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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永远的孩子王

2014-10-20 11:20 作者:姜英华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父亲很矮,父亲很瘦,父亲走路很轻,很轻。父亲长着一颗特别孩子气的虎牙。也许,正是这颗虎牙,让年近七旬的父亲看上去依然充满了孩子气。

小的时候,与父亲离多聚少。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因为是在外村教书,通常只有在周末,父亲才可以回家。父亲回家的日子,便是我最快乐的节日。印象里最深的一幕,便是父亲拉着风箱,往灶膛里添着柴火,哥哥与我一字排开,偎在父亲的身畔,两手撑起小下巴,眼睛瞪得圆圆的,耳朵竖得长长的,听父亲讲故事。父亲语调不高,但故事情节曲折,特别吸引人,讲到动情得意处,父亲一心只管讲他的故事,早忘了往灶膛里添柴火。火灭了,为了节省一根火柴,父亲便会弯下腰,将脸贴近灶膛口,一边用烧火棍支起柴禾,一边鼓起腮帮,铆足了劲往灶膛里吹气,哥哥与我在一旁等得着急,也会将脑袋凑到灶膛口,学着父亲的样子,鼓起腮帮,帮着父亲吹气,也许是人多力量大,也许是灶膛存心要跟它的主人们来个恶作剧,总之,在这个当口,灶膛里零落的火星就会突然间被激活,只听见“呼”的一声,父子三个躲闪不及,被灶膛里窜出的黑灰击个正着,直起身,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灰头土脸的样子很滑稽,便会乐得哈哈大笑。当然,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吹了半天气,也不见灶膛里有动静,没办法,父亲只好重新点燃火柴。如果碰上蒸馒头,需要烧好长时间的火,而父亲的故事偏偏又讲得特别投入,就往往要浪费三四根火柴,才能把一顿饭烧熟。

放暑假的时候,父亲在家的时间多了,我便会缠着父亲带我们去钓鱼。父亲总是满口答应。不管家里的活计有多忙,父亲总能忙里偷闲,用他的宝贝自行车驮着哥哥和我,到十几里外的海边钓鱼。至今还清楚地记着父亲第一次带我们去钓鱼的情景。父子三人,依旧是一字排开,车前梁上坐着我,后座上坐着哥哥,父亲稳坐中军,一边卖力地蹬着车,一边坦然地接受着哥哥和我的问题轰炸。几番轰炸下来,不知不觉间,碧波万顷的大海近在眼前了。哥哥和我欢呼雀跃起来,父亲也很兴奋,只见他手脚麻利地锁好车,取下装着铲子的袋子,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跳着叫着的我们,三个人径直扑向大海。

此时的大海微微起了波涛, “咱们赶得恰是时候,刚刚涨潮,海水又比较混,看来有大鱼可钓啰!” 父亲满脸的得意,那颗虎牙一闪一闪的,仿佛那些大鱼已是父亲的囊中之物了。“有大鱼?为什么会有大鱼?”“因为通常大潮过后,海水浑浊,大潮会带来一些大鱼。而涨潮时分,这些饿着肚子的大鱼又是最容易咬钩的!”父亲自信满满,一副稳操胜券的神情。哥哥和我被父亲说得心里痒痒的,恨不能立刻就开始垂钓。可是,钓鱼是需要诱饵的。父亲说过,像姜太公那样钓鱼,愿者上钩,也就是讲讲故事罢了。真正的钓者,对于用饵,那是相当讲究的。父亲告诉我们,各种小鱼、沙蚕、蟹肉、海蟑螂都是上等的海钓饵料,海蚯蚓更可称得上万能钓饵,各种海鱼都特别吃。“咱们用什么做饵?”我和哥哥急不可耐。“当然是万能饵料海蚯蚓啰!”

