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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

2015-04-26 18:06 作者:王势午  | 1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文:王势午

莫名其妙的被收进消化科,心里就开始嘀咕,怎么一下子就住院了。本来胆囊不舒服,吃点药也就罢了,铁打的身体是不该在乎这点小病的啊。

日常身边也有生此类病的人,闲聊起来说不如去做个手术,把胆囊切了,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忌口。说真的,我极不喜欢在身体哪个部位拉上一刀,何况要躺在那个冰冷的手术台上,看着那些奇奇怪怪没有人情味的灯,被一圈子人将自己开肠破肚,再从肚子里拽出肠子,翻过来找,万一遇到一个不靠谱的医生把我胆囊给认错了,咔嚓一刀子下去,再想长上就困难了,很恐惧的事。

想是这样想的,一旦发起病,一顿一顿的药终究还是止不住病痛对自己的折磨,那种若隐若现、时来时去的隐疼咬噬我每一个神经,终于经过从左手搓到右手的一番犹豫后,还是决定去医院彻底检查一次。

那天早晨和妻开车去医院,天空干净的只剩下兰兰的色彩和太阳。去市里大医院看病都要早点去排队,因为自己压根不识医院里人,假如我认识哪个副院长或者保安,或者自己是哪个科室的某某人姐夫、亲戚等关系,递几支烟,媚俗的献上一点笑容,就能找到专家,不用排队,压根不管那些排队的人,压根不管他们因被我插队而产生的愤怒和无奈。可我没有熟人,一定要早去排队,要不然排到中午排到了,医生也下班了。他们才不管你排队排多久呢,只要时间一到,医生一定会面无表情的说:下午吧,下午再来。一下子把你撂在长长的走廊里,想恼火却又找不到可以对着恼火的人,只好憋屈的干呆着。

医院我不常去,平时头疼脑热的几颗安乃近就解决了。我过世的父亲是位医生,小时候我就认识安乃近这种药,一个棕色半透明的大瓶子装的满满的白色药片子,我也最早识得上面印着的那三个字“安乃近”,印象中父亲所在的诊所里这种药卖的最快,好像它在那个时代变成了万能的,晚上做完农活回家的老憨总要去诊所买一两颗,说是吃了药腰就不疼了,西庄头喜欢骂人的二毛妈老是说头疼,一吃也见效,就连我自己,小时候半里正做,梦到自己身边都是火,眼睛却迷迷糊糊的看不见东西,正东一头西一头喊妈妈时,被母亲拽了起来,搂在怀中,父亲下床掰半颗安乃近,倒半碗水哄着我吞下药片,苦苦的。后来我知道那叫发烧。长大了,生病的机会也很少,哪里不舒服胡乱买点药也就对付过去,所以现在哪里知道大医院的门怎么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那天,医院挂号,我不知道切胆囊该挂什么科,因为我是直奔切除胆囊去的,问服务台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她告诉我挂外科吧,说手术都是外科管的事。好吧,排队,一溜烟的排得很长,然后无限耐心等。大厅里连我这个队一共三排人,每队人向前挪动的都很慢,我掂起脚看窗口里面,几个工作女人都很漂亮,尤其那个白脸蛋的,时不时会笑笑,两个酒窝甚是讨人喜欢,只是可惜,我不是排她的窗口。医院里工作的女人好像都是美女,一个帽子一个口罩,还有一身洁白的衣服,说话都好像不会生气。

排到我,辛辛苦苦领了号又要去找外科继续排,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那种焦急比忐忑还忐忑。等我进去惶惶恐恐的对那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说明来意后,那三十左右的人只是淡淡的说一句:“你挂错号了,去找消化科吧,下一位”。一阵晕,莫名其妙想骂人,这是不是医院没有熟人的待遇?

