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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书

2014-12-15 08:03 作者:我是小民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这一带的农村,人们的文化娱乐生活枯燥而单调。但一到农闲就两样了,生产队里往往会请来说评书的、唱扬琴戏的、唱大鼓的,你方唱罢我登场,热热闹闹一气儿就月余两月。

书场随处可设,只需一块不要太大的空地或者场院,最好是在当街的某棵大树下。我家附近就有棵两个大人都搂不过来的大椿树,那棵椿树下自然是我们队里的首选书场。天刚稍黑,搬来一张案板,一条长凳,提来一暖瓶开水,竹板那个一打啊,大鼓那个一敲啊,二胡那个一拉啊,开戏了。人们就陆陆续续的围拢来了。

为了等人,正戏之前总要先来个小段子,无非是些憨子相亲之类的笑话博大家一乐。因为那时较为特殊的社会环境,荤段子是绝对不会讲的。

最靠近说书人的地方,挤挤轧轧的坐的都是孩子。他们没正经事做,又都凑热闹,一吃过晚饭甚至不等吃晚饭就上了“市”了,极个别的有心的孩子还会拿棍棒在黄金地段画圈圈搞“圈地运动”。至于座位,那是随季节的变化而变化的。收之后那段农闲时光,一律的小凉席,可坐可卧,既轻便又方便。到了秋收之后乃至入之后,坐具可就五花八门了:有从家里搬来小板凳或者马扎子、木墩子的;有在就近的稻草垛上随手拽来两三把稻草垫在屁股底下的;更有图省事的就地找一块半头砖,也不管干净舒适与否,把屁股往上一派,双腿一盘,听戏!

评书的内容也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着的。起先几年听的都是打鬼子的,像什么《烈火金刚》《平原游击队》《铁道游击队》等等,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双枪李向阳的百发百中的神功,说书人手拿竹板一比画,那竹板就变成了李向阳的盒子枪,说书人拿“枪”对着坐在前面的那群孩子大喝一声:“看我李向阳的神枪!你给我向后转——我打你的眼!你给我向后退——我打你的嘴!你给我向后爬——我打你的牙!你给我向后看……哇呀呀——我打你的蛋!(这可能是最黄的一句词儿了)”那板就“啪”的一个脆响,臭小子们就吓得“嗷”一声叫,向后趔着身子,两手则紧紧的捂住裆部。到后来开始听古书,像《月唐》、《杨家将》、《呼家将》、《包公案》、《海公案》、《刘公案》、《三侠五义》、《小五义》、《兴唐传》、《岳飞传》……多了去了。尽管开始听不太懂,后来听的遍数一多,很多情节就烂熟在心了。真心佩服的大才子、大英雄的倜傥风流、英雄壮举更是如数家珍。比如太白金星下凡的诗仙李白在朝堂上醉草蛮书让杨贵妃磨墨,让高力士脱靴;混世魔王程咬金三板斧搞定瓦岗寨;锦毛鼠白玉堂白五爷单挑御猫展南侠大闹开封府;虎将高宠枪挑十一辆铁滑车……无不令人荡气回肠,大呼过瘾。

听戏的主体还是大人。相比较而言,男人普遍比女人先到场,因为女人要等家里的老老少少都吃过了晚饭,把锅碗洗刷干净,再把刷锅水烧的半温不热,烫了猪食,再喂上猪,之后才算毕业。所以,每次等女人到了书场,那书早就说了半回一回的了。但女人们不在乎,她们根本不是来听书的,她们也根本不关心什么忠死节、秋大义。她们最关心的是谁家的狗又下了一窝崽;谁家的鸡刚刚孵了一窝小秋鸡;谁家的羊羔子天生的没尾巴;谁家的小姑子不知为啥跳了两回井;谁家婆婆的小尖脚那是臭的“啊呸”……女人们一边拉新闻,一边不忘摸黑纳鞋底,说到兴头上总有一个两个的忘了今夕何夕、身在何方,放肆的哈哈哈哈几声,就听见队长或者生产队会计站起来对着女人喊:“再扰乱就扣工分啦!”女人们听见扣工分就赶紧闭了嘴,专心的纳一阵子鞋。男人们听书比女人用心得多。他们总是坐最外圈,里边的好地方不约而同的给女人们留着。他们一边歪着头听书,一边掏出旱烟袋,在烟锅里装上烟叶(也有抽豆叶、蓖麻叶、红薯叶的),拿火柴点燃了,那红红的烟火就一明一灭的较有规律变化着,几声咳嗽之后,跟着“噗”一口痰吐出,鼻孔里哼几声不知什么小调,眼一眯,继续听书。一场书听下来,铜烟锅都几乎给烟火烧红了。男人听书很少在书场讨论交流心得,他们最喜欢在听书的第二天热烈的讨论头一天的人物、情节,末了也总不无遗憾的说:“你看,偏偏节骨眼上,下回分解啦!”女人历来不敢和男人谈论这些,如果哪位昏了头或是吃错了药,吃饭的当口不知深浅的问男人一句谁谁谁谁是好人还是坏人啊,那男人就会当即把饭碗往案板上一撴或者是将筷子一摔,眼珠子瞪得鼓鼓的,喝一声:“滚!”女人就吓得端了饭碗屁颠屁颠的跑门外去,一边跑还忘不了还一句:“熊样!”(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八十年代初,这说书的、唱戏的说好了似的再不见踪影,偶尔在乡间的小集上碰见一两回,那场面也远不能和前两年相提并论。再稍后,唱梆子戏的小窝班在乡间遍地开花,说评书、唱扬琴大鼓的就更难得一见了。

真的很怀念在我家乡大椿树下听书的那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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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书的评论 (共 8 条)

  • 雪灵
  • 心静如水
  • 剑客
  • 荷塘月色
  • 老党
  • 醉死了算球
  • 王鹏
    王鹏 推荐阅读并说 八十年代初,这说书的、唱戏的说好了似的再不见踪影,偶尔在乡间的小集上碰见一两回,那场面也远不能和前两年相提并论。再稍后,唱梆子戏的小窝班在乡间遍地开花,说评书、唱扬琴大鼓的就更难得一见了。 真的很怀念在我家乡大椿树下听书的那段时光。问好作者!
  • 老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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