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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青山

2015-07-26 09:08 作者:绿艾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俗话说:看景不如听景。一度风闻嵫山已成一座空山,常常令听者想去看的兴味更见索然。可见,人的势利性很明显地拦劫了这座门外青山的车水马龙,嵫山的门可罗雀,自然也少不了笔者的漠然。

一座遥远年代里的嵫山,在史料和今人的文字里灿烂,人们提起往事一代比一代多情,溢美到没有际涯。湮没于历史烟云深处的十景八景,藏掖在尘埃之下的张果老的驴蹄印,知恩图报的嵫山神龟,都是人们正在寻找普遍失落的乡愁,却很少有一鳞半爪拼出一个平淡无为的嵫山,生生显出今人不满它现状的无情了。

细思量,嵫山不过又开始了另一个轮回,从荒山秃岭,孤峰残丘开篇。一个人要经几世的修行,才能与一座荒寂和孤凉的青山遇见啊,这倒让我越发萌生了去探访嵫山的冲动了。

嵫山真的就在门外招手了,它说:用自己的眼睛来看,带上摄影镜头也不能取代的灵魂和自由吧!

嵫山不仅仅是我门外的青山,也是孩子的。放假了,在学校封闭了太久的儿子,不用提醒他与绿野青山的联系,给点野外活动就雀跃,心空就灿烂无比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没想到这嵫山也是母亲的,曾向她打听过嵫山,竟然鼓起了母亲访旧的热情。

一行三人,出城西行,骑着电动车越往西越感到氧吧里阵阵袭人的清新与沁凉,看来“园林苗木基地之乡”果不虚传,夹道的法桐撑起一路的凉阴,绿波荡漾里层层递进着山林的临近。一个多小时的骑程,三十多里路,在四十多年前,从午更头到天麻麻亮,第一次去嵫山的母亲是拉着排车用脚步丈量的。也许从那时起,嵫山的石头就沿着很慢很深的车辙,散作千家万户房屋,猪圈,牛棚的墙基了。

站在西山脚下,嵫山对于母亲也许有一种超经验的失落吧。她仰起头,摘下墨镜,似乎还想保持着年轻时那个看山的姿势,把脖子仰酸,目光直射着云彩。母亲说,那次来拉石头,虽说来去匆匆,一眼望去嵫山还是巍然高耸白云间,山上隐隐传来点炮炸石的轰隆声,她出差的两毛钱也没舍得花在嵫山呢。眼前无言的丘山,在母亲眼里激起的错愕,相信不亚于揣了四十多年的两毛钱,而今一落千丈的现金价值。

西坡上,一群山羊在静静地吃草,放羊的老汉正拾着林间的干树枝。这是片速生杨林,有些杨树也许根基太浅,成了站着的枯木。

见我们走近,老人似打招呼又似自言自语着:来看看吧,过不了两年,这儿该收费了。然后用力折的树枝噼啪有声,身边拢了竟有一顿饭的烧柴了。

我们微笑着还礼,那些羊儿竟然头也不抬地漠视着偶然的闯入者,它们似乎更懂主人的话意,一门心思地想把那些啃不到青草的年景吃回来。

越往东走,路越难行,爬坡下沟,荒草遮蔽了野径,小路越来越不熟悉人的脚印,真可谓人迹罕至了。倒是有几处坟茔探头探脑在高高的蓬草里接应,墓碑并不老,看来当地人还是选择了此山的风水,做自己走遍地球的最后一站。老鸹呱呱从头顶飞过,喊得山林愈发寂静了。

自从张果老的驴蹄子踩断了嵫山的长势,就注定了它现在的清幽吧!福兮!祸兮?作为它姊妹山的泰山,在这样的清晨,殊不知有多少世人杂沓而来的脚步,可否踩痛了泰山的脊梁呢?

汪曾祺在《泰山片石》中说:“泰山是强者之山,我对一切伟大的东西总有点格格不入。”来登嵫山就不必有此担忧,虽然一切山都会照出人的微小,但嵫山可以进入人的内部,人也能外化为嵫山,达到物我同一,我即是山,山即是我,是这份寂静为我们搭建了在场的舞台,嵫山属平常之山。

我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一条道路,但总有一条时隐时现的小路出现,是嵫山在耐心地等待我们,像带领一只野兔一样进入岔道纷繁的草丛。

一只头戴着冠羽的小停止了歌唱,停在不远处,频频回顾,它是敏锐的,或者这仅仅是一种礼貌,本来这是它的地盘,只有它的趾爪来踏响细碎的石子,和风一起摇动野花的芬芳,那只小鸟显然听到了我们到来的风声。拉扯秧也会不友好地来捣乱,时不时勾一下你的小腿,你一低头,却惊讶于几朵淡蓝的小花清灵灵的笑嫣,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却总也看不饱地愣在那里了。

鸣蝉嘶响寂寂空山,顺着只放一个脚窝的梯形小路盘旋而上,眼前突现一处明清风格的小院。白墙青瓦的圆形圈门,漆色剥落的木质大门,门环现出铜色的晕红,恍惚中,假若上前轻叩门扉,或许会走出一位拄杖的老者,笑吟吟地捻着白胡须,笑问客从何处来?让人不复认得此身在何朝何代。

