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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可道,非常道

2014-10-23 08:55 作者:紫君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没有灯光的窄道显得悠长而寂寥,道边几棵高大的梧桐更是把仅有的一点清冷的月光遮的严严实实。在这孤独色,风似乎摇身一变就成了艺术家一样,指挥着树上的黄叶,拨动着地上的落叶,奏出一曲天的序曲。

孙小七独自一人走在夜幕下,微微佝偻着身体头发盖过了大半个脸颊,左手使劲的拽着身上单薄的衣服,右手里捏着马上就快要燃烧到烟蒂的纸烟。呼呼地又是一阵风刮过,孙小七打了一个寒战,扔了手里的烟头。两只手把本就单薄的衣服拽的更紧了。刺骨的寒风仍旧肆无忌惮地刮着,就连树枝上最后一片孤零零的黄叶,终于耐不住风执着的追求,打着旋儿飘落到冰凉的泥地上。得到的也许只剩下凄凉。那种情景恰如其分的表达了孙小七刚刚失业的心情。他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在黑暗的路上挣扎着。

在不远处,他看到了一所小平房里投射出明亮的灯光,把冒着寒气的地面映照的清晰可见。走近屋子,能听见一个沙哑而略显苍老的声音慢慢地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话毕以后,屋里瞬间嘈杂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来。孙小七赶紧凑上去想看看究竟,可是门上连一点缝都没有留。他只好悻悻的离开,刚走了两步,他发现了那座小房子的窗户,一共两扇,一扇严严实实地贴着报纸,另一扇则像是专门为他的好奇心留下的一样。透过窗子,他看见不大的小屋里挤满了人,有的坐着小凳子,有的蹲在墙角,有的拿着一片纸在写着什么。他们好像都是围着一个人在听什么。那个黑黑瘦瘦的男人坐在他们中间,闭着三角眼,捋着一点点小胡子摇头晃脑的说着。“五爷,你刚说什么道呀名呀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一句话突然打断了五爷的话。其他人也随声附和道:“就是,五爷,你说的什么意思啊,咱们兄弟都是粗人,不懂你的意思,你就给咱解释解释呗!”“好吧,那我就给你们好好讲讲道,所谓盗亦有道!”孙小七趴在窗框上还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道可道,名可名的。大晚上的弄一个扫盲班,真是有病!”他心里犯起了嘀咕。他本来打算离开,但好像走了也挺无聊,索性就拿这当个乐子听听吧。他心想好歹我孙小七也是念过几天书的人,他说的那些烂玩意老师原来还让背诵来着。

“咳、咳……”五爷的手放在尖尖的下巴上干咳了两下,屋里霎时安静了许多。“弟兄们,我来解释一下刚才说的道和名。道就是偷盗,是咱们的工作!”啊,孙小七突然吸了一大口凉气,感叹道:“原来是贼窝!我得赶紧走。”“谁?屋里的人一下子发觉了,赶紧去看看。”五爷紧张地说。一开门,一道黑影跨箭步飞了出去,没一会儿,孙小七就和那个身手矫捷的大汉一起出现在屋里。“五爷,怎么办?这小子,咱们做了他!”“哎,不能这样,阿冲,遇事要冷静。”五爷平和的说。

小七这时已经吓得不成样子,双腿不住地发抖,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别,求你,别,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求你别……”“哦?没看见?那你现在可是看见了。不然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好吗?”五爷阴阳怪气的说道,他那沙哑的嗓音此时显得更加瘆人。“别,别杀我,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只要你不、不杀我、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小七已经带着浓重地哭腔了。“好,那我就给你一条生路!阿冲,把他绑了扔进里屋,待会看心情吧。”五爷似开玩笑的说着这句话。阿冲可一点也不含糊的执行了五爷的命令,把孙小七捆的结结实实,还用黑布蒙了眼睛,像是丢垃圾一般把他丢进了潮湿的屋子。“好了,言归正传吧,这是个插曲。那小子想活还是不想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里屋的孙小七把五爷的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起初他还不停地挣扎着,到后来他竟不清楚自己何时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听见五爷说:“取名于寻常可取之名,其名不是恒久之名。人通常要无所趋求,才能观察世间的微妙,时常又要有所趋求,以便成名。这才是世上最微妙的平衡和万事万物运作的原理。”“哦,我好像是明白一点儿了!”面容白净的小维似懂非懂的挠了挠头,若有所思的对五爷的话表示认同。“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大家请自便。”五爷说。

