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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小说)

2014-06-24 12:59 作者:一米阳光  | 2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一)

“笛笛笛……”傍晚时分,正值G城下班顶峰时期,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昏暗的天空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一辆枣红色宝马车高傲地扬起头,飞驰在宽阔而拥挤的马路上,一溜烟功夫,“哧”一个急刹,宝马车稍稍晃动一下,停靠在路边一个临时停车位,一位挺着将军肚,挎着意大利公文包,貌似成功人士的男士缓缓跨出了车门。

“不许动,老实点!”男士没来得及伸直腰杆,两个蒙面人从他后面窜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一个蛇皮袋罩住了他那圆溜溜的脑袋,一杆手枪顶在他肥硕的后颈上,凉飕飕的。

“不好,被绑架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男士心里一激灵,没作任何反抗,乖乖地跟随他们上了一辆咖啡色本田汽车。

“笛笛……呜……”本田车如脱了缰绳的野马,扬起“蹄子”狂奔而去,消失在行人的视野中。

“不好了,有人被劫持了,快,快,快报警!”人群中有人大声疾呼。(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喂,是警察局吗?这里有人被劫持了……”有好心人掏出手机拨打起了报警电话。

“轰隆隆……”灰色的天空中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震耳欲聋的雷声惊吓了围观的群众,一场暴风就要来临。

“啾啾啾……”一眨眼间,警车呼啸而来……

很快,警察根据宝马车车牌号信息,查清了被劫持人质的身份基本信息。车主:黄和祥,人称“黄肿”(黄总),曾是G城一国有重型机械公司的老总,现任“祥俊重型机械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二)

“树上的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从今再不受那牢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刘芳芳腰间系着前不久老公从泰国带回来的花围裙,戴着纯白色厨师帽,在厨房里哼着她最喜欢的《夫妻双双把家还》。

“嗯啊,好香啊!”刘芳芳陶醉在自己高超的厨艺中,将最后一道“五元蒸鸡”端上了餐桌。满桌的菜都是老头子喜欢吃的:孜然牛肉,红烧鲍鱼,清蒸燕窝……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哪样喜欢哪样来,尤其是这道“五元蒸鸡”是老头子的最,老头子每次都赞不绝口。说还是老婆子做的鸡色香味俱全,甜而不腻,百吃而不厌,就像喜欢她一样,情有独钟。每每这时,刘芳芳脸上就乐开了花,心里甜滋滋的,“吧唧”一下,毫不吝啬地给老头子一个香香地吻。老头子眉头一皱,嘴上却一个劲地夸,“香,香,香!亲爱的,快倒红酒来!”她立马屁颠屁颠从橱窗里提来法国红酒,陪着笑脸和老头子一醉方休……

刘芳芳是幸福快乐的。身为大学老师的她,在学生眼里是和蔼可亲的良师益母;在同事眼里是知书达理的好同事;在父母眼里是顺的好女儿;在老头子眼里是贤妻;在儿子眼里是良母。她的眼里呢?除了学生、同事和父母,儿子就是她的心头肉,老头子则是她头顶的天,一个都不能少。

“当,当,当……”墙上紫色的挂钟有规律的敲了七下。刘芳芳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老头子难道忘了今天是25周年结婚纪念日?她索性拨打老头子的手机,手机却传出“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咦?今儿个老头子怎么了?难道还在开会?儿子呢?也有两三天没回来了吧?说是出差调查市场,具体去哪里却闭口不谈。算了,不想那么多,还是耐心等老头子回来吧!不经意间,她信步迈进他和老头子的卧室,一抬眼便瞅见粉红色的墙上挂着他们25年前的结婚照,她,小鸟依人般倚靠在他略显单瘦的身旁,那么单纯,那么幸福;他,深邃的眼睛深情满满地望着她,那么执着,那么迷人!凝视着当年的结婚照,她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她和他相识于同一所师范大学。他——黄和祥,来自偏僻的黄土高坡,地地道道农民的儿子,家里穷得叮咚响,却是块读书的料,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记忆力超强,几乎达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不费吹灰之力考取了学费相对便宜的师范学校;她——刘芳芳,人如其名,淡雅清芳,来自南方一个小县城,父亲是一家银行的副行长,母亲是一个中学的语文老师,她遗传了父母所有的优点,漂亮可爱又聪明,尤其是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天上闪烁的星星,更增添几分纯真,无形中成为众多男士追求的对象!而她的眼里早已埋下了爱情的种子,她爱上了他的才气,还有他坚韧不拔的个性。

