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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华浮梦

2015-10-08 12:14 作者:七弦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岁月如流沙,苍老了年华,斑驳了几度,那年如花眷恋的誓言,都在风里,做了掌线曲折的画。长城楼上,他负衣而立,一看尽了天下盛象。此后,那眸中闪烁的光华,成了再也瞧不见的刹那,如昙花。

(一)当年你若不曾舞

若论这个世间真有百年不衰的王朝,纵观前后几百年,便只有如今最负盛名的大唐帝国。而若说天下每三年更换的天下十大公子榜里,谁最为世人敬仰与折服,无疑是那十几年都不曾换过位置的公子榜榜首桃溪笙了。点评榜里曾如此点评道:“其人玉树临风,胸怀麒麟之才,得之可得其天下。”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公认完美、身负传奇的人物,此刻却眼睑低垂,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愁思凝结。

如今正值暖,江水潺潺,两岸桃花盛开,春风阵阵袭来,带落一地桃花翩跹,天地间尽是桃香。他一袭白衣翩然,立足于岸边,闻着清清桃香,久了,微皱的眉宇渐渐舒展了开来。

常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世人只知他乃无双国士,殊不知,对于桃溪笙来说,万里江山,千古韶华,都及不上那一挽青丝长发,这也是性子温润如他,却十年久居榜首不肯相让的缘由。(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他所在的天下,向来只有她。她要他天下无双,他便倾尽风华,做给她看。

蓦然,有踩踏堆积桃花声响,他轻皱了皱眉,睁开了那如水清冷却不见其深底,仿若蒙上了一层雾似的桃花般的双眸。

“属下该死,打搅到了公子的兴致,请公子责罚。”一名小厮跪倒在地,双手奉上密函,神色间有些惶然与自责。

“无妨,你来的正好,我正想要找你询问消息。”桃溪笙匆匆将纸条瞥完,负手于身后,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

“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前太子久病不治,已于月前薨。景王王景略接替太子之位。”小厮微弯身子,瞧了瞧公子的背影,带有些忧愁地小心翼翼说道,“另外,他继任第一件事便是邀请朝中大臣,并诏令天下,下个月便为---青小姐封妃,赏‘凤凰’封号。”

“知道了,此事我自有打算。你且退下吧。”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沉稳,无任何异色。直至那人躬身告退,桃林再无他人,他方才摊开了手掌,那握在手里的纸条早已被捏成了碎片,桃花眸子里尽是冷漠。

他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白衣袖里的手腕隐约可见青筋。他自问从未亏待天下任何人,也从不与人争强好胜。他不过是想安静地陪着她,花前月下,直至化成漫天黄沙。

他其实知道,那年若不是景王出手“恰好”相救,他便是再盛名天下,得皇帝尊敬,也在那性子阴狠暴戾的太子面前一时护不了她的周全。世人只道他也是凡人,也会畏惧权贵,其实根本与民不与官斗那些无关,观尽天下权贵,谁不慕他,畏他,惧他。他此生唯一的软肋,都在她的身上。他怕她因他的狷狂而做出傻事,甚而丢掉了性命。她的性子太过单纯与刚烈。

那年秋,江山尽染,到处都是歌舞太平之声。然而唯独他那儿,却是例外。皇宫里的一纸严厉逼迫诏令送至桃花溪边,他甚至可以猜到,她的家族周围必定隐约可见森森冷冽刀光。

“颜兮,那天你真不该跳那倾城舞……”

他低头瞧着隐隐浸出血迹的指甲,想着如果还是当年,自己那个最为疼的温柔女子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心疼地暖在怀里,然后边埋怨着边用纤纤玉手轻轻揉着。

他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随即面无表情地低声叹道:“你真不该与我置气,更不该跳舞,虽然那段舞和跳舞的你……真的很美。”

