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想上江

老家人给我看了一本宣传小册，重又勾起了我对老家上江村的思恋。曾记得多年前，我写过一篇拙作，叫《忆想上江》，现在翻出来看阅，别有一种情动的欢欣——我的老家上江村如今是“杭州市美丽乡村精品村”了！

忆想上江——

距县城有五十多公里之遥的枫树岭镇上江村，一个不大也不算很小的僻壤山村，那是我的老家，是我童年播种梦想、生长记忆的地方。尽管这些年我谋生在外，不常回村，但却时常怀念，对于小时候上江的一山一水、一石一木、一蒿一草，还有村风民俗、乡音俚语，仍清晰记得。

不久前，我从上江村的宗谱中见到赞美上江的八首诗篇，当时我心头为之一热，情不自禁地吟诵起来：

神童松韵（五绝）

谡谡松涛寒，亭亭松盖偃。(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最宜明月夜，直伴书声远。

洪泉环带（七绝）

一湾深涧伴村流，翠带回环望里收。

最爱春来沾柳枝，微风动处碧如油。

石枧飞瀑（调寄越溪春）

忽见石坑飞瀑布，好似白帘悬。是谁竟把灵岩凿，石斛珠玑讶方圆。余润随时还济旱，沃我桑田。

光敛艳，雨蹁跹，一串暗飞烟。荒台古壁瑶琴迭奏，真疑是落九天。玉韵松涛相掩映，最胜是鸣泉。

……

听村上的长辈们说，上江在历史上是有点盛名的，先人称上江为崇文或崇文上江。从宗谱上记载的描绘“崇文八景”的诗文中，我看到了昔日上江的秀美景致和无限风光。如今除了“芳山耸秀”、“神童松韵”、“洪泉环带”、“石枧飞瀑”四景，我们后人尚能感知、领略、观赏，其他的如“金鱼鼓浪”、“灵龟献瑞”、“莲台晓钟”等因那座原遂安县知名的“茂山庵”的香熄烛灭、断井颓垣而湮没在流逝的时光中。“济水澄波”一景则因自然环境的变迁，如今已难以重现了。

我的记忆中，上江的地形地貌是十分独特的，青山环绕，高山作倚，村前临河。村头有一座凉亭，是村里人进出的主要通道，过往行人走在村口外的路上只能看到这座凉亭，却看不到村庄的一点影子，即使走入凉亭也见不着几幢房屋——进入凉亭，从村口到村的中央，还有一段不短距离的小路和一堆不算低的小土丘，路的两旁是水田、水塘，土丘上有菜地、坟茔。

村庄背靠着树木葱郁的“风景林”和层峦叠嶂的山峰，翻过背靠的山脊，又见一条山溪在山脚蜿蜒，清粼粼的流水穿行在峋嶙的石头间，年复一年地唱着山歌向前跳去，汇入相距不远的千岛湖，一路上还有靠它滋养的梯田和桑园为它送行。山溪上游的不远处，有一帘“疑是落九天”的石枧瀑布，雨汛期尤为壮观，它落下的水一股注入这条山溪，一股经人工水沟导引，顺着山坡悠然淌进村边的梯田灌溉庄稼，流进村中的水渠供村人浆洗漂涤。

村后的高山上，有一座至少是在原遂安县和邻近的开化、常山县都有点名气的“茂山庵”，簇拥着它的灵山秀峰就象盛开莲花的花瓣。我小时候上得山去踏看过它的遗址，还能追想起这座寺庙曾经的烟云缭绕、香炉火热、钟声回荡的盛况。《莲台晓钟》一诗中写道：蓦然金声迭奏，噌吰远，度空山。都只为崇文振动，雅韵入朝班。甚时来唤醒，酣梦响彻通寰。百八声方歇，浏亮透天关。

村前潺潺流过的河水鱼虾见底，小河上时常有村里人在洗衣捣被，成群的鸭子在嬉水觅食。大热天的黄昏，村里的男人和小孩会在水稍深的河段里游泳、擦身、冲凉。凉亭不远处的河边有一座水碓房，那时候全村的人挨家挨户日夜轮流着在这里舂米磨粉。春末夏初的时节，河滩上灿烂地开放着野蔷薇那素白淡雅的花朵，河两岸是种上庄稼的水田旱地，再远点望，就是长满青松、绿杉、翠竹的群山。这村里村外的近景远色，让山村显得格外地淳朴而清新。

不管身在哪里，我都为有这样美丽的家乡而叫好。每当有人问起我是哪里人，我都说我是夏峰上江人，上海的“上”，长江的“江”，与上海相比，上江小了点。

可让我真切感受到上江的“闻名”，是我小时候熟听的那首民谣，但那种名声却使我们每个上江人都感觉脸上无光、心里难受——那是因为我们上江曾经的贫困而“穷名”远传。在很长一段岁月里，我们上江人出门在外，都或多或少会遇到被人戏笑的经历和感受，尽管有许多是善意的调侃。当你回答人家你是上江人时，马上就会有人面带笑容重复那首民谣：

子哪里该（你哪里的） / 嘎享贡（我上江）

子则太来（你做什么） / 嘎买控（我买糠）

子哈察外（你喝茶吗） / 嘎稼头哈阻通（我早上吃粥汤）

子瑟哈添（你坐下吧） / 嘎琵顾尚善铳（我屁股上生疮）

所幸的是，到我们这辈止，再下一辈的年轻人已很难听到这首民谣了，他们所见到的和所感悟的已是景色依然秀美、生活日益安康的新上江了。

因父母迁居另地的缘故，我已好些年未曾去过上江了。有时车子路过，儿时的记忆会飞进车里钻入我的脑海，这时，我会朝着我依然熟悉的故土多望上几眼。有时遇见村里人，我能感觉出久别重逢样的的亲切，我会详细打听上江的新变化。改革开放以后的这些年里，村里的很多年轻人都在外面做事挣钱，村里的经济在大步地发展，上江人的生活变得富足了。村容村貌也在不断换来新颜，很多的旧瓦房变成了新楼阁，村上的青石板小路已变成平整的水泥大道，穿村而过的那弯渠水更活更清了，村口的那座凉亭经过重建已变成车辆可以进出的村大门，成了新上江的形象展示碑。

我还从电脑网页上看到，上江村正在实施省百万农户生活污水净化沼气工程项目。上江还是我县农村的水锤泵安装示范村，德国的和中国的能源专家都专程到村子里去实地检查水锤泵安装质量，调查水锤泵利用方面的前景。上江的茶叶、蚕桑、毛竹、中药材等农业经济收入稳步增长，村里的竹笋加工厂也给村里人带来了实惠。……

我们上江人，曾为逝去“崇文八景”而感到遗憾，也为告别“买糠吃粥”而展露笑脸，更为今后的红火日子而挥洒汗水、辛勤劳作。

上江，生我养我的山村，我祝愿你明天的光景越来越好！

2006年10月于千岛湖（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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