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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百合盛开毛乌素(续二)

2015-01-05 16:57 作者:战鹰  | 6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包办的婚姻不长久。天下多少父母为了孩子的婚事操碎了心,到头来落得鸡飞蛋打,鸳鸯离分。劝天下所有父母,不要为了孩子前程或攀龙附凤,或讲究门当户对,或门缝里看人,或被小恩小惠蒙蔽了双眼。还是还孩子一片自由的天空,让他们追求自己幸福吧。

正是:枉费心神空计较,儿孙自有儿孙福

仪器组长展勇怎么也不会忘记,当他把在沙漠里工作四个月挣得的几千元钱交到母亲手里时,母亲是多么激动,两只布满裂纹和厚茧的手颤颤巍巍地数了三遍,才欣慰地说:“真行,我儿真行!挣这么多钱,我儿子长出息了,我这就给你存到村信用社去,留着将来给你娶媳妇。”

翻看着儿子在沙漠施工照的相,看着儿子穿着公家发的劳保服,坐着公家的车出工收工,吃着公家的饭还能挣公家钱,心里就像吃了蜜。她全然不知儿子在沙漠里付出的青和代价。她不能理解平坦的沙漠怎么会刮大风,她也不能想象沙漠里怎么会出石油,她也问儿子出了石油怎么运出来等等新奇的事:“孩子,你回来就好,前两天文慧她妈托人要给你提亲,如果你找不着对象的话,我看人家条件不错。文慧还是你同学呢,细高挑又好看,人见人夸。她妈是村上的妇女主任,你要是能成了这门亲事我就放心了!”

“我刚工作,什么都不了解,以后再说吧。”展勇未加思索答道。有谁知道在他的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走出了这个穷困的乡村,就没想再回来,回来也要混出个样子来给百姓看看。人们不是常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

“你看这娃,人长大了,心也大了,由不得娘了。你明年再找不到我就给你定了。”和天下的母亲一样,母亲充满希冀的目光中多少有些失落和不甘。(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放心吧,明年肯定给你带回来!”展勇好像信心十足。

展勇所在的沙漠小队是新组建的,而且远在腾格里大沙漠。在那个交通不是很发达的年代,到西域施工感觉远在天边,就像毕业时被分配到全国各地边区的学生那样哭声一片,好像这辈子再也回不了家了,再也见不到亲人了。事实证明,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距离在地理常识上只是一个数字。

展勇上学时班上唯有的几个女孩子都被高年级的师兄捷足先登抢占了先机,所在小队也没有女孩子,对象的事一直没有着落。不过有时候人的运气来了,往身上撞,是谁也挡不住的。正应了那句老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一年度施工生产结束前,前线指挥部要求小队派一名操作员到前指修线,为明年及时施工生产做准备。展勇年轻懂技术,又是新来乍到,领导没有征求个人意见就给他报了名。

前指就在黄河水流经市中心北部的甘肃兰州市。兰州,那个雾气笼罩的民风淳朴的西北名城,那个依山傍水错落有致的城市,那个充满西域风情的城市。这个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所到达并生活两个月的城市,在年轻的展勇心里烙上了深刻的印象:充满诱惑的五一火车站广场,著名的兰州大学、西北工业大学,安宁区培黎广场上风姿绰约的男女,人流熙熙攘攘的安宁桃花会,慈祥而又充满母的黄河母亲雕塑,雄伟壮丽的黄河跨海铁路大桥,质地上乘的丝绸,琳琅满目的瓷器,艳若飞仙的兰炼美女,品种多样而又价格便宜的回汉美食,还有那顺手牵羊的小偷,形形色色无不深深记在脑海之中。

到达前指后,有三个姑娘还有负责人老陆师傅已经开始工作了。稍加指点,展勇得心应手开始干起活来,没过几天,他一个人干的活相当于女孩子二个人的量,有时候女孩子临时开个小差或进城买些什么,展勇也把工作量给承担下来,当然换来的是女孩子赞誉之声或美食之类。

阿香是个成熟的女孩,大展勇三岁,干部子弟,家境优越。高高的个子,细挑的腰身,留着齐耳短发,说话声音如山涧溪水温婉清纯,她是那种不善张扬但很能引起男孩注意的女孩儿。

这天周末其他两个女孩早早嚷嚷着进城买东西去了,由于丰田吉普座位有限,展勇借故推辞没去,来到位于招待所门口的培黎广场买了块红薯回来,经过阿香宿舍。

看到展勇手里拿着地瓜回来,阿香问道:“小展怎么没跟他们去城里呀?”

