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满钉子的树
老家三面被山包围，可耕种的土地很少，倒是勤劳智慧的先人们在村庄四周的山坡、地头和院子里栽种了苹果、桃、杏、核桃、板栗、葡萄等北方常见的果树，因此每年卖果子的收入成了父母主要的经济来源，遇到年景好、价格高的时候，一年下来可以收入两、三千元，除去日常开销，两位老人会把零钱凑整存入信用社。因此家里的果树被父母奉若珍宝。
每次国庆假期回老家，父母总会带我们去他们的果园里转一圈，一是为了我们解解馋，更主要的是让我们看一看他们一年的收成，免得经常牵挂。看到这些果树，真得就体会到了两位老人得心血，平整松软的树坎里，没有一根杂草，一个石块，仿佛一块块小的足球场。挺拔光洁的树干，像哨兵一样透着刚毅，深褐色的粗树皮的裂纹里，刻满着岁月和风雨，从容淡定撑起一树的沧桑。枝桠伸展的树冠，密密层层的树叶，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亮，透着自信和希冀。枝头垂挂着果实，在风的吹拂下好像害羞一样故意躲避着人们的视线，时隐时现。偶然之间，发现几棵栗子树的树干上每隔半米左右钉着钉子，是为了防止树生病？还是多长果？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妈妈倒出了事情的原委“钉上钉子主要是为了你爸爬树方便。”她生怕我担心，赶紧补充说：“你爸年轻时候上树很利索的，别看这颗树有两三个人粗，十几米高，那时他爬上爬下一点不费力气，一支手抓住树枝，一支手都可以挥动那几米长的杆子来打栗子，我只在树下帮他看着哪里没打干净就行。前些年时候，他膝盖不好了，爬树越来越困难，只好踩着我的肩膀上去。这两年不行了，我撑不起来了，离家十多里地，来回搬梯子很麻烦，我们就想出了这个法子，很方便。”妈妈说的很平静，但我能感受到那份无奈和坚强。
今年国庆回家，再次来到那颗长满钉子的栗子树，我发现以前三三两两的钉子变得密实了，钉子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不少，最早钉的钉子已经锈迹斑斑，和后来补钉的钉子差别很大，看着身旁父亲微驼的身影，我恍然大悟，眼前浮现出一幅心酸的画面：“一身沾满尘土的蓝灰衣服，土黄、蓝灰色夹杂一起，参差斑驳。粗大的裤脚绾起来，露出了不再那么粗壮的小腿，脚下一双黄绿色的解放鞋，两只脚的前段隐约可以看见脚趾头了，使劲蹬着树干上的钉子。本来单薄的上身裹在粗布的衣服中，那么哐当，风吹之下，摇摇欲坠。两只长满厚茧的手指，努力扒着头上的钉子，靠着手的抓劲和脚的蹬劲，身体一会扭曲，一会伸直，近似乎蠕动，艰难地贴着树攀爬着，厘米的速度，每瞪一节都要休息一会，花白的头发在风中起伏，仿佛一根根不屈的枯萎的小草挣扎着生长，豆大的汗珠顺着土色的脸庞滴落。很长的功夫终于爬到了树干，用那来不及缝补的衣袖擦一下脸上的汗水，大口喘着气，母亲小心翼翼地递上几米长的竹竿，四只昏花的眼睛四处找寻着栗子，爸爸背靠着树枝，两只手顺着妈妈指挥的方向挥动着竹竿，一次打空了，二次打空了。。。挥动了几次终于把栗子打落在地上，每过一会，妈妈都要叮嘱爸爸休息一会，也许是实在挥不动了，爸爸把竹竿搓在地上，顺手从他上衣的口袋里掏出旱烟，卷上一颗，抽上几口，妈妈是很反对爸爸吸烟的，此时却不再责备。就这样沉重地重复着，一颗树一次是不能打干净的，要重复爬上爬下三、四次。”
这个画面后来多次在我的梦中出现，每次都会把我惊醒，在模糊的泪光中，依稀可见那单薄的身躯，手脚攀爬着树干，心越来越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