以后再也不会害怕了,颜兮,你的阿笙就来了。

(二)你转身刹那,她泪如雨下

那年,萧瑟的秋色一点一点淌过山峦碧水,翠树昏黄、芙蕖枯落。云天高远的锋利,雁字逐日杳杳,羽过了无痕。

落日晚照,残华如烟,天幕铺降下来的黄昏色逐渐模糊了天下。

桃花溪边的桃树枝桠早已凋枯,树下有人素衣轻款,抱琴席地而坐。

纤细的指尖幽幽地划过琴弦,轻挑慢捻,微微地忧愁缓缓渗出。

婉转凝涩的琴音流转在空山里,声切切,意迟迟,只道那青石桥长流水孤,炊烟起落谁家凉。

西风晚凉,从重山古道上遥遥走来一人。

白衣,黑发。

那人云淡风清地走近,一双桃花眼眸沉静如水,仿佛跳出了三千繁华之外,那嘴角的浅勾,却又总让人心生亲近。

几只停歇在枯木上的鹄,惊得突然群飞而起。枯藤遮暮,有昏鸦盘旋在低空呱然长啼。

桃溪笙在青颜兮三步之遥处伫立,听着有些幽冶的琴音,不着迹地轻皱了眉头。随即一挥袖,袖间掩藏的银针疾速掠过她怀中正跳动着的琴弦,生生挑断了其中的一根。

弦断,自是无法续弹了。青颜兮冷冷一笑,抚了抚琴弦。

“我们间不是早已断了缘分,彼此互不干系的么。桃公子随意便打断小女子的弹琴,不觉有些过分?”妩媚的笑意流转其面,眼底处,冷若冰霜。言辞里讽刺埋怨之意,宛若一根根的刺,直入心底。

这还是两人相爱之后的第一次闹僵,那时彼此都使上了小性子,冲动之下就此各自划清界线。

桃溪笙知晓她还心存幽怨,也无意与她争口舌之利,嘴角一挑,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笑得让人沉迷:“谁叫我家颜兮此生是我无法逃离的靥呢?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家,可好?”

青颜兮抬首,眸中的秋水潋滟,眼波如丝如絮,轻颤颤地绕过那人的白衣青丝。女孩子在气未消去的时候,总爱挑剔琢磨对方的一词一字,她亦是难免。她望着他,忽然痴痴地笑了:“梦靥?公子说的真好呢,颜兮命贱,人亦浅薄,自是配不上公子的风华气度。以前承蒙公子的错爱,修来三生福分亦是偿还不够,公子还是请离去吧,颜兮实在再招-惹-不-起。”

一字一句,字字珠玑,不轻不重地砸在人的心头上。

桃溪笙面露愠色,心下气极,直直地盯着她,似乎要将人她的心看穿。他今日如此放低身段,她心里难道还不曾明白?竟如此这般无理取闹!

颜兮依旧下颔微抬,笑靥如花,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

两人僵持了片刻,终是他负气漠然拂袖离去,眉宇深沉如澜,辨不清悲喜。

夕阳幽曳的残华落了一地,青颜兮始终带着一点点妩媚的笑意目送那个人远去。

远去,消逝在一片空茫的暗影里,终于不见。

她笑起的唇角泛起了苍凉,坐着的身体僵硬地有些发疼。纤细的指尖抚过那根断裂锋利的弦,划出一道道细的血痕。

她从怀里缓缓将那纸诏令拿出一遍遍地看,青丝遮掩了她的脸,她的脸上尽是无处诉说的悲凉。

圆润殷红的血珠滴滴答答地落在素衣上,晕开血色艳艳,妖娆如花。

(三)那一场倾城,有你所不知

酉时三刻,已是黄昏时刻。然而此刻大唐的都城邺城却是灯火如昼,繁花如锦。

皇宫西门,除了进宫早朝的臣工们,平日里自是肃清而幽静。此时本已是早过了进宫赴宴的时刻,却有一辆马车随着轻微的吱呀声响与清脆的马蹄足音缓缓驶近,在门前停了下来。

不多时宫门打开,出来了一位华贵公子率领一众宦官宫女甲士,略微恭敬地等候。不过片刻,一位从头到脚都罩在轻纱幂离间的女子缓步而出,虽然容颜模糊,但从那隐隐显露的婀娜体态与优雅轻灵的步姿来看,当是一位动人心魄的佳人。

华贵少年眼里的炽热一闪即逝,温文尔雅地走上前去,淡笑作揖:“青小姐果然守信,太子哥哥的生辰有小姐作客,一定会羡煞半城的人呢。”

“王爷过誉了。”青颜兮柔声谦辞了一句,又敛声谢道,“有劳王爷亲迎,颜兮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能做一回青姑娘的护花使者,才是景略的荣幸。”王景略微微笑着,“再者,太子哥哥生辰,景略无好礼相送,只好求些琐事赔罪了。”

青颜兮薄纱下秋波一闪,掩嘴淡笑:“王爷真是风趣呢……”

王景略也不禁笑了起来,侧身询问:“宫里久候多时,若无他事,不如边走边聊如何?”