“车子没座位,也没什么可买的。”展勇了解这些家属子弟出身的女孩子花钱很大方,跟他们出去难免要破费,自己的父母还等他挣钱回去还账呢。烫烫的红薯在他的手里左右翻腾着。

“是舍不得花钱吧?慢慢来,以后会有机会的,只要你不怕吃苦,刚出来的学生都舍不得花钱,”阿香猜透了展勇的心思:“放窗户台上晾一会儿吧,怕姐吃了不成?”

“不,不是,如果姐喜欢我出去再买。姐,这是什么花儿长得这么好看?”展勇看到窗户台上放着一盆花儿,花朵不大,开得很饱满,些微香气散发出来,低头嗅了嗅:“真香!”

“是百合,别人送的。怎么样小展,找对象了吗,有中意的没有?阿萍、阿莉?中意的话姐给你说。”

“都好,但是没有姐姐好。我喜欢香姐这样的。”

“油腔滑调,香姐哪有两个妹子好啊,一个艳如桃花的四川美女,一个美如垂柳的东北小妞。喜欢的话主动些,姐帮你。你知道周末我们有舞会吗?会跳吗?”

“谁能看中我这穷小子。看到通知了,不过我不会跳舞。”

“这话说的,谁天生就是顶着金元宝下生的?不会跳舞怎么行,现在的时髦姑娘都喜欢跟会跳舞的帅小伙儿在一起!来,姐教你。”阿香放下手里的毛线活,站了起来。

阿香上身穿了一件粉红色丝质裙边短上衣,下身黑色涤绒紧身裤,短腰黑皮鞋,跳起舞来像清风袭来,一股清香,一股清凉,一股清畅。二人一会儿慢三一会儿快四,还跳了会儿桑巴。阿香迅速旋转的腰身活力四射,脸颊上深深的两个小酒窝好像盛满了湖水荡漾着碧波。在阿香悉心指导下,不到半个小时,展勇就学会了简单的跳舞技巧,在和大姐一样的关照鼓励下,展勇竟没有感到拘束,学得很认真,不一会儿出了一头汗。

“跳舞要多练,晚上换一件西服,喜欢哪个女孩大胆些。好吧,别害羞,有姐呢。红薯快凉了,赶快吃吧。”

展勇拿起红薯掰开一大半递给阿香:“谢谢姐,一定要帮我!”

展勇家中只有两个哥哥,从来没有体会到姐姐的关怀,阿香话语不多,说出来让人感到体己,让人乐于和她搭讪。她能洞察你的心思,知道你在想什么,跳完舞回到宿舍,展勇的心里反而感觉有些失落。

晚饭时刻,阿萍见到展勇,问周末休息的如何,晚上有没有空,我们可以组织打麻将等等。展勇说晚上不是有舞会吗,阿萍说舞会不到两个小时就散了,散了舞会再玩,反正明天不起早儿。展勇说好吧。展勇和几个姑娘的宿舍不远,展勇来的晚些,住的是最里面别人腾出来的屋子,因此只要他出来进去,谁都能察觉。招待所只接待内部职工,平常住的人员很少,所以没有特别的男女分别。

傍晚七点钟,周末舞会开始了。阿萍和展勇一块进来时,领导和阿香早已开始跳了起来,还未等展勇邀请阿萍,就有人上前邀请阿萍跳舞,剩下展勇一个人不知所措地坐着,这时阿莉和老陆师傅进来了。

