黄瓜的女主人搭讪起来。

我由衷地夸赞女主人勤劳、能干,把小小的菜园侍弄得这么好,这么缤纷!才六月末,各种菜疏都闪亮登场了,红的黄的绿的各种品种的西红柿挂满枝头。

还有冲天椒个个牛气冲天的,紫色的茄子在阳光在更是闪着刺眼的光。那几垄豆角,此时正开满了紫色的船形的花串,最抢眼的就是那几架靠近菜园边上的黄瓜,长的 短的,粗的细的,深绿的、浅绿的、绿中泛白的、白中透着绿色的、纯绿的、杂色的、个个顶花带刺、水灵灵地在阳光下闪着迷离的光,直刺你的眼逗得你直流口水。

怪不得赵训在二里地以外就看到了。我贪婪的目光捕捉着黄瓜的倩影,还故作惊讶地大加赞美:“哇!你真能干,才六月末就吃到自家产的黄瓜了,长得这样壮真诱人啊!这在我们小时候是不可想象的。七十年代的大平台可是冷得很啊!”

听说我们是来寻根的,是地地道道的大平台的土著,是走出去的大平台人,女主人很热情。我进一步启发女主人:“你这黄瓜长得真厚啊!(厚家乡话,就是结得 多的意思)”女主人很聪明也很美丽,终于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嫣然一笑:“你们走得口渴了吧!如果不嫌弃吃根黄瓜解解渴吧!有的是呢!”

我们正求之不得,女主人太慷慨了,还是家乡人好啊!女主人语落瓜落,转瞬就摘了五六根大黄瓜,刚要递给我又缩了回去:“我给你们洗洗再吃……”女主人看我们是城里来的,瞎讲究,不像乡下人摘下来,顶着阳光雨露大口大口地吃,那黄瓜的汁水都来不及咽下,顺着嘴角往下淌。

其实刚下架不洗的黄瓜才好吃呢!那才叫吃黄瓜呢!赵训吃到了黄瓜,高兴地手舞足蹈,忘情地说:“牟瑞霞,这黄瓜真好吃,我说是黄瓜吧,哎!三十多年了,家乡的黄瓜就是好吃,好吃……”我看着狼吞虎咽吃黄瓜的赵训,好像此刻连三岁都不到,我真怕他吃光了这根,还伸着手:“阿姨,我还要……”

吃着黄瓜和女主人拉着家常,突然传来了李成祥激动的颤音:“同学们啊!这是我家啊!我的家还在,我的家还在啊!……”我的头轰地一声,血液立刻往上涌,重大收获,这真是重大收获!

李成祥的家,居然没有沉入水底,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们找到家了。我们三人立即跑了过去,仔细端详,仔细辨认,根本用不着仔细辨认,这真的是李成祥的家唉!房子的结构一点都没有变,院子、窗框、屋顶。

只是经过四十八年的风吹雨打,黄土墙斑驳了许多,也更加地陈旧了,甚至于很潦倒,都有些摇摇欲坠了,像一个在岁月中饱经沧桑的老人。真的!它真是一位了不起的老人,它见证了当年故乡被淹没时的惊心动魄,又是如何地幸运地被保留了下来。要知道大水就在它前方几米远的地方,还不停地卷着泡沫和一些生活垃圾, 悠闲地拍打着它的脚下。

三十多年了,每天这个当年繁华的李家官邸如今的海景房(七八年李成祥的父亲调到场部任行政一把场长),都看着潮起潮落,听着水花下故乡的呜咽声,它是怎样的伤悲与孤独啊!

我们热泪盈眶,全然不顾现在年轻女主人惊诧的目光,四个人兴冲冲地冲进了院子。我们在鸡、鸭、鹅的拥挤中跳舞般地到处乱窜,有点像日本鬼子进庄。

李成祥——更是兴奋伴着忧伤地这里指指,那里看看。告诉我们这里过去摆放着一个大号的水缸,那里摆放着一个能容纳二十几只鸡的鸡架,那是一个大柴垛(那是我们经常躲猫猫的地方)。

不用李成祥介绍,我们太熟悉这里了,小的时候一天没遍数地泡在李家大院里玩耍。他家的那点家底,我们闭着眼睛都能想起来,放在什么地方。看着现在的女主 人围着我们莫名其妙地转,我们才发现有些失礼了。当从我们四个人有些语无伦次的叙述中,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时,我看见女主人的眼睛里也噙满了泪花。

我们征得女主人的同意,到处拍照留念,岁月如梭,房屋依旧,主人都换做他人,真是不胜感慨!我们好羡慕李成祥啊,李成祥不虚此行,毕竟他是我们中最幸运 的,真正地回到了家。真正地抚摸过他住过的土炕,流连过他学习过的小桌,还有帮妈妈添过柴的灶台,更有严冬时祈盼快快烧暖屋子时,不停翻动的炉圈。

我用炉勾子不停地翻动着,那一圈圈炉圈像翻动我那陈年的记忆,更勾起一串串连绵的回忆!我不由的一阵阵惆怅,李成祥的家还在,而我的家呢!抬头看见不远处拍岸的浪花,那浪花是不是我的家,听见它的女儿发出的叹息而发出的微笑和呼唤呢!