一只芦花鸡咯咯地越墙而来,一下惊醒了我穿越的想象,不然我可能已迷在老者的棋局攻心四角抛里了。门内有狗叫汪汪,且不狂吠。鸡高挑俊俏,狗忠实善良,配上这古朴的遗宅,所聚拢的生气与这山林共享着一个节律的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住着,你可以忽略整个世界,丝毫没有害怕被这个世界遗忘的忧虑。。

听说南坡曾建了一座洪佛寺,山下一村也叫洪佛寺。

我不认识山脚下村庄中的任何一家邻居,如果我想与任何人攀谈,他们一定会先给我个小马扎坐下,然后很欢喜地把嵫山的历史说得无边无际,以证明他们在这片平原的与众不同,尤其热衷于那些捕风捉影似的嵫山身世,民间传说,并把那说不清的年代统称为老年间,数点山上几多古木参天,洪佛寺的钟声传的有多远。说他们的先人不懂生态,却过着充满生态情趣的日子,我们懂了生态,却与真正生态的生活远离着。

我只是个路人,村庄停留在我的远望里,嵫山的露水和雾岚会深深泅湿的村庄,酸枣树在村庄的记忆里从未停止过生长,遍布在嵫山的崖壁石缝,用那种忠于阳光的玛瑙红灼痛嵫山的不老。

必须承认,当岁月回忆,在场的体验一起来塑造人们的嵫山时,我理解了那份溢美的嫌疑。如果你看到今天嵫山的孤峰残坑,就会明白这种溢美,是因为它昨日风光的不在,彻底的消逝。

每见一处嵫山的残岩断峰,像一尊红涂涂的天然雕塑挺立在那里,仿佛告诉我们嵫山的一切都不是无凭无据的的存在。它是有来历的,这种来历提醒我们,一些记忆一些地方是人类无法绕避的。

来到山中,喜欢上一种长满刺球果实的树,摘一颗红果,那柔软的刺里竟然饱含蜜甜的汁液,原来,它侠骨柔情的一面皆藏在刺的玄机里。

七弯八绕地,我们终于来到那座人工的山谷。

仰起头,看到曾站过的地方成了崖岸,蓝天白云竟然成了轻轻拂过崖顶的柔幔,那种高度让我想起母亲年轻时看山的姿势,因地势不同,海拔悬殊已如天壤。

在这里,有了参天崖壁和高天的背景,人一下子失去了日常的比例,在错觉中我们都成了游走的矮子。高高大大的儿子在谷底的一棵树下,竟像一只乘凉的小猴子了。

儿子说:拉石头填上,不就是原来的嵫山吗?

母亲幽幽地说:再填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关键是人心里空了。

有多少人曾站在这里说过:我对不住这座青山。以真诚的愧疚填充着嵫山的空。

儿子问:妈妈,这算不算鬼斧神工?

怎么说呢,鬼斧神工是造化有情的作品,无知的人类比鬼斧神工更厉害一筹,无情而已,我似乎只能这样回答。

虽然我们只是这残山剩迹面前的一个片段,并未改变过这里一草一木的苍黄和葱绿,但没有人可代替我们今天所在的位置,在苍然独对中,没有人能代替老中青三代的见证和问卜,天意撮合的每一种路过,都是奇遇吧。

在山谷的西角顶有一座仿古建筑的山庄,以它为坐标,我们想寻出去的路径,几经周折也无法过去,不是崖壁太陡,就是有山石蠢蠢欲动的窥视。

停下来休息时,我得以向那个制高点上的庄园凝望,骄阳为它打着追光,而我们似乎成了坐在逆光里的观众,看一场舞台剧以庄园为序幕的开场。我仿佛早已了然于心那些流行的布景和元素符号,这已成了这个时代的集体风格。

自从生态文明和古老文化内涵成了旅游资源的富矿区,人们纷纷挖地三尺寻找着自己的矿脉。原先老的旧的东西就像狐狸的浊世之尾,人人都欲灭之而后快。而今这些断尾都忙着接续,有貂尾的接貂尾,即使佯狂喷狗血,用狗尾在在古老文化的儒释道里腌一腌,酱一酱,狗尾续貂的戏目自然就可以新鲜出炉了。

山庄正以崖岸自雄的气势,振臂高呼着对于嵫山的拯救。谁又能改变一座山的古老和永恒?漫山遍野,不知谁主宰着遍地的应答。

我们只好原路折回,也许山庄站在通天的大道上正在笑迷于小道上的那几个背影吧。

回到家,一笔划出嵫山的名字,我生命记忆中的孤本。

——一座门外青山。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772713/

门外青山的评论 (共 10 条)

  • 雨袂独舞
  • 心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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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楊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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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灵
    雪灵 推荐阅读并说 嵫山真的就在门外招手了,它说:用自己的眼睛来看......
  • 荷塘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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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丫丫

    丫丫欣赏,喜欢。问候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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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沐子

    沐子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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