于是,她主动追求他。偷偷塞给他从家里带来的孜然牛肉,和他相约在杨柳依依的河畔,向他表白对他的倾慕。他欣喜若狂地抱着她转圈圈,在她脸上亲了又亲,他说从见她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了她。他爱她的全部,尤其爱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和百灵鸟似的嘴巴。只是感觉自己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癞蛤蟆怕吃天鹅肉,不敢贸然行动。没想到,老天爷如此眷顾他,居然赐给他这个穷小子一个纯洁的大美女,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他发誓,非她不娶,为了她,他愿意付出一切,哪怕要他的脑袋垫坐,他不打一点“二筒”;她也发誓,非他不嫁,为了他,就算父母将她扫地出门,她也宁死不屈。两颗年轻的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那大大的嘴唇不由自主地盖住了她的樱桃小嘴,如吮吸着甘甜的蜜汁,越吮越甜。

时光飞逝,经过六年的艰苦“抗战”,他们双双研究生毕业。她从家里“偷”来户口本,和他一声不响领了结婚证。成绩优异的她留在学校任教。他则去了一家国营企业从事管理工作。一年后,他们的宝贝儿子——黄天天降生了,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从此拉开了帷幕……

时至今日,刘芳芳最引以为自豪的还是老公和儿子。在她眼里,老公爱家敬业,对她从没变过心,依然把她捧在手心里。每天早请示,晚请安,所有的行踪都告诉她。即使实在忙不赢的情况下,也拜托他的铁哥们打来电话,说明他在哪里哪里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儿子呢?一年前研究生毕业,和几个同学合伙开了一家汽车配件公司,他主要负责采购,经常在全国各地飞来飞去,似乎比他老还要日理万机,每次回来都不忘给刘芳芳带些小礼物回来,还亲自给她戴上。人的一生莫过于家庭幸福,工作顺利。刘芳芳对自己的人生还是相当满意的!住着两层楼的别墅,开着比亚迪小汽车,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知足便长乐。

“嘀铃铃……”悦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刘芳芳如方醒,一定是老头子打电话回来了。她一个箭步跑到厅堂抓住电话,差点被沙发绊倒,“是,我是黄和祥的妻子。啊?什,什么?可能被,被绑架?还不知道去向!”

接完警察局打来的电话,刘芳芳颓废地倒在沙发上,心里七上八下!老头子啊,你怎么无缘无故被绑架了呢?你到底得罪谁了?你总说不要我操心,不要我管你工作上的事,你会努力工作,好好报答社会。我曾问你,这栋别墅的钱哪里来的?你说是炒股票赚的;我又问你为什么离开国有企业,你说国有企业没有奔头,自己办公司更有意义;我再问你办公司的钱从哪里来?你说房子抵押贷款加上合伙人投资;还有你那宝马汽车,你都能找各种理由……我都相信了。啊?你该不会是被恐怖分子绑架了吧?近段时间电视里报道恐怖分子滥杀无辜老百姓。我的天啊!我该怎么办?儿子,哦,还有儿子,赶快打电话给儿子。

“呜呜,儿子啊,你赶快回来吧,家里出大事了,你爸爸可能被绑架了……”刘芳芳边哭边打电话。

“啊?爸爸被绑架?好,我马上回来,你别急,先准备钱,劫匪肯定是冲着钱来的,你在家里等着哦,不要报警,怕他们撕票……”黄天天的冷静倒是安慰了刘芳芳。

“我,我害怕啊……”刘芳芳还想多说几句,电话那头传出“嗡嗡”的声音,儿子早把电话挂了。

“老公老公~我爱你~阿弥陀佛保佑你~”刘芳芳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老头子的手机号码,她颤抖的手有些不听使唤,电话里传来老头子的求救声,“老婆啊,快来救救我啊,我被绑架了……”

