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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归隐地

2014-07-14 01:50 作者:杨广虎  | 1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寻访归隐地

——风云•党崇雅 明末清初30年 长篇小说之二十七

杨广虎

党崇雅住在了袁楷的灵山。

袁楷归隐多年,对世事漠不关心,懒理红尘,看淡一切,自己号称“睡神”。隐居华山的陈抟老祖有“睡仙”的名号,袁楷也深休睡功,专习胎息服气,辟谷导引内养静功,主张性命双修,养生内炼,澄思息虑,调气入静,顺其自然。每日睡前要默念一下陈抟的《对御歌》:

“臣睡,臣爱睡,不卧毯,不盖被,蓑衣铺地石做枕,震雷电掣臣正睡,闲思张良,闷想范蠡,说甚曹操,休言刘备,三四君子,只是争些闲气,定怎知臣向青天顶上,白云堆里,展开眉头,解开肚皮,且一觉睡,管什么玉兔东升,红轮西坠!”(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党崇雅虽无心官场,这次回来,主要是想父母。可是,四处派人打听,就是找不见父母。

看来父母是躲避了。自己做官三朝,被世人所唾弃,关中大汉的铮铮铁骨到哪里去了?陕西楞娃的侠骨义胆到哪去了?村里人肯定看不起家人了。

这如何是好呢?

袁楷劝他先住下,再慢慢找。

关中大地,战乱饥荒,盗贼四起,大片土地没有人耕种,千里沃土被人荒废。

党崇雅记得,和自己在顺治元年刑部任职左侍郎的孟乔芳,于顺治七年(1650),任陕西三边总督加兵部尚书,进封一等阿达哈哈番(即轻车都尉)。后来,孟乔芳又剿灭兴安寇何可亮、北山寇刘宏才、雒南寇何柴山、紫阳山寇孙守全,曾上疏朝廷,请求免除陕西赋役,并在延庆、平固等地实行屯田,以补充军饷。顺治十年(1653),清廷又命孟乔芳督四川兵马钱粮。孟乔芳上疏,认为陕西赋税难以支撑军饷,建议裁兵一万二千人,并裁撤汉羌总兵官等。但是没有得到顺治皇帝的批准。

“睡神”袁楷,轰然大睡,一切不知,管他风雷交加,暴来临。

孟乔芳则不同,人困马乏,在听幕僚读书时,坦腹而卧,鼾睡如雷。如果幕僚偶然读错一个字,他便会立刻惊醒,道:“错了,错了。”

自己呢?怎么能睡着?

太寂静的山林,让他失眠。

昔日的好友,袁楷过去是一个与清朝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勇士,随着时间的流逝,把自己打磨成了一个“睡神”,打发日子。

“我生性拙惟喜睡,呼吸之外无一累。

宇宙茫茫总是空 ,人生大抵皆如醉,

劳劳碌碌为谁忙,不若高堂一夕寐。

争名争利满长安,到头劳攘有何味?

世人不识醒关,黄梁觉时真是愧。

君不见,陈抟探得此中诀,鼎炉药物枕上备。

又不见,痴人说梦更认真,所以一生长愦愦。

睡中真乐我独领,日上三竿犹未醒。”

袁楷每日不是唱陈抟老祖的《喜睡歌》,就是念张三丰《蛰龙吟》:

“睡神仙,睡神仙, 石根高卧忘其年,三光沉沦性自圆。

气气归玄窍,息息任天然。莫散乱,须安恬,温养得汞性儿圆,等待他铅花儿现。

无走失,有防闲,真火候,运中间,行七返不艰难,炼九还,何嗟叹。

静观龙虎战场战,暗把阴阳颠倒颠。

人言我是朦胧汉,我却眠兮眠未眠。

学就了,真卧禅,养成了真胎元,卧龙一起便升天。

此蛰法,是谁传?曲厷而枕自尼山,乐在其中无人谙。

五龙飞跃出深潭,天将此法传图南。

图南一派俦能继?邋遢道人三丰仙。”

党崇雅没有心情修炼,要找父母。

可是,父母在哪里呢?当地土匪都知道党崇雅回家带回二十四木箱银两,都想乘火打劫。多亏,党崇雅有预见,把这些箱子都放在了县衙里面,日也有人看守。

自己放着朝廷大员不做,难道还要学一学唐朝的卢藏用装模作样,吸风饮露,在终南山隐居,等待皇上征召。卢藏无线骄傲与自豪地指着终南山说:“此中大有嘉处。何必在远?”隐居天台山的高道司马承祯回到:“在我眼里,他不过是当官的捷径而已罢了。”

难道自己还需要走“终南捷径”?

难道自己要敛迹深林,寂寞老死?

党崇雅,在做着深深的反思。

画家髡残居牛首山17年,虽疾病缠身,但从不消沉懒散,积极进取,他自题《溪山无尽图卷》云:“大凡天地生人,宜清勤自持,不可懒惰。若当得个懒字,便是懒汉,终无用处。如出家人若懒,则佛相不得庄严而于家不能一钵也。神三教同是。残衲时住牛首山房,朝夕焚诵,稍余一刻,必登山选胜,一有所得,随笔作山水画数幅或字一两段。总之不放闲过。所谓静生动,动必作一番事业,端教作出一个人立于天地间无愧。若忽忽不知,惰而不觉,何异于草木!”

对照自己,想一想,党崇雅觉得自己比草木还多口气,多个脑袋。生逢乱世,乱象毕现,难道以死殉国才能被世人放过?

