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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河口

2015-10-09 21:15 作者:木子凤仪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两河口

贵州 铜仁 李 翊

(一)

两河口是大河口与小河口的合称,它是梵净山西麓一条水系。大河口在小河口的前面,是由一条两三米高,一两米宽的长长的河坎分隔为河床较宽的大河口和较窄的小河口。小河口里的水是从大河口扎堰后,从河坎下面的涵洞里流出,在小河口不宽的河床上平铺开来。大河口一般是男人们天洗澡的去处,而小河口则是女人们洗衣、洗菜和夏天洗澡的静僻之处。

随着时间的更替,当地人就习惯这样称呼了。紧挨着两河口的河岸旁是几百亩良田的大坝子,靠近山脚是一个土家村寨,因为有大河口与小河口的分流、汇合,也就把这个叫金岩寨的土家人的生活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演绎出许许多多的故事

每年农历的开之后,山村的气候乍暖还寒。随着农事的来临,山村便开始活跃了。河坎边是一长排柳树林,随着时日的暖和,柳眼里冒出来嫩白色的芽尖,飘荡的柳枝上开始飘飞起白色的柳絮。远远望去,在春风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漫天起舞,柳絮悄悄地飘落在大河口、小河口的河面上,浮于水面,仿佛是两条洒满柳絮的河,载着金岩寨的土家人的希望和,一路欢唱,飘向远方。(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来无牛过神仙,春来无牛喊皇天。

皇天不负庄家佬,三晴两好收成。”

三公站在小河口的长田坎边的大鹅卵石上哼哼哈哈唱着山歌。三公是把干农活的好手,田土在他的眼里如同一张清晰的图纸,每个季节的农事了如指掌。“千年田地八百主。”对土地的依赖使三公对土地的感情刻在骨子里,三公把生命和土地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他把从土地承包到户,自己拥有土地格外珍惜。

放眼满坝金灿灿的油菜花,花丛中蜜蜂嘤嘤嗡嗡扇动翅膀忙绿的身影,沁人心脾的花香弥漫在坝子上,置身于花海,神清气爽,使三公对生活又增添一份信心。靠近小河口的几块长田是留来做育秧的秧地。育秧的田块是三公选得最恰到好处的,一要靠近沟边,便于随时向秧地灌溉;二是要通阳光和避风,减少风对幼苗的伤害。田块里盘根错节的紫云英的藤蔓匍匐着,淡紫色的花在大片大片油菜花的掩映中,显得格外耀眼,一幅壮锦把暮春点缀。

(二)

三公的女人就是在两河口被三公一抱揽在怀里和三公成婚的。

八年前的夏日,碧芸到金岩寨来走亲戚。碧芸正值二十出头,那青春的气息,宛若柳枝的身段和那渐渐成熟的女人味,浓烈而奔放。水质好,俊俏的脸儿,娇嫩得如含苞待放的石榴花,用手都能掐出水来。碧芸娉娉袅袅,站在水里,恰如一只白鹤。

碧芸正好站在小河口洗头。一头乌黑的长发如倒栽葱一样浸在水里漂洗,手拿着木梳慢慢地梳理,皂荚片熬成的水汁在发间揉搓起白色泡沫,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在小河口的水面被风扩散。

碧芸用白帕子慢慢地在头上轻轻地搓着,木梳柔柔的从头上滑向发梢,仰着头,一脸的娇羞和灿烂。碧芸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双手灵巧地在头上绾成一个发髻,用簪子插好。

三公在大河口的柳树下午睡,衣服挂在柳树的树桩上,河风一吹,飘飘悠悠落在大河口的堰塘里,顺着水流冲到小河口里来了。

一团黑漆漆的东西飘到碧芸的面前,碧芸的双脚挡住,裹在腿上,碧芸吓得大喊:“是哪个做傻事,把衣服都丢了。”

碧芸着实吓了一跳。在齐膝盖深的水里歪了几歪,心想:“是哪个挨千刀的,存心耍弄我。”

三公翻身坐起,一副恹恹的样子,眯着眼往树桩上一看:“拐火﹗汗衣不见了。”三公火燎火燎朝堰塘搜寻也不见,于是就光着上身顺着小河口找来了,听到有人骂朝天娘,晓得搞拐了。衣服被碧芸拎在手里,傻乎乎望着三公,一脸的迷惑。

“哎﹗哎﹗你看到我的衣服没有?”

“衣服没有看见,牛皮还是捡到一张。”碧芸没好气地答应。

“你这个妹子,啷个开口就诀人(骂人)呢?”