“喂,你,赶快准备4000万,到时候通知你在哪里会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要报警啊,否则‘撕票’。”电话那头换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威胁刘芳芳,狮子大开口,竟然要4000万。

“4,4000千万?我到哪里去弄4000万?2000万行不?”刘芳芳拖着哭腔和对方讨价还价,狠狠心打了个五折。

“2000万就2000万,要快,我等你的消息!”对方“拍”地一下挂了电话。

刘芳芳再打电话,对方已关机。天啊!到哪里去弄2000万?历年来老头子只交了工资卡给她,一直遵循“吃光用光身体健康”的原则,基本上是月光族。现在别说拿4000万,就算是40万也掏不出啊!

怎么办?难道见死不救?不行!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没有他。要不要告诉警察,劫匪已经打来电话?他们不是已经在搜查吗?打,必须打!不能听儿子的,他还不是很成熟,人生经历不够;不行,不能打,万一劫匪知道我主动报警,撕了票怎么办?刘芳芳左右为难,决定还是和儿子商量商量,她一连拨了几十上百个电话,可儿子的手机总是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要不给县城的父母打电话?不行!不能告诉他们,他们会担心死的,如果突发心脏病就更加添乱了。要不要通知乡下的公公婆婆?更不行!他们大字不认识,细字墨墨黑,没见识,没文化,不但帮上什么忙,也许还会帮倒忙。

怎么办呀怎么办?刘芳芳从厅堂走到主卧室,又从主卧室走到书房,然后折回厅堂,再走到儿子的卧室……如此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她在柜子里翻来翻去,试图找出几张值钱的存折,却一张都没找到,连她藏在柜子里的黄金玉器都不知什么时候不翼而飞,倒是在儿子的床头柜里看见几十张警匪碟。

她知道这是儿子近段时间最爱的休闲方式。有几个晚上,她听见儿子半三更还在电脑上放警匪片,时不时吆喝几句:“好,干得漂亮!”搅得她夜不能寐,摇晃着鼾意正浓的老头子,示意他去提醒儿子早点睡觉,努力工作,不要沉迷于不现实的打打杀杀的片子。老头子却冒一句,“宝贝,我还要嘛!”她晕得不得了,捂嘴痴笑,“一次都没来,哪来还要呢?色鬼一个,八成睡糊涂了,梦见了美女吧?”“嗯啊”老头子一个翻身,肥屁屁对着她继续呼噜。刘芳芳眯着眼睛,贴着老头子厚实的背影,渐渐进入梦乡……

“轰隆隆……”一个炸雷响彻夜空

“呼呼呼……”狂风大作。

“啊啾!”刘芳芳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有些心力交瘁,头晕眼花。手机随即滑落在沙发的角落里。

(三)

凌晨三点,寂寞的夜空黑压压一片,一场暴风雨就要来袭!

“啾啾啾……”白色警车上,王队长表情凝重,他和手下肖兵经过一夜的走访盘查,彻底查清了黄和祥的“光辉历史”。

年近五十的黄和祥,八十年代的研究生,可谓天之骄子,高级知识分子,知识面和社交面都很广,有一定的“经济头脑”和“超前意识”,而且“有胆有识”!曾在500多位员工面前夸下海口:3年之内公司上市,5年之内将公司打造成年销售额5个亿,10年之内年销售额10个亿到15个亿的大型机械公司,年平均收入逐年翻番,赚了钱“有福共享”,出国到新马泰旅游……美好的蓝图,似乎触手可及,前途一片光明。底下不明就里的员工一片欢呼声:“哈哈,好日子在后头啊!发狠做事咯,多赚米米,出国旅游去啊……”

