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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流浪记/3小贵州死了

2015-12-18 08:18 作者:守候爱情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们几个慌慌张张的跑离了我们吃饭的那个饭店,好像偷了人家东西一样,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没有一个人心里想山东大哥会怎么样,其实我们都明白,结局只有一个被暴打一顿,送到派出所,然后送到大青山收容站去抬两个月石头。

这里距离火车站也就是一千米那么远,这是一个猪肠子一样狭窄的胡同,七点以前这里是一个市,各种各样的商贩在这里卖东西,从钱包手表到内衣裤,我喜欢在这个夜市摊转悠,因为这里人多,不孤单,再一个主要的原因是这里没有警察盘问你有没有身份证,暂住证,如果没有立马把你铐起来,送到车站派出所一个留置室,和一些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或者是目光阴鸷,身上纹着张牙舞爪的青龙的小混混,天亮就会被塞进一个四面是铁窗的囚车被送进收容站。

我后来才知道,这些警察每送一个人去收容站,会有五百块钱的奖励,所以那些黑了心的警察,就是你有身份证暂住证,拿过去一把撕的粉碎,在强权面前,你只有乖乖的服从。

我刚来广州的时候,晚上喜欢到这个夜市转悠,夜市很长,有两三里,胡同口的边上,有一个流花电影院,电影院花花绿绿的海报上画着一些只穿一缕薄纱搔首弄姿的女人,电影的海报的内容极具诱惑性,香港著名脱星叶玉卿,一脱到底,内部电影,刺激香艳等等,我记得那时候好像一张电影票五块钱,旁边还有几家录像厅,门口昏黄的路灯下的海报更大胆赤裸裸,性的谎言,肉欲,今夜陪你上床,门口的音响里发出来女人嗯嗯啊啊的声音,票价十块钱,不过你可以一直看到天亮,一般 警察不会去录像厅电影院去抓人。

电影院和录像厅门口,有很多露着白花花的胳膊大腿,烫发头的女人,看见有人买票,就上前让多买一张,我一开始以为是为了看一场电影,后来才知道是小姐,广东人称之为鸡婆,在里面摸摸亲亲二十块钱,打炮五十,不过这些对我没有吸引力,饱暖思淫欲,我那时候正在为自己何去何从怎么办,还有一日三餐发愁。

夜市有好几个书摊,我喜欢蹲在书摊面前翻书看,不过好书没有,都是一些那个年代畅销的政治书籍,比如走下神坛的毛泽东,九一三内幕,再有就是一些封面暴露的色情杂志,而且还有很多报纸,羊城晚报,南方周末,让人意外的还有一些港台报纸,全是竖版繁体字,和大陆的报纸截然不同,毕竟这里离港澳一水之隔。(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们几个一气跑到电影院附近,电影院门口依然有一些站街女打著伞在东张西望,这时候才知道下了,我们几个躲在一个商店的檐台下,大街上只有开着车灯在雨里疾驰而过的汽车,虽然是天,但是我们穿的短袖背心淋湿了,一阵风吹来,情不自禁的抱起来膀子。

小贵州说,咱拐回去看看山东大哥吧,别被打死了,人家多义气啊

丢你老母,咱几个拐回去你想让饭店老板把我们都送派出所啊,小江西一边脱下来衣服拧干雨水,一边恶狠狠的对小贵州说。

我想了一下说,事情一到这样,咱几个回去也没有用处,或许饭店老板心肠好,不打山东大哥,让他给他饭店刷碗洗盘子顶饭钱就行了,几个人一起附和着说,对对对。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我说咱几个不能站在这,面朝大街,有巡逻的警察一下子就会发现咱们,雨越下越大,夜色和雨柱编织一个迷茫的夏夜,小贵州说,我知道一个地方,不仅可以躲雨,而且警察也发现不了我们,那时候我们不怕饥饿,我们怕警察,虽然没有做坏事,我们害怕被抓进收容站,小贵州才来广州没几天,就被抓进收容站,他说那里面天天你得抬石头,一天一个人得抬一百块,抬不够不给吃饭,还得挨打,而且在仓里,广东人习惯称监室为仓,那些牢头让你吃大便,让你头朝下唱歌,小贵州的描述让我们不寒而栗,或许这些小说里的情节在中国是真实的,小贵州说,和他一起出来的两个老乡,被送进收容站,一个被同仓的人打死了,一个得了病死了,在中国,一个小人物的死活没有人关注,还不如一个蚂蚁。

我们几个贴着墙根,跟着小贵州单薄的身子往前走,再往前就是灯火通明的火车站,巡警的警车闪烁着让人胆战心惊的闪光,我拉住小贵州,你说的地方在哪,再往前走就到火车站了。