阿莉一头披肩长发,白皙的瓜子长脸,黑黑的眼圈透着忧郁。宽大厚实的红色自织毛衣绣着浅黄色小花,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得体的紧身裤显得个子很高。阿莉小展勇六岁,因为父亲得癌症过早离世,单位照顾她代替父亲提前上了班。由于她母亲是家属,家里还有个不能生活自理的残障弟弟,所以沉重的家庭负担落在阿莉身上,不过她那双热情忧郁而又大胆的眼睛让人心生爱怜。

看展勇一个人无聊地坐着,阿莉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怎么回事,被大姐姐冷落了吧?以后跳舞一定要找我来!”阿莉好像下命令。

“你知道什么,小丫头,你会跳舞吗?不会的话让哥教你。”展勇故作镇定状弯腰邀请:“来吧,请阿莉大小姐跳舞。”

“我会跳吗,你把吗字去掉。你不踩我脚就算烧高香了。”阿莉一个优美的转身,披肩长发滑过展勇的脸,痒痒的。

阿莉是那种很能暖场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她的笑声,好像这个世界里只有她是快乐的,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她的一弯腰一回头,无不散发着妩媚和青春,她从来也不会顾及别人是否在意,她能带动起不快乐的人。循着她爽朗的笑声,总能看到她眯缝的眼睛多少有些不屑一顾或无可奈何。姑娘大了,她的心里在想什么谁也不会去猜,猜也猜不透,她的心里流的是血还是泪没人能懂,只是她展现出来的是大胆、顽皮和可爱,还有一点点霸道豪放,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有点假小子的冲劲儿。

一支舞下来,有人邀请阿莉继续,阿莉示意展勇等她,阿萍使眼色要和展勇跳,展勇说一会儿领导又要找你了。

“你不跟我跳领导才会找我呢。”阿萍多少有些埋怨“原以为你不会呢,是不是阿香教的?”

展勇点点头。

“怪不得今天叫你不出去,原来你们早就约好了。”

“哪的话儿。”展勇想解释什么,但一想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只感到昨天学得很及时,如果没有别人打扰的话,他还想学呢。他从心里感激阿香姐。

阿萍是个典型的四川妹子,圆圆的脸庞泛着祥云,饱满的天庭散发着女性特有的光泽,丰满灵巧的身体,走起路来象风,风中还飘着馨香,一身随意的休闲运动装和运动鞋感觉洋溢着秀美,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得能看到你骨头里去,你不会跟她说谎,给人那种想接触又怕失去了的感觉。她浑身上下散发着诱人的气息,是令所有男人都折服的那种诱惑。据说她刚找了对象,在热恋中,不过还没确定关系,有两个妹妹,人称三朵金花。

一曲下来,展勇有些累了,端起饮料正要喝,这时阿莉过来了,全然不顾两个大姐姐在身旁:“勇哥,我们跳下一支。”还没等展勇开口,阿莉已经伸出颀长而白润的小手拉着展勇走进舞池,展勇跟着忘情地一起跳了起来。

最后是那种集体热舞,疯狂的人们好像要在此时此刻释放出所有能量,高昂的音乐撞击着四处围墙,能感到整个世界在颤抖。快乐地时光总是很短暂,一会儿两个钟头结束了,舞会散了,几个姑娘拉着陆师傅和展勇一块儿到阿萍和阿香宿舍打麻将。只见阿萍端着一把椅子让给展勇:“小展坐,我教你玩。”

阿莉明显不高兴,赌气地坐在展勇对过:“输了可别耍赖!”

“牌坛不吃新手,谁输还不一定呢?”老陆解围道。

就这样阿萍坐在展勇旁边,小声地指挥着如何垒牌、出牌,为什么出大不出小,什么时候出新张,什么时候跟着上家走,不一会儿阿莉输了不少,有些不高兴,嚷嚷着要走人。

“为何不让展勇换换手气,替你打两圈?”老陆叫住阿莉。

“好吧,勇哥过来,看看你能否扭转局势,输了可是你的。”阿莉连忙让出来。

展勇手气实在壮,要啥来啥,没人放和他就自摸,四圈下来就把几个人的牌都赢完了。几个人在欢笑声中结束了牌局纷纷离去,展勇帮着阿萍收拾着桌子。

“展,过来,让你看看我的相册。”阿萍随便翻开床上厚厚的精装相册,展勇走过来一起欣赏着,里面有许多阿萍成长的照片和到各地旅游的照片,年青而又艳丽。翻着翻着,一个和阿萍一模一样的姑娘的玉照夹在中间,“好看吗,这是我妹妹,小我两岁,如果不介意的话,回公司我介绍你们认识。”

