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岁月投降
向岁月投降
文 张云鹏
阿杜的离开，从踏上那条未知路的时候我就心知肚明。他期待的是一场繁花似锦的未知旅行，而我却是希望接受生活的洗礼。他就像耐不住风霜的树叶迟早会投入大地的怀抱，化为腐朽。就算作为对命运的抗衡倔强的摇了几摇以示坚强的意志，终是不可延续的勉强，毫无可以期待的未来可言。秋风会让每一片没有梦想的树叶凋残，也会让每一朵信仰了的花朵结出果实，这一切不言而喻。于我，从出发那一天开始，就注定是个孤独的独行侠，他在，我孤独在热闹中；他不在，我孤独在寂静中，如此而已。
过完春节，心就开始忐忑起来。这个十年，是拥有最强壮体魄的十年，是激情与梦想并存的十年。还要走，还要到更远的地方，还要经历更大的风暴，很多时候，当风暴平息，生活又从新归于平静。我坐在阳光下看书，或者喝茶，觉得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命运最终会把你送往你将要去的地方。蓦然回首，自己才是生命中最应该被嘲笑的小丑。然而，无愧于心，不是么？
像以往一样，过罢年是庙宇香火最鼎盛的时候，这是一个平凡人希望自己的梦想被神祗知道的唯一方式。夕阳的余晖透过公交车的玻璃照在我身上，那感觉，是一个疲惫的人独享一杯清香的下午茶，瞬间永恒了时光。
城隍庙，似乎每个大点的城市都有！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顾名思义，就是为保佑一方城池安全的神，建立一个栖身的场所。神，果然也在人间！原来即使是神，也有一个天堂的故乡，一个俗世的家园。那他们是执着于天堂，还是执着于俗世？我不得而知，如众人一般，只有顶礼膜拜。(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去过老家的城隍庙，里面竖有“惩恶”“扬善”二神。如果是这样，我真的不敢妄自猜测了，难道来此进香的都是好人？或者好人是来积德的，坏人是来求宽恕的？没有答案，只好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庄重的跪在蒲团上，毕恭毕敬的磕头。然后，有钱人得意洋洋的在公德箱里塞进去一张百元大钞，穷人没有那么明目张胆，灰溜溜的塞进去一枚硬币，逃之夭夭。
我心中又一个谜底在这个时候豁然开朗，原来神也食人间香火，神也有七情六欲，他们执着于物欲等同于执着于天堂。不然，人们朝圣的虔诚岂不成了矫情的做作？
当公交车走到郑州城隍庙的时候，我特意支着身子往窗外看，看看烟雾缭绕的“俗世天堂”有着怎样一番景象。看看天堂的台阶之下，芸芸众生如何打理生活！
乞丐，头发乱糟糟的，假装腿有疾病，面前放着个乞讨盆，见了打身边经过的人就忙不迭的磕头行礼；卜卦的人，面前放着伏羲老祖留下的八卦图，装模作样的给人推算命运，有人听得雄心勃勃，有人听得胆战心惊；道士、和尚，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披着道袍僧衣而已！修道之人来此做甚？
二
经年以后，慢慢知道，活着，时光最重要。每天夜里十点到夜里十一点，是我一天的最后一个小时，纠结于时光的太过匆匆，担心一不小心就到了只有在阳光下晒晒太阳，打打牌的苍凉时光。于是，赶紧拿起书多看几眼，趁着年轻，趁着这一天还没有过完多读几页。有时候，读书偶有心得，便觉得这一天有25个小时，自己终于又把自己的生命多延长了一个小时，夜里睡觉也比以往香甜。有句名言说：“我们无法延长生命的长度，却可以改变生活的宽度”，我想我把它颠覆了，当然，颠覆这句名言建立在自欺欺人的基础上。
在路上，遇见一位老人，霜染的发髻，戴着圆顶黑色帽子，双腿残疾不能行走。她目光纯洁深邃，像极其清澈的湖泊，神色安定慈祥。我想，凭着这个印象，你怎么也会觉得这是一个生活还不错的老妇人。其实，她是一个乞丐。
她不是一般的乞丐，不靠煽动别人的同情行乞。老人的字写的极好，那字真的不应该在城市的地板砖上看到，应该在某一本字帖上。驻足观看的人很多，有夹着包的富人；背着书包的学生；如我一般迷茫的青年等等。唏嘘之声不断，我想，当一个人的某项本领让众人唏嘘的时候，那他的水平已经炉火纯青了，那唏嘘是一种情不由己的赞赏，也是一种望洋兴叹的感慨。