青颜兮抬头向宫内深处瞧了瞧,良久轻轻应了声,随着景王,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皇宫。

皇宫,东宫西华院。

此时的宴会已正欢。众人觥筹交错间,但闻丝竹声萦绕,笙箫欲齐,场中明丽的舞姬玉足纤纤,轻踏百花争艳图的地毯,风姿极妍。柔软的腰肢,绮艳的纱衣,缠绵悱恻,妖娆魅惑,直让人目晃神摇。

蓦然间,有一袭宛如流云丝缎般青丝从天而降,出现在繁艳的舞姬之中,颤颤然,清柔飘逸,深邃的像深沉夜空的颜色。

那是一个白衣女子,面罩薄纱,柔软的腰肢随着清扬悠远的乐音袅娜摆动,挽着白纱裙袖轻舞宛转,清姿曼妙恍若轻云蔽月,白衣浮碎间又似流风回雪,翩若惊鸿,清冷落落,出尘脱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双龙锦榻上,皇帝眼里满是赞赏之意,太子病态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颇有些戏谑。王景略则微微失神,只觉胸腔深处的某个地方突然柔和了起来。

桃溪笙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睑微闭,手指轻扣酒盏,略显放荡轻佻。忽然,他那好看的眉宇轻轻微皱,似感觉一道若有若无的眼光在自己身上不断扫过。

你可曾知,在你不在的时日里我如度流年,那眼角的皱,总也抹不去;你可曾知,为这场倾城如颜只为你看的舞绣,那深夜心底泛起的涟漪,再也剪不断;你怎会知道,颜兮此生的牵挂,都倾注在了你的身上,你的身上啊!

衣袖缓缓滑落,她素手轻轻勾勒,隔纱瞧着那角落的一翩白衣,阿笙,此生若无缘相依,颜兮愿为君舞场——别离曲。

他缓缓睁开了眼眸,只一眼就寻到了那道目光。她眉如画,那眸子里泛着水雾,浅浅的,将柔情盛下。她微微地笑了,转身舞尽芳华。他神色骤变,微微迷醉的眼眸底下有浅浅的涟漪惊起,将杯中的酒,和着眼角滑落的泪水,一饮而尽,那穿肠的酒,怎敌她的笑来的更令人刺痛

王景略在上首眼眸不经意般扫过,随即低头瞧着杯里的酒,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在酒水中荡漾开来。

月华碎,一舞尽。

她被留下,他目送远去,那一瞬的交错,仿若成了刹那。

(四)因为痴,故不惜

昨日的斜阳落下,阶下的雨滴滴答答地敲了一夜,瑟瑟秋意,如此刻房间女子的心,疼地成殇。

颜兮静静地躺在一丈红软上,怔怔地发呆,平日里娇态的眼神里显得是那样惘然脆弱无助。即便醒着,也恍惚是辗转在梦里,只是那床单下的一团鲜红,是那样的刺眼与真实。屋里昏昏暗暗的,那些名贵瓷画华丽地总让人喘不过气来,她身子又有些冷、有些疼了。她裹着床单,蜷缩成更小的一团,仍抵不住那浸骨的冰冷和火辣的疼痛,梦呓般地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却是疼得更狠了,拽紧了手心,小声无助地抽泣着。

隔着荒草深深的苑子,总也无人听见。

昨夜宴会离席后,因天色已晚她便留在了太子宫里一处清幽的苑子里。她独倚着窗子看着灰蒙蒙的夜空,想着先才的宴席,心乱如麻,连有人走近都未察觉。直至那少年宦官掩面轻咳了几声,才回过神来:“有事?”

