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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作三篇并题

2015-08-15 08:16 作者:河马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少作三篇并题

大学时代,我的“第一次”,给了悲剧。

大一读到古希腊悲剧,震撼了我的一生。

永远的遗憾,是我不懂外语,也无心学。

不能进入异域的母语,靠翻译反哺自己

而那时文学评论很流行,全国性的批评(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刊物,看了不少。主要是《文学评论》、

《文艺研究》之类。尤其是一个扫描式

刊物,几乎集中了全国性院校优秀时评。

正因为迷恋批评,反而疏离了不少本文。

此举确实本末倒置,患了方向性风湿。

一个人的阅读面,将决定积淀的未来性。

与此同时,我研读了朦胧诗中的舒婷。

还有广东诗人洪三泰。后者时为“主流”。

结果在毕业前夕,下笔评了舒婷、洪三泰。

对舒婷的押韵模式,我第一个关注并探究。

对洪三泰我比较投入,通过整体性直观分析,

从他的代表作中,竟分析出“世界性主题”。

这着实让洪三泰本人高兴,大赞拙文“有深度”。

但我的批评意识并未真正形成,仍是尝试而已。

如是我闻:别无幽怀提少作,独竟天涯疑试错。

作者2015年8月9日于永安约

舒婷诗歌内隐式押韵模式初探

朱光潜先生曾说过:“我喜欢读英文诗,我鉴别英文诗的好坏有一个很奇怪的标准。一首诗到了手,我不求甚解,先把它朗诵一遍,看它读起来是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声音的节奏。如果音节很坚实饱满,我断定它后面一定有点有价值的东西;如果音节空洞零乱,我断定作者胸中原来也就很空洞零乱。我应用这个标准,失败的时候还不很多。”(《朱光潜美学文学论文选集》)朱先生这个“标准”,虽出自他个人的审美角度,却自有它一定的道理。以此为参照系,从舒婷诗心的律动腾挪,我凭直觉印证了朱先生的高见。

我喜欢舒婷的诗。读她的诗作,颇能得到一种审美愉悦。这也许同她的诗韵特点不无关系。她的诗韵总是像她那诚实灼烈的心跳一样,或和谐,或失调,或两者兼而有之,却总是一颗独特诗心真切的跳荡。这诗韵带有舒婷某些古典美的色调,富有诗人个性魅力的色彩,深深地吸引读者。我感到年轻的女诗人似乎在有意无意之中,尝试着一种崭新的押韵方式;在自觉与不自觉之间追求一种不同凡响的音乐美。也许这主要表现在押次韵,造成诗歌旋律的重奏感,恰似合奏队的和弦。“次韵”这个命名,是为了区别于一般诗歌押尾韵而提出来的。它主要指诗行末韵脚之前的那个字或词,构成内隐式复调型的韵脚,造成一种深层结构的押韵形式。舒婷尽管不太注重外部形态,但她不少诗呈现出这个带规律性的押韵特色,令人一新耳目,值得探讨。那么让我们探本溯源吧。

王力先生对我国古典诗歌作一番严密的考察后得出:“唐以后的诗体,从格律上看,大致可分为近体诗和古体诗两类。近体诗又叫今体诗,它有一定的格律。古体诗一般又叫古风,这是依照古诗的作法写的,形式比较自由,不受格律的束缚”。而我们知道,舒婷自幼颇受唐诗熏陶,古典文学素质较高,因而她身心自然而然地滋长传统的艺术细胞,具有纯正的民族风致。诸如《致树》、《落叶》等诗作一韵到底,款款道来,娓娓动听。然而,即使在这样传统味十足的现代“古风”中,仍有次韵的“冷弹”。我们不妨用“△”标示韵脚所在,而用“△△”标示次韵所在。试看——

我如果你——

绝不像攀援的冰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儿,

为绿荫重复单纯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

甚至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 起。

△△ △

根,紧握在地下,

△△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 △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这首《致橡树》感情腾飞,一泻千里,一韵到底,不但符合朱先生的审美趣味,也切合王先生关于古风的灵活性规定,更有排头韵“听”字给人鼓点单击之感,颇为吻合我提出的次韵理念。也正因此,除开生动感人的情思爱意,除了哲理性升华的美感张力,我们依然从诗中的韵律节奏获取快感,尤其是“致”(“日”)与“地”这两个冷门般的内隐式次韵复合组成,倍显难能可贵。真是应了一句古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由此纵观舒婷作品,我们发现舒婷常常押通韵(宽韵)。这反过来又证明她较为着重诗的内在追求。她在给笔者的信中声称:“……我仅凭借感情的自然流露。押韵仍须服从于感情的流程。我向来主张‘水到渠成’,而坚决反对人为外加。我想感情达到饱和点(或沸腾点),一般韵脚就会自然而然冒出来归依它”。也许《致橡树》可作为这种创作完成的典范。而诗人自称她的押韵形式是“水到渠成”,这对我们不无启示。舒婷的诗作,尽管行云流水,但情感的渲泄及其流程,仍然形成一定的心理以至语言的定势,因而也就有可能涌现押次韵的形态。广泛浏览舒婷的作品后,我又发现,她的诗作一般或基本上是押波韵或衣韵,而且平声与仄声错落互押,变化多端,形成了轻重缓急对应的节奏感,读来显得抑扬顿挫,在声韵的有序与无序、虚与实中,荡漾某种回环复迭的谐和感抑或立体感。这种诗韵,有内呼外应的同构之妙,有和弦重奏的层次感,有独秀天下的声音形态。舒婷本身对笔者次韵这一提法,曾表示过“也有可能产生偶合”。可见,诗人本身还来不及全面审核自己诗中存在着的次韵这个命题与事实,也从未自在性地探索过这种押韵模式。那么,偶然之中有没有必然呢?有的。押次韵这种现象在另外一些诗人的作品中,偶尔也出现过,只是不像舒婷有那么高的频率。鉴于此,我把这种内隐式次韵模式初步概括为下列四种形态,仍用“△△”表示次韵所在。

