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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川,那点事

2014-08-02 18:09 作者:许我三千笔墨  | 1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浅谈一下中川吧。

我就是在中川这个阴连绵的秋日开始了我略显浮夸的讲述。

有个朋友笑我,说把个穷乡僻壤描绘得诗情画意的,我明白她是善意的玩笑,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但中川也确实不是纯净到没有苍蝇。中川的绿头苍蝇比我见过的其他地方的苍蝇不论躯体还是胃口似乎都大出许多,空气粘潮得扇一巴掌就溅起一片湿漉漉的水汽,可只要哪儿稍有一丝腥味,它们总是不失时机地嗡嗡蜂鸣而至,卖弄般施展自以为好看的舞姿,盘旋头顶挥之不去。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已枯坐成了一堆腐肉,以致需要它们不时地飞拢来,落于我的肢体上制造它们一代又一代的子孙。

中川的历史大抵也是如此,仅仅是一个繁衍的过程而已,除此而外,寻常得再也难以翻腾出半句新奇。

中川,顾名思义有川。川并不宽广,东西两道华家岭支脉夹持,最开阔的地段是王咀村一带,属葫芦的大肚子腰身,横径逾千米开外。依梁堡、高庙村渐次收缩,小肚子腰身当数我们村子高陵地段,横不过六、七百米,却是全乡每年庄稼最好的地方。越过乡政府门口中川大集至上中川村米峡水库,黄土高原地带罕有的石山突兀而出,几欲合拢之处,挟一泓碧波荡漾的涟漪,静若处子,幽居山隙,风生水起,草木瑟悚,典型不过的葫芦嘴儿。全床纵长五、六十里,依次以上寥寥几家行政村所辖,其他村子皆隐没于大山深处了。

我曾神智迷离,癫狂地认为这片山地形具女性的阴柔之美,一定是天庭哪位仙女误饮了千年不醒的琼浆玉液,醉落凡尘,不顾及羞丑大劈了两腿裸睡。这美人,头枕华岭,满首珠翠,风扫胸乳,霜洒四肢,日月轮回,尘埃覆体,时光如梭,垢生苔蔽,不觅了那份楚楚动人的风雅韵致。看那米峡开口,宛似她的阴唇无异,东西两道嘎然而止的陡峰绝壁如唇,巍峨的大坝横亘唇口,敛一潭汪汪荡荡水波涟涟的生命之泉。唇口两侧又各闪一道夹隙,吐两道修长如腿的山峦,各拐几道罗圈,勾出川道的葫芦样子,皆于古城收势而止,毕显了大自然造物的鬼斧神功。(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这仙女胸怀辽阔,青美艳,一身肌肤的皱褶全是因无人清洗而垒叠的俗世尘埃。于是就有了一群群叫做“人”的活物连同蚂蚁蝼虫源源不断地自她积淀发酵成熟后的污垢里滋生而出,然后就围着他们的诞生地筑巢做穴,以避风雨;继而在四周空旷的山巅野地垦荒下种,以果肚腹;并致力于夫妻间公开化的秘戏以及茅草堆里阴晦的苟合,加陪繁殖生育之能事,终于成就了中川这么一处有脚臭气汗腥味以及尿臊粪酸等各种气息充盈弥漫的山野小乡出来。

沉睡仙女的大腿根部各有一道鲜亮的纹身,右腿上就是我前面提到的王家店,是旧西兰公路的必经要塞,那次车祸事故发生后,政府出台了严禁在公路两侧立集设市的条令,可不知什么原因,王家店的集市依然招摇于马路之上,人潮熙攘,沸沸扬扬,热闹不息。所幸西兰公路终因312线国道的畅通而相对冷寂清淡了不少,那种天外横祸的事故也再没有发生过。仙子左腿上也有那么一处声名遐尔的所在,同样紧挨西兰公路之侧,那就是大墩梁了。

公元一九三六年十月,红一、二、四方面军会宁胜利会师,为掩护队伍顺利北渡黄河,红四方面军第五军奉命在华家岭一带阻击穷追不舍的敌三十七军毛炳文部。二十三日,红五军撤止大墩梁,有看羊的老汉半听见首长看地图。一个问,这是啥子地方?有个答,大墩!那个略加沉吟,随之说,大墩?!墩就墩逑子下(会宁方言,意思是既然叫墩,那就蹲到这里)。临时作战指挥部就设在了梁顶一个堡子里,红37团、39团、43团、45团分别把守四门,接连击退了敌人五次强攻。敌军首领眼见步兵进攻不能奏效,便调来了七架飞机空中支援,一番狂轰滥炸。红五军887人遇难,副军长罗南辉被炸弹击中,壮烈牺牲。老辈人回忆说,那天红军就是从仙女的大腿面儿上撤下来,光秃秃的山岭上没有树木遮蔽,敌机穷追不舍,时而狂掷炸弹,时而机枪扫射,婆娘娃娃哭喊一片,不时与扑近前来的敌步兵展开肉搏,搅做一团。直到梁畔我家现在种着的那块田地附近,一股烟尘卷入丁沟的毛牛川里去了。爷爷那个时候四十多岁,还没有生下我的父亲,一心想抱养个儿子,听说山那边的毛牛川里死了好多红军,有活着的娃娃趴在已死母亲的身上吮咂僵硬的乳头。就疯疯癫癫拉了三爷两人去了,三爷也是没有儿子。回来时两人皆面如土色,满眼窝子的惶恐神色。见没有抱来娃娃,家人详问其故,两人都不言语,见问得急了,只是说声挖苦、孽障(可以理解为可怜)……