消化科里是一位女医生坐班,现在我还记得她名字,苏mq。看起来态度比那个外科的要好多了。我依旧还是小心地说出我的感觉,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医生,会漫不经心的对付我。我没忘记要告诉她我要切除胆囊。苏瞟了我一眼:“人身上的东西那能说切就切了,先去检查吧,做个胃镜和彩超”。再无后话,可怜我一两个小时的等待后接着再跑,于是跑必超室跑胃镜室再等....等....等.......。

胃镜室门口,喝下医生给的什么水,一小玻璃瓶子装的,一喝下去,嗓子麻木的不得了,然后像狗一样的侧身躺在一张台子上,台子上没有铺上衬单,我想象中该有一件蓝色的衬单铺在上面,可惜上面光溜溜的。一个医生拿着一根手指粗的黑色管子,我看见管子一头好像还冒着蓝幽幽的火,我立刻有一种即将要被人宰杀的念头,无奈有时候自己真的是无法主宰自己。我闭上眼,医生往胃子里戳了大半天,一阵一阵说不出来的恶心,整个食管像被工人捅下水道一样。我眼泪吧差的抽搐着,耳边时不时的会听到医生训斥“配合配合!”,我不知道怎么配合,只是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希望赶紧结束这一切,这辈子,我发誓,再也不去做那个天杀的胃镜。

被医生捣赤一番后得到的结论是:住院。我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要我住院,只记得那个苏说你胃子好像有问题,要进一步检查,我说你直说吧,会有什么问题,苏说:”不好说,情况好的没什么事,不好的三年五年也不好说,等结果吧”,顿时世界好像瞬间阴暗下来,周围只剩下了孤单单的我,那个苏在说什么,我全然不知,只知道她嘴在不住的上下动,我心里只琢磨:“三五年是什么意思?三五年.....”

出来看天空,天空已经没有来的时候干净,好像阴沉沉的,其实天上依旧挂着一个太阳,但在我的世界里一下子什么都不存在了,阳光已不再那么温暖,远处的树像妖怪一样的站在那里,好狰狞的绿中带黑。周围种种灰暗压抑得让我窒息,真的,他妈的世界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哪里还有花红柳绿,什么浪漫,什么千古风流,诗韵文赋此时都算个啊,“三五年......三五年......”,是不是三五年我就会死了?

病房是一个六张床的大房间,我被安排到靠窗的一个床位。住院的感觉新奇而又陌生,被子白色的,显得很干净,医生让我躺在上面,一个护士模样的人帮我压好被角,然后量血压,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我看见我床头换上一张牌子,牌子上写着我的名字和年龄,还写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八月份的天气是舒爽的,我很纳闷,为什么我此时已不像上午来做检查的时候那么悲伤,经过上午一圈折腾,身体倒舒服起来,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树梢,病房是在三楼,已是偏西的阳光洒在窗台前,然后照进屋里,稀释了我好多思绪,我整个脑子有点空白,我看见一个飞鸟从窗前飞过,一瞬间就过去了。我在想,它是从哪里飞来,我要也有一双翅膀,站在窗台前,深深地呼吸一下,向前一跃,飞出窗子,那样飞翔的感觉该多美妙。

“你好,苹果吃吗?”一个男人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他笑着拿着一个苹果伸向我。

“谢谢,谢谢,您吃吧”我转过头来,笑笑,欠了欠身子。

挨着我床的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一个男人,这算是病友吧,因为第一次,我感觉不该问他什么病住进来的,生怕不小心伤了人家,唐突!可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聊些东西,只好笑,他看我笑他也笑。

我开始注意其他四张床,两张是空的,一张上躺着一个妇人,旁边坐着像是他丈夫,神情很忧郁,没有看我,黑黑的面庞,眼睛陷得很深。另一张有人的,我通过他穿着知道他就是病人。一个人坐在床边,低着头,摇着一条腿,丝毫没有在意我这个才住进来的病号。我不知道这些人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都是要切胆囊就被收进来住院的,看那个摇腿的,一定是切过了,要不怎么把腿摇的那么轻松。还有,我的临床病友,他是怎么了?刚才对我笑的很可呀。

一个女医生进来,我住进来时,是她接了我,我问:“医生,我大概要住多久”

“两个星期吧,不过明天要等一系列检查后再决定,你的切片结果要几天才能出来”。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心慌。我想到了刚才窗外飞过的那只鸟,会不会一不小心飞着飞着就掉下来,这年月,是不是到处都隐藏着子弹,怎么这么吓人。

“可我今晚做什么呢?我不能就这样躺着啊 ”我无可奈何对那个女医生说,那女人正对着临边床上的病友,听到我的话,回头看看我,笑了一下,“那就挂点水吧”