其实展勇心里真正喜欢的是阿萍姑娘,一则年龄合适,二则阿萍有着川妹子那种热情奔放,待人接物也很随和,从来不会和人红眼。心里想说为什么是你妹妹而不是你,即便找了你妹妹又怎么能放得下你,但是没有说出来。阿萍还悄悄留了联系方式给展勇,让他回公司后联系她。

周日上午,阿莉一早拉着展勇去培黎广场上抓彩票,一块钱一张的那种福利彩票,几个小队收工的司机一起跟着凑热闹,虽然中奖的挺多,但大多都是洗衣粉、洗发膏之类的奖品。

阿莉先抓了一张,是一个洗脸盆。展勇抓了一张,是一个收录音机,可把阿莉高兴坏了,二人从大街上买来磁带,有韩宝仪的歌曲[寂寞的山谷里野百合也有春天]和邓丽君的带子[我只在乎你]等等,阿莉爱不释手。

展勇当然也喜欢,上学时看着同伴买德生牌收音机,买燕舞牌录音机,自己为了省钱从来没有买过任何娱乐的东西,看着阿莉爱不释手的样子,展勇只好忍痛割爱,先让她保管吧。

时间一晃过去两个月了,快到年关了,展勇想出去买些年货带回家,漫步在五一广场大街上,鳞次栉比的大厦闪烁着霓虹,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着顾客,路边叫卖的小摊也给城市增添了无限生机。买了三泡台茶、干百合和枸杞,留恋地往回走着,经过一个小巷时,一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妹子吹着口哨:“帅哥,吃饭吗?”扭曲的腰身让人作呕。展勇跑了两步,赶上了开往安宁区的某路公交车。

由于是周末,和他一个宿舍的陆师傅没回来,服务员也不在。

“怎么,没带钥匙?快进来关上门,外面冷,都买了些啥?”听见敲门声阿香好奇地出来看是谁。

“百合和茶叶。香姐,今天在广场上差点遇上坏人。”展勇还心有余悸,把刚才的艳遇说了一遍。

阿香关心道:“这里生活很乱,小偷坏人也多。最好不要一个人出去,你真胆大一个人出去,没事回来就好。”

“姐跟谁织毛衣呢,啥时跟我也织一件?”展勇没话找话。

“你的还用我织,找阿萍呀,阿萍心灵手巧。”

“阿萍,阿萍只是张罗着给她妹找对象。”

“那不是很好?”

“可是我不了解她妹妹。”

“阿莉不好吗,我看阿莉更喜欢你?”

“我只把她当妹妹看待。”

“原来这样,阿萍确实在谈着一个。”阿香没有再往下说,可能多少有些感冒,不一会儿展勇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阿香蹑手蹑脚地给他披上劳保军大衣。

过了一会儿,阿莉和陆师傅回来了,咚咚咚的皮鞋敲击着楼板很是响亮,展勇睁开朦胧的眼睛,发现自己睡着了,赶紧站了起来拿起军大衣递给阿香:“对不起,香姐。”

“没什么,过去吧,不然阿莉该生气了。”

见我从阿香屋里出来,阿莉一脸的不高兴:“勇哥过来,录音机坏了,你看看。”

展勇跟着进去,拿起录音机,摆弄了两下,收听放都没有问题。

“以后不准你再去他们屋!”阿莉一副生气的样子把门关上:“跟阿香跳舞,跟阿萍打牌,为什么就不跟我玩?我不比他们好吗?”

“你很好,她们也好。不是跟你抓彩券了吗?”

