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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之太极

2015-04-13 08:02 作者:绿艾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一位哲学家说:人是一根扭曲的木材,从来长不出任何笔直的东西来。

一、起

六岁时,母亲生下小妹,刚接到家中,大妹扒着床沿嚷着要看小妹妹,我呵斥她:“不是妹妹,是小弟弟。”母亲听了哭泣起来,数落着父亲:在医院里一听又是女孩,扭头就回家了,撂下的老婆孩子还是靠别人接济才吃上一顿饭。从往日父母盼子心切的空气中可以嗅得出,这个家自然该落生一个儿子啦!但我想错了,甚至幼稚地以为母亲会不会抱错了••••••我劝不了母亲,很乖地去收拾碗筷,大妹抱着比她高的笤帚扫地去了,看看实在不行,只好去搬救兵喊奶奶来了。

那时,农村重男轻女的风气很盛,而计划生育的形势陡转严峻起来,很多家庭自然成了绝户。男人如阉割了一般,自觉抬不起头来,若遇见人家问他子女几何,就像被揭了什么短儿似的。女人脆弱些的便信神弄鬼的,心疑着一切,像半个神经病,我的大姨妈突然间成了一个教徒,俨然被外国的救世主拯救比中国的神鬼更高了一个层次似的。别人走亲戚带着跟脚的孩子,她可以不带的,但要随身带着那本黑色的圣经。我的家庭也不例外,小小的我从父亲那张冷漠的脸上,瑟瑟地感觉得到我们都不是他的掌上明珠,只是三颗小豆子而已,每一粒都像是多余的。不然,他们不会窃窃私语着用小妹去换人家有残疾的男孩,幸亏那家更宝贝男孩,说什么十个黄花女比不上一个点瘸儿。

那些日子,这个家除了灶膛里的火是热的,其余的冷寂的都像秋天的落叶萧萧而下。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真是父亲的无奈,他觉得出于血亲,天经地义地抚养我们,供我们上学,便是应尽的父职了。对于我们,父亲更像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影,进进出出着这个家。而血缘是什么呢?我上育红班时,走在放学的路上,一位邻居大婶见了我说:快回家吧,你出事了。我一听心里慌了神,像一个小兔子在上蹿下跳地打着鼓,在天塌般的恐惧中不由分说地向家飞奔而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回到家里,父亲斜靠在堂屋里,除了平日的面无表情,还多了一层蜡黄,豆大的汗珠淌下来,他的一只胳膊缠满纱布,鲜血一点一点渗透出来。父亲还在,这个家只是稍微有点倾斜,惊魂未定我依然很害怕,不敢发出一点儿询问的声息。也想问一问父亲疼不疼,但长久以来,我们不习惯任何关的表达与交流。我犹豫了几次,还是不敢拿毛巾去拭父亲额头上的汗珠,也许更怕一招不慎触恼了父亲的雷霆震怒。这也许就是血缘,无论怎样不善于表白,不懂得讨人欢心,只是在心里藏着那份疼惜。

父亲是在给队里打麦子时受伤的,所幸父亲的胳膊保全了,只是有一道很长的疤痕,每到阴天气就发痒,隐隐作痛,积年日深而有了天气预报的灵异,父亲每每撸开袖口抓挠的很上瘾时,我知道天快要下雨了,很准的。

在街面上,父亲也不是那种脑子活络的人。这次受伤,几个送他去医院的村民想开开洋荤,尝尝带过滤嘴的香烟,就想借机在医药费里弄出一条烟来。作为生产队会计的父亲坚决不同意,有一位村民临走时竟愤然甩下一句:早知这样,疼死你都活该!那时便隐隐的感觉到很多人都不喜欢父亲,父亲的直,不苟言笑,瘟神一样让他说出的话像枪药一样的呛人。

他既不能歪一歪笔尖,为兄弟亲人们多记一分的工分,也不理睬队长打下的一张张白条,总是要强地在年终提前清清楚楚,一分不差地用大红纸,毛笔字清算出乡亲们的账目。父亲这样的处世为人,从队里到村里几起几落,自然只有抱着算盘回家种地的份了。其实,在无人处,父亲是自怨自艾的,总向母亲抱怨:我们老了,没有儿子,谁来种地,浇麦子,掰棒子••••••作为小孩子的我不谙世事,又怎能懂得几分大人内心的痛苦之源?常常在乎的却是小小心灵里独特的感受。