PA式——这种次韵形式表现在所押次韵的末字是虚词或实词。次韵出现的次数与频率不定,一般在抒情浓重时出现,而节奏韵味饱满,譬如《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这首诗的第一节和第三节:

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

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

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

照你历史的隧洞里螺行摸索;

我是干瘪的稻穗;是失败的路基;

是淤滩上的驳船,

△△

把纤绳深深

勒进你的肩膊,

——祖国啊!

△△

我是你簇新的理想,

刚从神话的蛛网里挣脱;

我是你被下古莲的胚芽;

我是你封着眼泪的笑涡;

我是新刷的雪白的起跑线;

是绯红的黎明

正在喷薄;

——祖国啊!

△△

这首诗之所以激动人心,轰动一时,除了情真意切,意象新美外,恐怕就是内隐式押次韵很别致,节奏感超强所引起的功效了。

再如《暴风过去之后》的第一、第五节也是PA式:

七十二对灼热的视线

没能把太阳

在水平线上举起

七十二双钢缆般的臂膀

△△

也没能加固

一小片覆没的陆地

他们像锚一样沉落了

暴风雪

暂时取得了胜利

不,我不是即兴创作

一个古罗马的悲剧

我请求人们一道和我深思

我爷爷的身价

曾是地主家的二升小米

父亲为了一个大写的“人”字

用胸膛堵住了敌人的火力

难道我们还比爷爷幸运些

值得两个铆钉,一架机 器

△△ △

这首诗撼人心魄的哲理性抒发,由“臂、机”(包括下一首诗的次韵“低”)等次韵组成节奏韵律,没有这样相应的铿锵韵律,恐怕是难以奏效的。

再如《四月的黄昏》第一节:

四月的黄昏里

流曳着一组组绿色的旋律

在峡谷低回

△△

在天空游移

要是灵魂里溢满了回响

又何必苦苦寻觅

要歌唱你就歌唱吧,但请

轻轻,轻轻,温柔地

再如《还乡》的前两节:

的风中

似乎充满了和声

松涛、萤火虫、水电站的灯光

△△

都在提示一个遥远的

记忆如不堪重负的小木桥

架在时间的河岸上

月色还嬉笑着奔下那边的石阶吗

心颤抖着,不敢启程

不要回想,不要回想

流浪的双足已经疲倦

把头靠在群山的肩上

仿佛已走了很远很远

谁知又回到最初出发的地 方

△△

纯洁的眼睛重像星辰升 起

△△ △

照耀我,如十年前一样

或许只要伸出手去

金苹果就会落下

血液的瀑布

使灵魂像起了大火般雪亮

这首《还乡》第二节除用“灯、升”两个次韵与单个次韵“地”复合推进内隐式押次韵外,同时又具备另一种韵味,即“想”“倦”“亮”等互押。这样立体交响,形神具佳,堪称为“上品”。而在舒婷诗作中,这种PA式的例子俯拾皆是。

PB式——这种次韵形式只不过比PA式多加一个以上同步排头韵。所谓同步排头韵,是指诗行首字同某一个韵脚构成若断若续的呼应。譬如,《赠别》一诗有这样一节:

人的一生应当 有

△△

许多停靠站

我但愿我一个站 台

△△

都有一盏雾中的灯

虽然再没有人用肩膀

挡住呼啸的风

这样的韵式,舒婷诗作中还较少见。不过,这种PB韵式是较难自然构成的。如果不是出于妙手偶得,确要苦心孤诣方能达到,这又有违舒婷本性。而像《赠别》一诗这样的韵式,是较能抒发诗人那种深沉真挚而又冷静热切的感情的。

再如《黄昏星》第二章第一节:

烟囱、电缆、鱼骨天 线

△ △△ △

在缺残不全的空中置网

野天鹅和小云雀都被警告过了

孩子们的画册里只有

麦穗、枪和圆规划成的月亮

于是,他们在晚上做梦

Pc式——这是一种较奇特的次韵形式,表现为双重押次韵的复合形式,这是一种次序复杂的形式结构法,即某一个次韵复迭出现,一般表现为叠声词。诸如《秋夜送客》中有这样一节:

……

什么时候老桩发新芽

摇落枯枝换来一树葱茏

△△

什么时候大地春常在

安抚困倦的灵魂

无需再来去匆 匆

△△ △

“天、葱”两个次韵平行推进,节奏铿锵,要寻求和结构这种Pc式是较难的。不过,难能可贵,它有奇妙的音响效果,不论是默读还是朗诵,都颇有赏心悦目的效应。

再如《双桅船》也有这样的韵式:

是一场风暴,另一盏灯

使我们再分东西

不怕天涯海角

它在朝朝夕 夕

△△ △

你在我的航程上

我在你的视线里

再如《寄杭城》的第三节:

江水一定还那么湛蓝湛 蓝,

△△ △

杭城的倒影在涟漪中摇荡。

那江边默默的小亭子哟,

可还记得我们的心愿和向往?

