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手，看男人（之三）
读手，看男人（之三）
朱丽冰
这是一位让我产生过敬佩的老人。敬佩他，是因为他对于公平和诚信的坚守。
农村市集上做买卖的很多，买东西或者随便转转人的更多，因此很有一番熙熙攘攘、人流如蟒的壮观景象。若是细细描述，最常见的情景莫过于苛刻的挑拣和激烈的讨价还价了，实际上，在现在的中国农村，这种现象基本上是可以看成一种文化了——丰富浩繁的农村文化的内容之一。
如果，不挑挑拣拣呢？
也许是我对于这个问题十分好奇并且很感兴趣吧，我特意做过多次实验,不过答案几乎没有什么称道的地方。当然，我是那种只会拿自己说事的主儿，也许这只是我给自己的随意或者懒惰找借口罢了，而我在内心里是十分赞同这后一种说法的。我其实是比较相信人的良知并且嫌麻烦的人，表现之一就是赶市集从不挑拣，当然，除了那次买书。譬如：买草莓，问过价钱，就说你们随便“倒”吧，于是，大大小小、生生熟熟的几斤草莓就从一只端起的盆里呼呼啦啦地倒进塑料袋里被我拎到了家。而我并不觉得十分吃亏，首先，草莓挑拣起来太费时间，一个个的摩挲起来既不卫生又不文雅，又不天天吃，何苦呢？我要的就是这种自然率性的感觉，买得率性，吃时更是自然。拿起大的吃大的，摸到小的吃小的，有生有熟，有酸有甜，很有纯天然有机绿的感觉，虽然只是自欺欺人，但我就是喜欢。而喜欢在很多时候是没有道理的。譬如，买花生，我就喜欢买卖家称好包好的，觉得既显出彼此的信任又干脆利索，何乐而不为呢？再譬如买煮熟的玉米穗……(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说到这玉米穗，就说到我所敬佩的老人来了。这位老人就是卖玉米穗的，不长的案子上放着的是没有煮过的，绿绿的玉米穗被码得整整齐齐的，俨然是盛装待沽的小精灵，很有诱惑力。而旁边火炉上架着的大锅里热热的冒着热气、弥漫着清香的就是煮熟的玉米，对于我来说，这正是无法抵挡的诱惑。从小我就喜欢吃这种煮熟的嫩玉米，可是妈妈老说吃玉米不容易消化，“很容易胃疼的”，每每我吃完一穗要去拿第二穗时，她就小心地提醒，同时把我的手拨开。所以，我从来没有吃得尽兴过。于是，只要看见这种食物，我就绕不过去——根本绕不过去的。这次，照例，问过价钱的我先付了钱，而后就等着。这是一位年约古稀的老人，瘦瘦的。他取下一个袋子说，“要哪个？”我笑了笑，说：“随便夹起一个就行。”他听了，正准备取玉米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下，就像直升机悬停在半空。然后，他说，“你愈是这样说，我愈是要给你挑好的。”然后，他真的用一双长长的木筷子拨来拨去，之后，挑一个大大的，夹进袋子里。平日里我这样随意地买东西惯了，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尤其是遇到一些卖苹果的中年人，一听到你说“随便拿”，便会轻轻地舒上一口气，而后极其利索地拿起来，然后，你会发现大的小的还有烂了半边的都一股脑儿地进了袋子里，因为适才看得分明，往往，我会赶忙说“别称呢，让我把烂果拣出来。”说着时，我还需急急地捡，稍一迟疑这个步骤就插不进去了。我心里很生气这些商家的不地道，但由于我实在是懒得一个个挑，所以，也只能忍气吞声地离开了。不过，我实在是觉得也没有什么可挑的，大一点小一点都无所谓，反正差不了多少的。只是，对于他们的所为我很有些鄙夷。但是，这位老人，却是如此的不同。他的专为我挑拣感动了我，原来信任有时候换回的感觉真的很美好。吃着大大的玉米穗，我真的感觉很香很香。
可是，他是怎样的一位老者呢？头发斑白，面容虽不十分憔悴但也算不上容光，身体也不够健硕，穿着也破旧，一看就知道经济情况一般，可是竟是这样的一生，他仍然没有灭了公正与诚信，只是老实勤恳，清贫度日，将最淳朴的操节坚守，想来其实不易。可是，他竟然做到了。
他应该是我的老师！我突然觉得他其实很高大，并且对于我的人生有着某些重要的暗示。
公正确实是一种从容和美好，就像那只停在半空的手，虽然不够细腻、白净，但确实值得我回味。回味些什么呢？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想，以后的岁月会慢慢地给我诠释清晰的。
至此，三个男人的手就写完了，我心里也有了几分轻松。也许，这三双手就是男人在某些方面成长历程的展现，是众生相中的一瞥，并不分男女贵贱。而人，往往就是从简单到复杂再回归简单的。
来了，去了。这来去的中间，又是何其的匆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