“明知故问,一个大小伙,穿着的衣服都丢了,拖衣俩什的。”碧芸似怒还嗔的抛出一句。

三公从河坎上飞身跳下,稳稳地落在碧芸面前的石墩上。

“哟﹗怎么没有见过呢?哎﹗你说啷个到这里来了?”三公一连串的问。

“怎么?这水是你家的﹗要过钱买?还要欺生不成?”碧芸嘟噜着说。

“不好意思,让你给我洗衣服。”三公爽朗地调侃。

“给你洗衣服?你说哪个?生瞟瞟的。”碧芸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瞟了三公一眼。“光着身子也不害羞,不脸红?”

三公很为难地说:“喂﹗对不住,对不住了。”

碧芸拎起衣服往三公甩过去。“谁稀罕你的牛皮。”由于衣服浸着水,一用力碧芸倒在水里,溅起一团水花,碧芸胡乱地拍打着水,三公一纵身跳将过去,双手揽住女人的腰,水花把碧芸和三公裹得一团晶莹剔透的,瞬间露出水淋淋的人来。

“放开?放开不?”碧芸折腾几下,被三公放在石墩上。碧芸抹一把脸上的水。“你个舅子疙瘩﹗就没安好心。”

俗话说:“男不摸头,女不摸腰,摸着就心焦。”三公吃吃地憨笑着。三公从来没有抱过女人,也不敢有这种奢望,抱着碧芸的时候,他没有去多想,望着一身水漉漉的碧芸,又被碧芸责骂,浑身不自在。

三公的这一抱,就抱出了一段缘分。抱出对碧芸的刻骨铭心,真真切切地抱出了碧芸的甜蜜和幸福,现如今,村寨的年轻人有当着碧芸的面,羡慕地说:哎﹗等哪天时来运转也像三公一样抱个漂亮的女人回家做媳妇。碧芸乐呵呵地说:和你们打嘴巴官司,量你也没有这个胆﹗别的姑嬢会像我,轻易就让你三公抱哦。

(三)

小河口里的水一部分用来灌溉,一部分顺着堰沟流到碾房用于碾米和磨面。碾房是村寨中唯一的一座,是三间木屋。看守碾房的是三公的老。在碾房的另一头里,横躺着一台木榨。大集体的时候,六七月份,农活不太忙,生产队就选派劳力好的青壮年把队里晒干并且风扬过净的油菜籽挑到榨油房里来,过秤,榨油。生产队按天记工分,还有一斤大米作为追补。三岁牯牛十八汉。榨油是个力气活,单是那木响子就二十多斤重,没有三下两下的蛮劲和技巧是吃不消的。抡木响子的人站在油榨跳板的上面,把木屑子一点一点的敲下去挤扁挤碎菜籽,压榨出一滴一滴金黄透亮的菜油,在木简里汇合顺着木简的端口,一丝丝流进油桶。挥汗如雨的身影在木榨上的跳板一弯一仰,木响子在浑浊的汗味和油香中闪动,金黄的油里包含一季的辛苦和劳累,“嗨﹗嗨﹗”的声音在屋子里跳跃,迸发出欣慰和畅快。一脸油光的几个人轮番上阵,换下来的也没有闲着,蒸油粑、传火、箍油粑、锤油粑。从把油菜籽搬运到榨油房起,七八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就忙开了。他们知道,一但开榨,就是十天半月不停歇,吃喝拉撒全在这里。

深人静的时候,木响子敲打的声音如春雷响彻在天宇间,每一锤都是愉快的,兴奋的。把山村的夜晚敲得山响,把耕耘在田地里的梦变成现实,弥漫汗味和油香的碾房就是见证。

他们抽梭着回家换衣裤,稍微松懈的时候,躺着松软的稻谷草上均匀地呼吸。疲劳和困乏犹如一身泥水,在碾房前面的堰沟里一起几个猛子就洗掉了。

“榨油这个费力气的活路,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还好,过天吧就榨完了,该好端端地睡瞌睡咯。” 秋生放下木响子,自言自语地说。

“听说春梅那风骚样,办起房事来很凶火。秋生,我看她对你还算可以散,你要懂窍哟,二十八九的嫩婆娘,正是花开得鲜艳的时候,抽空到他家去耍一盘,说不定扯住你的衣袖不放你走咯。”白黄瓜屁颠屁颠的开起秋生的玩笑。

“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望得眼睛鼓。”一贯正经的三公也调笑的说。

“当然,‘老母狗’的病是不会好的了,过不了好多时日就要和唐僧取经去了。像春梅才不到三十岁的女人,拖个细娃过日子也不容易,我说秋生呀,你怕个卵吔,她比你小几个月,你又是光棍,凭你这身蛮劲和她睡个三天三夜的瞌睡都招架得住。”“老木虫”也在旁边使劲地怂恿。