入夜了,激情的篝火燃起来了。更有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我们的随行摄影师——贺庆国先生,原来还是一位我们本土成长起来的山水画家,大平台真乃藏龙卧虎之地也!他给我们带来了,达半年之久绘制完成的长十六米,宽六十六厘米的水墨丹青《平台山水图》。

贺庆国先生不愧是绘画大师,出手不凡,一解我们回故乡而见不到故乡的遗憾,圆了我们想家、盼家、见家的梦。

长长的画卷上,如真山真水真民居一样,原原本本地描绘着大平台军马场的全貌。连我们每家每户的仓房、柴垛、猪圈、街道……都分毫不差地绘制出来了,简直就是一幅浓缩版的大平台故乡的复制。

怪不得每次打电话,我一流露出不想回去。想到躺在在水下的故乡,怕触景生情太伤感,更有种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恐慌的时候,李成祥总是神神秘秘地说: “老同学,回来吧!到时候一定有人送给你个大礼,以解你思乡之苦……”

今天,谜底终于揭开了,真是惊喜连连激动人心。面对着十六米的巨幅画卷,我有如初恋时的心跳,太激动了,不由得我趴在画卷上细细地寻觅。久违了——我亲爱的故乡,原来你不仅装在我们游子的心里,更装在了画家的心中。

贺庆国先生用他不朽、神奇的画笔,如神笔马良一般地把故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一桥一水,一屋一瓦不缺胳膊不缺腿地捧还给了我们。看到故乡毫发无损地就在我们面前,同学们都热泪盈眶,手机、相机、所有能记录这一激动人心时刻的现代化工具都亮了出来,唰!唰!无数的闪光灯在闪亮,整个晚会现场几乎鸦雀无声。只看到老师和同学们那慢慢缓行,细细回味的身影。

看到同学们那满意、激动的面容,就知道同学们,都在画卷上找到了自己的家,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找到了自己的过去。我们能不激动吗!我们的家为了社会的发展,千家万户的光明,牺牲了自己,虽然永久地淹没在库尔滨河底。

但我们的画家,贺庆国先生却把它永恒地迁徙在他那十六米的画布上。洋洋洒洒的十六米的画卷上,浓缩了一部大平台军马场的奋斗史、发展史和我们的成长史。

画卷上,大平台的旖旎风光,高高的落叶松,参天的白桦林,美丽的库尔滨河上,小舟飘荡,山涧小溪漫流,獐狍野鹿跳跃其间。

从那一幢幢木刻楞的房子里,我甚至能听到我们儿时的笑声、哭声、吵闹声。在那些扬尘的小巷里,还能依稀地看到,我们儿时奔跑玩耍的身影,还能听到夜晚油灯下,我们那寂寞幻梦的歌声!远 处更有马号里军马的嘶鸣,和伐木班原始的铿锵激越的伐木声,和秋天职工们挥刀收割马草日夜奋战的劳动场面。

当然这里,也有历次运动中带来的不和谐的批斗声,和那位蒙冤人深夜委屈无助的啜泣声和内心深处挣扎的呐喊声。

但这一切都变成了那波涛汹涌的水下的永恒! 随着故乡的消失,那不眠不休倔强的记忆就永远刻在了我们的脑海里,故乡也就永远地刻在了贺庆国先生如醉如痴的《平台山水图》里了。

我敢说世界上任何一次画展,都没有这一次这样震撼着每一位参观者的心灵。那些只画一棵向日葵、一枝梅花、一堆石、一棵松的画作,根本领悟不到这整个家乡跃然纸上的感觉。更不同于一般的是:这些观展者清一色的是和故乡一起长大的人们,从故乡的诞生一直到它毁灭,我们一直血肉相连气脉相通。

就连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也无法收到这样的观赏效果,更收不到观赏者和画作融为一体人画合一的震撼效果。我猜测尽管《清明上河图》震撼后人,是不朽的名作。但肯定没有被画面上的当代人参观过,所以不同的看客、观者的心灵震撼、感悟也是不一样的。

我们后代人看到《清明上河图》时的激动,远非《平台山水图》所带给我们心灵的那种感悟所能比拟的。我一边录影一边在记忆的海洋里翻腾,人流缓慢几乎静止,我手举相机很着急,恨不能一秒钟就把这幅画卷摄入我的镜头,恨不能把它揣入怀中连夜盗走独自把赏。

故乡啊!故乡啊!你应该感到欣慰了,你虽然永远地消失在水下,你却在你的儿女们心里得到了永恒。

更值得欣慰的是,我的挚友张少林、同学赵景春、还有许多认识不认识的朋友.他们情有独钟地钟情于那片神秘的土地,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或摄影或用画笔从自己独特的视角中,捕捉大平台的美丽和神韵,并如实的记录下来这些美的瞬间,把大平台的旖旎风光尽收他们的作品中.