说话间,父子三人已经来到了一片潮湿的海滩上。父亲取出铲子,蹲下身子,在海滩上用力地挖着。随着父亲铲起沙落,一条条神秘的万能饵料——海蚯蚓现身了。它们通体红褐色,似乎长了好多条腿,有的蠕动着,有的蜷曲着,百般不情愿地被哥哥和我捉进袋中。袋中的海蚯蚓大约有了五六十条的样子,父亲带我们又回到了岸上。这时,父亲从另一个袋子中取出自制的钓具。说是钓具,其实就是一根尼龙绳,绳子的尽头拴了一块锈迹斑斑的铁,再往上,隔一段距离便系上一个鱼钩,鱼钩是新买的,闪闪发亮。父亲细心地将海蚯蚓挂到鱼钩上,用海蚯蚓的身体将鱼钩掩盖住。“嘿,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不愁那鱼儿不咬钩!”父亲边说边将他的鱼钩垂到海里。

哥哥和我心领神会,学着父亲的样子,将鱼钩伪装好,开始钓鱼了!我按耐着心底的兴奋,拉紧手中的钓线,等待着鱼儿咬钩的下坠感。也就几分钟的功夫,那边传来了父亲的喊声:“咬钩了,咬钩了!”哥哥和我急忙跑过去,只见父亲正在快速收线,一条小鱼正在钩上摇头摆尾地挣扎。“有鱼吧?”父亲的虎牙一闪一闪的,笑得特别开心。哥哥和我合力将小鱼从钩上取下,轮番抓在手里,分享着父亲的快乐。后来,哥哥和我也都钓到了鱼。把鱼儿从钩上取下来的那份快乐,至今回想起来还恍如昨日,回味无穷。(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在我的记忆里,除了给我们讲故事,陪我们钓鱼、游泳,身为教师的父亲,从没有辅导过哥哥和我的学习。我们的功课得了多少分,在班里排了第几名,父亲也从不过问。母亲说,父亲满脑子里,只有他的学生。父亲是教语文的,他自己爱好写作,灵感上来时,深更半地写,还真写出了名堂。作品上了《人民日报》、《诗刊》等大报大刊,名字也写进了世界名人录。受他的影响,他的学生中,颇有几个喜好舞文弄墨的。周末回家的时候,父亲通常都会带着他的学生们的习作,一有空闲,就把自己关在东厢房里,门插得紧紧的,头埋得深深的,绞尽脑汁修改文章。有时,听见门“吱”的一声响,就见父亲手里举着几张纸,走出厢房,嘴里还高声吆喝着:“成了!成了!”碰上这样的时候,我们就惨了。父亲会强制我们做他忠实的听众。父亲会操着他那口夹杂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向我们展示他朗诵自己作品的风采。

说句心里话,父亲的朗诵实在差强人意,与父亲纯正乡音的故事相比,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呢。因此,我常常是人在屋里听,心却早飞到了屋外。要么也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出,一心只盼着父亲早点念完。好不容易盼到父亲念完了,父亲还要我们发表意见,为了早点脱身,我通常便会含糊其辞地恭维赞美一番,而父亲呢,总是听不出其中的揶揄,他频频地点着头,眼睛长时间地眯着,虎牙长时间地露着,心里头早就乐开了花。这样的朗诵多了,我的心里便产生了疑问。父亲是怎么教书的?父亲的学生会喜欢听父亲的课吗?父亲该不会误人子弟吧?这样想着的时候,我还会在心里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成为父亲的学生。然而,父亲的教书水平并没有因为我的怀疑而降低分毫。全镇会考时,父亲教的班级,语文成绩总能名列前茅。更让其他语文老师望尘莫及的是,父亲班学生的作文,居然时不时见诸报端。甚至自己班级喜好写作的学生,也常常拿了习作,向父亲请教。对于那些上门求教的学生,不管他的年龄有多大,写作水平有多差,父亲总是满腔热情,有求必应。用父亲的话说,人这一生,难得碰上有共同语言的,相互扶持一把,这人生的路哇,就会越走越宽,越走越有奔头!

六十岁那年,父亲光荣退休了。当了38年的孩子王,父亲也该歇歇了。但是,父亲注定是不甘寂寞的,注定是要当孩子王的。这不,一放假,哥哥和我的孩子就成了父亲的跟屁虫,“故事故事”的在父亲耳边聒噪个不停。而父亲呢,总是乐呵呵地答应着,不紧不慢地讲述着,和孩子们共同消享着“故事”带给他们祖孙两代人的快乐时光。当然,钓鱼、游泳以及各种名目繁多的小游戏,只要孩子们提出来,父亲总能参与其中,乐在其中,与孩子们打成一片。与孩子们打成一片的父亲充满了孩子气,其实,正是这份纯真的孩子气,让父亲看上去充满了活力,充满了朝气。难怪知道父亲真实年龄的人会打心眼里感叹,这哪是七十岁的人哪,顶多也就五十出头吧!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颗永远年轻的心,一个永远的孩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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