“和女人睡觉是你想象的,占不了便宜。就像吃东西,有的时候又有几个肚皮装,几多棒劳力,成了病坨坨啰。”三公不紧不慢地说。

“是担心秋生啷大的力气,平时毛手毛脚的,把春梅的细嫩的腰杆箍断吔。”“老木虫”口水滴答的在一边憨笑。

“吹归吹,找个空当试一试哈,萝卜扯了孔孔在。”一向不爱说话的“老公安”也凑热闹。

男人们粗犷的笑声里释放出一份对生活的热情。他们在辛劳面前,把什么都看得开,人死脚趾母朝天,生活回馈给他们的是愉快的付出和一家人一日两餐不打脱的满足

“秋生,有次在小河口,春梅洗衣服时,衣服冲走了,你不是帮她拣过吗?是你亲口说的。”白黄瓜眯着眼睛观察秋生的反应。

秋生说:“那是吹牛的,哪有啷个好的事情哟。你听进心去了,专门翻烂水腌菜罐罐。”

(四)

两河口里的水是清澈的,也是温柔的,热烈的,富有生气的,如同生活在两河口岸边的女人一样,有着万种风情。

的确,秋生从水里抱起过春梅。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是春梅才嫁给“老母狗”的一个夏天。从那时起,春梅就对秋生怀有好感,以至于暗度陈仓,至今都没有几人知晓,真可谓秋生和春梅守口如瓶。

连续十多天,太阳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坝子上的田里都快要脱水了,禾苗被烤得没精打采的。小河口里的水很浅,有些温热。春梅便干脆背着衣服来到大河口的堰坎上洗,在绞衣服时,脚在鹅卵石上踩滑,一歪,“扑通”一声掉进堰塘里去,溅起一团水花,春梅的双手在齐腰深的堰塘里噗噗的胡乱刨着。当时,秋生正在堰塘上边的长田里埋头铲田坎,听得清脆的一声响,看见一个人在堰塘里扑腾着,一个纵步跳下去,抱起就往塘坎边走。

春梅呛了几口水,瘫软如泥躺在秋生的怀里,犹如一床湿漉漉的棉絮。春梅全身湿透。那个年代的女人根本是不戴胸罩的,乳白色的的确良衬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几乎能透过薄薄的衬衫看到白皙的胴体。秋生无意间多瞄了几眼。他想,别人的女人看得摸不得,反正又不起歪心。欣赏成熟的女人就是欣赏她的美感和风韵。

春梅说:“秋生哥,你去忙吧。”春梅半躺在平滑的鹅卵石上,从嘴里呕吐出几口水。

“弟妹,好些啦?”秋生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秋生哥,多亏你帮忙了。”春梅歪耷着头,一眼盯着秋生。

“春梅,你没事就好,二回洗衣服当心点就是了。”秋生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水淋淋的春梅。此时的春梅似有贵妃沐浴后的娇羞,愈加妩媚动人,更彰显出一个村妇的魅力。

“其实,你是知道的,我是想早一点洗好回去,帮婆婆砍猪草。忙人做不了好事。”春梅装好衣服,走上河坎。春梅穿着湿透的衣裤站在河坎上,回头望着堰坎上的秋生。

“怎么,还想耍盘?”秋生追问道。

“不是不是的……。”春梅神色慌张,语无伦次地答应着。

秋生走上河坎,春梅却朝着河坎的上面走。

“弟妹,走反了,是朝下走。”秋生慢吞吞的说。

“哎,都把我弄糊涂了。”春梅转过身来,当经过秋生的身边时,脚步慢下来,突然一个转身,睁眼望着秋生,羞涩使春梅一脸绯红,咬着嘴唇欲言又止。从春梅明亮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是一种捉摸不透的信息。都说女人的眼睛会说话,只有心有灵犀的人才最懂得女人的心思,那是无声的语言,是充满激情,是默契的。秋生不敢多想,可是更躲不开呀﹗春梅故意抛了一下背篼,放在上面的一只布鞋“啪”的一声掉在河坎上。

“秋生哥,一回是帮忙,两回是帮忙,请你捡起来一下。”春梅低头看着白底黑面子的布鞋,背篼把春梅柔弱的身子压弯成一张弓。

“弟妹,不急嘛,我来捡。”秋生大步跨过来,弯腰用拇指和食指拈住布鞋的鞋口放到背篼里并轻轻地压紧。

“多谢了!”春梅莞尔一笑。

“说些格外话。只要‘老母狗’对你好才是要紧的,你感谢啥?又不是我的婆娘,睡一觉瞌睡就算了。”

“秋生哥,啥时候学得油嘴滑舌的了,今天晚上你敢来不?”春梅抿嘴小声说,话里赌着一股气。

“当真?我可是鹅卵石滚刺巴笼——以身子滚哈。”

“你有色心没有色胆,怕你就不是春梅。”春梅一边走一边偷偷地笑。

“你等着啊。”

“铁屁眼﹗我是过来人了。”春梅笑骂一句。

“我会怕你肉眼眼哩﹗”秋生也甩出硬邦邦的一句。

“还不去铲田坎,秧子都被草绷死了。”春梅开心地笑着。

秋生半开玩笑地说:“我要看着你的影子从村口的柿子树下面拐过去。”

