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梦萦江南桥（散文)

利用“五一”闲暇，去寻找我梦中古镇、小河和古桥。一路车行，一路回味梦里片段……

记得少年时， 最是夏日午后，我邀本镇几个小伙伴，去桥畔柳荫捉蝉，桥下游泳，依着桥的双孔捉迷藏，让清凉的河水涤荡我们的身心。

更记得丽日黄昏，我和几位青年才子走上那座石桥，扶着石栏、抚着石狮，凭栏远眺夕阳衔山，晚霞凝彩，群峰叠翠；近观农田阡陌，湖水漾波，倦鸟归巢；看桥下水光潋滟，渔歌问答，岸柳轻飏。大家被眼前江南美景深深感染，时而诗兴大发，抚掌而歌；时而畅聚幽情，壮怀国事！

若我一人独步古桥，便会来回走动，看片片麻石被前人的足履磨得古玉般沧桑圆润。

那座江南古镇的双孔石桥，它静卧在龙王港河，人们习惯上叫它龙王桥。传说乾隆皇帝要来江南，当地富户出钱修建了这座石桥，桥长若四五十米，宽若五米，载重可过卡车。桥栏以厚的石板和石柱卯榫而成，每一石柱上面立着一只小石狮，石狮或怒目圆睁，或乖巧天真，或憨厚拘谨，或装傻卖萌。

当鸡嘀催落月牙，晨练老者银须飘拂古老石桥；农人推着土车往城里送菜，土车兴奋地叽叽呀呀奔过朝霞绚烂的彩虹石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当脉脉落日斜辉笼罩一河悠悠碧水，桥下应是最热闹的时段，一路宽宽款款麻石阶梯拾级而下，挑水、洗菜的人们络绎不绝。嫂子们，汉子们说说笑笑打情骂俏都凝聚在这片刻，他们将一天的工作疲劳化解在朗笑声中。刘家娶媳妇，张家做寿诞，王家嫁女，镇里所有新消息都在这刻集中发佈。消息从不同人嘴里说出，略有出入，即刻引起一场小小论争。而那些大姑娘们，任人们怎样议论评判，或说笑荤段子，她们从不插嘴，只用耳朵静静谛听，只用眼睛看着河水轻轻舒展笑容。她们的菜洗好了，笑料在耳内灌满了，就挺起高高的胸脯子挑着清清凉凉的河水，将装菜的菜蓝挂至绳钩，双手轻扶两头水桶绳索，任肩上竹扁担随着轻轻盈盈的步履微微颤悠，那系着红绳拖至臀部的长辫也顺了婀娜身姿风摆柳。

小河中不时有小船咿咿呀呀穿桥而过；河流稍远处有渔船撒网，一网上来，看得见网中许多大小鱼儿被晚霞染得金金灿灿。

有那赶脚的汉子，口渴了，便下到石桥，站立麻石阶级上游，掬一捧捧清清亮亮河水，甜甜将袒胸露腹的古铜色将军肚灌满，然后看一眼石桥，望一眼烟霞碧水，笑眯眯地畅行。

在炎炎夏夜则有古镇居民搬来一张张竹椅，倚着桥栏，赏月，听蛙，谈古论今。清清河水，习习晚风很快收尽石桥余热，让桥变得凉凉浸浸。有萤火虫点起灯笼闪闪烁烁轻轻飘过石桥，像是不经意间窃听居民谈兴。……

我从河东过湘江至河西，在新外滩下车，河西变化太大，已找不到记忆中老路。问有些年纪的摩的司机，方知道溁湾镇更名为白沙液街。如今古镇几近半条街已消失，修成了纵横交叉的大马路。我怕自己找不到路，便和摩的司机讲好价，坐上摩的一路西行。顺着一条宽阔的马路风驰电掣，车终于进到老街，街道两旁那些古朴的旧木板房早已不复存在，七八十年代建造的五、六层楼房也成旧迹。老街终于走到尽头，我问摩的司机龙王桥呢？司机说，早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就已撤除。我问，龙湾港河呢？他指指靠右稍远处说，那座立交桥下便是！

我从白沙液街口往右匆匆行走若两百米，来到那座简易立交桥，看到了桥下的龙王港河。我倚在立交桥边，痴痴地呆呆地傻傻地看着眼前这条臭水沟一样的小河，这难道是我记忆中的小河吗？虽说现在正是仲春涨水季节，小河不多的脏水浑黄污浊，水面漂浮着草屑、泡沫盒、烂木头……

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我记忆中的龙湾港河，不是我历经的那条丰茂水草招招摇摇的清清小河，不是小镇居民吃它用它乃以生存的古老河流，不是，决不是！

我问立交桥上清扫的清洁工人，这是不是龙湾港河？她确切地回答：是！

这刻，我已无话可说，只能深深为这青山绿水扼腕叹息！只能垂首向那横遭戕毁的古桥深深地默哀！

我站在立交桥边举眼四望，远远近近皆是建筑工地，一尊尊吊塔巨臂张牙舞爪，一座座毁掉的青山，一片片填平的农田湖泊，一排排高高的商品楼盘拔地而起。

青山绿水，古镇老桥，生态平衡，就在这房地产的无序竞争中不复存在。

也许，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有得必有失；也许，我的不平少见多怪，杞人忧天。但是，我到过不少城市，那里的地方政府，事必躬亲的领导，身怀爱国情怀、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企业家，在建设好美丽城市的同时，都千方百计保护好生态，保护好古老文物建筑。我们这座伟大古城，历经清朝太平天国，历经多次抗日会战和解放战争，港河、古桥都能在隆隆的战火中完好保护下来，而在太平盛世却未能保

护好这古城鲜活遗址，岂不痛哉！

就龙湾港河而言，换一届领导班子，或者现任领导班子忽然发现，有可能得到综合治理，恢复碧水蓝天原貌，一切还来得及。可是魂牵梦萦的江南古桥呢？

龙王桥，这座独具民族特色的江南双孔花岗岩石桥，这座老祖宗留下的匠心独运、古朴厚重的大石桥，这座体现前人智慧呕心沥血的生命之桥，已经灰飞烟灭，它只能永远依稀残留在人们记忆中！

轻轻的我来了，龙王港；我挥一挥衣袖，喝不下一滴脏水！

悄悄的我走了，龙王桥；我揩一揩泪眼，带走了一腔痛悔！

作于2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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