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风

陋风

——青烟

这年头,谁家缺粮却穿的?不,还是缺······

记得奶奶还活着,那年冬天,奶奶种的包菜又大又圆,我敢说方圆十里都没有一家有这样漂亮的菜。大晌午的,日头圆的像烧。一个组的常朱向奶奶玩笑似的说道:“罗老太,你家的菜好漂亮,我晚上来偷啊!”“嗨,好啊,哈哈”奶奶笑道,拉家常的话谁也不会在意。第二天清晨,妈妈起早看见后院的一地包菜全被偷了,刚跑到前门准备向奶奶说道,突然看见常朱骑着空空的三轮车从门前经过,嘴里还哼着小曲,整个人像骑车都要飘起来,他轻蔑的望了妈妈一眼就骑过去了。

为这事奶奶劝住了火冒三丈的妈妈--因为听说常朱在那天晚上偷光我家的菜后连夜赶到临县去卖掉菜,然后骑车大清早的回家了，还那样得意。奶奶常说:“我们是搬迁过来的,这里就我们一家姓罗,我们要为人处事都让着人,不然那我们的下一辈怎么过呀?”所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大概三天后的一个傍晚,隔壁的隔壁,一家老小共十口,我们相处得"十分好",牟老头急匆匆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向奶奶苦喊:“快点!快点!快点!给我一两颗钉子,快······”奶奶打开箱子,傻眼了,之前爷爷船上用的钉子被他已经要了七八次,每次都说要一两颗却用双手捧一大捧,现在箱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两人怔了一会儿,老头一屁股坐在门墩上撒赖似的大喊:“快点!我急着用呢!”无奈,爸爸拿出手钳，拔下了墙上的两颗挂斗笠和灯泡的钉子给他了。“哎!这才好嘛!好好好!”看着他拿着四颗钉子转身迈过门槛走出去了,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过了两天,菜地里要打农药了,牟老头背着药筒向妈妈又来要农药了,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向妈妈又喊道:“快点!我又忘了买药了,赶紧给我点!”他每次都要两大瓶,哪能要那么多,都是回到家倒进瓶子里又存下了。我妈妈实在憋不住了:“你把钱给我,这一瓶五块五,我到镇上去捎给你几瓶!”他一声不吭,看着妈妈到给他药了背上药筒就走了,转身时脸上划过一丝轻蔑与诡异的笑意。

凡是到我家要东西的人,从来也没有一个人说过一个“谢”字,有人曾说:“我们从他家拿东西,这是理所应当的。”这句话让我罗家人永远也忘不了。

因为之前爷爷是甲长,撑船技术同行数一数二,杨虎城等人曾经常坐爷爷的船渡河,所以爷爷门路很广,会弄到别人家没有的外来珍贵花卉,菜等的新品种,我们这儿就数我家门前绿树环绕,花草众多,可是每隔一段时间我的花会飞到别人家去。之前爷爷从北京带回陕西的几盆新菊花和竹叶梅被村里有名的最有文化的教书先生给顺走了。事隔春秋,斗转星移,爷爷八几年已经过世了,但村里没人能记得他,自然也不会提他。

门前那粉红兰草咬破了瓦砾,蹭开土皮露出了可爱的嫩芽,但还有晶莹剔透的露珠从它的头部滑下来,乍一看就是一机灵鬼,可讨人喜爱了。太阳仿佛比以前亮了一点,只是升起的方向偏了一点。

四五十年的老土房了,房顶总会在下雨和冰雹时漏水,妈妈都会提前放好盆或筒去接水,看到刮风就赶紧收拾或盖着案板上的擀面,免得漆灰弄脏面就吃不了了。

在过完年后这些日子里,东边住的周老太婆常到我家串门,可能是想沾沾过年的喜气吧。

一天,父母们都到姑姑家去谈事了,不回家过夜,奶奶也随着去转了。我关门在等爸妈,结果忘从里面锁了,半夜我听到有人进门了,没有叫我,我睡得很沉······第二天拂晓,爸妈赶回家发现箱子里的几套新床单和衣服鞋子都被偷了,我被爸妈狠狠责骂了,还被爸爸抓去蹲马步。

事后周老太婆穿着我大妈给的鞋子向我妈显摆:“你看,这是我女儿给我做的,真漂亮!”我妈满脸蜡黄,啥都没说,眼眶湿润了,转身轻声吭了一声,那其实是我大妈在别省出差时托人带给我妈的鞋,里面塞了上好的鹅绒,在那时一般人是穿不起的,我妈一直当宝贝的藏在箱子里舍不得穿。看到这样的场面,我心里嘎登一下,鼻子不由生出几分酸楚。

······

几十年了,村里人还是老样子对待我们,处处刁难,经济地钱会计每年总给我们多算二三百块钱。

没分家，但是爸爸主动抚养多病的奶奶,没有出去打工,经济状况特别差，我的亲叔叔他们没有抚养奶奶，但他们总是嘲笑我家穷，处处欺负我们。记得之前每次交班费我都要拖两三天让爸爸去借五块钱,成绩再好老师和同学也是笑话我家穷,老师也还经常无端打我。其实也无所谓,时代变了,我们都在成长,不必在意之前别人的讽刺与挖苦,但也并不是说要逆来顺受,代代任人宰割。我只是在苦恼:“中国的这种欺生与瞧不起穷人的陋风什么时候才能改变呢?”

或许永远不会吧······人性······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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