“你真的会逗乐人啊。”春梅嫣然一笑。那笑容里包含几分感激和莫名其妙的挑逗。

秋生兀自好笑。平时,兄弟伙都爱打趣嫂子或是弟妹几句,常常引起她们玩笑似的责骂。机枪大炮都见过,没见过你那个弹弹枪(弹弓),随即便荡漾出一阵子爽朗的笑声。

乡村女人们在大场合是羞涩的,她们的内心深处是开放和充满活力的,只是把男女间的私事移接到其他事物上,用来掩饰燃烧的激情,含蓄的流露出一丝一缕来挑逗起男人的兴趣;有时半遮半露,让人火烧火燎,揣摸不透。

秋生为了避嫌,在任何场合都没有吹牛过,但在心里曾经萌动对春梅的幻境。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偏偏嫁给“老母狗”呢?‘“老母狗”’仗着爹妈勤快,又是个独丁丁(独生子),从来不知道干农活是那回事,整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而且特别抠,病坨坨一个,春梅到底是喜欢他啥?图个啥?要是嫁给我,我会像供观音菩萨一样供着她,只管在家干些喂猪洗碗、烧火扫地之类的家务就行了。“老母狗”全不同,反而让婆娘供着,真是美女嫁丑夫,鲜花插在牛圈里,臭美呀。春梅为啥要糟蹋自己呢?秋生不得而知。

有时秋生在路头路尾碰上“老母狗”,也调侃几句。“老母狗你莫翕牙,送你几钉耙。你这种屌人过得好安逸啊。”

“是享婆娘的福散,谁叫春梅她家穷呢,我是同情她才娶她的,要不然二十好几了还在打光屁股。”“老母狗”一副惺惺相惜的表情。

秋生不屑一顾,在心里是瞧不起“老母狗”的,于是就说了句气话:

“你雄个苕鼻子,没有春梅,你早就眼睛朝天,交购粮证了(死了),坟头

上的草都割好几遍了。”

老母狗接过话题说:“说得也是,有个男人站起,她也少受没有女人的光棍汉欺负吗。秋生哥,你说是不是?”

秋生没有工夫跟“老母狗”耍嘴皮子。“下田去了,你悠闲着吧。”

(五)

“老母狗”的病越来越老火了,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凹陷的眼睛,暗淡而忧郁,张着嘴呵气,有气无力地对春梅说:“春梅,你去把秋生哥叫来,我有话想跟他说说。”

春梅神情木然,愣愣地坐在床沿边,手脚无措,而心里乱得像鸡窝。

“春梅。你去吧,我想跟秋生哥知根知底地说上几句话,心里好受些。”“老母狗”把干枯得皱巴巴的手伸过来,扯着春梅的衣服。春梅“啊”的一声:“你先躺着,我这就去。”

春梅来到秋生家,无助地对秋生说:“娃子他爹叫你过去一下,恐怕是不行了,熬不过下午,你还是去吧。”

秋生看着一脸忧伤的春梅说:“你先回去,我马上过来就是了。”

秋生来到屋子里,看到一大屋子人挤挤挨挨的,每个人的表情都写着哀怨。秋生走进里间的小屋,“老母狗”动了动嘴角,秋生扶“老母狗”半躺着。

“兄弟,我晓得你心里想要说啥子话。”秋生小声地挨着“老母狗”说。

“秋生哥,我不怪你,我得感谢春梅这些年来的照顾,娃子是你的亲骨肉,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亲爹是个大好人,只是不想让娃子晓得他爹是个窝囊废,传出去,娃子会被当作笑话,丢个古记。”“老母狗”断断续续的说,脸上浮出一丝欣慰。

“兄弟,你让我怎么说呢,一句话,我晓得该怎样做事情,你放心。”秋生宽心地为“老母狗”掖着被子。

春梅僵直地站在床头,两行热泪瞬间滚落,在憔悴的面颊上滑过啪嗒啪嗒滴在“老母狗”的脸上。“老母狗”合拢眼皮,春梅用衣袖蘸去“老母狗”脸上的泪滴。

“秋生哥,等我走后,你找个合适的时间,把春梅和娃子接过去一同住,那样就可以避嫌了。”

秋生的内心是矛盾的,他感谢“老母狗”的大度和宽怀,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八辈祖宗的羞耻能闷在心里,装着什么也不晓得。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偷欢还生下个娃子,是犯下族规的啊,春梅会被带到祠堂里跪着,遭到族人的臭骂,永远也抬不起头,娃子同样会被人看不起,时常遭到奚落和排挤。可“老母狗”却忍辱负重,打肿脸皮充胖子,依然在时光里有滋有味地生活。

