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书

尊敬的父亲大人:

您好！首先，我想说的是：“对不起，可能让您失望了，你的儿子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能跟人打交道。”由于性格内向，再加上从小就不爱说话，所以在交友方面，很少有人愿意跟这样的孩子玩，于是我从小就跟村里的其他孩子没有多少来往，当时您管教我和妹妹很严格，放学后，我和妹妹负责做饭，您跟母亲在地里干活，一直到天黑才回家，我知道你们这样做是为了我跟妹妹能好好上学，所以当时很懂事，很小就学着做饭、洗衣服。当然我也贪玩，偶尔会跟其他小伙伴出去玩，记得那次是在小学一年级，中午你跟我说让我晚上做饭，你跟母亲割麦子要到很晚回家，让我时刻看着火，下午放学我把饭烧上就出去完了，等到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不敢回家，怕您揍我，一直磨蹭到天黑才回去，还没进家门就听到您发火的声音，村里人很形象地形容过您的声音，您发起火来，在地里干活的人都能听到，一点儿不夸张，当时看到你，我全身都打哆嗦，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您看到我，火就更大了，劈头盖脸地朝我吼，说完，拉着我就往床上按，当时是夏天，院子里放着一张用弹簧丝做成的床，然后脱了鞋就往我屁股上打，当时的我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虽然奶奶在旁边一直劝您，“孩子还小，不懂事，别打了，再打坏了。”，可您说：“孩子不打不行，不长点记性，下次还会犯错。”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把饭烧糊过。人就是很奇怪，只有经历过疼痛，才能记忆深刻。

后来，我开始学习数学，一开始不开窍，连最简单的乘法口诀都背得一塌糊涂，更不用说做题了，就像前段时间网上非常火的视频一样，“一五得五，二五一十，三五三十五”，重复了很多遍，仍然是三十五，都急哭了，当时大家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都会哈哈大笑，当然我也是，可是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了我当时学习数学时的情景，如果说，上大学之前，数学考得还不错的话，我想这都应该是您的功劳。还记得昏黄的灯光下，我站在灯下趴在柜子上算数学题，因为第二天要交作业，可是又不会做，于是稍微有点动脑筋的题，我就让您帮我解答，妈在旁边会说：“这些题你都让你爸做了，你还是不会，小孩子家，动点脑筋。”可我担心完不成作业，到学校会被老师骂，越急越不会，越不会越急，最后都把我急哭了，您在旁边指导我，告诉我方法，但是不告诉我答案，让我自己算，没办法，我开始赌气，您当时就火了，把我大骂了一顿，我呆在那里，泪珠滑落，把作业本浸透，一直到晚上十一二点，我还在苦恼明天的作业交不上，您当时说：“别做了，不会的题先放放，赶紧睡觉吧！”虽然很担心明天会被骂，可听了您这句话，我也就安心地睡觉了。第二天到了学校，我发现不止我一个人没做，很多同学都没做，老师也没说什么。人呐，有的时候就是喜欢自己吓唬自己。

后来转到镇里上学，成绩开始一点点好转起来，慢慢地，也能拿奖状回家，我最开心的就是每学期期末开完校旗，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家领赏，回来给母亲报喜，母亲让父亲把奖状钉在客厅正面的那面墙上，整整占了半面墙，每次邻居或者亲戚串门都会夸我，哎哟，你家孩子学习挺好呀，看这一墙贴的奖状，将来一定有出息。父母脸上乐开了花，当然顺理成章的，我也就成为了人们现在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村里人动不动就拿我说事，“你看那谁谁家的孩子，放学了帮父母做饭，平时也帮着父母干活，并且学习成绩还好，你再看看你···”，每当听到这里，我都很得意，我想您听到了应该也会很高兴吧。可时间在变，当时人们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现在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只不过长大了，成了一个大孩子，其他的，没有什么超于常人。

从小学升初中，我去了乡里的学校。那时候吃饭靠从家里往学校送粮食充饭卡，大概一个月您去给我送一次粮食，因为那个时候处于青春期，虚荣心特别重，所以每次去的时候，您都要好好打理一下，让母亲看看穿的合适不合适，您怕在我同学面前让我站不住，我没说什么，可是我心里都知道，有时候，我会为了您的行为矫情到流眼泪，虽然你不说，可您的孩子都记着。后来你和母亲外出打工，成为了千万打工一族中的农民工，当然我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留守儿童”，有时有人会问我：“想不想你的父母？”我很干脆地回了两个字：“不想。”回到家给您打电话，我哭着要你们回来，您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初中，青春荷尔蒙分泌，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属于暗恋，可也是偷偷地喜欢，不敢跟女孩表白，因为我知道这叫早恋，影响学习，尽管每周都会给您打电话，可是我开始有了秘密，不向任何人说起。随之而来的，我的成绩一落千丈，您让母亲在家照顾我和妹妹，您自己一人在外打拼。可是，我的成绩仍然没有长进，我没有告诉你们原因，那段时间，我沉浸在一个人的幸福里，无关花开，无关花落。初二升初三，老师找我谈话，说如果你跟班走的话，以你的成绩，将来可能只能上职高，我想了很久，回来打电话说我要复习一年，在初二，您没说什么，支持我的决定，这个时候，我发现我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后来，在过年的时候，不经意间，您跟我说到:“你爹我就初中文化水平，以后的路你就得自己拿主意了。”话不多，但我却听出了千言万语。有时候，也许，一句，就够了。

