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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枫叶红了

2015-06-15 08:24 作者:木清岩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又是一年秋季时,打理的整齐的观赏植物中并没有一抹红色枫叶,更别提秋天江南地界山坡上、田野里随处可见的野菊花。只是让我不习惯,是的,很不习惯!以前,秋风初至只要有空闲,我就坐赏野菊花,在那一簇簇金黄中找寻某张曾相识的脸,仿佛回到多年以前。

如果生命的历程是一条曲折的小径,那么秋红就是开在我人生起点的野菊花:质朴、素淡、低姿态地点缀出一方风景。据说,她出生在枫叶成熟的秋季。或许是被门前的唯一一株枫树迷了眼,秋红随口起了秋红的名字。

那一年,我十岁。随母亲回到这个偏远的江南小镇。见过外婆、外公之后,母亲第二天就南下了。那时的外婆家有很多我还无法了解的东西,尤其是屋旁一片橘林,但那让我欢喜不已。看着黄澄澄的橘子,我感觉想念母亲的心淡了,而秋红的家就在橘林后面。

外婆在第二天就带我穿过橘林来到她家门口,我手里还拿着两个大橘子。刚到门口秋红妈就惊叫起来:“哎呦,这不是伢妹子吗,咋回来了”。外婆只是回答:“刚回来,叫秋红多带带,小孩子总玩的熟的”。秋红妈就把烧火的秋红叫出来了。两条黑色大辫子,头顶上粘着灰草,一件红色夹袄改成的单衣外套,一条黑色裤子,裤子上粘满柴火烧过的灰,小腿的裤子上可以看见掰过柴火的痕迹。她不说话,呆看了我一会儿才说:“梅奶奶,这是谁啊?长的真好看!”。然后呵呵笑了,露出有些凸出的牙,倒也白,只不过衬着黄黄的皮肤,有些刺眼。秋红妈忙不迭接口:“这是刚回来的伢妹子,芝姑的女儿。以后就是妹妹了,好好带着玩啊”。听完以后,,她原本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脸更是盛满光,急急走过来拉着我,用哄小白兔的口气说:“姐姐带你去玩,走吧”。她的嗓音并不好听,有点像刚长成的鸭子,不过却很真诚,莫名让我心里一暖。在外几年,我没被人如此拉过,那些自娘胎里带出优越感的外市孩子,最多只说一句:“跟着我们吧”。然后自顾自跑开了,有没有伙伴就在你一念之间。不知道是不是适时吹过的山风格外亲切,我鬼使神差地把手上的一个橘子递了过去,说:“姐姐,给你”。于是,自此开始了我啼笑皆非的童年生涯,也因此放弃了随家长去城市上小学的建议。

秋红是本村土生土长的人,她对这个小村的一切活动了若指掌,春天山头的桑葚、天小溪的螃蟹、秋天田间的柑橘、地的麻雀……她的点子层出不穷,你永远猜不到她脑子里蹦出的下一个主意是什么,她就像春天的野蜂蜜嗡嗡着在村里溜达。但是,又只有三分钟热度,当我还在接天的油菜花地里惊叹,下一秒又被她拉到山上去吸茶蜜了。与其说我是她玩伴,不如说是跟班,我倒也乐此不疲。然而,就像野蜂的采蜜任务一样,秋红也有任务,就是家务。身为女孩儿,秋红要做很多事。有可能我还在跟外婆撒娇赖着床的时候,她已经提着两大桶洗好的衣服回来了,可能我看着电视等着开饭的时候,她正在灶前淘米煮饭。类似这些在我看来很辛苦的事情,秋红干得很熟练。偶尔我也会呆在一旁看她做这些事请,看她小心地把水倒进锅里,走到灶台后面把稻草一捆捆解开,抓出一把反手打结,再用火钳送到灶肚里,点完火后,火急火燎的跑出去抱着木柴回来。然后一边烧火一边教育我:“多帮外婆做事。看我烧火的时候多学学,先点好火,然后把木柴加进去,搭个架子就好了”。我回她:“干嘛不一直烧草,多麻烦”。她就装出平时她妈教训她那样,叉着腰说:“哎呀,真笨!那样火又小,灰又多,木柴多好”。我就毫不示弱的回回去:“那干嘛不搭好木架子,把草放下面,点火就好了”。秋红没话说了,就会扯出其他话题。下一次旧事重提也同样讨不到便宜。