这种Pc式,较适宜抒写迸发一种迷离而又清醒,温柔而又坚定的心声。

PABC式——这是一种综合性的押次韵形式。同时具有PA、PB、PC韵式或两个次韵以上叠合的结构方法与表现形式。一般较宜于抒发雄浑博大的情怀,渲染深沉高远的感情氛围。典型的例子如《土地情诗》一首,便由两个PA式组合而成立体音响。请看此诗的第二段和末段:

血运旺盛的热乎乎的土地啊

△△

汗水发酵的油浸浸的土地啊

△△

在有力的犁刃和赤脚下

微微喘息着

△△

被内心的巨大的热情推动

上升与下沉着

背负着铜像、纪念碑、博物 馆

△△

却把最后审判写在断层里

我的

冰封的、泥泞的、龟裂的土地啊

△△

我的

忧愤的、宽厚的、严厉的土地啊

△△

给我肤色和语言的土地

给我智慧和力量的土地

我的诗行是

沙沙作响的相思树林

△△

日夜向土地倾诉 着

△ △△

永不变质的爱情

“物、诉、树”与“地、息、地”双重次韵叠加,还有一个排头韵“日”,表明这首诗无论在排列形式上,还是在音韵节拍上,还是在多声部交响方面,都是舒婷在突破传统韵律形式方面的有力佐证。尤其此诗末节的押韵,别出心裁,宽严相间,巧夺天工,而又大巧若拙,真是有意味的形式,妙趣在个中,可读性颇大。这样“压轴”,这样的绝响,对全首诗的抒写是个自然而然的强化与升华,给人不息的情绪感染,加之抒情的政治智慧,使这首诗从内容到形式臻于完美。这显然是诗人创作劳动的伟大结晶,颇有借鉴价值。这种PABC式的综合性押次韵形式,颇为罕见,更鲜为人知。

从以上几种内隐式次韵模式的简单勾勒,我们可初步认识到舒婷诗歌在整体或局部的韵律上,有意无意之间完成了某种奇妙的艺术追求,堪称不自觉而有益的实践,也是偶然性而又必然的成功。我们应指出和鼓励这种探险性与创造性并举的扎扎实实的尝试。由此观之,舒婷的诗不但以内容取胜,而且以艺术见长,思想感情与语言形式和谐交响,高度统一,具有较大的审美价值。这是新诗创作的希望所在。我个人粗浅地认为,具有这种内隐式押韵形态的诗歌,是适合于表现现代生活那种多层次与深广度的,同时也与现代生活的快节奏合拍。而这种深沉有力,跌宕多姿,“坚实饱满”的诗作,也是符合广大读者的审美趣味的。不过,这种押次韵的形态或模式,决不能刻意地追求。最好能在总体构思上及情感酝酿上进行把握,以便整首诗都有大致的次韵铺排形式,这才能加强整体匀称的节奏效果,最大限度地发挥次韵所构成的音乐美及其内生式韵律。这个问题尚待全面深入研究,这里权当抛砖引玉。

1985年6月一稿于广州

1986年6月二稿于普宁

会唱歌的鸢尾花与脉脉含情的米色花

——舒婷与筱敏爱情诗比较

舒婷因种植了“橡树”,从而蜚声诗坛,引起广大青年读者的注意和倾慕;而筱敏则以其《那一串葡萄》而锋芒初露,扬起广东低垂的情诗旗帜。然而,舒婷的生活道路更曲折坎坷,她的文化素养也高出一筹,其感情丰富多彩,思想更成熟,艺术表现力也比较强,因而她接二连三地吟唱出《“?。!”》、《礁石与灯标》、《会唱歌的鸢尾花》等诗篇,开拓了爱情诗的领地,取得了非同凡响的成就。而筱敏通过惨淡经营,迟迟方才培植出生机蓬勃的“米色花”。同为南国诗人,却各自形成以鸢尾花与米色花为歌唱基调和形象代言的艺术特色。作为女青年诗人,充分染上个性的色泽,往往更令人关注。

