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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院记事

2015-06-12 12:26 作者:独上西楼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院里的那棵老槐树渐渐耷下了枝条,稍大一点的风就有可能撕裂它的躯干。喜鹊和乌鸦已不敢在它的梢头搭巢,倒是那些拣食的麻雀们,喜欢成群结队地起落在它不再浓密的笼盖间,眼瞅见一片散粒剩果,便轰然飞去。偶有惊扰,再喳喳着飞了回来,不时间填满了老槐树的枝枝条条,一时嘁嘁,一时切切,便又有几片碎叶轻轻撒落。

小石子铺就的一条窄窄的弯道,沿着枣树、梨树和棠树的缝隙,扭捏着延伸到老槐的脚下,顺着它的根座围了一个六尺见方的圆圈,似是说了一段理儿不甚明白的话语,终于有了结尾。依着这棵老槐树的,是几方规规矩矩的小田园,多年夯实的土埂,面皮像是蒙了一层银白,让田里潮湿的土地透出羞涩却能够承受一切的黝黑,呵护着一簇簇新韭,两行列葱白和三五株刚结了新果的辣椒和西红柿。不到秋熟,那几方小田就用泥泞阻碍着小脚丫们的肆无忌惮,让姐弟几个围座在那个小圈儿的边沿上,用一双小手支撑着盛满了涎水的下巴尖儿,等着一个熟睡的清晨,让奶奶捉弄了起来,欢跳着扑向菜园,弄满脸满身的果渍,畅快自己的心满意足。

水井挖在房屋拱门的右边。那时候,它是挺深的。每年一次的开淘井,是家里的一件事。和弟弟、小侄儿背着背篼,看着哥哥姐姐缓缓摇着辘辘,把父亲一圈一圈放到井底,像过了一辈子的时光,方才听到井下传上来三个字:“到底了。”接着,他们再一圈一圈把父亲挖掘出来的泥沙,用帆布桶一次次摇将上来,倒进我们的背篼,一趟接一趟送到院了外面的南墙根下,用小锹层层铺平踏紧。这事儿往往就是一个后晌的光阴,我们被压红垫紫的肩膀和哥哥姐姐磨破的水泡,疼不过父亲双肘沉沉地架住井沿,咬着牙纵身一跳,把湿漉漉的身子斜靠在辘辘座上的那一口长气。我们等着他年年说得这一句:“今年又能吃个好甜水啦!”然后,把半天的辛劳化做一个简单却美丽的想,伴着母亲早早盛好的那碗烩菜,细啜一份清香和甘甜。

屋子的后背,是老城墙的一个拐角,旧时曾驻过守城的官兵,老人们都叫它“三营拐子”。百千年的风吹打和战火蹂躏,让祖先们垒筑的那份坚实渐渐失去了安全的意义,倒是给半大的孩子们一方争斗的天地,一次又一次的攀援和“冲锋”,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条条印痕,和那些建造时夯筑的横纹,勾勒出我家后院的一幅尘土丹青,岁月风蚀如白,年华雨浸如黑。

院子虽是不大,仅有一亩长宽,却是全家老幼大半个世纪的安身立命之所。那是当年父亲用三年的薪水从一家离乡人手中盘了过来,为着不让他坚持寡居的母亲和妻小不再遭受祖院中叔兄们的冷眼闲语,先是在那家人深掘的窑洞中度过了一个寒,后来自己箍了两孔土坯窑,直到自己退休,方才建造了现在尚存的六间土木结构的平房,还用一个拱门将房屋分做两边,让长辈和儿孙各有自己的空间,安享他理想中的瓜田枣下,鸡犬相闻。这样的岁月持续了不几年,我们和我们的家小一个个都离开了家院,在城市的水泥林里落了脚步,也慢慢说服了父亲,在母亲过世后和我们住在一起,把老院借给了外乡人。

离开的日子久了,院子也似乎失了精神,房屋的墙皮层层脱落,菜园也已荒芜,那棵老槐树少了主人的呵护,就如失了魂魄,不再想奋力伸展,也不愿意攀比高枝,独生独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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