我突然觉得她笑的有点过份温柔,但又觉得不对,总觉得她笑的有点陷阱,有点坏,可是又有什么陷阱呢?我心里飞快的思考,但确实找不出来坏在哪里。再看她,是一个侧面,口罩罩住了整张脸,眼睛很漂亮,只是头发不是我喜欢的长发。我开始想象她口罩后面的脸,是白嫩嫩的还是有几个雀斑,如果真有雀斑,最好不要太明显,一点点淡淡的就很好,就像一块美玉有点瑕疵,反倒有了特别的美。她的年龄该和我差不多,可我只看到她美丽的眼睛。罗西说过,眼睛美丽的女人都有邪劲,会勾人魂。假如我是他老公会怎么样?一阵心慌,为自己的龌龊而心慌。我正了正身子,阻止了自己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女医生出去后,不一会,一个小护士端着药水向我走过来,然后把药水放在我床边的桌子上,桌子干干紧紧的,是白色的桌面。小护士拉过我的手,在我手腕上面扎上一根皮条,拍手面,扎针,看回血,松皮带,调滴速,一气呵成,我头顶上的一瓶黄颜色的水挂在那里,下面粗出来的那段塑料管子里,滴滴答答,我听不到声音,但一定是滴滴答答的在滴。

医院里病人和医生之间仿佛只有一种冷冰冰的关系。相对于医生来说,很可能我们就是一个会呼吸的动物,他们做的就是要这群动物身体各项指标回归正常,看我们血管、五脏、脑干或者胳膊大腿,拍片子、抽血、量血压、打吊水、吆喝着吃药。一切都是程序,然后他们一群人坐下来研究,说几号床的药今天要改一下,几号床还要再检查,这里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每天早上一个人领着几个人挨个床挨个床问我们这些会说话的动物,然后再对身后跟着的几个年轻人说话,很多话我听不懂,我想到了实验室的小白鼠,但我们的待遇估计要比小白鼠人性化,我讨厌我自己这种想法。其实我从心里还是没觉得我该住院,我没有把我自己等同于我同室的其他几个病人,本来就好好的进来的,现在躺在这张病床上,难道就真的成了病人?

我不能这样躺在病床上,没病也会躺出病。这两天没大事,就是刚进来的第二天抽了我好多血,当时脑袋有点晕。我不再关心我胆囊,因为胆囊不疼了,或许真是这两天挂水的原因。

我被抽去的血化验结果是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所以我怀疑我的血会不会真拿去化验了。前几年听说一个医务工作者把人血液拿回家做家里花卉的肥料,保不准我的血就被拿走了。现在我只是等着盼着,盼我的胃子里那个切片结果。当初就是来看胆囊的,被住院,却说胃子有问题,连惊带吓,我很温顺的住进来,住进来就是要看看我以后的时间到底是“三五年”还是别的什么。

我能吃能喝也能睡,总是借着护士给我吊水的时候逗她们说话。我最喜欢那个个子不是太高但身材很匀称的那个护士,尽管一身白色宽大的医用大褂穿在她身上,但整个身材依旧风景秀丽,高低起伏。等她捏我的手,把针插在我的皮肤里时,我觉不到疼痛,她弯着腰,嘴唇上面一层细细的汗毛,白皙的脸上,巧妙的长着一个可爱的小鼻梁,有时可以看见她鼻尖上会有一点点汗,那小小的汗就像鲜嫩荷叶上晨间凝结的一点点露珠,清纯干净。

“哎呀!有点疼”我有意说。

“哪里疼?”她立刻紧张的问 。我皱了皱眉头,用另一只手指指挂水的手面。我要装的像一点才能逗她多说几句话。

不出所料,她马上又拿起我的手看看,在抬头看看瓶子下面吊管里水的滴速,似乎觉得没什么异常,但还是又调了一下挂水管子上的那个园滚。

“没事,可能有点疼,但一会就好了” 她的声音细细轻轻的,但我听得很真切。

一过就是五天,每天无聊的重复着量体温、测血压、挂水、配合医生问话,有时候跑出去溜达一圈,逗逗护士说话,回到病房实在无聊,我还会按我床头的呼叫器,就希望那个个子不高的女孩子来,即使是别人来我也胡诌出什么事询问一番,她们都很耐心。有一次运气不好,按铃招来那个要为我挂水的女医生,我知道在这里,她算是一亩二分地的领导,说话有点权威。她进来,看看我,没说什么,我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然后她用一种我分辨不出什么意思的眼神看了看我就走了。倒霉!眼神还是有几分坏坏的。大年龄的女人就少几分浪漫。我在心里嘀咕,我开始更无聊的靠在床上想,这样的女人回家和她老公一定会常常吵架,一点都不幽默,一点都不了解病人的心里,也或者是太了解有的病人的想法了,可我感觉她偏偏不了解我。