舒婷爱情诗的艺术视野较为广阔,她的艺术触觉较为敏锐,构思往往奇巧,抒情自然而然地呈现层次感,意象群集中而又错落有致,节奏疏密相间,且往往有象征或梦幻色彩,因而较富立体感,具有较高的审美价值。筱敏的艺术视野较窄,抒情较为平面,且每每流于过实,似乎以故事带出意象,在某种程度上冲淡了诗意,不大耐读。这是我们对两位诗人的总体性的审美把握。相应地,舒婷爱情诗的主题是祖国和“我”,及其对象的三位一体化,有较清晰的“双重使命感”,因而显得诗情沉郁,意蕴丰厚,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筱敏的主题是“我”与其对象,当然,其中也有依稀可见的时代使命与爱的义务,只不过未能体现舒婷那种生活理念与艺术追求。而舒婷往往以“未婚”的面目出现,抒写对象的心灵以及诗人的个性;而筱敏往往是以小母亲的姿态出现,多了一种爱的色调——家庭温暖。这也许是两位诗人艺术个性及其审美内涵的微妙差别。作为真挚优美的爱情诗,它们来自诗人真诚美好的爱情生活,这是难能可贵的,也是其魅力所在。而舒婷因其写的尽是“未婚”的儿女情,因而更令广大青年读者着迷。生活上有得有失,反映在艺术上也就有了微妙的差别。这是我们从总体上把握两位诗人所不能含混的。

这里,我们以舒婷《会唱歌的鸢尾花》与筱敏的《米色花》为例,从艺术的角度进行粗略比较。鸢尾花于一九八一年从舒婷心中开放,它以独具的姿色和芬芳,唤起人们的兴趣,受到普遍欢迎。然而,也有人不识趣,竟对这朵爱的奇葩加以非难。可是,美是扼杀不了的,它以顽强的生命力,经受住时间的检验。舒婷构思奇巧,把“我”物化,变成“会唱歌的鸢尾花”,而此花又带有诗人独特的感情色彩,是有灵性的生命花,是有光泽的爱情“信物”,是人、物、事三者的有机体,是某种思想感情的具象化。达到物我浑然,情理交融,妙趣横生的境界。这也就是说,舒婷成功地处理了虚与实的关系,寓实于虚,以虚写实,虚虚实实,出神入化。这是诗人独妙的构思,也是爱情诗不同凡响之处。这首诗基调并不高昂,甚至还有点“感伤”,这从诗人的题记:“我的忧伤因为你的照耀/升起一圈淡淡的光轮”可知。不过,这首诗的主旨却是"吸引我们向更深处走去/寂静、充实、和谐”,以至在爱情和追求遇到挫折时,仍应抱持这样坚定的信念——“理想使痛苦光辉”,这就是悲壮的感情气氛,也不乏献身精神。这与雨果的《一八一三年前后在斐杨丁寓所里发生的事》中的诗句:“……温和地把所有沉思的头脑照亮/象太阳照射孕育的花朵,把灵光投入一切的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因而透过这首诗表面的感伤氛围,也就不难理解诗人坚贞和求索的品格。这是诗的审美认识意义所在。

《会唱歌的鸢尾花》,意象组合和抒情方式是新颖别致的。诗人通过想象,梦想自己在叮当作响的目光下,变成会唱歌的鸢尾花,而且恳求对方用宽大的手掌,暂时把“我”覆盖,以求得宁静和梦境。这真是出语惊人,颇具神来之妙。接着,诗人的一系列跌宕起伏的意象,进行独白式的倾诉,情深意切,深深打动读者。诗人幻想在圣诞树上挂满溜冰鞋、神笛和童话,还有焰火和喷泉般炫耀的欢乐,这揭示了诗人对美好生活境界的追求着魔般的心理。但是,曾经有一段记忆,那是难言的痛苦:“不要问我/为什么在梦中微微转侧/往事,象躲在墙角的蛐蛐/小声而固执地呜咽着”。这是多么神奇的想象,又是多么美妙的组合!这样的意象构造,也是个性化的细节描写,耐人寻味。诗人又以排比的方式,推进意象组合,以便表现波动腾跃的情绪。这时,诗人的倾诉充满幻梦色彩,虽然扑溯迷离,但并不晦涩,这使诗情呈现朦胧美——

当我们头挨着头

象乘着向月球去的高速列车

世界发出尖锐的啸声向后倒去

时间疯狂地旋转

雪崩似地纷纷摔落

这组跳动的意象,是对某种情绪的凸现?是对某种错觉的描摹?是对特定时间的讽喻?好像是,又不尽然,这就要求读者不能简单地对待,而要细心审视和体味了。

当诗人想到爱情的神圣时,却以这样一组朴实的意象来表达——这也是个性化的抒情。

就这样

握着手坐在黑暗里

听任那古老而又年轻的声音

在我们心中穿来穿去

即使有个帝王前来敲门

你也不必搭理

但是……

但是,诗人想到了更神圣的使命,清醒地意识到要每天背起十字架,背起民族以至人类沉重的希望,追求理想,追求真理。这“十字架”有某种借喻抑或象征的性质,但没有宗教观念,而是表明诗人坚贞不屈的品性与笑对死亡的自觉自为的献身精神。于是诗人能从自己感情的王国超脱——

然而,我的名字和我的信念

已同时进入跑道

代表民族的某个单项记录

我没有权利休息

生命的冲刺

没有终点,只有速度

借助通感,诗人深沉热切地抒发了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容变色的自信自重情绪,以及执着求索,自强不息,振兴中华的决心和信心。这样的意象群,把爱情烘托得光芒四射!折射出一代青年的爱情观和人生观。但是,诗人坦然承认,“我还有为自己的心”,这就点明在为祖国和人民奋斗的同时,“我”没有忘记自己正当的权利和应居位置,这就强调突出人的价值问题,高扬了诗人的主体意识及其人格魅力,强化了诗情,深化了思想。生活的磨炼,爱情的追求,促使诗人成熟,淬炼出赤诚的丹心,于是情不自禁的唤出——