可惜好景不长,还没等到三年,公司成了一个徒有其表的“屎壳郎”!亏了公家,肥了私人腰包,上市成了泡影,员工工资不增反减,回到了解放前。黄和祥倒好,一不做二不休,屁股一拍,一张辞职报告一交,把烂摊子交给跃跃欲试的张君(一个官瘾很重的中层干部),和老战友杨俊(曾是公司技术开发中心经理)成立了另一家重型机械公司——祥俊重型机械公司。

新公司成立伊始,两个人信心十足,大有不干出一番事业不罢休的劲头。听说光注册资金就有5000万,黄和祥出钱,杨俊出技术(公司所有机型的图纸全部保存在他的私人电脑里)。头两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老战友之间秉着“有难同担,有福共享”的原则。后来,钱越赚越多,人却越来越空虚,想找点刺激,经常一起去澳门赌博,互相打掩护,对家里的“纸老虎”谎报军情,说是公务缠身,业务繁忙……近两年,由于市场竞争激烈,再加上两个人互相猜忌中饱私囊,意见难有统一的时候。而且都是各唱各的戏,公司效益每况日下,濒临破产。据说近段时间两人闹得不可开交,还大胆出手,黄和祥酒后当众打了杨俊一个响当当的耳光,还威逼杨俊半个月之内无条件退出公司,否则要他“满地找牙,满地打滚”。

显而易见,黄和祥的被劫持,杨俊成了重点嫌疑对象,当务之急就是立马抓捕杨俊。

(四)

“咚咚咚!”杨俊正在一家私人宾馆抱着“里给浪”(小三)在“腾云驾雾”,突然传来一阵急躁的敲门声。

“谁啊?大半夜的敲什么门?找死啊!”杨俊抓着“里给浪”的“肉包子”一顿揉搓,“火腿肠”在黑森林里出出进进,像猪公一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合时宜的打扰不由得令他火冒三丈。

“我们是来查房的,请问你是杨俊不?请开门!”王队长先礼后兵。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查什么查?你们吃饱饭没事做?老子要睡觉呢!”杨俊在房里嘀嘀咕咕。

“哐当”肖兵是个急性子,不容分说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杨俊慌忙用红色三角裤捂着“火腿肠”,“火腿肠”立马耷拉下了脑袋,成了缩头乌龟。

“里给浪”则抓起绣花的内衣罩住两个“肉包子”,在床上筛糠似的抖着。

“快穿上衣服!”王队长大手一挥,命令道,“跟我们走一趟。”

“为什么抓我们?我和她谈恋爱!”杨俊极力狡辩。

“你们卖淫嫖娼,还涉嫌一件绑架案,请跟我们到警察局接受调查。”肖兵心直口快,抢先回答他。

“什,什么?绑架?我根本就不知道啊!”杨俊惊讶得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你们这些个警察是吃屎长大的啊?说话要有证据,有种拿出证据来啊。”

“事实胜于雄辩,先去接受调查!”王队长从来不一棒子打死人。

“里给浪”来不及穿上高跟鞋,猫着腰想趁机溜走了。

“哪里逃!”肖兵铁钳一样的手一把将她抓住,然后用手铐铐住了杨俊。

“里给浪”和杨俊低垂着头,一前一后被押上了警察。

(五)

“嗯——啊——”杨俊慵懒地坐在审讯室,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诺,先抽支烟吧!”王队长从口袋里抽出“白沙烟”,亲自为他点上,“说说你是怎么实施绑架黄和祥的?”

“我真没有绑架黄和祥。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杀他的心是有,只是本人天生手软,下不了手啊。”杨俊“吧嗒”猛吸了一口烟,灰色的烟圈儿袅袅婷婷,飘向坐在一旁抹着眼泪的“里给浪”,“你看她,好可怜,跟着我受罪,可以让她去隔壁休息一下吗?”