那少年抬首,脸上挂着青涩的笑容,磨蹭着从袖中拿出一方绣帕包着的物什,期期艾艾地道:“这是有人托我……送给姑娘的东西……”

青颜兮微作迟疑,便上前接过,细细地翻开了绣帕来瞧,只见一支精致的碧玉钗横在软帛其中,钗头雕刻的那朵桃花小巧而风雅。这是他们相识那年他送给她的,见物如见人。

“送此物的来人在后苑子里候着,姑娘可要见见?”小宦官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青颜兮露出的喜色,小心翼翼道。

他终是深爱自己的,现在终是再次低声求和来了,这次就原谅他,不置气了,明早和他一起出宫去。她欢喜地点了点头,收起手中的碧玉钗,跟着少年出了门。

转过几行花树,踏过青阶石径,行到一处假山后。少年走在青颜兮身前,步伐轻快,笑容温恬。

“咦,桃公子你在这里?”他回头,不经意地叫了这么一声,黑白分明的眼睛都是惊诧之色。

青颜兮心里一喜,便好奇地顺着少年的目光向身后看去。那小宦官见势,抓起一块山石,狠狠地砸到青颜兮的头上。

“哧”地一声闷响,青颜兮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有血顺着漆黑长发晕开。

小宦官咧牙冷笑,撮嘴打了个呼哨,一只鸽子从假山旁飞起。

再次醒来就是如今的情景了。青颜兮越想越是悔恨,自己怎的那般糊涂,那般糊涂啊!她紧紧抱住了头,深埋于两膝中,神情木木然然的。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突然来了人。有人踏过荒草,踏过青阶,细长的钥匙插进门上的青铜锁里,“吱呀”一声,门开了。她怯怯地抬起了头。萧索孤寂的苑里,一人手撑一把十四骨的青竹伞,白袍玉带,满身清华,仿佛立于七重烟雨之外。

她的眼眸一下子就湿润了,仿若蒙上了雾,疯狂地跑至他的怀里,痴痴地,吮吸着他身上浸鼻的桃花香,似乎闻几世都不够。

桃溪笙的手指轻微颤抖了一下,轻轻地抱住她单薄的身体,很瘦、很弱的,一用力就会断掉的感觉。低下头,指尖摩挲着抚过她乱乱的长发和泪痕脸颊,只觉得心一阵阵绞痛,嘴唇动了动,想说的话,却始终说不出一句来。

她抬起如水眸子,捧着他的脸庞,满脸泪痕的脸上强扯出欢笑,呢喃着:“我就知道你会来的……阿笙,我不该那般任性,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良久未见答复,她有些不知所措,怯生生道:“阿笙,你怎么了?快回答颜兮啊,快回答啊!”

他的嘴唇紧咬,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搂住她的指甲已然浸出了鲜艳的红。他低头复杂地看了看怀里的女子,只是轻轻抚着她的青丝长发。

倏尔,有震动响于庭内,只见两队高大威武的金吾卫直入院内,肃穆地立在两侧。司礼监手捧黄绫圣旨从中缓缓走出,行到桃溪笙身边,躬身敬意,随即别有深意地瞧了瞧她怀里的女子。徐徐展开手里的圣旨,如催命的纸,肃容宣读:“民女青氏性行温良,仪静体娴,加之为太子生辰献舞,特准景王所求,册景王侧妾,钦此。”

青颜兮一下子怔在了那里,脸色惨白到了极点,死死地抱住他,生怕一不小心就抓不住了,泪水簌簌地落下,嘴里不断呢喃着:“我不要,不要,阿笙,带我走好不好,好不好?”