“老母狗”心里清楚,自己没有生育的原因是一场无情的火灾彻底夺走他的命根子。小时候,不慎把一盏煤油灯碰倒,煤油泼在裤子上,随即燃起来,等他娘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昏过去。而命根子却被烧焦,成年后,排尿如同女人一样地蹲着。当春梅和秋生交往甚密的时候,心里揪心成一股疙瘩。“老母狗”泄气了,但又碍于面子,怕人说起自己无嗣,只好歪歪坡斜斜上,过一天算一天,只要不闹出大乱子来就行,这么一想,心里就明亮许多。人吗,光着身子来到世上走一遭,不都是完美的。世间的爱恨情仇、生活的磕磕碰碰如同短暂出现的彩虹,过分地计较又能获得什么?皇帝都难圆千年梦,何况小小的一介凡人。火石落脚背的时候才晓得有些事情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是要经历时间和心灵的煎熬,最终选择沉默和包容。所以,“老母狗”对于有辱声誉的事便看开了,依然把日子过得巴适。

(六)

两河口最热闹的时间是在夏季。每年农历的六月份都要在大河口里扎堰,扎堰的男工妇女是活跃的,彼此都放得开,更是冲破世俗的束缚,把玩笑开得震天响,作为长辈或是晚辈的,你就得装聋卖傻,或是窃笑,也不为过。

一般都是早上吃过早饭,队长秋生就会提着一面铜锣在村寨的每个巷子“当——当——当——”地敲响,那声音在巷子里回荡,铜锣响过后,队长就豪声武气地扯起嗓子通知:“各家各户,听着啦,早点吃早饭,10点钟去大河口扎堰。各自带好锄头、箢篼、撮箕,到太阳后土去,每人挑一挑黄泥巴,挑到大河口的河坎上放好。”铜锣沉闷的响声在村寨的上空回响,也在每户的房前屋后萦绕。在秋生的身后紧跟着一群孩子,在巷子里游动。当然,特别欣喜的孩子们,此时的孩子们都放暑假了,除了帮助家里打些猪草,砍些柴草,白天里的时间都是在大河口和小河口里晃悠,洗澡、撮鱼、翻螃蟹。听到铜锣一响,就跑到巷子口来了,把秋生前呼后拥的。常言说“吃鱼没得捉鱼乐” 撮鱼的那股劲头,那份快乐对于孩子们是独有的,是期盼的。

扎堰的场面是热闹的,富有挑战性的。大伙到村寨后面的黄土地里挑一挑黄泥巴运到大河口的河坎上一展齐的放好,箢篼系上夹好扁担,成为一道风景线,甚是好看。那几十号人的队伍,吆喝声、逗乐声、号子声,此起彼伏,在河面上流淌,把几十号人罩住。

秋生一声令下,大伙便陆陆续续从河坎上下到河里,开始扎堰的劳动。把河里的水用鹅卵石切断,齐刷刷地用鹅卵石砌整齐。

秋生吩咐:棒劳力的几个人准备揽子、抬杠,专门负责搬运大的鹅卵石,砌堰坎就交给被大伙称为“老农夫”的几个人,女人们干啥呢?他说用锄头、撮箕清理堰沟底的河沙,倒在堰坎的缝隙里。

“老——古董,你把春梅当门的那个漏孔用黄泥巴堵一哈,再用锄头老壳夯——夯——夯牢实点。”“长脚佬”有些口吃,结结巴巴地说。 “长脚佬”的话一出口,又被白黄瓜扯声呵气的扩大一遍。“老——古董,你没有听见吔﹗你去堵漏洞。”白黄瓜把“漏洞”二字阴阳怪气的加重语气。此时像炸开锅一样哄笑起来。

秋生走到“长脚佬”跟前似怒非怒地说:“长脚佬,你是啷个说话的,看人家春梅不生气才怪,以后说话得讲清楚点。”

“长脚佬”一本正经的说:“不信?你看你看哈,春梅脚下真的是有个漏孔。”

春梅抢着说:“秋生,没啥子,一句玩笑话,逗乐大伙,只要大伙齐心合力,才有干劲。”

“长脚佬”扁了扁嘴:“就你白黄瓜歪想。”

“晚上回家去堵你婆娘的漏洞吧,那才叫关火呢。”白黄瓜嬉皮笑脸的说道。又引起一阵爽朗的笑声。几个女人笑弯了腰,差一点掉进堰塘里去。

历年来,扎堰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有三个好处:一是扎堰的水用于田间灌溉;二是扎堰的人按三分的工天,另有一斤大米追补;三是扎堰后堰坎下面的水流减少,河里的鱼虾就会在鹅卵石的水凼凼里挤成一窝一窝的,可以拣或者捉些回家,打一打牙祭,分享一顿美餐。

大半天的功夫堰就扎好了,满头大汗的人们趁机就来到大河口的柳树下歇凉。岸边一字儿排开的柳树是木统八景之一的“柳岸藏莺”。女人们在丝丝的凉风里扯起家常,男人们则在堰塘里洗澡。