“反正不准你和他们在一起,不然的话不理你了,为了表示对你的惩罚,给我削个水果。”看着展勇呆呆的样子,阿莉缓和了许多,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桌子上有苹果和梨,是吃苹果呢还是分梨呢?”展勇一语双关,苹果-阿萍,梨-阿莉,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试探阿莉。

“什么吃不吃苹果,分不分梨,以后不准你说分离!”阿莉明显生气了,站起身,要夺展勇手里的水果刀。也许是展勇不注意,还是阿莉抢得太急了,她手握住了刀刃,瞬时献血从大拇指上流了出来,展勇急忙抓起一把餐巾纸,紧紧握住了阿莉的手。

“恨死你了,你走,你赶紧走。”阿莉嘴里说着,手却没有抽回的意思。

“好吧,我去找创可贴。”展勇不知所措。

“哎呦,血又流出来了。”展勇真得要松手的时候,阿莉大叫,就这样两人站着,阿莉盯着展勇良久:“走了试试,看我不收拾你。”搞得展勇哭笑不得,他使劲儿捏了一下阿莉的手,阿莉痛得一脚踩在展勇的脚上:“让你使坏。”

当展勇回家看望了舅父母和姥姥之后,事情发生了很大变化,展勇同这几个最初接触的姑娘不得不失去了联系。尽管阿莉痴痴地等了展勇两年,最终还是托人把收录音机还给了他。都说红颜命薄,阿香也在几年后见到展勇,已经离异的阿香更加成熟和脱俗,自己经营了一家咖啡厅,再也没有结婚,有人说阿香真正喜欢的人是展勇,只是自感年龄大些,一直没有表白。如果说二人有些缘分的话,就是后来都住在一个居民楼里,而且两家孩子互认了干亲,两家和睦相处其乐融融不必细说。

展勇的舅舅是S市人事局局长,掌管着全市人员工作调动或干部任命大权,每天找他办事的人不计其数,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唯一的不足就是二人不能生育,不知走访了几家医院,多少名师,最终不能如愿,放弃了生育的念想。自有热心人帮忙,领养了一个刚出生时瘦得像小老鼠一样的男孩子,好家伙天大的喜讯把整个家庭上下都沸腾了,真是拿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展勇的姥姥怜惜自己的儿子,可以说倾注了全部心血在这小孙子上。一把屎一把尿无微不至地照看着孩子,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饭熟了端到桌子上,凉了热,热了凉,再热。孩子高兴了吃点,不高兴手一摆,端走,去去去,看见你们就烦,做的什么猪食?每天早晨上学,两个荷包蛋是必须的,今天配苹果,明天配香梨,后天加培根,换着花样地喂着吃。孩子大了,展勇姥姥的头发也白了。孩子反而嫌奶奶脏,不让奶奶做饭了,奶奶感觉自己没用,只是自己坐在屋里生闷气。孩子怎么发牢骚,怎么打骂,从来也不敢吭声,娇惯的孩子生性不懂事,在外人看来真是老天做的孽。展勇的姥姥逢人便说这是上辈子欠人家的。

有人说展勇兄弟不是有三个吗,怎么不送给舅舅收养呢?舅妈说了,收养亲人的孩子,将来大了早晚还得跑了,亲不成反成仇了。

展勇年长这个表弟几岁,小时候展勇家穷,用家徒四壁、门窗飘风形容一点儿不过。父亲是个默默无闻而又有骨气的汉子,带着三个儿子一车车从地里拉粘土回家,和泥、打坯、烧砖、盖房,几十年的苦争苦挣终于给哥儿三个每人盖了一处房,还给老大老二娶了媳妇。

展勇从小的记忆里,好像根本没有这么个舅父舅妈,父亲从来也没提起过这门亲戚。只是小时候和母亲看望过当时还在农村的姥姥,窄小的庄户没有自己家大,后来姥姥和舅父母一块儿进了城,联系少之又少。一则那个时候城市公交少,二则根本没有钱买票进城。每年一次等舅舅姥姥回家,他们才过去看看,转眼间展勇大学毕业,工作了。都说穷在闹市无人问,何况展勇家在穷乡村呢。