老人的身边也放着一个盆，里面放着路人捐的钱，每当有人走过去把钱放到盆里，她都会抬起头目送，然后，继续在地上写字。地上的字越来越多，一直延伸，延伸成波涛汹涌的黄河，瞬间又分崩离析，幻化成每一个炎黄子孙。她的字是如此的有灵性，每个人都能从她的字上看到自己，于是，有人说：“我懂了”，恭恭敬敬的把钱放到盆里，洒泪而走！
《劝世歌》，有时候，真的很难相信，越是生活艰辛的人越对生活充满感恩，就像此刻，一个几乎没有生活能力，依靠别人施舍生活的人，竟然在地上写《劝世歌》度化众生。那个说“我懂了”的青年，他到底是懂得了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如此的势单力薄，上天都不在相信我们了，我们却依然信仰，不离不弃。是什么唤起我们的爱？让我们有勇气对自己，对生活充满信心！如果上天心怀愧疚，让生活从头再来，我们是否还会有勇气面对一切。如此，即使有生死轮回，是否有人不在期待来生？
我站在那里，多想把这些埋藏在心底的话说给老人听，可是，我知道老人一定会说：“孩子，你看，我不是生活的很好么？”，活在当下，如果命运的河流带来什么，就打捞起什么，生活本身千疮百孔，人，又怎能借助幻想的时光倒流之力得到成全。
写到这里，不得不纠正一下错误。因为不能容忍别人说她或者说他们是“乞丐”，以后遇见这样的人，我只当他们是艺人。
三
前几天，和一个朋友坐在公园的椅子上休息，看见一个人在那里打陀螺。我问朋友：“如果有一天，你到了这样的年纪会做什么？也像他这样，拿着个鞭子一鞭一鞭的抽打陀螺么？”，他说：“不会，人生如此短暂，也许到死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又怎么会把时光轻易抛弃”。生命的超脱与岁月无关，只与个人的超越性有关。
有时候，看着阿杜留下的洗漱用品，不由得就想起他，他跟我说：“我不像你，你有个弟弟，就算孤独终老也有人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我呢？我只能回到煤矿好好挖煤，那样才能养家糊口”，我哑然，这些话，仿佛是无法瞬间醒来的梦魇，让人心生悲悯。留于他自身固有的无常和圆满之中，这时候，心中不在有灵。
领导曾经给我说：“你这小伙子，如果不是朝三暮四，这山蹬着那山高恐怕早就小有成就了。”，这些其实我都知道，如果在煤矿上一直干下去，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为衣食住行所忧虑，生活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人追求的是硕果累累，有人追求的是繁花似锦，怎能比较？
在一本书上看到这样一段话：“人的一生，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搭在传宗接代的命题上，这是一种不自知的生命质地上的茫然吗？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在某些时刻，已强盛于生命的质量。时间最终会把它定义为一种习惯，一种秩序，它只能是大地的属性，而不会超越其上。生活一旦与精神无关，那它就只能是简单的属性事物。”，我很怕这段话一语成譏。
清晨。看到太阳便看到了希望，触碰阳光便能感知到梦想的温度，踏着金色的阳光去上班，开会，领导安排任务，出去展业展到疲惫的不想动弹，忙碌一天，一无所获。这样的夜里，在孤独与挫败的面前内心是如此不堪一击，多想闹出一点声响，把孤寂与失落从内心赶跑。
最终，我们都会向岁月缴械投降，现在还不合适宜，年轻的是血的颜色，是剑的光芒，我们还在路上，即便有时候是如此的孤独。
生命是一场心灵的皈依，这场皈依是走出去遇见未知的自己，是白天的热闹与夜晚孤寂的交织，是向岁月投降后，依然赢得岁月的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