“好!”王队长心领神会,“肖兵,带她去休息室休息。”

“里给浪”回头看了一眼杨俊,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杨俊鄙夷的眼神目送着“里给浪”离开审讯室,突然爆出一个惊天秘密。

和他开房的这个“里给浪”实名张婀娜,曾和黄和祥共穿一条裤子四五年了。半年前俩人因感情纠纷闹起了矛盾,起因是婀娜不再满足饰演地下情人的角色,强烈要求黄和祥把家里的黄花菜踹了,和她结婚。黄和祥倒好,不但不踹,还另觅桃花,并暗地里威胁婀娜,如果她敢在黄花菜面前透露半点他们之间的风流韵事,定叫她脑袋搬家,并要求她退还那辆本田汽车,滚出G城……这些都是婀娜在床上咬牙切齿说与他听的,她说她恨黄和祥恨到骨子里了,恨不得剥了他的皮,挖了他的心……杨俊怀疑自己就是个垫背的,今晚上的“缠绵”,也许是婀娜设计的圈套,真正实施绑架的应该是她。

“都说如今的社会‘钱玩钱好玩,人玩人好玩’,没想到老子玩了一辈子,却差点栽在一个跳起来撒尿只三尺高的堂客们手里。哎,你们不要小看这个小娘们哪,野心大着呢!”杨俊交代完他所了解的秘密,为自己作为一个纯爷们,还玩不过一个堂客们而感到可耻。

王队长审讯完杨俊,掏出随身携带的风油精,往两边太阳穴点了一下,轻轻揉了揉,准备提审张婀娜。

“嘀铃铃……”王队长的手机响起,是李副队长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实施绑架的那辆咖啡色本田汽车已经找到了,停靠在城南一个叫“雷公坡”山脚下,车厢里藏有绑胶带和一把仿真儿童手枪,经查,车主是一个叫张婀娜的女人,年方25岁。

“好!”王队长挂了电话,晕乎乎的脑袋突然清醒了许多,“将张婀娜带进来。”

“是!”肖兵一个标准的敬礼,打起十二分精神回答王队长。他太了解王队长的性格了,说话斩钉截铁,做事雷厉风行,他要求的搭档必须密切配合,关键时刻不能表露半点迟疑,否则等着挨训。其实肖兵今晚有个重要的约会,早就和女朋友约好陪她过22岁生日,连蛋糕都定好了,可这会还在陪着王队审坏人。哎!不说也罢,被绑架的黄和祥还不知道在哪里,是死是活还不知道,肖兵哪有心思去谈情说爱?

“张婀娜,你认识黄和祥吧?我们已经找到你实施绑架的本田汽车了,你有什么要交代的?”王队长直言不讳地审问,“你应该明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吧?”

“警察叔叔,我冤枉啊!我没有参与绑架,我的汽车是被一朋友借去了,说是做婚车。”婀娜蜷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诉说着她的不幸遭遇——

婀娜原本有个完整的家,十四岁那年,一向疼爱她的父亲突然精神病发作,操起菜刀砍向她的母亲,口里“嗷嗷”叫骂,你个“伴大腿”的,给老子带了“绿帽子”,你去死吧!

她父亲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母亲前段时间突然变戏法一样变出二十多万元,说要到市中心买房子,先交了首付再说,父亲怀疑钱来路不正,执意不买,扬言,就算买了也要一把火烧掉。说来也是,父母一直在这个要死不落气的机械厂上班,吃不饱也饿不死,哪来的钱买房子?一个妇道人家,普通的仓库管理员,娘家也是普通老百姓,不是靠“伴大腿”,那是靠什么呢?

难怪她的母亲经常为买房子的事埋怨她的父亲没本事,嘴巴噼里啪啦放连珠炮一样拿父亲开刷,“你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天天写什么狗屁文章,依老娘的脾气,一把火烧个精光!你看人家怎么玩的?只看哪样钱来得快,削尖脑袋往跨里扒!你倒好,作为一个机动科科长,你个实心脑壳,从来都不知道‘转贩子’,哪怕廉价卖掉几台机床,也不至于饿得鼻子舔灰,你打开那双‘豆鼓眼’看看,人家早就搬了电梯房,哪像我们还在这贫民窟里蜗居?啊呸,研究生文凭算个鸟!你清高,你高尚,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你知道不?’