河里的水被六月的太阳晒热,洗澡刚上岸有开始燥热起来。

扎堰后的水经过河坎下面的宽大的涵洞,把大河口里的水分流到小河口,小河口的水经过灌溉、碾房、发电房,又在河坎的末端汇合。大热天的小河口是女人们和小孩的去处,比较大河口里狂奔急涌的河水,小河口里的水更彰显出女人的柔性。水流缓慢,波光潋滟,转角的水塘里如一面镜子,映出蓝天白云,鱼虾在清澈见底的鹅卵石间悠闲地游,没有人去打扰它们。

当女人的手把水面弄出些波纹时,鱼虾们便摇动着身子躲藏起来,女人想把水面划出一道口子,瞬间又闭合了。

(七)

碧芸站在河坎上,放眼上游满河的波光,熠熠生辉,那就是期盼。碧芸的眼睛在波光的炫耀里眯成一条缝,波光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反射到碧芸的身上,形成一圈一圈的光环。碧芸的手上挽着三公的汗衣,看着三公泥古稍带,一身汗臭地光脚走下河坎,那窝囊的样子,碧芸忍俊不禁。

三公站在堰坎上,手臂挥动几下,对着柳树下迷恋的碧芸说:“碧芸,你也来一盘吗?”

碧芸用手抿嘴一笑:“算了吧,我是个旱鸭子不会凫水。在堰塘里跟你一起洗澡,要是有人碰上,不雅观。”

三公是个“打鱼郎”,从小就在小河口大河口的水里与水打交道,练就一身好水性。三公踩水的技巧,一般人十天半月是很难学会的。当初练习踩水不知道被呛了多少次,才有现在如鱼得水般的快活。三公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一团水花在水面跳跃。碧芸的眼睛尖,三公的身子在水里向前游动,碧芸格格的笑着,一脸的欣慰。碧芸静静地在欣赏一场潜水表演。一个运动员,一个观众。只见三公舒展手脚,像一条白甲鱼一样畅快,那动作娴熟,身姿优美,那份独独的享受,使碧芸发出几声惊叹。

女人的思绪在柳树的树梢飞扬,她想象自己也应该是一条白甲鱼,伴着三公在水里游啊游……

三公在水面的另一处把头露出水面,从嘴里喷出一条细细的水柱,爬上堰坎,甩了甩头,水珠浸润在鹅卵石上,留下圈圈点点的图案。

“哎﹗碧芸。接着哩﹗”三公的手臂一挥,一块白生生的东西向碧芸抛过来,落在碧芸的脚边活蹦乱跳的,碧芸一阵惊喜,是一条三指宽的白甲鱼。碧芸用三公的衣服盖住,很熟练地从柳树上折下麻线粗的柳枝,端口剥开一层皮,一手捏着,用另一只手的指甲掐住,用力一拉,洁白光鲜的柳茎就出来了,皮和嫩嫩的叶子被挤皱成一朵清香的花,在碧芸的掌心伸展着。碧芸在柳茎的末端打成圈,她蹲下身,揭开衣服,捉住尚有余气的白甲鱼,从鳃口往嘴里一穿,白甲鱼便顺着滑溜溜的柳茎下滑,停在柳茎圈口的上方。

“哎﹗你看啊,鱼穿好了。”碧芸提着鱼对着三公晃了晃。

三公深深地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又潜入堰塘里,手在鹅卵石的缝隙间摸着,他想摸到几条桃花鱼,着实让碧芸兴奋一阵。

“三公婶子,有人碾米,叫你快到碾房去。”春梅站在村口的大柿子树下,双手卷成喇叭状,朝着河边急匆匆地朝碧芸喊道。

“知道了,我这就叫三公去。”碧芸转过身子望着队长的女人。

流水翻过堰坎,溅起一长排的水花,碧芸把话听得隐隐约约。三公此时摸鱼正在兴头上。碧芸的手里已经穿好十几条白甲鱼和桃花鱼。

“哎﹗三公,快起来了,这些够娃子咔牙齿了,有人要碾米,不要耽搁人家哈。”

三公对碧芸爽笑:“赶明儿再来。”

“你回去吧,我从堰沟坎去碾房。”三公拿着鱼转(一种捕鱼的竹篓),汗衣搭在肩膀上,乐悠悠的。

等你吃夜饭哈。”

“不啦,饭熟了,先吃,不要等我了。你回去顺便揪一把鱼香菜哈。”

“要么——我给你送到碾房来?”碧芸亲昵地抛给三公一个媚眼。

三公从碾房回家,太阳已经落土了,娃子和老爹在院坝里溜达。

“爹——爹——,笑嘻嘻﹗

半截布鞋腰里插,一件长衫当鞋袜。

爹——爹——,笑咪咪﹗

胡子拉渣不像话,两片嘴皮像打卦。”

