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

唐代诗人白居易的《暮江吟》这样写道：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每一次读到这首诗的时候总会被这美景所迷醉，残阳如锦，水波荡漾，色彩绚丽，太阳落下，弯月挂于天际，清冷之光映照晶莹露珠，让人遐想，使人沉醉。今天又是这样的一个九月初三日，天空中繁星闪烁，弯月依旧如钩，却又让我觉得它是如此久违地亲切。

九月初三是父亲的生日，而我终于在今天对父亲说了生日快乐，这是迟到了多年的祝福，也是久违的心语。这些天是农村人秋忙的日子，地里的大豆、玉米都等待着收割，收割完毕还要犁地、播种，如果天公作美，在寒露时节，农忙也大致结束，而父亲也唯有到那时才可以休息一下。因为上班，没法回家，秋季虽至，天气却并不凉爽，地里忙活总是挥汗如雨，我站在家门口，看着天空中星星无数，又想起今天这个平常而又特殊的日子。其实我是很早就知道父亲的生日的，然而却没有一次对父亲说出来‘生日快乐’，总觉得这样感性地表达情感我不擅长，也觉得别扭，更多的时候我总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又一遍。也会在每年的这一天给爸打电话，却说的总是无关的事，“生日快乐”到嘴边的时候就是说不出来。

今天早上就想起了要给父亲亲口说出祝福，却想父亲一大早必是下地去了 ，电话也未必接得到，也就作罢。一天忙于工作，到了夜幕降临，觉得父亲终于可以歇歇了，才拨通了电话。父亲那边声音很杂，我问他在做什么，他说正收豆子，还没干完，估计得晚些，饭也没来得及做，因为怕变天，正在抢收。电话这头我一阵心酸，父亲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家里的地却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怕父亲听出我的不自然，我问：“爸，家里的活干得咋样了？”爸说：“干了好几天了，就怕下雨，昨晚我和你妈干到了夜里十二点，明天不下雨就去砍玉米。”’其实我多想听爸说全干完了，然而那是不可能的，庄稼活那么多，没半个月怎么可能干利索。我说：“爸，你知道今天是九月初几吗？”父亲在电话那头一愣，正谈论着农事的他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我接着说：“九月初三，听奶奶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父亲没有说话，停了一下，说：“那个，我不记得了，这么多年，从没过过。”然后笑，我说：“我没法去给你过生日了，而你又正忙，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喝口酒吧，就当过了生日。”父亲说：“好，谢谢。”电话这头的我眼泪就要下来了，强忍着说：“不要这样说，明天不下雨我就回家，你继续忙吧，争取早点干好。”父亲答应了一声，挂上了电话，在这头的我已是泪如雨下。

父亲从来没有忘记过我和哥哥们的生日，虽然是农村人，但他也会对我们说“生日快乐”，有空的时候一定要给我们过过，而我一直知道父亲的生日，却那么多年来第一次说出口，心中无限愧疚。已是老年的父亲没有一刻闲着过，除了地里的农活，就是操心孩子们的家庭。每个双休，不管再冷再热，总要骑着电动车去城里帮我两个哥家的孩子复习功课，去时还要带些自己种的菜、蒸的馒头；平时会抽空来我家，也是带着菜来，却从不在这吃饭，因为觉得我要上班，不想打扰我。我曾说他不要再如此辛苦，就在家享享福，父亲总说：“在家没事，种点菜，吃的方便，不累，你们工作都忙，我能帮就帮点，现在还不老。”我总不知用什么话来答他，父亲总是这样事无巨细地操着几个家，他的愿望并不大，就是想孩子们都过得好一些，他也就少牵挂。

想来父母为孩子所做的是尽了所能甚至超出了自己的一切，而孩子回报父母的又有多少？走到哪里，孩子都是父母的牵挂，而孩子总想着过自己的日子，谁又能走到哪里都牵挂着父母？父母为儿女操碎了心，而儿女又有多少可以体会？若父母之恩一杯水，那儿女回报却不足一滴；若父母之恩一块石，那儿女回报却不足一粒沙。小时候总会说：“爹，娘，等我长大了，我好好孝敬你们，给你们买这买那，你们想要啥我都给你们买，到那时你们就等着享福吧。”那个时候父母总是一笑，也许只是儿童的戏言，而父母听了没有不当真的，仿佛他就要享受他的儿女带给他的幸福。而今我们都已长大，是否兑现了当初的承诺？母亲一日说我：“闺女，你白头发咋那么多？”我说：“快老了吧。”母亲嗔怪我：“说啥呢，你小时候就怕我说老，我一说自己会变老，你就哭，然后说就不老，就不老，看看现在，你的头发都白了，我是真老了。”听这话，我就很难过，想掉泪。当初是否讲过这话我是没有一点记忆的，但母亲却一直记得。母亲在我的眼中似乎从未老过，但在那一刻我却看见她真的老了，老到需要有事就要依靠我，询问我的主意了。父母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老去了，而曾经的我真的以为他们永远年轻，是我太傻了啊！

有一位男同事已近五十岁，某日和我们谈及父母之恩，眼圈红了，说：“你们现在父母都在，你们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若真的有一天如我这样，父母都不在了，你们就知道了，就像是没有家的鸟，飞到哪里都觉得不是家，因为那里没有爹娘了啊。”听了他的话，想到自己，尽孝要趁早！父母已步入老年，能陪伴我的日子越来越少，而我正是中年，责任在肩，很多时候忙于俗事，忘却了该去看看父母，最少要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既然知道父亲的生日，我还能一如往年地沉默吗？不能啊！我不知道父亲听了我的生日祝福后的表情，我也怕见到，怕自己会在父亲的面前流下泪来，但我知道父亲的心里是笑着的。今晚的农活可能现在才能干完，父亲也许才刚吃完了晚饭，身体很累，但躺在床上心里应该也是安稳的，因为父母最想要的不多，它有时只是孩子的一句话，是孩子懂他！(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窗外天空依然有星，但月亮似乎看不清，预报说有雨，我怕它下，因下雨便不能回家去看看，又想让它下，因为那样父母可以休息一下。天若有情，便下过就晴吧，今天九月初三，爸，女儿祝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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