中国母亲啊

给你应声而来的儿女

重新命名

这是具有高度概括性的意象,代表了整整一代青年人的心声。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儿女,祖国才是大有希望的。

可是,诗人记忆犹新,记取历史的教训,清醒地审视和对待现实,绝不流于盲目的乐观与苍白肤浅的表决心式的信誓。诗人向祖国母亲肯切地表白——“如果子弹飞来/就先把我打中……”,这是高度的献身精神,也是提醒人们要充分认识到斗争的残酷性以及实现理想的艰巨性。这使诗篇增加了深度和力感。有趣的是,诗人这种心态与雨果《归国吟》一诗的意向殊途同归,呈现某种巧合抑或复迭状态。

请看雨果直抒胸臆的心理独白:

法兰西,我要和你在一起,当你被揪住头发,

在笼子里蒙难,

母亲啊,我也要戴上你的

锁链的一环!

我奔回来了,既然炮弹枪弹向你射击,

纷纷如雨,

你将看到,我挺立在城墙上,

或者倒下。

这样的诗句,这样的意念,这样的情调,自成一格,自成完美,本不容置啄,但它与舒婷的诗句所折射的光辉,相映成趣,各自独具艺术的匠心与冲击力。

诗人既有追求幸福和献身真理的信念,也就能醒奋深沉地嘱托橄榄树留给爱人一句哲理性的赠言:“理想使痛苦光辉”。并且在离别后,盼望爱人“从人们的爱情里/找到我/找到你的会唱歌的鸢尾花”。这样构成坚实的艺术结构,意象错落有致,组成感情的多重奏,显得雄浑有力,曲尽其工,美妙无穷。

总之,这首诗是舒婷的力作,思想与艺术高度统一,在某种程度上,勾勒出一代青年复杂而亢奋的心灵。

作为后起之秀,筱敏于一九八二年构写出代表作《米色花》。但无论从思想深度或艺术表现上,筱敏都显得逊色一些。这首诗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基调也较高昂,抒情细腻,意象有的也很美,但整体上显得较浅薄单调,诗意不浓,寓意不深,这与象征性不强不无关系。诗人以米色花作为感情的寄托和象征,但仅仅流于比附,没能达到拟人的极致,这就使米色花成为爱的点缀和衬托。诗人通篇以叙述的口吻,回忆了往事,抒写了现状,对未来也有所寄托——“当我把重开的米色花瓣装进信封,悄悄地捧出米色的谜底……”。这个结尾是具有象征意味的,寓含了爱情的向往与希冀。但由于“米色花”这一具象只作为诗的贯串与穿插,大量的生活事象和感情独白,冲淡了米色花的意蕴。可见,筱敏的顺时性构思较一般,抒情方式较单调,意象也缺乏舒婷那种独创性和暗示性。不过,这首诗写得天真自然,而且有些诗句和想象清新优美,也有其独到之处。诸如:

米色花很快就干枯了,

我把干枯的瓣一瓣一瓣撒在院子里

我总幻想它会发芽,长大,

馨香的花瓣上重新挂满

儿时梦幻般的记忆。

这几行精当的诗,活脱脱地勾勒出童贞和友情,而且意象群鲜明独特,较富抒情味。这种写法,是值得发扬光大的。

又如这样一节诗也是成功的:

掩上房门,我哭了,

哭着画了一把米色花镶在镜框里。

夜里,米色花放出醉人的香气,

你又划着脸蛋羞我,

可是偏不进来,隔着镂花玻璃。

你羞我又哭了,没摔倒也哭。

你羞我在那些怪时髦的诗句里,

竟叹息青春和信仰已成为过去。

你问我还记得生长米色花的地方么?

可知道米色花掩隐着全部的秘密?

这样的描写实了一点,可读性不是很大,但以温软谐谑取胜,还不失为较好诗句,尤其是最后一句,较有韵味。可见。筱敏在如何提炼题材,捕捉意象,寻找客观对应物和抒情方式方面,尚待突破与努力。

当筱敏较好地处理好虚实对应关系时,她的诗句就耐人寻味了——-

我找你,找你……

逆着夕阳,我垂下头去,

思索从夜走到黎明的痛苦涵义。

我采集米色花的种子,到处播撒,

我想你也会这样的。

当你的花籽儿和我的花籽儿

一同萌发在地温里,

柔韧的藤蔓牵绕着

在曙色中汇集。

我会听见你的耳语:开花吧,

让纯洁和馨香划开雾霭,

向四处飞去。

这节诗,较好地发挥了想象,抒写深沉有力,有回味余地。筱敏应善于发扬己之所长补己之所短。这就得适当借鉴意象派和象征派作品的某些技巧,扬弃情节诗的老一套写法,逐渐形成对艺术的某种心理定势:既保持流畅清丽的风格,又有多角度的深层的抒写,这样也许就能突破自己,从容摘取诗歌之树成熟的果实。