娃子唱着童谣,跑向三公,三公张开双臂,抱起娃子。

“你都四岁了,吃几条鱼?”三公乐呵呵的一脸笑意。

“一碗。”娃子嘟噜着小嘴。

“以后不准吊歪哈。”

“娘说,你最吊歪。”

碧芸听到爷仔的对话,从灶房的门口探出身子。“正好,免得我又走一趟。”

碧芸急忙揭开木锅盖,端出菜饭,放在灶沿上。“懒得安桌子了,就将就一下。”

三公说:“人在水里一淘,肚子就饿得快,肠子都快贴着背梁骨了。”

碧芸吩咐:“娃子,去拿蒲扇来给你爹打凉快些。”

三公坐在灶沿前的独凳子上扒饭,碧芸围着围腰在灶后如彩蝶一般,一会儿把锅里的碗弄得声响,一会儿又是舀洗锅水哗哗的响,忙碌的身影在三公的眼前晃来晃去。

“哎﹗你晓得不,春梅的男人做不得活路。”碧芸小声说。

“真的呀﹗”

“不是不是的,我说的是晚上做不得活路。”

“晚上?”

“晚上加班做活路。”

“晚上还做啥子活路?”

“你就不晓得吗?装好好先生,晚上不做活路,那些娃子是啷个来的呢。听说春梅的娃子是秋生的哩,你信不信?”碧芸解下围腰,擦着手上的水。

“我信个锤子,碧芸哈,你不得沾花哩四乱说啊。”

“亏你是个男人,就缺个心眼。春梅她男人裤裆里的那个东西生娃子不得吃,是生来配相的,木椒花做香料——是个配作。是春梅亲口说的。难怪秋生对春梅的娃子哪样好呢。我开始也不相信,有一回,我故意在春梅的面前说,你家娃子好像秋生脱的壳壳,春梅就说,三公嫂子,话不能乱说哈。可能是心虚,春梅的脸呼啦一下子红了。要是真的是秋生的才好哩,像老母狗那个样子生下地就是个懒货,春梅不倒八辈子的霉。后来证实,果真是秋生的,你说怪不怪?”

“你能不能不转弯抹角,像绞不干的尿片湿渣渣的,你又没有依据,就你瞎想。”

“有一天晚上,月黑头,我不是从碾房的堰沟上到小河口帮你放水碾米吗,当我到小河口的长田坎时,脚步很轻,听到有人说话,还以为是放夜水灌田的哩,,可一听,悉悉索索的混杂着男女的声音,再仔细一听声音很熟悉,一个是春梅,一个是秋生。秋生说:春梅,那娃子的事呢就得辛苦、耐烦些,万一老母狗顶不起天了,你就到我这边来,娃子可是你的亲骨肉哈。春梅说:老母狗还不知道这个事,反正就瞒着吧。娃子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牵挂。当然,我也不是有意的去听仆(跟踪),这个机会是你给的,我想事情也不能伸张出去,心里清楚就行了,你说是不是?”碧芸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真的有这个事情,不过也好。”三公若有所思地说。

“不信吗,你碰上秋生,证实一下哈。终有一天春梅会跟秋生过日子的。

“我老是觉得秋生平时说话做事,总是暗地里护着春梅。特别是一提到春梅的娃子,秋生就会打岔,显得毫不在乎,假装有别的事走开了。你看,春梅在老爹面前提起过,把娃子过寄给秋生做干儿子,认秋生做干爹。秋生都三十好几了,媒婆也上门去谈过几回,他总是推脱说,一个人过日子无牵无挂,自由自在。原来心里却另有打算。”

三公把秋生与春梅的前前后后的有些事连在一起,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于是就默认此事了。

(八)

“大月亮,小月亮。哥哥起来学木匠。

嫂嫂起来洗衣裳,婆婆起来舂糯米。

舂得喷喷香,端起碗碗吵嚷嚷。

糯米饭还没熟,要腊——肉。

腊肉还没有妑,要糍——粑。

糍粑还没有打,叫你嘚对门去耍。

对门河里有只船,开到湖——南。

湖南嘚开会,毛主席万万岁﹗”春梅牵着三岁多的娃子,来到小河口边,娃子坐在鹅卵石上,念着春梅教唱的儿歌,春梅放下背篼来洗衣。

“娘——干爹在哪里,你看你看。”娃子惊喜地嚷着。

“干——爹﹗干——爹﹗”娃子那稚嫩的童声朝着大河口的河坎上飘去。

“娃子——你在干哪样?”秋生笑着朝娃子走过来。秋生从河坎上一跃而下,在石墩上跨过,一抱抱起娃子,举过头顶。“今后就叫爹行了。”

春梅瞥了秋生一眼,望着娃子和秋生亲昵的情景,脸若桃花般的鲜艳。

“娃子,不许叫爹,该叫干爹。”

“为啥?”