同村的小常和我玩在一处,我发觉她总是欢然地谈到她父亲,一位民办教师,她父亲唤女儿的声音也是有腔有韵地好听。

“妮来,咱们••••••”这种商议的口风,如同棉质的声音,暖暖柔柔地裹着人心,不由地让你追随而去,赶集,下地,磁铁吸引着铁砂一般,满心都是欢欢喜喜的。

“春••••••妮••••••”听到这种拉着长秧,夹着昵爱的喊声,一定是父亲唤她回家吃饭了。南教堂的钟音似的,不急不缓地吹送,好让他的女儿不慌不忙走向家中,那声音里飘散出的味道,远远比她家的餐饭更加诱人。

每每听她谈起父亲,就像看见她在嘴里品咂着大白兔的奶糖,嗞嗞有味的口水声让我馋涎欲滴,欲罢不能。

“小芳!小芳!”瓮声瓮气的,短而急促,像马夫啪啪甩出去的鞭声,不耐烦似的敲击着你的耳廓,父亲叫唤我名字的声音总有这样不舒服的感觉,听得久了,才发觉跟他叫一个碗,说一口缸是一种腔调,平白的,寡淡的,没有一点昵近的感情因子可掺杂的。

有时急吼吼地,炸雷似的向你头顶轰过来,让做事很慢,干活又不得要领的我更加手忙脚乱,乱中出错,接着就会是一通冰雹似的野骂了。唉!我是女孩罢了,不然,别说罢工,连暴乱的心都有。世事难料啊!保不准,父亲会对他儿子百依百顺呢!

那时有个小歌星在我家的黑白电视机上很火,会唱机灵的一休等一些日本歌曲,还会唱一首已记不清名字的歌,好像是台湾歌曲吧,其中一句歌词:我要,我要找我爸爸••••••我常常一个人避地里模仿,悄悄地哼唱,很忧伤地表达着自己心中一份隐隐的失落。我想象不出,什么样的父亲,能让女儿唱出那种依恋,那样满眼饱含的泪水。

还好,小孩子天生爱做的,梦是我的快乐之源,那些我总想听到的棉质的,磁性的话语,在梦里,会有一个像父亲又不是父亲的人说给我听,淙淙的小溪流似的,涤荡着忧忧郁郁心事,听着,听着,整个人儿从梦中乐醒了。

二、承

记忆之中,一些成长之疼,往往与那时匮乏的物质无关,倒是常常缘于一种人世温情抚慰缺失。

新年在即,老屋的中堂,父亲挂上那幅毛主席健步走在青山绿水间的卷轴。中堂的西侧,我贴上新得的奖状一溜排开,新的旧的向每一个来我家的人展览着我的骄傲。其余的墙面贴满了塑料彩纸的年画,预兆五谷丰登的童子怀抱着大红的鲤鱼;各路招财送宝的神仙,一拨又一拨的;八仙过海载了金元宝,财神托着人民币,来了一年又一年,在改革开放的初期,每家的茅草房里都喜兴大红大绿的装饰,人们带着对幸福生活的渴望穷的只有画饼充饥了。

在我们的教育之路上,父亲完全是无为而治的,我得奖与否他从不过问,也从不表示赞赏,予以任何鼓励,他也从未打过我们,我们好像只是母亲的孩子似的,执掌管教一职的母亲很不徇私情的。有一次被打,我跳着脚地在父亲面前哭诉,求援的意味昭然若揭,但父亲冷面判官似的沉默无语,在奶奶面前屡试不爽的招数遇到父亲就一点儿都不灵验了,也许我们是女孩的缘故,他早已不再寄托任何希望。多少次,其实他的沉默,让我得奖的喜悦黯然失色;我唯一能向他讨好的理由,却从来没有得到一家之主的的认可;在同龄孩子们面前楚楚翘傲的几朵优越感的小花,暗自萎落在父亲无波无澜的目光里。

父亲常务实地说,谁家姊妹七八个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得了。那时的小学可以以粮食代替学费的,为了不让家里犯难,我假期里就去捡麦穗,割青草攒学费。父亲有时又不无羡慕地传播着哪个山沟里飞出一只金凤凰,其实他也暗暗担心着自己无力供三个丫头上大学的。每一次交学费我都是拖到最后的学生,我的梦想也像天上半明半暗的云朵,风流云散,捉摸不定。