听得有人敲门,姥姥赶紧打开,一瞧身强力壮的展勇,穿着一身皮夹克精神威武。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透着一股英气,还真像舅舅几分。姥姥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拉着展勇嘘寒问暖,聊得起劲儿了还拉着展勇看柜子里装得满满的高档烟酒、蜂皇浆之类的补品。只是一声声长叹自己做不了主,不能给你们家一点帮助,苦了你的母亲,这一辈从来没享过清福,说着说着老泪横流,展勇赶紧劝慰道:“姥姥一切都过去了,我这不也挣钱了,我们再也不过那苦日子了。”展勇给姥姥擦着眼泪,说着掏出给姥姥特意买的冰糖递到姥姥嘴里。姥姥擦着眼泪:“没有给过外孙什么,还得了外孙的济!亏得白养了眼前这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展勇知道姥姥说的是表弟牛牛。

展勇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泛起无限波澜,他记得自己上大学的头一天,父母把交完公粮后仅有的粮食全部卖掉换来了一百多块钱当做学费。临毕业那年,他写信给自己的舅舅要钱,舅舅劝说他要节俭,给他寄了20元。展勇不知道舅舅是有名的怕媳妇,这20元还是偷偷给他寄的。就是这20元,展勇省吃俭用没舍得花,最后在毕业前夕给老师买了纪念品,这纪念品着实发挥了作用,老师为展勇的工作分配帮了很大忙。

这天晚上,在送走找舅舅办事的三波人之后,舅妈和舅舅把展勇叫到足有30几个平方的大客厅里,问清了展勇工作后的单位,工作性质,收入情况,舅父很高兴地说:“展勇,我和你妗子合计了一下,有这么个想法看看你中意不,你舅母的外甥女小霞18岁了,在本市工作。你也21岁该成家了,如果你没找对象的话,我看就让你们成一家,以后也能照顾你姥姥和我们,还能把你父母接来一起过。”

展勇脑海里快速地闪着在兰州刚刚认识的几个姑娘,虽说认识,但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对象的事儿确实没有着落,眼前有舅父母撮合,还能照顾自己的父母和姥姥,他没有拒绝,说:“刚参加工作,还没有来得及找。”

“好了,我看就这样定了。明天你和小霞见见面,你多住两天,多接触接触,这不是很好嘛,你姥姥也是这个意思,还夸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这结果不错。”舅父宽而浓密的眉毛透着威严,一双虎目直视你洞穿一切,胖胖的身体说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容不得展勇推辞。

小霞是S市某国棉厂的临时员工,已经来S市几年了。是展勇的舅母一手弄到S市的。每日三班倒换工作,这天上午九点多,来到她的姨妈家,也是展勇的舅舅家。

小霞外身穿了件粉红色质地上乘的毛料上衣,张开的喇叭裤有些宽松,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丰满的身躯透着成熟,描了口红的嘴唇很是诱人,白皙的肤色一看就知没有吃过任何苦。“姥姥,这是给你买的豆糕。”她一边脱下上衣一边解开有些油腻的包装纸。

“跟我买什么东西,以后可不要花钱了。一个外甥,一个外甥女,亲上加亲,早点结婚生个小子我给你们看着。你们聊吧,渴了喝水,饿了吃水果,我去那边屋里呆着。”展勇的姥姥高兴地手舞足蹈不知说什么好了,离开并带上了门。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都不知从何谈起,小霞里面穿一件浅绿色羊毛衫非常得体,站在梳妆镜前梳理着自己的刘海,眼睛不住地用余光扫着展勇:“听说你在沙漠施工,说说那边的生活?”

“很好啊,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当地百姓没有城市生活舒适,但是生活很自由、很安逸。”

“那边的人是否很野蛮,爱喝酒、爱打架、打女人?”

“谁说的,他们待人接物很好,不像城里人这样待人冷谈。”

“那我呢,是热情还是冷谈?”

