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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的梦(五)

2015-06-24 16:39 作者:漫卷诗书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小时对历史很感兴趣,记得上小学四年级时,有一篇语文课文叫《曹冲称象》,我们语文老师讲课喜欢自问自答,讲这篇课文时,他问道:“你们知道这个故事发生在哪个朝代吗?”我说:“汉朝。”他大为惊异,又问:“汉朝什么时侯?”我说:“东汉末年三国时期。”他对我大加夸赞,说我将来必为大才。

但那时看不到什么历史书籍,一是那时书籍还比较少,不像现在充斥市场,随手可得;二是我还不能看懂古文。当时主要看的是《毛泽东选集》后面的注解,那里面有着很丰富的历史知识。后来,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到处焚书,文化遭劫。“文革”就是从批判历史开始的,一九六五年姚文元在《文汇报》发表了《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一文,拉开了“文革”的大幕;到了一九七二年,又开展了批林批孔运动,直至“文革”结束;可谓以批历史始,以批历史终。但在那样的年代,在万木萧疏的文化园地里,却开出了一朵畸异的花朵,那就是为当时批林批孔运动服务的历史书籍。大多零零散散,不成体系,但也有大部头的著作,例如范文澜先生所著的六卷本的《中国通史》。

当时,在中国史学界,最具权威的人物是郭沫若和范文澜。一九四九年以前,郭沫若就驰名国统区,后又因他那篇名文《甲申三百年祭》受到毛泽东重视而闻名解放区;而范文澜则在延安时代就是一个历史唯物主义的史学权威。

然而,郭沫若是尊孔的,也反对秦始皇,这与毛泽东的观点不合。毛泽东曾写过一首诗批评郭沫若,曰:“郭老从柳退,不及柳宗元。名曰共产党,崇拜孔二先。”(现在资料证实,毛泽东并未写过这首诗,可能是江青假传圣旨)引起郭沫若极大恐慌。而范文澜则是反孔的,他是从延安过来的史学家,不可能尊孔,于是在批林批孔运动中际会风云,与那时风靡全国的《中国儒法斗争史》著者杨荣国、《社会发展史》的著者陶大庸等人,盛极一时,名震朝野。范文澜当时还出版了一部《中国近代史》。

范文澜的《中国通史》写得很详尽,六册总有三百余万字,适合于初学者,我通读过一遍,有些章节读过多遍。但当时内容只止于五代,宋以后的内容,不知是没有著完,还是没有出版。大约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买了一本郭沫若的《中国史稿》第一册,写的是奴隶制社会以前的历史,也没有认真去读。对于郭沫若,我喜欢的是他的诗,包括他晚期的那些为世人所诟病的“歌德”诗,他的散文和自传《北伐途次》、《海涛集》、《洪波曲》等,那真是文采飞扬,激情四射。对于他的史学,我总以为突出贡献是在考古,而不是历史研究,例如甲骨文研究,他1927年以后流亡日本十年其间,就对其做过倾心研究。他在史学界的权威,也得益于他的社会地位和名声。他是一个革命家,北伐战争时任北伐军政治部副主任。一九二七年大革命失败以后,他因写了那篇讨蒋檄文《且看今日之蒋介石》遭到通缉而闻名,又是诗人、文学家、戏剧家,一九四一年皖南事变以后,他创作的话剧《屈原》轰动重庆,誉满全国,《屈原》正好又是历史题材,历史学家的专著却不能这样传之久远。他又是一个著名的社会活动家,建国以后,长期担任国家、文艺界、教育界、科学界领导。他还是毛泽东喜欢的文人,一个纪晓岚式的侍读学士一类人物,可谓圣眷盛隆。这些光环笼照到他的史学上,也为他的史学成就增辉。我总觉得他是一个业余的历史学家,或许是我孤陋寡闻,对他的历史成就知之甚浅。记得在一九七八年,郭沫若的书法行世,我们单位一个喜写字的人一次指着他的字对我评价说:赵朴初的书法好,郭沫若的书法不行。刚好被我们书记听见,不知触支了书记的哪根神经,把那人狠狠训了一顿:小子太无知,太狂妄。我对郭沫若的史学的看法,也是太无知、太狂妄吧。其实那人并不是说郭沫若的书法不行,而是说赵朴初的书法更好一些。我对他的史学的看法也是如此。要知道,在中国,从来都是悠悠万物,唯官为大,官就是真理,官大一级压死人。郭沫若是中国科学院院长,别说他还是个历史学家,就是一个不识字的老红军,在这个位子上也自然成了权威。后来,其他历史学家的《中国通史》也陆续出版。翦伯赞的《中国通史》,有八十万字左右,繁简适当,是我当时经常翻阅的一部历史学著作。一九九0年十月,我到我市响水县老舍乡蹲点,带着一大堆书,其中就有这部通史的上部。

当时,乡政府院子里,只有一台电视机,就放在我的宿舍里。每天晚饭后,乡党委书记都要来和我聊十几分钟,这是他的例行应酬。他走以后,乡里其他干部就聚集到我的宿舍来,脱掉鞋子上床,抽烟、聊天、看电视。省农科院也有一个干部在该乡挂职锻炼,叫陈求是,二十四、五岁,北京人,原是部队军官,转业到南京工作。他是搞行政的干部,不懂农业科技,终日无事,就帮我做点事,晚上也到我宿舍来聊天、看电视。记得那一段时间,每晚播放的是一部台湾古代言情连续剧,片名记不清了,内容好像是唐玄宗的太孙的妃子,与寇世勋扮演的一名卫士发生了生死恋情,无论太上皇、皇帝和她的丈夫怎样苦苦相劝也不回转,终于抛弃荣华富贵,乘着牛车,流落民间,苦苦寻找她的情人。乡干部们一边看,一边惋惜:“又年轻又漂亮的王爷不要,却跟那个又老又丑的寇世勋。”陈求是过去对历史知之甚少,看了这部片子以后,对历史发生了兴趣,常来找我谈。我对他说:“这是港台的言情片,与历史完全不是一回事。在封建社会,皇权是不容受到丝毫侵犯的,妃子红杏出墙,会被处以极刑,怎么能容她那样任性。”以后他就常来找我谈历史,又问我:“你这些历史知识是从哪儿看来的?”我就将带来的那本《中国通史》上册借给了他。我将离开老舍时,他来送我,将那本书还我。我说:“送给你了。”他说:“这怎么可以呢?”我说:“留个纪念吧。”转眼过去二十多年年,我们一直没有联系过,不知他现在怎样?我那本书还在吗?(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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