也许是时代的使然,父母早出晚归忙于地里的活计无暇顾及孩子的教育,很多的农村家长不像现在,无论男孩女孩,都在孩子身上复制他们过多的梦想,何况我是早晚要嫁出去的女孩子。

我刚学会骑自行车那年,家里买了一辆飞鸽牌的自行车。外出的路上,我捡了柴火棒夹在后座上,到了家习惯性地从后边搭腿,自然被忘了的木棍挡了回去,车子一下子失去控制向家门口的大壕坑冲去,连人带车栽进坑里。顿时眼前金银花乱迸,土腥四起,头脑懵了似的一片空白。母亲和邻居闻声赶来抱起我,急切地喊着我的名字,朦朦胧胧就听见父亲气呼呼地问:车子摔坏没有••••••我的眼泪刷一下就流出来了,他们都以为我是吓哭的,其实我是伤心,我还没有父亲的车子金贵呢!父亲真的离我很远啊!

闲时分,一家人常围坐在堂屋里剥玉米,风吹日晒了一个秋冬的玉米很好剥的,干的哗哗作响,不用晾晒就装进尼龙袋里,一袋一袋排在屋门一侧的鸡窝上,码的一人多高了。有一袋竟不听话地顺滑下来,漫着小妹的头顶就砸下来,小妹吓得哇哇大哭,父亲急忙抱起她走向诊所,我呆呆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想象父亲会不会这样抱过我,在我小的时候,如果被砸的是我,也许我就会知道人世间这样一种被父爱包围着的感觉了——这世间没有了痛,只有父亲的气味。

人越穷,钱在心里就越重吗?反正父亲吝啬的越来越像一守财奴,不仅是物质的,还是情感的。

成长会让人孤独,亦会让人学会冷漠,冷漠之后,你就不会再有因渴望那棉絮般的温暖而不得的失望了,冷漠是我们错爱的种子,一种畸形的强大。我不说,只是很久不愿搭理父亲,逐渐地我变成那种心事都埋在心里的孩子。于是,盼望着快快长大,好真正强大到可以离开供养自己的娘。

有时甚至深深地怀疑,是我自幼孤独而敏感的内心在作祟么?总在放大着自身的遭遇。父亲沉默如山,每每心中的疑问像一个钻头,想穿透那坚硬的岩石,可它钻不透嶙嶙峋峋隔膜,所有的疑虑变成蛰伏的小兽,加剧着我内心里的寒冷和孤独。

世界很大,长恨此身不得男儿列,豪壮到四海为家,只身到处去闯,女孩子满心的锦绣,也只能默默地绣花似的,仅仅工于一方巾帕上的蝴蝶梦而已。

这个世界为你封上一扇门时,亦悄然为你打开另一扇门。世上有一条唯一的路,除你之外无人能走,它通往何方?不要问,走便是了,鸣风前,花迷野径,走过之后,就成为你自己了。

这扇门如何开启呢?是把地上的父亲丘壑般的深邃移植到纸张上的笔墨淋漓,还是不早不晚的那一天,父亲终于在我胸中有了自如的位置。

三、转

张洁的《捡麦穗》不知被我翻了多少遍,它像个最美的寓言一样,让我成长的人生岁月,从亲情友情爱情的方向上思念着那个卖灶糖老汉——没有任何希求、也没有任何企望的疼爱,这愈发让我感到自己的亲情树上有一种雨打风吹后的凄凉,光秃秃的了无一物。

人生的路要一直走下去,我真的只能削尖了脑袋,以一颗钉子的锐利走下去吗?

窗外,父亲逗弄的孩子的笑闹声如花蕾般吱吱绽放,无人处,父亲常低眉顺眼地哄着他的外孙们开心,他从父亲威严的躯壳里跑出来那会儿,也像个孩子似的。我眼窝一热,难道说父亲的疼爱艰涩地穿越漫长的时光隧道的幽暗,漫过我,恰好照拂在孩子如花的笑颜上。

看着那苍苍老去的背影正从我的今生今世里一点点撤离,那些飘落在我生命中的冷意,同时也染白父亲的发丛。

如果有一天,我还能悟出点什么,那些所有受过的伤,流过的泪,都是为漫长的人生铺垫而来的。

父亲已老,我可以平视他时,觉得已拥有了自己的半圆。尤其自己成了家,自我的重心转向了爱人和孩子,对于父爱的缺失,似乎从这一切中可以弥补了。甚至完全独立出来,不必太在意那份温情的存在与否,因为我已拥有了自己的圆心。光阴于无声处逆转着什么?谁又是谁温暖的依靠?我转身成为一个给予者,父女还是那一对沉默寡言人,对于父亲,不知不觉我已在借着他的沉默说话了。代沟是冷淡的理由吗?小孩子都没有隔愁的,人长大了,令人始料不及的那些不如意的委屈竟冤魂似的蹿跳出来,突然发现那些幻想全变了味似的覆盖了我欲言又止的亲情表达。

一辈辈的人啊!谁的夕阳不沉沦?真是无奈啊!