“就你点子多,想得出。”春梅怪嗔嗔说。

“本来就是嘛” 秋生哈哈地乐了。

“走,娃子,摸鱼去啰。”秋生把娃子扛在肩上,一歪一扭朝大河口走去。

春梅望着秋生和娃子的背影,在心里荡起一丝感叹:该来的,总要经历一些磨难,才来到自己身边,强逼的亲事,犹如一双筷子,拿在手里总不能运用自如。生活里的磕磕绊绊,人生的起起落落也是有滋有味的。当一切都在记忆深处留下感动的时候,每一天的生活是惬意和踏实的。春梅在脱离厄运的瞬间又迈进充满热情和激情的天地里,迎接她的同样是心中的感慨。在遭遇婚姻绊羁的同时,却被另一个男人拥有,填补了内心的空寂和落寞,心燃烧起一团烈焰,烘烤着冰冷的身躯,使她在无赖的、被束缚的、几乎绝望的生活里焕发出新的生气。人生有许多的无奈.该放下就得放下了。

春梅一锤一锤地拍打着衣服,棰衣棒起落的弧线伴随着“啪啪”的声音,在小河口里此起彼伏,心里的石头悄无声息落在地上,酝酿出一段浪漫的风花月。

“哎﹗春梅,洗衣哩。”碧芸放下背篼。“你娃子呢?”

“跟他干爹到大河口摸鱼去了。”春梅笑着说。

“叫啥子干爹哟,干脆叫爹得啦。”碧芸心直口快的说。“选个干净日子,搬到秋生家去不就得了。”

“你说得轻巧哟,那秋生要是看不起拖娃带崽的就麻烦了。”

“妹子,有些事,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你家娃崽的事,你心知肚明,我可是当真的哈,老母狗快满一年了,等过了他的祭日,你下个数。你也不能总这样偷偷摸摸的,就明打响鼓的,我老是当真的哈。”

春梅从来没有在人前人后打落一句口水话,漏落半个有关娃崽的事,这时被三公的碧芸一点破,怪不好意思的。

“没事的,我又不是烂肠瘟,需要帮忙的事你叫一声就是了。”女人的心是细腻的。吃鱼吐刺,说话听音。春梅也在窥探碧芸的话里是否在实心实意的帮忙撮合她与秋生的婚姻。

“麻烦你请三公的老爹看一个黄道吉日。”春梅认真地说。

“其实,你心里早就是想好的了,就差个人来说和。”

“那,那娃崽的事呢?”

“我把它烂在肚子里还不行吗?”碧芸说。

“话可以烂,肚子不能烂,你肚子烂了,三公就挨不着边了。”春梅打趣地说。

(九)

一挂鞭炮在秋生家老屋外面的院坝里响起,那是三公和碧芸、娃子的来到,三公的嘴里咬着短烟杆,拧着鞭炮边走边笑,碧芸一手提着贺礼一手牵着娃子。秋生从堂屋里出来,快步走下阶阳,笑着说:“碧芸,有劳大驾,快请堂屋里坐。”随即接过碧芸手里的物品。

三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姜是老的辣,葱是嫩的香。你可算得准呵,看你平时毛手毛脚的,没有想到还有心计哈,你龟儿子会摆样样哩。”

“这个还不是你凑合的吗?”秋生接过话说道。

“啷个讲呢?”

“说来话长,你到思南的许家坝去买牛,我帮你看守一场(五天为一场)的碾房。春梅晚上去碾米,就那个了撒。”

碧芸见三公和秋生小声地嘀咕着,她知道他们说啥,碧芸的心里有数。走进堂屋,拉着春梅的手:“妹子,恭喜你﹗”

春梅招呼着三公一家老少,递上茶水。

两个小毛崽在院坝里如快乐的小追逐着。

这场简单的婚礼就办定了。秋生记着是那年的正月十二日,也是春梅的二十八岁生日,对于春梅和秋生都是刻骨铭心的。

翻春了,满坝的油菜开始抽苔,含苞待放的花蕾凸露在油菜苔上,如聚拢的碧绿色的翡翠,在和煦的春风里万头攒动。那榨油房里沉闷的木响子声和金黄的油香又会把男人们的汗水挤出来。碾房里碾圆滚动的吵杂声同样是愉快的,和谐的。大河口的长长的一排柳树的枝条如同帘子舞动,繁忙的农事在吆喝声和号子声中写入迎春曲,在山村的上空唱响。

那是仲春的傍晚,晚霞给山村抹上一层浅红色,春梅、碧芸和同寨的几个女人来到小河口,口无遮拦地爆料出一些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隐私,那语气那比划的动作,忍俊不禁。小河口一块块平整、圆滑的鹅卵石上,被女人们的笑声熨烫着。女人们收拾起洗刷的物品,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小路上,阿娜的身影在晚风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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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河口的评论 (共 7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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