司礼监干咳了两声,看了看左右。两个金吾卫上前,扯住青颜兮的长发和衣衫,硬生生地想要将她从桃溪笙怀里拉起。她拼命挣扎,秀丽的眉头疼得都皱起来了,却死死地拉住他的衣袖不肯撒手。他的心都快碎了,抚上青颜兮的手,想要哄着她乖些,可嘴里涩涩的,再也难以发出声。

她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瞧着他的无动于衷。清澈的水波流过眼眸里苍白的底色,顺着脸颊淌下来,痴了、怨了。十丈红尘,云生云灭,眨眼间,本来只手可触摸到的清俊眉宇已然遥不可及。

她慢慢放弃了挣扎,惨惨地笑了笑,随着司礼监走远。

“颜兮,等我十年。”红色弥漫了桃溪笙的双眼,桃色如魔,那眼里的寒星让人如置冰窖,隆冬的寒,亦不过如此。

她停下脚步,微侧着头,在回廊的阑干外露出恍惚的微笑,带了哭腔的声音颤抖地几乎让人听不见了:“阿笙,我会——等到你来……”

(五)江山似的画,流年间的沙

白绫纱,青丝发,当年痴恨,逝年华,再回首已然白了发。

既然天下负了他,那他为了她许下的誓,便是颠覆了天下,又有何妨。他要为她杀,为她厮杀天下,做一副血染江山的画,亲手送给她,弥补这十年被带走彼此间那流年的牵挂。

他如今已是蛮子北凉的最高统治者,而当年的盛世唐朝,却已是昨日黄花。他一袭白袍,卓资风华,带领北凉男儿十年里征战天下,生死中一次次挣扎,终是将大陆大半天下拿在了手上。

当他手提百万儿郎撞破了数十代蛮荒都不曾敢仰望的邺城城门,气势汹汹地闯进了皇宫,走到了他们的大殿时,只剩下了他与她相坐那里,静静地浅啜着茶。

他腰佩长剑,微笑看着她;她轻抬眼眸,复杂看向他。他有些嘲弄地看着他们俩。

明明只有咫尺距离,两人却相看无话,仿若隔了天涯。她老了,岁月已在她脸上留下了伤疤,笑靥如黄花。他也不曾好去,中年却是满头白发,眼神里尽是漠然,除了看向她时深处还有着几丝柔和。

良久,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颜兮,这天下,我们再也不用怕,我守约来带你走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再也瞧不见当年的一丝青涩纯然,只是并未及时起身,用眼神撇了撇她旁边的龙袍加身之人。他眉毛一挑,淡淡撇了一眼臃肿的王景略,略微显出一丝不耐,随即利剑一扬,不带丝毫情感地刺向他。他发疯般低声笑了笑,轻闭上了眼眸。

“噗”声响起,有利剑饮血,有人影倒地。他愕然,将剑狠狠地丢在地上,将她一把抱入怀里,手捂住不断出血的心脏,看着她,声音嘶哑:“为什么?”

她挣扎着用力伸出手,如玉的暖缓缓抚摸他那被岁月灼伤的脸颊,轻笑着呢喃道:“是啊,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当年那人为她倾尽了天下,如约来接她,她本该高兴地牵起他的手,却为何会为那个她每夜怨恨不已,每夜痴缠的男人挡剑偿命呢?

是她与他那时的情缘一场,只是少年该经历的轻狂,禁不住时间流逝的沙,于是逐渐泛黄,还是他与她之间这十年的相濡以沫,才是情旦生起,便不知所起?

是极致的恨,也是极致的爱。两行清泪缓缓滑下,她苦涩地闭上了眼。

王景略怔在那里,一时惘然。这些年来,他何尝不明白,自己虽用阴谋得到了她,得到了那曼妙的身子,但她的心,早已如那再也不灵动的眼眸,随着流年尘封埋葬,只待那白衣轻启。她甚而用尽手段刺杀他,他亦是忍让了,没有一句斥责,一句埋怨,只是静静地,由着她。只因那场倾城舞后,他的眼里,便只有她,再无如画江山。他原以为,她必会还原当年狠狠发下的誓——报复自己,让自己生不如死。他每次听到都不过淡淡一笑——那我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不曾想她居然为了自己,挡下了这绝命的剑,这样的复仇,是这样的酸,这样的涩,果然是生不如死啊。他忽然笑了,捡起手中的剑,指向抱着青颜兮的桃溪笙嘲弄道:“呵,这是不是便是因果循环?如今是你赢得了天下,却输了她。终究还是我输了,赢了?呵……”

他笑着横剑在前,从脖颈处重重抹去,缓缓倒下。

岁月沧桑,只剩江山依如画。

文/燕归尘

(落笔于一四年,源自小诗《菁华浮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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