生命的孤独一视同仁,那层薄纸一样的冷漠隔阂,在乡下像不可逾越的,冥冥之中命运诡异的断言,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过窥视。

我看到了已消逝的祖父,蹒跚着来去,他的四个儿子冷漠地从他身边走过。要么,他像一个隐形人似的,从这家走到那家,无处可去了,就孤伶伶地坐在南墙根下了,起码太阳还是温暖的,墙头上的茅草向他摇曳着致意。即使冬闲时分,也无人坐在他身边说会儿话,他常叫我到身边,讲那些沉淀在心里的往事,无形之中,祖父比父亲还亲近。他们给他粮食,给他钱,却不能像我一样给他诉说的出口,一双忠实聆听着的耳朵,这就是所谓的赡养。满街的人都这样养老送终,全村子里的人都做着这样的:当一个老人过世了,他的儿孙们举着幡,抱着哭丧棒,哭得鼻涕长流,嚎的天地都动了容,离去的人却再也不能应答这份迟来的温暖了。一死百了是死去的人,陪着心酸的街邻一转身也徒然添了块心病,老俗语怎么说来着:一个皮袄轮着穿。而此时,那些儿女们又有几人能减弱他们身陷老境,内心深处的晦暗,我怀疑——

祖父的老挂钟还挂在老家的屋里,仿佛还在滴答着过去回忆。后来,约略知道些父辈们与祖父的纠结,他们因每一次窥视那些冷淡的理由,那冷淡就小兽般的,回头噬咬着彼此冷酷的心,都抱守着各自的残缺,而无法圆融在一起。

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上,从来没有结出祖父期待的亲情果实,倒是有一个老鸹窝,像亲情树上一颗裸露的心脏,一幕一幕地上演着乌鸦反哺的典故。哺是一个多么温情,眷爱的动作,只有母亲哺乳着孩子的深情之美才能与之媲美。作为万物之灵的我们,半生为人,成为知世故而才世故的俗人,敬着天,畏着地,权衡着人言道义,对于长辈也仅是报答二字。谁让我们血脉里流着相同的血呢?长久以来,我信奉的报答也仅止于“血缘论”而已,殊不知相对于反哺的乌鸦,我们多么沽名钓誉。

我们看不见乌鸦的哭泣,但那颗赤子之心永驻人间。

经过半世为人,自己才静心下来,注视着一个屋檐下的父亲。他的人生也是不容易的,几次与自己的机遇擦肩而过,想安安生生过平常人的日子,还不能有一个儿子的精神安慰,拖家带口把我们养大成人。人无完人,在完人好的品性里,占住二三的,便是一个普通的好人了。

我以血缘的名义,向父母自私自利地索取很多年,当自己也有了给予的能力,想想年少时的那些渴念,也许正是年事已高的父母现在所需要的吧,他们只是不说,他们还在满足着儿女最后一个心愿:能让儿女们省心。做儿女的怎么就从来不多想想,父母勤耙苦做了一辈子,我们该怎样让他们舒一舒心?

望着那个在一个锅里摸勺子,一个盘子里掂菜的身影,我们还能陪他多久,让他再见证我的今生今世,便有泪盈,那种咸咸的味道慢慢打湿了心头,很真实,曾经那个显得寂寞而倔强的影子,一下子弯曲成风的形状了。

那些年那些事,那些直直的念头,一直把自己设在迷局里,当内心由强硬而柔软,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弧度,杂糅了卖灶糖老汉那种爱来善待人生,把记忆变成阳光和氧气,滋润别人,原来就是给自己幸福。

我庆幸自己,在残余的天空里渐渐有了反省的能力,还能腾出人性的目光采集这些迟来的感悟,还能结集着力量和思想来触摸固有的一切,并突破它。

四、合

其实,父亲的天恩大山一样就在尘世岿然不动:生育,养育。大爱无言。

当我们的脚跟立稳在这尘世,谁不想摘下亲情树上那枚想要的果子。假如我没有在那种日子里生活过,就永远无法想象,从这一颗孤零零长在树梢上的果实上,一个人会生出什么样的幻想。