我住院的楼下有一个查询平台,每天都可以在上面查到自己所用的药和费用,还有投诉电话。住院要交押金,每天用药我不知道给我用的是什么药,到医院总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自己顾不了自己的死活。几天下来,我发现我用去的钱太快,我去那个查询平台上,一项一项核对,发现有的项目被重复扣了费,我很气愤,但不知道要去找谁,于是我打了下面那个投诉电话。

这是头一天下午的事,第二天查完房,那个美丽大眼睛的女医生走进病房,直接到我身边。

“三号床,***是吧?”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你昨晚打投诉电话了?”

“是啊,我发现我的账单有出入,有几项收费有问题”我如实说。

“是我们工作上的疏忽,对不起!今天给你改过来”面前的女人语速平缓,很专业化,我丝毫听不出有任何心情方面的东西在里面。我看她,还是一副口罩,一双大眼睛,但我没有想她口罩后面的脸,后面的面庞此时该是什么表情。

我不知道这样的事是不是个例,我不知道其他病人会不会像我这样无聊到去逐项查自己的账单,出院费用结算是怎么算的?水太深还是我不会看水?

终于等来了我胃子检查结果,等来结果已是我住院第七天,一直认为是稀里糊涂的被挂了七天水,七天里我除了病房就是医院院内乱跑,要不就回家转一圈再来,闲下来和病友聊聊天。小云说:“你这住院是疗养”,我说那个切片检查怎么还不出来。问医生,医生说是拿到南京去化验,还要做什么什么的,反正我一点也不懂,问了一圈后没有结果,躺病床上再安心的等,自己都觉得自己在装病。

结果出来了,结果说:“没事,一点问题没有”

“ 一点问题没有”奇怪,这个结果出来根本没有给我带来多少惊喜,也许是几天住院住得我麻木不仁,这个结果该让我欣喜若狂的。

和我临床的病友也是等结果,那天他在病床上哭的稀里哗啦的,我只是安慰他,一直是安慰他,他姐姐还有别的人都来看他,第二天他转院走了。我没有详细的问他病情,每一次想问都觉得会让他伤心,我知道他大我一岁,是厨师,吃饭不定时,结果一定有点问题,但我怕一问人家,虽是好心,怕他会流泪。我看不得别人流泪,别人流泪自己会止不住陪着一起鼻子酸酸的。我只是祈祷他会好起来。

那天他走时,我们拉了一下手就松开了,拉手的时候感觉他手凉凉的。我给他留了通讯方式,拍拍他肩膀,没有说话。

后面我要求出院,觉得再没必要住下去,胆囊没切成,糊里糊涂得住了近十天院,钱花了时间也耽搁了,但那个女医生开始笑眯眯的和我讲保养胃子的重要性,我看着她,听她的声音,看她的眼睛,但一直没机会看她口罩后面的脸。听她声音感觉她嘴一定很好看,要不怎么声音变得那么好听了呢?但遗憾一直到我出院的那天,也没有机会好好看她口罩后面的面孔。

两个星期,到允许我出院的日子,掐指算算刚好两个星期。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只是比被收进住院的那天多了几朵白云。小云在外面买了几样水果上来,分一些给同室的病友,然后给我剥开了一个石榴。石榴的皮很薄,这个季节我们本地石榴还没上市,老家树上的石榴估计还是青涩的蛋蛋。小云把剥好的石榴递给我,红红的石榴子排得紧紧的,我抠一颗放在嘴里,甜甜的带点酸味,她笑着看我吃着石榴,而我不知道怎么一下子想到老家里院中的那棵石榴,它结出来的果实没有这个甜,甚至有点苦,但我还是留恋它那个味道。或许生活就是这样,需要各种滋味!

我开车驶出医院,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窗外的一只鸟。忽然,我想到医院那个女医生有点坏的眼神,瞬间让我悟出来了:她有点坏坏的眼神不是看我,而是坏坏的看着我的账单。可我就看到她美丽的眼睛,遗憾的是始终没看到她口罩后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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