“没看出来。”展勇感到每当二人对视的瞬间,小霞的眼睛总是怯怯地躲闪过去。展勇私下以为可能是害羞的缘故,展勇走到小霞身后凑近了些,镜子里反射出两个人的身影。小霞转身来到床边,可能上班回来有些累了,靠着被子坐着织起毛衣来:“你是否觉得你很帅?”

“我没感到我丑呀!”

“听说你们石油人很坏。”

“哪里都有坏人。你说呢,我坏吗?不要总道听途说追风。”

“你休多长时间假,什么时候还出去?”

“可能明年春天就该出去了,所以家里头张罗着年前把亲事定下来。”

“嗨,我家也是。不知道他们急什么?整天催的人心烦,为什么不让我们趁年轻多玩一段时间?结婚生孩子,我都怕了。”

就这样一唱一和地聊着,这时门开了,展勇的表弟牛牛进来,他怪怪地扮了个鬼脸,眼睛盯着小霞:“呵,臭美,还涂口红。”

“就只兴你美!”小霞没好气地回道。

牛牛凑到展勇耳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腰:“进展怎样,拉手没有,可不要错过机会啊。”

等牛牛走后,小霞问展勇小屁孩都说了些什么,展勇说没有什么。

傍晚,舅母回来,招呼着二人吃完晚饭说:“你们两个也不小了,虽然以前不了解,以后多接触慢慢就熟悉了,这里有两张电影票,你们愿意就去看吧。”展勇接过票,说声谢谢舅母,舅母招呼着小霞:“小霞,赶紧把碗涮了,一会儿和展勇出去看电影。”

展勇的姥姥家离电影院不过三站路,因为小霞倒班有些累,他们坐上了公交车,车里人很挤。行车途中,看到旁边有个人用刀片飞速地划开了一个旅客的包,展勇示意小霞看好自己的包,小霞用手捂住了展勇的嘴,没让他出声,二人紧紧地贴着身子,展勇顺势搂过小霞的腰,小霞脸上泛起了红润。才走了两站地,小霞示意展勇下车,二人下来,车外凉爽的空气吹在二人火辣辣的脸上:“以后不准你占我便宜。”小霞娇嗔道。

“我在保护我妹妹,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你打得过人家嘛,都是一帮土匪,好几个人呢。”

“那也不能让坏蛋得逞!”展勇转过身来弯曲着胳膊:“没准儿下一个被偷包的就是你。”

小霞说冷,不过犹豫一下还是把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挽住了展勇。快到电影院时,小霞没有进去的意思,拉着展勇继续往前走,说我们随便转转吧,想多了解你,外面空气好。

只听后面自行车刹车声,吱的一声牛牛把车横在二人前面:“呵呵,还挎着胳膊,挺浪漫的吗,哥儿们加油!”说完骑车跑了。

这天晚上回来,牛牛大摇大摆地进屋,又问展勇进展如何,感觉怎样。展勇说没什么呀。牛牛说是吗,她可是过来人,她原先谈过一个朋友。展勇说你怎么知道。嗨,天下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可怜那个穷小子,他可没你有本事,横刀夺爱。牛牛说完打着响指进屋了。

这时虚掩的门子被风吹开了一条缝,凉风进来,展勇打了个冷战。

“哥儿们进来。”

听到牛牛招呼,展勇来到他的卧室。

“这两天我也谈了个女孩儿,两天就亲嘴了。老帽你行吗,学着点!过两天带回来让你开开眼。不过你要改改你的方言,土了吧唧的都掉渣。”

我听说过学生有早恋的,但是像牛牛这种早熟的还真是不多,瘦瘦的矮矮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知道女孩子到底喜欢他什么?这时屋里传来舅母的责备声:“牛牛过来,妈妈放在提包里的钱是不是你拿了?”

“切,才二百块钱,还值得问问,我交学费了。”牛牛不屑地答道。

“回头我问问你们老师,看看是真是假?”

