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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无约束的诺言

2015-09-15 10:21 作者:高原农夫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半月前,打电话回家,是父亲接的。

上周,打电话,家里没有人。

五天前,再次拨打,信号不好,暂时无法接通。

今晚,终于拨通了,是母亲接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很清晰,寒暄了几句,我并问父亲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去再外出务工。只见母亲迟疑了一下,说:“你爸很好,出去玩去了。”直觉告诉我,好像母亲在有意隐瞒什么。

正在此时,电话一端传来一个幼稚的童音:“公(爷爷)——到——江西(苏)打工——去了。”原来是年仅两岁多的侄儿。接着,电话里听得出母亲责备孙子的声音:“不要乱说,你懂个屁。”

突然,我明白了。俗话说:“细娃不说空话。”母亲是在隐瞒父亲的行踪,在我的再三追问下,母亲说出了实情。(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父亲还是外出打工了。在电话里,我显得有点生气,我并追问母亲:“你为什么让父亲出去?他不是答应我不再出去了吗?出去了你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电话里,只见母亲的声音很沉,好像在抽泣。随后,母亲说出了一大堆理由:

“你二妹还在念书,今年就要考大学,得花很多钱;你弟弟还没有成家,这是都是我们当父母责任;你大妹办工厂倒闭了,还欠几十万元的债,连基本生活都很难维持;你哥哥去年修房子,被电击死的那个人,现在钱都还没有赔完;你又放弃教书的工作,外出打工,我们虽然管不了你,但你也还没有结婚,我们不可能只望你的钱,你也不小了,该储蓄点钱成个家了,不能老一个人在外流浪。”

听着母亲的话,我的眼睛模糊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年初,父亲说他今年要还要出去打工,在家里干农活赚不到几个钱,也趁身子硬朗,还动得,不想连累我们。当时,我就对父亲说:“你应该在家好好休息,家里也需要人,何况我们三兄弟都在外挣钱,没有过不去的坎,怎么轮都轮不到你老人家为我们出来再受苦受累,要是你出来,我们的面子往那里放。”

父亲也说了很多,说什么送妹妹念书是他的责任,弟弟还没有结婚,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等等。后来在我的劝导下,我对父亲承诺:“送妹妹念书,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即使哥哥和弟弟没有能力送,我还是有能力供养。你们把我们五兄妹养大成人都不容易了,何况还送我们读了那么多的书,其实你的任务早已完成。弟弟虽没有结婚,但他还小,而且他自己也能挣钱了。你就放心在家,与母亲好好过日子,妹妹今后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们全包了,你们需要花的钱,我按月给你们寄来。”

电话里,不知道父亲是否听清楚了我说的话,只听父亲说到:“那我不出来了,你们在外不要跳来跳去的,那样挣不到钱,该节约就要节约,花钱容易挣钱难啊?”

一个月过去了,我打电话回家,父亲在家干了一点简单的农活,我心里感到很高兴。

两个月过去了,母亲给我打电话说,父亲今年想多喂几头猪,说为我讨媳妇做准备,我心里感到很欣慰。

三个月过去了,父亲说他在家里没有事干很无聊,于是买了一头牛来放,我心里感到更踏实。

在第四个月,村寨上有人从江苏回来招工,说每天能挣100元左右。我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又心动了,于是偷偷地与母亲商量,与村里的人一道再次远离了家乡,去江苏一个海边城市干起了他的本行——砌石砍。立马,我的心里感到很悲伤

此时,记忆立刻让我回到2005年9月的一天。据父亲当时说,他在温州一个海边工地上作业,不小心一脚趾被一大石头砸伤,鲜血满面。后来在医院疗养了一个多月,伤还没有痊愈,建筑工地老板突然要求他辞工回家,连工伤补贴都一分没有支付。父亲性格很倔,并吵闹了起来,在经历了众多苦难和委屈后,还是没有结果。于是父亲想到了曾自学过几天法律的儿子。记得父亲拨通我电话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脚受伤了,他们不给钱,看来是要打官司了,你有没有把握。”当时,我就在离温州仅400多公里的福州上班,接完电话,内心很惭愧,并自问道:“那把年纪了,儿女都长大成人,还在外打工受罪,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此以后,我并坚决反对父亲外出打工。父亲也答应过不在出去。去年,父亲仅在家呆了一年。但听母亲说,父亲在家经常与她吵闹,说村寨上某某一个月在外能挣几千元,他一个月在家里什么钱也挣不了,闲得慌。现在想来,去年父亲也许一直都在埋怨我,说不定说我挡了他的“财路”。

父亲是个苦命人。打小起,就没有了。据说我爷爷是地主,又是村里的保长,因与国民党有关,刚解放就被枪毙了,那是我父亲还在襁褓中,感觉父亲的苦是命中注定。

父亲没有念过几天书,因为当时家里实在太穷,听说地主的后代还要倍受打击和折磨。小时候,每当我们几兄妹不想念书时,父亲总要说起他当年想读书而没有钱交学费,看到寨上的孩子念书,他只好上学跟着去,放学又跟着回来的情境。每次听父亲讲起,他的眼睛总是湿润的。

今晚,当我问及母亲,有没有父亲在江苏工地上的电话号码时,母亲回答说:“你爸爸外出从不告诉他那里的电话,只是有事或寄钱回来的时候才打电话来。但他把你们的电话号码抄去了,如果有事也许会给你们打电话。”

这就是我的父亲,过了明年,就满花甲。

深了,我久久不能平静,在蒙蒙的夜色中,我仿佛看到了父亲那瘦弱的身影,在海浪翻滚的岸边:手拄着木棍,肩扛着一块大石,艰难地、蹒跚地挪动着。

而今,我才终于明白,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承诺都必须遵守,其实有些诺言是可以违背的,比如父母对儿女的,是永远无法用承诺来约束。

二00七年四月二十六日于福州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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