不仅如此,她做什么事都这样,忙上忙下,却又总挨骂。比如农忙的时候,我坐在田埂上看她跟她爸妈学插秧,明明她妈教了很多遍,她的秧却总也插不直,这时候她妈就骂她以后干不了农活,过不了日子。她爸就打圆场:“读书的苗子干不了这个”。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她妈就来气,索性走了。秋红读不好书,村里人都知道。上六年纪的时候村里的小学不收她了,秋红妈就请校长吃了顿饭才把她送进初中。我原本不相信这种事,村里没听说上不了初中的,但听得多了再加上秋红带回来的试卷,也就信了。秋红对这些事不太在意,但我们偶尔一起做作业,应该说我帮她做作业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说两句:“啧啧啧,伢妹子,我说你这脑袋怎么长的,怎么就能记住这些七弯八绕的东西呢”。这种时候我通常不睬他,对于一个连四百字作文都无法搞定的初二学生,我已经可以预想到她凄凉惨淡的中考成绩了。不过那时候,我还不太清楚我们之间这种差别意味着什么,否则我一定不会无所谓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记得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冷,雪也下得很大。我们在橘园里堆了各自的碉堡就开始打雪仗。打到一半的时候,对面突然没了动静。我等了半天也没见她有反应,于是小心地挪过去,看到她蹲在雪地里哭的满脸是泪。我有些无措,拍了拍她的背但也没太在意。她以前总被她妈骂,一挨骂她就哭,我都习惯了。良久,她抽噎着说:“我妈要我去打工,初八就走了”。然后一直哭,一遍遍重复着“不想去”,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打工”这个词听起来太遥远,起码我没想到它会用在我们身上。我一口气跑回家,气喘吁吁地找到外婆:“外婆,秋红要去打工了,这是真的吗?”外婆头也没抬:“对啊,这有什么,她读书又不行,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我急了:“可是她才十六岁啊”。“十六岁怎么了,他哥也是十六岁出去的”。外婆接着忙活,没说什么。我只是猛然回想:是的了,村子里的孩子基本上初中一毕业就出去了。我沉默了,我一直知道生活藏着许多我不知道的真实,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我们一直生活在虚构中。

之后几天,我都没看到秋红,听外婆说她在准备外出的东西,忙得很。我本来打算她走那天去送送的,没想到早上起来的时候听说她已经走了。后来,我回了自己家上初中,难得去外婆家,也很少听到她的消息。至此,我们就这样分开了。想不到如此就分开了曾经连体婴似得我们,总让我觉得不真实:就算没有泪水和拥抱,我们难道连再见都无法说么。也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她的笑脸,或是收集一片枫树叶,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高中的某一个早冬市集,我突然就在马路上看到她。烫了头发,穿着羽绒服、牛仔裤,画着淡妆。我一下子愣在那里,喜悦、思念、抱怨……千言万语一下子涌到嘴边。可是我打算拍她的手才举到一半,她就与我擦肩而过,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我。我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许久才放下那半空中的手,笑了笑,转道回了家。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又听说她那时已经结婚了,我才突然明白我们的轨道已永不可能相交,自那年冬天,我们就注定错过了。我们早已踏上了不同的旅途,早已是路人,只是我还不愿承认而已。无论如何,我们回不去了。

但我还是会在香樟弥路的校园里莫名感到空寂,感觉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尤其是和同学一起外出赏枫叶时,那一瞬间心痛到窒息。我知道自己正在怀念多年前前那缕炙热的温暖,退去种种,其实只剩一句话:愿你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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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枫叶红了的评论 (共 6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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