“去吧去吧。现在就去,现在就去,整天吃饱撑得没事干。”

听着二人大声地争吵,展勇和姥姥没吱声。想着牛牛的话,展勇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一夜,展勇第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展勇和小霞来到商厦买了些新衣服回来,就算见面礼,舅父母看了都说好,会买衣服。

第二年春天双方父母在姥姥家见过面,都夸对方的孩子好,感谢姥姥成全之类的话。晚上全家聚着一块吃了顿饭,展勇和小霞的亲事就算定下来了。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展勇再次出工回来已是第二年天了。

经济的飞速发展给人带来很多便利。展勇家离S市不到200公里,原先每天早五点发一班车,还要在大清早赶两公里土路到临村上车。现在车多了,本村就有直发S市的车,展勇带着腿脚不方便的母亲上城里看望姥姥。

晚上姥姥张罗着蒸馒头、熬稀粥,还嘟哝着没有人家吩咐,也不会做好吃的之类。母亲安慰道,吃什么不好,以前想吃都没有。

舅母下班回来,打了个招呼,说我看这样也好,你们来了,让姥姥招呼着做点什么爱吃的,别客气之类的话。说话间舅母的远方亲戚敲门进来,提着一大兜农村土特产,舅母顾不得休息,炖鸡炖鸭的折腾两个多钟头,摆了一大桌子菜,舅父招呼展勇一块陪着喝酒,展勇冷冷地说不会。舅父说看这孩子拗的,酒也不喝。

展勇母亲看着闷闷不乐的展勇,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喝酒,展勇说没什么,就是不想喝。这晚上电视里放着展勇最爱看的电视剧,但耳轮中传来隔壁杯盘、酒盏撞击声,展勇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

第二天一早展勇来到棉纺厂门口等着小霞,想给她个惊喜。九点钟过去了,厂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和车辆,从众多下班的人群中,展勇一眼就看出了尚未更换工作服的小霞,本想上去打招呼,还没来得及开口,看到小霞走到一个个子矮小的男孩身边,两人还说着什么。展勇急了,走上前去:“小霞,我来接你,这人是谁?”

看到展勇突然出现在眼前,小霞一下子愣住了,沉思良久才颞颥道:“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一会儿回去找你。”

“他是谁?”展勇声色厉荏道。

“你先回去吧,回去给你解释!”

“他是谁?”展勇有些怒不可遏,转身悻悻然离去,就在他快步走在人行道上的时候,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从他旁边驶过,啪地一声,眼镜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哥儿们没长眼睛,眼镜碰坏了,赔吧。”这时又上来五个骑自行车的人。

“我没撞你,是你撞我了。”

“怎么着耍赖?放聪明点,赔钱走人。”几个人围了上来。

展勇本在气头上,想和他们理论,无奈人孤力单,想着早点回家离开。掏出拾元钱扔在马路上,一帮乌合之众嬉笑着兽散开。

这时路边扫马路的阿姨过来问道:“是不是这帮人讹你的钱?”

展勇无心理会,说是的。

怀着满腹委屈和愤怒回到姥姥家,展勇进门就开始收拾东西,并催促着让母亲一起走,母亲问发生什么了,见着小霞没有。展勇气呼呼地说:“见她干嘛,人家早有人了。”

“还是等她回来问问清楚!”姥姥看到展勇生气的样子,也很茫然。

“问什么,去年我就知道,我们被骗了一年。”展勇扛起包:“妈,我先走了,你呆着吧。”说完头也不回带上门冲出楼道。

外面,下起了大,棉朵一样的雪花静静地洒落在展勇的身上,散落在树上,散落在高大的楼房上,散落在这个看似寂寞的城市角落,幽幽地霓虹辉映着白光,让人感到刺眼。

展勇扛着包,根本没有听见母亲撕心裂肺的呼唤,大踏步地走着,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深深地仰天吸一口气,这空气是那样的清新,怎么一点也不感到冷呢?相反,他感到心里热乎乎的,这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可怜的姥姥。之后他一走就是20几年,再也没有回到S市。他深信,凭着自己的努力,凭着自己的勤奋,凭着自己的智慧,一定会走出自己的一片天空。再也不看别人的白眼,再也不受别人的冷落和寄人篱下。他甚至看到了明天,阳光灿烂的日子离他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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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百合盛开毛乌素(续二)的评论 (共 68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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