屋里这些人好像一窝蜂一样,一哄而散!还有人说道:“看看人家五爷,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同样是偷东西的贼,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最后屋里只剩下了五爷和小七。五爷冲着小七走过去,小七虽然被蒙着眼睛,但是却听得分明。突然,小七的脖颈感觉到一丝冰凉,他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便赶紧翻起身子跪在地上哀求着:“求求你,别杀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求求你。”五爷不为所动,还是拿刀子紧紧地贴着小七的脖颈,“是不是我让你做什么都行?”五爷冷冷地问道。“是,是,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放了我!”“如果我让你去死呢?”五爷丝毫没有一点心动。忽然,地上湿了一片,还冒着热气,带着淡淡的尿骚味。“哈哈,你小子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还以为你是个男人,就这么让你死了我真没有一点儿成就感。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小子,你记住了,你欠我一条命!”五爷轻蔑的对小七说。小七此时听到活着两个字,好像是抓住了最后那根救命的稻草一样,又一次昏厥了过去。当第二天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贴着被自己尿液浸湿的地上,手上的绳子和眼罩不知被谁摘去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孙小七还是想要逃跑,可是刚打开屋子的门他就看到了那个叫阿冲的人。阿冲没正眼看他,就冷冷地说:“想到哪儿去?咱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认命吧。走,哥们儿教你点技术活儿。”小七被阿冲带到了Q市最繁华的商场,自始至终阿冲一直拉着小七的胳膊,像是一对密不可分的兄弟一样。到了商场,阿冲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偶尔不小心碰到一个人,他的手里就会多一个鼓鼓地钱包,而且他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仅仅只在一个小时里就拿到了五个钱包。小七始终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得手的!小七真的不相信在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也将变成这样,他惊呆了,他想着自己一定不能这样,如果有一点机会,他一定会提醒那些被偷的人。这一整天,他都和阿冲在一起,眼睁睁看着他偷了八个钱包,到角落一数,一天的进账就能抵得上他孙小七大半个月的工资。小七的心里微微地动了一下,但是理智告诉他,他孙小七不是小偷,他不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晚上又回到了五爷的那间小屋,他一言不发地蹲在墙角。“情况怎么样?”五爷问阿冲。“快别提了,要不是他耽误事,今天干活挣的钱够老子花三天,这祸害还弄得我差点被发现了,刚刚得手的东西又给人送回去了。那小姑娘还说我是个好人,屁,现在好人值多少钱?”阿冲委屈地向五爷抱怨着。“好了好了,你也别生气,今天你偷得钱就留着自己花,不用给我上交,就当给这小子交学费了,我还怪喜欢他这个性的!”五爷像是学过川剧一般,变脸的速度那真是无人能及。一副很和蔼的样子对着阿冲说。

然后他又走向小七,“你今天有什么收获?”小七仍旧低着头蹲在墙角一言不发。“你难道就不眼红吗?你想学这里有的是师傅教你,这种一劳永逸的日子别人想过还过不了呢,别人挣钱都是为你服务的,你就一点也不心动?”五爷的口气显得很诱惑。小七腾地一下站起来说:“不羡慕,你们都是小偷,偷东西没好报!”“哈哈哈,对,我们都是小偷,那你现在是什么?”五爷边笑边说。“反正我没有偷,我也不会去偷东西,你做吧!”小七气愤地又蹲了下去。“好、好、好,我就喜欢你这脾气,可造之才啊。”

时间像是手中握着的沙子,在指缝间一点点溜走。小七的生活也像是被复印的一样,过的没有一点新意。唯独不一样的就是带着他学习偷东西技术的人。终于有一天,阿冲正在偷东西的时候没有看住小七,小七却大喊了一声:“抓小偷!”幸而阿冲身手敏捷,慌忙跑出了人群,阿冲又朝着小七大喊:“小七,你也快跑!”这时,人群早已像是潮水一般围住了孙小七,你一拳,我一脚地打在了小七身上。“让你偷东西,打死你。”一个身材臃肿的妇女毫不吝惜力气,使劲的踹着在地上抱着头身体缩成一团的小七。这场闹剧一谢幕,阿冲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来,气哼哼地拖走了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孙小七。

“五爷,这混蛋差点儿害死我。以后谁愿意带他谁带,您别给我安排这出力不讨好的活儿。我不干了。要我说他这样的人就让他死了算了,活着真是累赘,死了倒还干净。”