随着这些作品的问世获奖.我的故乡大平台的名字,大平台的风景如画,大平台的故事也传遍大江南北,让美的瞬间变成了永恒!

大平台独特的火山岩地质公园、灿如云霞的达子香花海、醇醉甜美飘香四海的蓝梅酒,和如梦如幻的库尔滨雾淞、还有库尔滨水库的一年四季,供应不断的鲜美的各种鱼资源,吸引了许多观光客的眼球。我的故乡也越来越多被中外游客所了解,所赞美,所传颂!我欢畅、我骄傲自己是大平台人!

大平台————马孔多!

马孔多————大平台!

它们在毁灭中得到了永生!

就要离别故乡了,虽然故土难离,但我还是选择了去奋斗去拼搏。

坐在渐渐远去的汽车里,我努力地调头回望,啊!我那消失的故乡,此刻一定非常的安然!

因为 它的儿女们没有忘记自己的母亲,没有忘记自己的故乡,更没有给故乡抹黑。我那永不消失的故乡,永远存活在我的记忆里,永远捆绑在我的生命里,我命在它在, 我命亡它永生!再见了我的故乡大平台,我还会回来的!

二零一四年十月二十九日写于黑龙江省乌伊岭林业局

作者:牟瑞霞 电话: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822011/

永不消失的故乡的评论 (共 16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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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我不禁想起父亲的故乡,那个兴建于明朝初年的小山村。虽历经六百多年的风霜雨雪,战乱、瘟疫、改朝换代。现如今依然屹立于胶州半岛上,并且人丁兴旺,人才辈出,是方圆百里的首富村。 这是一位普通父亲的故乡,历时近七百年依然存在,而且今后还要不断地抚育它的子民,生生不息、世世代代繁荣下去。再看看伟人们的故乡。伟大的中华人民共 和国的缔造者,毛泽东的韶山冲也与我们的时代同步前进呢!丘吉尔的故乡还在,莎士比亚的故乡也在,尽管它对莎翁不是太友好也不公平,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不 承认他,但如今却也靠着名人效应,以经营一切有关莎翁的纪念品而富甲一方。 就连北京人的故乡周口店都被考古学家挖掘出来了,重见了天日。 而我的故乡呢!却永远地消失了,并且消失得这样的无怨无悔,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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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星语心愿

    星语心愿随着这些作品的问世获奖.我的故乡大平台的名字,大平台的风景如画,大平台的故事也传遍大江南北,让美的瞬间变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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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星语心愿

    星语心愿海浪,沙滩,仙人掌----是澎湖湾的记忆 浪花,扁舟,达子香----是大平台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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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星语心愿

    星语心愿大平台独特的火山岩地质公园、灿如云霞的达子香花海、醇醉甜美飘香四海的蓝梅酒,和如梦如幻的库尔滨雾淞、还有库尔滨水库的一年四季,供应不断的鲜美的各种鱼资源,吸引了许多观光客的眼 球.我的故乡,也越来越多被中外游客所了解,所赞美,所传颂!我欢畅、我骄傲自己是大平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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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星语心愿

    星语心愿故乡大平台,山,错落有致,起伏有序,叠嶂有方,水,清澈蜿蜒,环抱有情。可谓山清水秀,风光迤逦。地杰则人灵。所以,这里必定会诞生杰出的才俊,将故乡大平台 托出,让世人认识这样一个美好的村庄。所以才女牟瑞霞的作品不断推陈出新,不断引爆亲友圈,朋友圈,文友圈。亲爱的读者朋友,请认真领略此文的美妙吧,请尽享这 文化大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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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星语心愿

    星语心愿故乡大平台,山,错落有致,起伏有序,叠嶂有方,水,清澈蜿蜒,环抱有情。可谓山清水秀,风光迤逦。地杰则人灵。所以,这里必定会诞生杰出的才俊,将故乡大平台 托出,让世人认识这样一个美好的村庄。所以才女牟瑞霞的作品不断推陈出新,不断引爆亲友圈,朋友圈,文友圈。亲爱的读者朋友,请认真领略此文的美妙吧,请尽享这 文化大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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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话情书.

    白话情书.大平台————马孔多! 马孔多————大平台! 它们在毁灭中得到了永生! 作者充满深情的回忆,让人唏嘘不已,故乡是每一个人的根,故乡永远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即使它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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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秀

    一秀读完这篇散文,想去你的故乡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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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麦当二号

    麦当二号我向故乡倾诉着三十二的思恋,三十二的苦乐酸甜!三十二年了,我对故乡的思念是那样的如饥似渴!又是那样的不可阻挡,我回来了故乡!当我站在故乡的怀抱里,站在你厚实的胸膛上时。故乡啊故乡!你能听见我的诉说,我的欢乐,我的忧伤吗? 乡愁怎一个愁字了得!美文!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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