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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年味

2016-02-02 11:50 作者:宁静  | 1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记忆中的年味

(一)烤酒

七十年代的节,如果那一家子能够杀一头猪、烤一缸酒,那个年,就算是个丰盛的汪年了。我家人口多,在我的记忆中,从来养不起猪的,人都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哪有猪吃的食物。父亲喝酒,日子再苦,母亲也要满足父亲的爱好,就是想方设法,给父亲烤上一令子红苕酒。这也算是我家一个半汪不汪的年了。

了,我家的红苕开挖了,父亲母亲率领我们兄妹五人,去坡地挖红苕。红苕是我们的主粮呀,每一株红苕,需小心翼翼地挖,挖坏了,就不能长期保存了,我每次挖红苕,总是忐忑不安,再细心也有挖坏的时候,总是挨父母的叨叨。挖坏的红苕和很小的红苕,称为“脚苕”。大户人家将脚苕喂猪或是打成粉子,吊粉条。我们不能。母亲将脚苕收集拢,淘洗干净,作为给父亲做红苕酒的原料,有时候红苕欠收,母亲还要翻山越岭、走沟穿崖地在人家挖过的红苕地里,翻捡红苕,作为父亲烤红苕酒的材料,我亲眼目睹母亲,翻挖了半边坡,才捡到半笼子红苕,累得母亲大汗淋漓。

烤红苕酒,需要酒曲子。北山的舅爷,是个采酒曲子药的能手,每年五月节前夕,父亲就去北山找舅爷,舅爷领着父亲,在牛山上采酒曲子药。采回来的药,放进大缸里,用清水浸泡,缸口封严,放在太阳底下暴晒,等到七月份,开缸采酒曲子。

母亲选一个黄道吉日作为采酒曲子日。这天,穿戴一新的父亲,一脸的虔诚、一脸的严肃,他在神坛上点燃三支香,叩响三个头,便开始开缸采曲了,打开缸,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冲了出来,呛得我们不敢大呼吸。母亲将麦麸倒进簸箩里,父亲按照比例,倒进酒曲药水,轻轻搅拌,然后倒进酒曲模子里,上脚踩,一块块长方体的酒曲子,在父亲的脚下,成型了。踩好的酒曲子块,要发汗三天后,就可以挂起来了。酒曲子的好坏,决定红苕酒的品质——我家的红苕酒,味正酒浓,醇香迷人,这是舅爷的功劳。(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洗净的脚苕,要上大锅蒸,我填火,母亲负责蒸苕,其他弟妹,围在锅边转。蒸红苕的火,不大不小,大了,红苕就会糊,小了,蒸不熟。一大缸红苕,需三锅蒸,如果火候恰到好处,便会蒸出几大勺子红苕糖来,这美味粘牙的红苕糖,是我们的奢侈品,母亲用红苕糖,做糖米糕、糖爆米花,如果拥有这样的美味,我们的那个年,就是甜蜜的年。这红苕糖,就像官窑的“窑变”,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蒸熟的红苕,母亲小心捏碎,晾凉,然后拌上酒曲子,封严,等待发酵。

发酵好的红苕糟子,在大缸里鼓起来了,满屋子飘着甜甜的酒香,这时候,就该烤酒了。烤红苕酒也是个大事,母亲请来亲戚朋友帮忙,说是帮忙,实际是品酒。大爷是烤酒能手,上料的多少、火的大小、添锅水的多少、啥时候上添锅水,都是有讲究的。

随着蒸汽的上升,酒溜子开始慢慢滴酒了,慢慢地,由一滴滴,变成一股细细酒线,大爷用杠子接酒,揍在鼻子前嗅,然后押一口酒,嘴担的“梆梆响”,摇头晃脑地说:“好酒!好酒!好酒呀!”之后“噗”一声,将酒倒进噼噼啵啵的火里,只见的“轰隆”一声响,酒在火中燃烧,酒助火威,火借酒势,把灶膛照的通红。父亲也押了几口,笑了。母亲不会喝酒,也尝了一口,这一口,呛得母亲笑了半天,咔了半天。