直到自己生病的某个瞬间,突然发现了生与死的背道而驰,觉得能多听一听父亲甩鞭似的喝斥,脱口而出的野骂,耳朵都是热的。

对于老人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一脸沧桑,毫无颜色地出现在人间的角角落落,像一只灰色的老鼠,引不起任何人的兴趣。假如同一屋檐下也有一老,懒,馋,脏,对着饭桌一个大大的喷嚏,或者嗓子眼里咕噜着一口痰,还继续夹菜,咀嚼。菜与痰化学反应出什么味道,你不得而知,但是泛着的恶心,还是会稍稍激起一闪念的厌恶。

这是谁的错?人越靠近了黄泉路,愈是只争朝夕的样子,吃一口得一口的贪吃相,那生命的残照令人望而生畏。父亲把我未来的样子展示给我,暗想自己老了可别这样,一定要规避这些讨人嫌的举动。可谁又知,当自己老了的时候还会不会在意,是否还有能力规避呢?自己便往开了想吧,把父亲视作孩童吧,因为自己也曾是他无知的孩子,无知的只知道吃,看见一只大公鸡咯咯地拉下一滩屎,以为是它扔下了一块糖,于是便爬过去抹在嘴里,品尝着糖鸡屎的味道。

饭桌上,母亲说起我很小的时候,父亲虽然很少抱过我,但下班回来,看到我正在酣睡,常俯在床头摸摸我的小手,抚一抚头发耳朵,直到母亲提醒他别弄醒了孩子,才默默地走开。

过去父亲常说,因为舍不得年幼的我,而没有到战场上圆他的英雄梦,我总是嗤之以鼻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现在想来,这真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当走出很自我的年纪,似乎这个理由就足以补足我生命中父爱的残缺了。

谚语说:知道了一切,便原谅了一切。恍惚中倏然泪落,觉得今生今世,我也曾是父亲心上的一朵骨朵儿莲花,跟母亲的疼惜一模一样。

真的就那么简单,就用你爱孩子的心情,看待父母吧!笃定地回归于那个同心圆,我们看似曾经分离,其实是相互依存的情之太极,这样的亲情才没有缺憾,才更臻于完美。

父亲喜欢戴上他的草帽,到菜地里薅会儿草,看看那些青菜长虫子没有,哪怕只是到地里转一圈,与茄子辣椒打声招呼,回到家里也是愉快的,吃饭也香。当然,顿顿有酒是必不可少的,我告诫他说喝酒多了小鬼会来摸你的鼻子,他说他乐意,自己已是摸着小鬼鼻子的年纪了,能吃能喝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有时指摘他们生活习惯上的陋习,远远没有发现他们身上的那层老可爱老顽童老愤青的余韵更令人愉快的了,父亲无为而治的遗风,让我在这里发扬光大吧!

父母健在,常看到他们一脸的笑意,真是做儿女的福气。父亲信服地验证了那句俗语:有儿的名好,有女的命好。他乐意提起他的女儿们了,然后很受用地听到人家送出的那句话:你老,好福气啊!然后不置可否地笑笑,真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呐!

亲情就像空气,无处不在,情到深处,惟适意耳••••••

惟有如此,我们才能克服内心强烈的不满,以最大的同情去理解每个时段人类的卑微与平庸,给自己一个更加亲近人世的理由,发现一个比以前更加相爱的世界。

惟如此,鸿飞冥冥之后,我不再伸着发酸的脖子,仰望天堂里的圣境。我更愿意俯下身来,平心静气,披沙沥金般捡拾生命记忆的皱褶里为我隐藏的深情。

一些东西,尤其离当下很久远的回忆,虽犹在昨日,其实已是隔世之感。在当初它带给的困惑,焦灼已云淡风轻,甚至还能回味出几分天真的可笑。而曾以为的是是非非也不再那么旗帜鲜明,甚至模糊了纠结而独独凸显出一份更甚于此的情愫。是的,之所以把它看的透,看的完整些,因为它已处在过去之境,一点不受当下情绪的牵绊,才在距离的美与空中,现出人生的真实,生命朴素的底色。那种美好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无所图无所求时,看到最怡情惬意的风光。

相信吧!风儿带走的,云朵会给你送回来,但人要学会拥有一颗——永远感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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