大墩梁上的红军遗体,被老百姓埋进了堡子里的一口枯井中。一就八六年,为纪念红军长征胜利五十周年,在堡子内树起了纪念碑,在枯井上建起了硕大的公墓,大墩梁就成了革命烈士陵园。陵园内苍松翠柏,环境整洁优雅。园外的林带更是青绿悦眼,山啁啾,景色怡人,凉风习习,沁人心脾,顿觉神清气爽。每年的清明时节,都会有不少人前来吊唁英灵,游玩赏景。

但中川,就这窄窄一线,也算得一马平川,曾引诱得山里女子眼珠发绿,拼了命地要往川里找婆家。大概八十年代吧,中川附近山区的村子,大姑娘小女子都满怀深情地传诵着这样一段歌谣:

一干二工三军人

人民教员也凑合。

万一不行跟个川里人,

宁死不嫁山上人。

如此看来,虽然比不得前面几种端公家饭碗的,但哪怕就是做个川里穷鬼人家的儿子,打光棍的几率也要比出生于山里的富户低许多。话虽这么说,川道里毕竟地少人稠,家境的殷实富足远不及山里人家,而让她们之所以羡慕不已的无非是川道便利的交通以及那时尚且没有通进山里的电灯泡。现如今,随着电网的进山,乡村公路改造,这种谣辞再也听不到了。

出了会宁县境,知道中川的人寥寥无几,可在本土,我所接触的其他乡镇的同胞对中川的印象似乎都不太好,说起来满脸的鄙夷,含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厌恶之情,态度极不友善。的确,难怪被人瞧不起,除了县府所在,中川可能就算全县犯罪率最高的乡镇了,频繁到每年都有那么几次让人震惊的案件发生,且颇多匪夷所思莫名其原委的无头迷案。摆个公正的姿态来说,中川颇多狡黠无赖之徒,寻衅滋事群殴斗狠,聚赌成风借酒洒泼,甚至风高月黑,鸡鸣狗盗,或者晴天白日,苟且成奸……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是故,每当他乡民众明目张胆对着我的面肆无忌惮地理论并辱骂中川人的种种不是时,我总是羞红了脸颊,无言以对。

其实,中川人的性格多具双重两面,时豁达时自私,对自己好的掏心窝子,对自己不好的一口凉水都懒得给,豁达又狭隘,粗暴也细腻,蛮不讲理却憎分明,阴郁且欢快,虽有凶残但不失仁慈……我想,他们这种复杂难以理喻的性情大概与这横亘天地的山峦具有直接的关系。大凡是山,皆有阴阳两面,一面怀柔一面居刚,一面怀善一面居恶,而日夜生息出没其间,近朱而赤,近墨而黑,大山的气质熏陶了他们这种独特的秉性,加之自然环境恶劣,十年九旱,属阳刚之地,遂致他们脾气暴烈,行为莽闯,郁闷积滞,浮躁不宁,粗鲁如一群无头的苍蝇,除了时而突如其来地冲天吼一声秦腔,他们极少有渲泻胸臆的途径。生存的理念迫使他们时刻关注身边的动静,不放过蛛丝马迹,以伪装的糊涂应对政策,用掩饰的懵懂欺哄同乡,用各种奸诈的手段时刻防备自身的利益被某种突如其来的力量掳掠……

这就是我的中川人民!

(此文原创是不详,转载于哥们汪森空间,本人重做题目,对原文略作修改。事实上中川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民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的多,这位作者犀利细腻的文笔中尽显的不光是中川的是非丑恶,还以小见大的反映社会现象,人生百态。叹服于作者深厚的笔力功夫和思想的深刻,这是我认为最能在尽力描述家乡历史方面折服于我的一篇文章,显然我自叹不如,但就表现思想方面,我也认为我的有些篇章还是可以与之比较的,只不过我的文笔就远远不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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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川,那点事的评论 (共 16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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