小品文家张岱写到:

“然余之不死,非不能死也,以死而为无益之死,故不死也。以死为无益而不死,则是不能死,而窃欲自附于能死之中; 能不死,而更欲出于不能死之上。千磨万难,备受熟尝。十五年后之程婴,更难于十五年前之公孙朴臼;至正二十六年之谢枋得,更难于至正十九年之文天样也。”

张岱之所以决定顽强生存下去,要继续修撰史书,以效司马迁。而自己呢,党崇雅心里想,也要寻的一个地方,把真是的自己记下,记下心灵的写照,才不枉来人世一场。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无论身处何地,心隐即可。

无处藏身,党崇雅需要找一个“心隐”之地。

庙堂不可、城市不可、平原不可,只能在山谷、丘陵找地了。顾况在《山中赠客》写到:“山中好处无人别,涧梅伪作山中。野客相逢不眠,山中童子烧松节。”只有山林隐逸,岩穴上士,看不见繁华,忘记了礼教,才可活一个真正的自我。

三山五岳、名山大川,是历代隐居的好地方。党崇雅深知自己受“学而优则仕”的影响,没有五柳先生陶渊明:“结庐在人境, 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 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 飞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 欲辨已忘言。”的恬淡。“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倒是真。

终南山,他不想去了,虽然那里历代隐士很多,有“天下修道,终南为冠”之称。相传姜子牙出山之前在此隐名埋名,亲秦末汉初的商山四皓,早先隐居上山,后也来到终南山下太乙宫修行;还有张良,功成身退,遁入紫柏山修炼;老子在楼观台讲经说道,王重阳在重阳宫辟谷修身等等。但因为卢藏用晚节不保毫无素节,“终南捷径”的故事,让党崇雅望而却步。

岐山的周公庙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诗经》云:“凤凰明矣,于彼高岗”凤凰山南麓下的周公庙是后人为纪念“制礼作乐”的周公而修建的,庙内花草盈展,殿宇雄伟,汉槐蔽日,唐柏参天。在这里住上几年,好好读一下周公的政治方略《康诰》、《酒诰》、《梓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惜距离家里太远,加之周公庙三月的庙会,让人心烦。

“太白无闲草,遍地都是宝。”又诗云:“云海贯宏图,满山尽灵丹。”孙思邈长年隐居莽莽的太白山,也不错。可自己年老,行动不便,只能舍弃。

陈仓磻溪的姜子牙钓鱼台,也不错;群峰排空,直逼云端。的西镇吴山,也不错……看来看去,想来想去,不是离家太远,就是盗匪占山为王,天下之大,竟没有容易人之处?

不求当官,不为金钱,只求人格独立,党崇雅苟活于人世,像杜鹃一样啼血不止。

没有合适的的地方,党崇雅一直住在灵山。好友死的死,亡的亡,活在人世的也不知去向。

一日,又一和尚来灵山,遇见袁楷和党崇雅,说及自己出家的佛岩寺,在宝鸡固川方塘埔村,历史上此地称为三交城,也叫秦王寨,地理环境险峻,自两晋以来,历来为高士隐士的理想去处。

党崇雅听了心里一动,想去此地看一下。

袁楷依旧睡自己的,醒来后只起铁锅,烧开水,倒入黑面,打起面糊糊,稠了浇水,稀了加面,拌上几根野葱或者小蒜,吃得有滋有味,一连吃几天也不完。

党崇雅,倒也吃得惯。

两人没事,胡乱谈起来阮大铖。

袁楷说:“这个阮大铖,原是东林党人,又被东林党排斥投靠阉党,南明时专权,对东林当、复社大肆报复,大兴党狱,清军入关,率先剃发降清。清兵入闽,在五通岭上他突然头面肿胀, 还言:‘我何病?我年虽六十,能骑生马,挽强弓,铁铮铮汉子也!最后落个马抛路口,身踞石坐的惨死之相。实变色龙,大汉奸!”

党崇雅默不作声,扪心自问:“阮大铖,到底谁之过?”

看到党崇雅不说话,袁楷不再说下去,自吟了一首陈抟老祖的诗:

“龙归元海,阳潜于阴。人曰蛰龙,我却蛰心。

默藏其用,息之深深。白云高卧,世无知音。”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呀!

刚回没有几个月。

顺治十年(1653)十一月,顺治皇帝谕吏部:

“朕图治方殷,用贤为急。原任户部尚书党崇雅清勤素著,前虽告老归里,才品实堪委任,兹特起用,著谕到之日,即速赴京朝见,不得引年托辞,尔部即行传谕。”

十二月接旨后,党崇雅上疏言:

“臣蒙圣谕,召臣赴京特恩起用,谊不敢辞。但臣母八旬,奄奄卧病;臣年七十,老态备见。倘复任臣以官。必至溺职,乞收回成命,臣母与臣共戴皇恩矣!”

顺治皇帝又谕吏部:

得旨:“卿回籍逾岁,清操懿行,实企朕怀,今览所奏,以亲病不忍远离,且言衰老,步履艰难,情辞恳切。但朕求贤图治,惓念老成,年虽七十,犹堪任事,宜勉遵前谕,速著来京,君亲兼顾,忠孝两全,卿心可安,朕怀亦慰。”

曾为同僚的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劝党崇雅说:“老兄还是即刻上京吧?!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我辈岂可只图一人之乐,隐居山林?”

党崇雅几次推辞,均未见效,如再不去,恐有欺君之罪。他只好把父母、银两托付给孟乔芳,独自上京了。

这次上京,没有中举的狂喜,没有对仕途的期望,只希望能早早回到故乡

2014年7月13日匆于长安

来自杨广虎个人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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