相较之下,舒婷是福建诗坛的佼佼者,而且将会成为我国比较杰出的诗人;而筱敏是广东较有前途的青年诗人,但她还有最后冲出广东的艺术使命。可见,在如何加强和发扬自己的艺术个性,如何把诗人的艺术追求同时代和人民的审美需求互补交融于一体,如何探索和开拓自己的艺术道路等等,筱敏不妨借鉴一下舒婷。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诗人之间互相借鉴,取长补短,更新知识,加足后劲,则较易容走向全国,走向世界,形成群星灿烂的女性时空。一言以蔽之,她们的爱情诗,一个摇拽多姿,柔中带刚;一个含情脉脉,悄焉动容。各有千秋,各自拥有一定读者,但那都只代表过去,希望还在于未来。

1985年一稿于广州

1986年二稿于普宁

赤脚跟太阳一样

——论洪三泰诗歌的自我突破

洪三泰是广东本土较有作为的中年诗人。他于1981年结集出版了《天涯花》。书中一百多首抒情短章,大部分散发着雷州半岛和海南岛那升腾的热带气息,飘扬着这“魅力的湛江港”的“帆”,激荡着南国人民的“笑声”和“渔民的歌”,洋溢着诗人纯真的情感。美中不足的,大致是诗篇较为浮浅单薄,缺乏深沉的艺术感染力。究其原因,也许是诗人热情有余,对生活的审美感受和艺术积淀不足,激情未能过滤凝聚,而且尚未寻求到艺术个性与相应的表现形式。但诗人和生活同步,坚强地突破自己。1984年诗人出版了第二本诗集《孔雀泉》,这是他在摸索中不断进取的生动写照,也是他超越自己的有力证明。

洪三泰是湛江人。他作为生活的忠实恋人,善于扬长补短,利用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位一体的优势,从乡土到天涯,由表及里,对生活体验进行崭新的审美观照与艺术反思,对风土人情进行深层次的抒写,对艺术表现刻意求工。于是,在创作主题和审美客体的撞击中,佳作迭现。其中,《天涯月》和《港雾》二首,便是诗人突破的信号。诗人有意识地在诗中交错点拨历史性与时代性,同时在构写上注意“调子是文字的声音与色彩、快与慢、浓与淡之间的变化与和谐”(艾青《诗论》)。由此,诗人才能抒写出这样清新精美的诗篇。“天涯月”深幽而亲切:“历史化作鹿回头/和创业者一齐留影/曝光,借灯塔的光明/再捧天涯秋月,用海浪洗得洁净/用云涛磨得晶莹。”融古今于一体,借助形象有力的语言,凸现创业者的精神形象。《港雾》则精美无双,感受与想象并驾齐驱,意象和气韵谐和交响,反拨的诗句折射哲理的光辉,形神兼备。这是诗集《天涯花》中找不到的。不妨全诗照引于此。

轻纱般柔软的雾,

把闹腾的港口盖住。

包不住的强悍的灯火,

从迷茫中渗出……

帆裹起疲乏的羽翼,

警惕的桅尖象在沉思回顾。

坦然高枕的是,

黝黑而坚硬的长橹。

船,睡在港湾的摇篮里,

默默地等待黎明。

日出后,哪儿不是大路?

这首小诗,活画出“雾”一般的思想意识;被时代的“灯火”冲破,人们在迷惘之后,寻求到光明的前途的思想过程。诗人运用象征进行整体构思并巧妙抒写,深沉而有力地完成这一表现。而这首诗的音韵也不同凡响,铮铮有力,刻骨铭心,令人沉醉在一种钲亮而辽远的意境中。这样的诗作,不流于以往诗人那种摄影式的描摹:浮面地描写,失去作者的主观,意象的排列,不伴随着作者心态的推移。逆反观之,诗人已初步能自在地站在历史与时代的高度,把心理活动与主观情感溶浸在其所体验的生活沃土之中,并从中长出自己艺术的触须。诗人的抒情个性,已能够在一定审美时空自由地伸张。这也许是他突破的支点。

洪三泰开始了内在的艺术追求,创作的雄心勃发。一旦自觉自由地发现并征服题材,便扩大艺术世界的统治,而且能够依照变动的生活内容而变动感受方式和艺术形式,终于取得创作的重大突破。这是以《太阳的路——海南岛礼赞》这首长诗为标志的。该诗从内容到形式都远远超过诗人过去驾轻就熟而浮面的写法,发扬光大《天涯月》、《港雾》一路的象征写法,强化了诗的张力,充实了诗的内蕴。此诗能从客观的艺术角度,以万物之灵“人”为抒写中心,以人与自然为审美主体,历史和现实际会,心物并举,信仰与希冀交织。从纵向有机抒写,由横向深入挖掘,高度发挥了想象,通过虚实交融的象征性写法,铁笔银钩勾勒“太阳的路”,激情注入错落有致的意想群,浑然一体地烘托海南人热爱乡土、建设宝岛、追求理想的深刻心理和蓬勃生命力,以及坚韧的精神和挺直的形象,由此透射诗人的审美意识和时代气息。这是一首多层次表现生活、深层性刻划心灵的佳构,是人与土地、现实与历史的交响乐,也是诗人创作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诗篇。这是我们对这首诗的审美判断和总体把握。