小贵州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你以为我们远离火车站就安全了,前几天有几个拾荒的在一个荒废的楼房里,被人洗劫一空,而且杀死了。

外面充满着危险,黑夜和对这个城市的陌生加大了这种危险的可能性。

距离火车站还有一步之遥,小贵州刺溜不见了,我们几个刚才正在看两辆车相撞,这时候有警车欧欧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可能撞车的人报警了,我们一下子慌作一团,尽管知道警察不是抓我们,几个人大声喊,小贵州,小贵州。

小贵州的声音在一个下水道里传来,我在这里。

在一个变压器下面,有一个洼陷处,里面黑咕隆咚,小贵州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我们几个用打火机照了一下,下面有一个台阶,一直往下延伸,我们小心翼翼往下走,不一会里面有一个微弱的灯光,小贵州单薄的身子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手里举着一个蜡烛,然后引领我们一直往前走,走了有几十米,又往上走,里面黑漆漆的,蜡烛的光被我们走动的衣服弄的明明灭灭,墙壁很光滑,湿漉漉的,借着微弱的蜡烛,可以看得见这是一个地道一类的长洞,扔满了破衣服,快餐盒,还有个头很大的老鼠在我们脚下叽叽喳喳,一不小心踩着它毛茸茸的身子,我们吓得跳起来,老鼠吱吱叫一声刺溜就不见了。

往前走了几十米,有一个用木板挡起来的洞穴,小贵州轻车熟路的一推,门板滑到一边,里面是一个十来平方大小的洞穴,其实准确的说是一个屋,因为里面有床,有被褥,有沙发,还有一台破电视,破录音机,是那种双卡的,里面的墙壁上画满了女人男人生殖器的画,一看就知道是用铅笔画的。

小贵州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这里既严谨,又暖和,除了没有吃的,不然和世外桃源差不多。

我们几个一个人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外面的风雨声和警车的鸣叫声都没有了,只有不远处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和我们几个的心跳,我相信我们这个地方的下面是下水道,这里应该是一个防空洞一类的东西。

屋子里有一大股霉气,不知道是被子散发出来的,还是屋子本身,我们几个也跑累了,淋淋雨浑身湿冷,根本顾不上被子脏不脏,都用被子盖住大半个身子,小贵州挨着我,我发现他身上火烫,而且还瑟瑟发抖,我摸了他一下额头,好像火炭一样,我说你有病了,他鼻子嗯了一声,然后紧紧的抱着问我,大哥,你说,人死了,会不会很痛苦,我说不会吧,人死的时候,是一种快乐,因为那时候肉体没有感觉,只有灵魂在飘动。

地狱什么样子,那里是不是可以吃饱饭,是不是可以见到自己的母亲,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特别淘气,总是把母亲气哭,母亲很我,总是自己舍不得吃让我吃,我想俺娘了,我感觉搂住他的手臂上有温热的泪珠,我知道小贵州想家了,想他娘了,他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还应该坐在落满阳光的教室里读书。

那一刻我也想家了,我想吃母亲烙的馍 ,里面卷一些豆瓣酱,母亲烙馍的时候,总是最后给我烙一个鱼馍,软软的,香香的,我先吃鱼尾,然后吃鱼头,剩下鱼身子慢慢吃,其实那时候是饿极了,越想吃的东西,胃蠕动的越快,心里就有一种发慌的感觉,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睡着了,做了一个,梦见母亲拿着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对我说,红,你被大学录取了,我开心的跑上去夺母亲手里的通知书,这时候一阵风刮过来,通知书如同燕子一样在天空越飘越远,我一边跑一边喊,我的通知书,我的通知书,我被大学录取了。

这时候我觉得臂弯里的小贵州的身子突然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石头,我赶紧推他,可是他一动不动,我喊其他几个人,我们点着蜡烛,发现小贵州瘦的刀子一样的脸变得黄橙橙的,一模心口,已经没有了心跳,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死在了异国他乡一个黑漆漆的地下。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然后我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小贵州穿上,用手指头给他梳理他浓密缠在一起的头发,他的头皮上全是疤痕,我想起来他说的,饿极了,偷吃馍馍,被后娘用铁棍敲的,还有有时候在流浪的时候饿极了,就会不顾一切去抓正在吃饭的人的饭,被食客和饭店老板打的,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从小没有了亲生母亲,从小就在异国他乡流浪。

我们几个把他瘦小的身子放在了沙发的里面,然后把所有的衣物都给他盖上,每一个人都上前去摸一下他僵硬的手,每一个都是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的迷茫,因为小贵州的今天可能就是我们的明天,那一刻我突然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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