“阿冲,我说过凡事要从长计议。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既然现在小七已经这样了,你还担心他不会变吗?人不是绝对的。”

“五爷,你该不会真的是想要让他接了你的位置吧?对他这么仁慈,我记得你可说过妇人之仁难成大事。”五爷并没有做出回答,只是有深意地微微一笑。过了些日子,小七的伤势恢复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五爷,该怎么面对这份不光彩的职业。自己已成骑虎难下之势,退,有可能性命不保。进,便是迫不得已。小七想来还是以进为退,只要命还在,其他的事那都不叫个事。好,就这么定了,五爷也说过盗亦有道!只要不违背我自己就行了,拿什么钱不能糊口呢?终于,小七鼓起勇气找到了五爷说:“五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受什么样的惩罚都是应该的。现在我想明白了,五爷,让我学习吃饭的手艺吧。”“晚了,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但你并不珍惜,现在我不会让你学习吃饭的技术了,你就留在我身边吧,你有更重要的工作。”小七欣然答应了。自此以后五爷每次给所有人开会讲“道”的时候身边都带着小七,有时也会让小七跟大家单独沟通一下,以便于处理人事关系,有时小七也跟着大家一起出去偷东西,那种得手以后的快感难以言状。也只有小七偷回来的东西不用上交给五爷。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知道五爷宠小七。小七的身份也变成了七哥,大家都对他尊敬有加。不知不觉,小七跟在五爷身边也三年了,五爷对他青睐有加。很多时候五爷不出席讲道的时候,都是小七告诉大家如何做到盗亦有道,他也学着五爷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说:“盗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但是他的解释似乎比五爷的解释更加深入人心,他说在寻常可取的道法中,我们选择了偷盗,这种行为并不是长久之计,只是为了留名。因为有名才是万物化生的根本,我们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名而并非利益。其他人都点头称赞,“对,七哥说的有道理,佩服,佩服。”可是小维仍旧挠挠头对小七说:“七哥,咱们是小偷啊,我们要名做什么?”“小偷怎么了?难道咱们的老祖宗时迁不是小偷吗?那些贪污的官员不是小偷吗?那些拐卖儿童的不是小偷吗?这世上能偷的东西多了,不是告诉你盗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嘛!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还能叫偷?充其量算是拿。”

“好吧,你既如此说,那就如此是吧。我偷东西从来没想过这些,还是七哥有见地!”小维淡淡地说。从那以后,小七变得极度自我膨胀,早已惯偷成性,一时不偷就感到浑身不舒服。有一回正在行窃的时候被警察逮了个正着,他兜里早就装了好几条纯金的项链。他依旧不够满足,眼睁睁看着警察拿着银亮的手铐即将套上他的手腕,他竟然猛然一把推开警察,抄起首饰盒跑出了大老远。警察穷追不舍,最后把小七逼到了一个死胡同里。小七一看情况不妙,索性就来个破釜沉舟之计。“别动,交出你手里的东西!”警察大喝一声,小七先是一惊,随即便故作镇定地说:“大哥,您这是何必呢?要不东西咱们五五分成你看怎么样?”“我再说一遍,放下你手里的东西,束手就擒还能获得个宽大处理,否则你就只有被判死刑的份儿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偷的东西最后又不全是我的,咱们好说好散,你要多少你吭声,别这样把人往绝路上逼。得饶人处且饶人!”小七略带气愤的口吻冲着警察大喊。“你休想!”听到这几个字,小七心想,这下算是完了,碰上不要命的了。既然你不要命,那么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吧。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细长的银闪闪的刀子,径直地朝着警察捅了过去,警察似乎对他早有防备,知道这些废话都是他的缓兵之计。躲过了他的刀子,小七一看情况不妙,在搏斗的过程中趁机找到了路口的位置,撒腿就逃了。谁知他的速度没能超过子弹,一颗正义的子弹不偏不倚的打中了他的心脏!

他一瞬间就倒在了冰冷的地上,嘴角流出了鲜红的血液。弥留之际,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五爷,五爷正阴险地笑着,嘴里念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就在他闭眼的那一瞬间,小七突然记起五爷常说的这句话出自《道德经》!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真正的理解什么叫做道德,什么叫做道德经。

那天的阳光亮的刺眼,直直照射在小七的尸体上,照射在他怀里紧紧抱着的首饰盒上,照射在吐满鲜血的那些金链子上,照射在五爷阴险的带着奸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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