诚如艾青所云:“诗人只有丰富的感觉力是不够的,必须还有丰富的思考力,概括力,想象力”。似乎还应补上表现力(文字功夫)这关键的一项。也许这是成熟诗人必备的“五力”。而洪三泰的弱点显然是表现力有点偏低。这也许跟他朴实无华的性格不无关系。不过,诗人从前曾吟咏过天涯海角,对宝岛有一定的生活积累,这是写好这首诗的潜能。现实本身又为诗人提供了有利条件。党中央对外实行开放、对内搞活经济的决策发布后,国家对海南岛的建设进一步加强和重视。而宝岛也是名符其实的,它有丰富的水果,有深厚的富铁矿,有海湾大陆架的石油,有得天独厚的经济作物,尚待全面的开发和利用。在这种客观形势下,诗人又投入海南岛温暖的怀抱,真切把握历史与时代的脉搏,深入体察生活,融自我于群体,同海南人民同呼吸共命运,视宝岛为第二故乡,萌发热切的期望,因而古今对比,虚实相生,“五力”迸发,从而勉强达到“在变化里取得统一,是在参错里取得和谐,是在运动里取得均衡,是在繁杂里取得单纯,自由而自己成了约束”,从而“在事象全体取得统一的表现。它能引起读者对于诗得到饱满的感受和集中的理解”。这也是诗歌的独特魅力。因此,诗人从特定环境出发,捕捉太阳这个总体性象征具象,寓含信仰和希望,并以太阳的路为抒发情感的主线,贯串宝岛的历史与现实,连结人与自然。这样构思是独具风采的。于是诗人用这两段诗作为总冒:

海南岛是太阳的足迹。

海南岛是太阳的影子。

太阳的路就在这里,

太阳微笑着走过这里……

有一条太阳河,

录着她的功勋;

有一座太阳山,

藏着她的温情……

这样开篇,开门见山,有起兴的效应,一下子形象地点破题旨,逼使读者追踪诗人的笔迹,向纵深去理解。这样对大自然进行咏唱后,紧接着诗人的触角伸向人的领域:“海南岛最爱太阳神”,“他们跟太阳走在一起”。这不是膜拜,而是暗示出人与自然消除隔阂,人在改造和征服自然,而且有崇高而坚定的信仰。海南人有太阳的肤色,能“在充满阳光的路上迅跑,象踩着火轮,象凤凰飞翔”。这是希望的起点。然而,诗人劝我们莫忘历史,于是便把我们拉回古代,触目惊心的是“流放地蔓延过苦难的瘟疫”。而太阳对这个产生过灾难的地方,仍给予厚爱:“让光明的路铺过这里/让光和热温暖这里/让青春和生命之泉滋涧这里/让母亲之爱抚摸这里”。这样描写婉转深沉,接着过渡也自然:

于是,可爱的海南岛,

就象一颗成熟的椰子,

有了沉甸甸的价值。

可爱的海南人,

也象椰子树一样——

腰杆是挺直的,

果皮是坚硬的,

灵魂是洁白的,

内心是甜蜜的。

诗人移情入物,以物拟人,从对椰子树由表及里的展现,暗示海南人的独特形象和美好的内心世界。这加深了读者对海南人的认识与印象,有铺垫的功效。

笔锋一转,再度回忆历史,显得跌宕起伏,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妙。不过,这时是从近视的角度,再现十年动乱“备受的灾难”。然而,希望跟随“太阳来了/这绿色的世界和蓬勃的生命/又有哪儿可以相比?”那么,希望从哪里来体现呢?诗人用这样一节虚实结合的诗来展现:

太阳的路就在这里,

太阳的路全是金子银子,

全是闪光闪光的奇迹!

海南人最早醒来,

倏然化作报春的火焰,

有哪一寸土不是热的?

有哪一寸土不是动的?

五指山的无名小花,

有哪一朵不是笑的?

这一节反拨性的诗,点染出土地的热力与能量,并且暗示了海南人的清醒和乐观。可见,诗人处处写物,但也时时写人。达到挥洒自如的境界。紧接着,诗人和盘托出海南人的性格特点和建设乡土的伟力:“海南人激动而冷静,/拍一拍海南岛这巨大的魔方,/拍出赤橙黄绿青蓝紫。”诗人用浓缩的笔调,把宝岛想象为“魔方”,用“拍一拍”这个夸张性的细节描写,暗示有理想有魄力的海南人。“拍”出生活和战斗的色彩,“拍”出海南人和诗人的心愿:“动用阳光的所有色彩,/打扮这世界瞩目的天地”。这样抒写自然贴切,惟妙惟肖,别具一格。诗人并不满足于此,还蓦地神来一笔,突现时代生活的基调和征象:“那色彩挺进的步伐,/在撞击着新的世纪。”这样多姿多彩,多层次地描写、抒情,给人充实的审美感觉,引导读者对诗的主旋律进行集中的理解和把握。

当人利用客观规律,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之后,将会产生怎样的奇迹呢?诗人用这样一节充满主观色彩的诗来表现:

变幻是奇特的,

有一种撩拨人心的旋律。

宝岛这魔方已经转动,

循着太阳的轨迹,

贫穷愚昧和落后,

将要淹没海底。

诗人发现海南岛在太阳的引导下,正在逐步消除历史遗留的沉重负担,同时相信海南人自己有能力有信心改变“贫穷愚昧和落后”的面貌;这也是海南人和诗人热切的憧憬,是宝岛建设的必由之路。而太阳的路,就像这样一条漫长而艰难的路,就是一条人战胜自然实现理想之路。本来,太阳之路的题旨已得到深刻有力的表达,但诗人为了强化诗情(也许也正因此而使结尾落入俗套),还通过这样一节以虚衬实的诗作结:

太阳的路就在这里,

这里是阳光的王国———

热力和光明所在。

海南人在锻打海南岛,

锻打成璀璨的明珠,

闪动在海南岛上,

锻打成金色的奖章,

别在祖国的胸膛。

这样一节诗,既呼应了整首诗,又唤起读者翩翩联想,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而从比较文学的角度看,如此结尾,是否就颇为别致?

总之,诗人运用象征与写实相结合的手法,巧妙地表现了深沉的主题,在一定程度上探索和揭示了人与自然的对应关系,而这样一个主题,又具有世界性,有诗人始料不及的审美价值。在题材处理上,也是一个非凡的突破。由此可见,诗歌是人类向未来所寄发的信息,也是启迪人类追求以至实现理想的信使。

也许深厚博大的思想,通过最浅显的语言表现出来,才是最理想的诗。而诗的语言必须饱含思想与情感,必须富有暗示性和启发性,必须是形象性的语言。这种貌似浅显的诗歌语言,实则弦外有音,言外有意,韵外有致,能给人以一定的质感。这样就表现出一种语言技能,把人群或民族的愿望、意向和要求用看不见的线维系在一起,化为力量,化为固体的立体式的音响,这一点在诗集《孔雀泉》得到一定的昭示。如《天涯月》一诗开头一节,

象一团思念之火,

熏过岁月的流云,

留一团苍白的感情,

——那往昔流放的

悲凉的结晶。

这种思想感情“结晶”化的语言,当然是较有份量的。但洪三泰的诗歌语言的初步成熟,初具个性色调的代表作,也许非《太阳的路》莫属。可见,有较好思想内容的诗篇,必需一种精当恰切的语言,以便相应完成艺术的传达。反过来,美妙的语言,必然能表现完善的思想感情。这是相反相成的。读《太阳的路》,我总觉得有它个性化的“调子”。这首诗语言最大特点当然是“浅显”。它不隐晦艰涩,也并非高深莫测,玄乎其言,神乎其神,但却又是那么富有暗示性和启发性;平中藏奇,实中寓虚,淡中含韵,拙中见巧。如这样几句:

海南人最爱太阳神,

他们走太阳昭示之路,

他们离太阳很近很近,

他们跟太阳走在一起,

他们赤脚跟太阳一样……

这样的诗句,并非出语惊人,但细加品味,我们似乎隐约闻到人和太阳的浓烈气息,看见阳光般的脚板与太阳同步推进。在此“赤脚”成了光洁的象征,无意中呈现光的脚印。这正是诗歌语言及其象征转换的魅力所在。当然,《太阳的路》的语言无疑经过诗人的千锤百炼,较为形象。于是借助通感、比喻、夸张、拟人、排比等等修辞手段,造成浓烈的修辞色彩,构成美感,这是一目了然的,诗中“动用”这个动词,绝对不能换成“调动、应用、使用、运用、利用”等动词,这有贾岛的“推敲”之妙。真是惨淡经营,煞费心血,诗人才能奉献出一阵持久不息的“苦寒香”。在这个意义上讲,洪三泰无疑不属于天马行空之列,也并非婉约派之流,倒是有几分苦吟家的风度。这从消极方面表现在作品句式单调,缺乏变化,词语老化,缺乏新意;语言与其为人一样,未免太实了。

诗人在其近作《长翅膀的歌——蜜蜂》一诗中,借蜜蜂的口吻道出其新生:“我属于祖国/是祖国乐章的一点音符/一丝轻韵”。这显然有点谦逊。从他的近作《沙滩》、《让我到茫茫大海去吧》、《我是彩虹》、《太阳灯》、《寂寞》、《阿诗玛》等等佳作,我们欣喜地发现,诗人已踩出一条亦实亦虚,亦热亦冷的艺术新路子。路上有光的脚印,散发着象征的气息,飘荡着意象的倩影,潜滋暗长现代意识,若断若续演示更新的诗歌观念,萌动生活和汗水的温馨,流溢着诗人的性灵……由此我们窥见:早先那朵“天涯花”,已无可奈何地凋谢,而这只开屏的孔雀,美感日趋丰满。这构成诗人充分生存的理由。

对于开辟出“太阳的路”,挺立在诗歌创作突破口上的诗人洪三泰,我们相信他会赤脚“走太阳昭示之路”,奋力去追求自己诗歌的太阳的。

1985年4月一稿于广州

1986年4月二稿于普宁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7768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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