伴随着学校最后一次鸣炮奏乐，我从乡里的初中来到了县里的高中。离家远了，回家的次数少了，可也习惯了，习惯了回家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烧水洗头，周六周天回家呆在家里晒太阳。有时候会感觉孤单，但回头想想，父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我们过得好一些也就释然了。后来母亲打电话说以后周六周天让去大姨家住，于是高中三年的星期天基本都是在大姨家度过的，如果给家人做个排名，我妈排第一的话，那么第二就是我大姨，也必须是我大姨。说出来，您会不会有点小嫉妒？高中三年，大姨对我的付出就像母亲一样，记得有一次上学，下着大雨，因为天冷了，大姨又给我带了一床被子，等到学校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被淋透了，她说没事，然后还嘱托我在学校照顾好自己，想吃啥买啥，被子当时也被淋湿了，大姨说把被子拿回去晒晒，等到晒干了再给我送来，隔了三天，我大姨来给我送被子，还给我买了鸡腿，做了红烧肉，这些我都没说，可我都记得。我大姨记得我生日，生日那天会给我做很多好吃的，高二期末那段时间学校兴起了流行性感冒，大姨第一时间让我姨夫去给我买中药喝，大姨说虽然中药苦但是除根，这些我都记得，我不擅长用言语表达，但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所以，看到这，你应该不会嫉妒了吧？(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紧接着，进入了当时大家眼中最重要的一年——高三。这个时候你开始向你的同事打听，应该怎样跟这个阶段的孩子交流，后来你得出的结论就是不要问孩子成绩，同时你也嘱托母亲不要那样做，可父母关心孩子的方式不同，母亲每次会先询问我：“如果我问你成绩，你会不会生气？”我听母亲说后还禁不住笑，你孩子跟别人不一样，可以问，我也很直爽地回答。想想事后竟然觉得您没那么严厉了，是时间磨去了你的棱角吗？

再后来，高考来了，你特地请假回来照顾我高考期间的作息。第一天你从家大老远的赶到学校，带着我跟另外一个哥们儿去考场，还跟我哥们说：“这两天的所有我都给包了，你俩就吃好玩好。”下考场，看见你在外面一直等着，心里特别过意不去，我跟您说：“你在这我会静不下心考试，明天就不用来了，我俩借一自行车就行。”你当天就回去了。高考完没两天，你就又走了。

九月，北方开始渐渐转凉了。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你从外地回来送我。临别时，你邀朋友到家里喝酒，庆祝我考上大学。走的前天晚上，村里的叔叔伯伯走完之后，就剩我俩，你跟我说了很多心里话，我想那次也是我俩关系最近的一次，突然发现，你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雷厉风行的小伙子，你的鬓角已经很多白头发了。我们一路北上，火车上刚好赶上部队里征兵，我们当时和他们一辆车，从沈阳转车时，我们没在一起，你跟别人说好换下座位，我跟你打出OK的手势，说我可以处理好和他们的关系，然后还跟他们攀谈了起来，其实我想告诉你，以后的路，就让我自己走吧!我想当时你应该放心了，孩子在陌生人面前也能应对自如，是时候可以放手了。到丹东的时候是晚上八点，我们赶到学校，附近的宾馆已经住满了，刚好吃饭的时候有人听到我们谈话就介绍我们去了一户农家，也住上了东北的炕。第二天报到完，学校就打电话让去班里集合，你稍刻也不敢耽误我，说今天就走。到火车站，买了下午一点的票，你看还有段时间，就说去那边拍张照片吧，到时候给你妈看看，我就站在“大铁球”旁边，两手无所适从，快速地照完照片，你说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你上课，我“嗯”了一下，然后就转身往回走，我尽量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走出一段，我回头看，你正转身向候车厅走去。突然想起朱自清的《背影》，看着你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我何尝不能体会作者当时的心情?这些年，你也变老了。有时候，长大就是一瞬间明白了一些事情。我长大了，你也不再年轻了。

大学三年，我们俩的话不多，尽管有时也能就当前就业形势达成共识，可父子俩在感情上聊的并不多，大多是母亲接电话，跟母亲聊聊最近的生活，前两天你打电话，问同学在一起聚会了吗？我给出的理由就是天太冷，没有出去。可是不知怎么，越长大越不爱接触新的朋友，同时老的朋友也在一点点失去，每天宅在家里，处在自己围的城墙里，不爱出去，也不轻易接受别人进来。这些就是目前我想说的话，以后若有其他想法，再另附书信。

此致

敬礼

爱你的儿子

2016年1月27日夜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8137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