烤完最后一桶酒,母亲把菜炒好了,这时,品酒开始了,亲戚朋友,你三盅,我五杯,干了起来,母亲笑盈盈地在一边,添酒、添菜,在“六连高升”、“五金魁首”中,年的序幕拉来了。

(二)写春联

听父亲说,他的爷爷(我的祖太)是个书法高手,义写春联,是他最爱的事情。

父亲说,祖太年轻时候,中了金洲头名状元,屋脊瓦了“五马宗”。陈柏生做陕西督军时,请祖太当秘书。那时候陈柏生督军名气大,凡西路坝挑夫进长安,遇到关卡便说,挑子是给督军送的。关卡又问,姓啥。便说督军姓啥我姓啥。于是放行。

祖太文章写得好,书法也算一流,就是胆子小。那时候正在打“白狼”,枪声炮声连天响,吓得祖太不敢出门,闹着要回家。督军火爆脾气,将锁军饷的钥匙丢给祖太,让他拿些银两回家,老实的祖太,只拿了一点回家的路费。解甲归田的祖太,让人卸下“五马宗”,从此做了乡村先生,游走于南北二山讲学。

祖太最大的嗜好就是喝酒,爱酒如命,他挣得薪水,除了养家糊口,就是喝酒或者救济人。长工短工,腊月二十三算满工。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人们开始闹腾写春联,放了寒假的祖太,开始为乡亲们义写春联,那时候,父亲只有六七岁,祖太领着父亲,走村串户写对子,父亲充当了祖太的书童,打个下手,做些裁纸、研磨、扯对子事儿。出门前,祖太好好收拾一番,扣上礼帽,戴上金丝墨镜,穿上黑旗袍,拄着文明棍。父亲跨着红饭单,红饭单里裹着文房四宝,一老一小、一高一矮,行走在乡间小道上。那时候的张家有三大院子,这三大院子,分别处在村头、村中和村尾。祖太从村头的院子写起,院主支起方桌,好烟、好茶、好酒招待祖太,完毕,祖太借酒写春联,写大门春联,便用大毛笔侍候,方桌两边,立满求写春联的乡亲们,只见祖太饱蘸笔墨,龙凤飞舞,一气呵成,主人笑得合不拢嘴。给院主写完春联,该给周围的乡亲们写了,祖太一一挨个写去,这样一写就是一天。第二天就该中院主写了。我家就是中院子,院主,自然就是祖太了,祖太不着急给自己的十家大院写春联,先给周围的乡亲们写,中院子周围的乡亲们最多,要写两天才能写完,祖太的老婆,给祖太烫一铜壶红苕酒,祖太写一阵子,咂两口酒;咂两口酒,写一阵子。祖太也爱开玩笑,他给开染坊的老太写的春联是“进来度量长短”“出去察看深浅”,横批是“五彩缤纷”。

祖太写春联,影响了父亲,十几岁的父亲,开始给乡亲们义写春联,全村的春联,都是父亲写的,从小年二十三,到大年三十,父亲都忙得不亦乐乎,父亲先给烈属写,再给军属写,最后在给其他乡亲们写。我知事后,充当了父亲的书童,裁纸、接对子、叠纸格、拉对子,成了我必修的功课。那个年代,过年在困难,也要贴一副对联,红红火火的春联,预示着红红火火的日子。全村最穷的要数狗子爷家,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靠救济过日子,他家的春联,拿来的最迟,往往我家围在桌子吃团圆饭的时候,他才把一张揉的皱皱巴巴的红纸拿来,父亲放下酒盅,急急忙忙给他写春联,母亲把他让上桌子,喝上几盅,待春联上的字干了,狗子爷也酒足饭饱了,给父母、母亲不停地道谢,拿起春联,匆匆地走了。

红红的春联,红红的灯笼,红红的年,父亲写出的红红的春联,给那个物质贫乏的年,平添了红红的喜气。正月初一,我上村下村地疯跑,就是要看父亲为乡亲们写的春联,这些红的、绿的、黄的春联,是乡里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如今,父亲老了,提不动笔了,乡亲们也都淡化了写春联,都去买内容大致相同、印发出来的春联。

哎,写春联,这股浓浓的年味,该不会远去吧?(汉滨区五里镇中心校 张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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