“砰”的一声,铁皮子包裹的门应声关闭,同时也关闭了她父亲的心门,一声不响铁青着脸出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喝得酩酊大醉回来,窝在被窝里叉开腿打起呼噜,半个月没在家里说一句话,冷战从此开始。

没想到就在那个天,“山洪暴发”了,她父亲拿着菜刀在后面放肆追,吓得她母亲拼命喊救命,打起飞脚逃离了家园,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父亲变得越来越神经质了,动不动就拍桌子,打椅子,口里骂骂咧咧,骂那些个贪官污吏,从祖宗十八代骂到屁眼里拉鲜血……弱小的她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父亲骂红了眼,把她当贪官剁成肉酱。她可不想死啊,她还这么小,还没尝够人世间的酸甜苦辣,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还是活着看看,也许老天爷有开眼的一天。

半年后的一天,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她的父亲站在对面那栋21层的电梯楼楼顶仰天狂笑,“啊哈哈哈……房子、车子、票子、女子,我来了!”而后,“哐当”一声,纸片一样的身子飘下来,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眼睛都鼓出了眼眶,样子很是恐怖,像极了鬼片里的索命鬼。口袋里唯一的遗书是这样写的:妻为房狂,我为妻狂,谁为我狂?可恶!可恨!可悲!!!

15岁的她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啊,飘啊,一头栽在乡下姑姑的家里,姑姑“踮起脚尖”将家里唯一值钱的母猪卖掉,送她到县城一个职高就读,学机械制造专业,直白一点就是学开机床。开学第一天,姑姑含着眼泪语重心长地交代,“妹子啊,以后的路靠你自己走,姑姑暂时只能帮你出学费,生活费自己想办法赚啊!”“嗯嗯,谢谢姑姑!一定不会辜负姑姑的期望!”她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在别人眼里,时间应该用飞逝来形容,而在她眼里,可谓度日如年,为了填饱肚子,她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利用晚上或者双休日去一家面包店打零工。面包店老板是一位非常善良的中年妇女,由于丈夫先天性死精,结婚二十余年来膝下无一男半女,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每个月除了给她500的工资,还经常给她买学习用品,缺少母爱的她本想从此有一个疼爱她的干妈,谁知就在第一学期期末考试那天,一场措不及防的车祸再次击碎她的美好生活。那天晚上十点多,天空飘着蒙蒙细雨,干妈下班回去的路上,被一辆不知名的汽车撞得面目全非,浑身多处骨折,右腿撞飞。当时路上行人稀少,那里正好是摄像头的死角,干妈使出全身力气拨打了求救电话,方才捡回一条命,不但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面包店也被抵债,她的干爸则卷起铺盖到外面找“腿夫子”(小三)潇洒去了,一天到晚连尾巴都抓不到。

不久之后,她在老师的帮助下就职于一家国有重型机械公司,从事机床操作,也就是黄和祥工作的那个国营重型机械公司。

她每日里加班加点,希望多赚点钱为干妈治病,可每到月底拿工资,可怜兮兮的几张红票票打发着这个做“呆事”(埋头苦干)的小姑娘,相比那些会拍马屁的同事,她的工资明显就是打发叫花子。她常常一个人躲在车间角落里悄悄抹眼泪,仿佛看到在天堂的父亲向她招手,“女儿,来天堂陪爸爸吧!人世间太多尔虞我诈,一个姑娘家,一没文凭,二没背景,简直是寸步难行啊……

婀娜一边抹眼泪,一边仍然在诉说着她和黄和祥的恩恩怨怨——

“小姑娘,怎么了?残酷的现实是不相信眼泪的,你要学会做人啊,光知道做事是不行的!”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

“黄,黄总,哦,我,我……”婀娜有点惊慌失措,又有点受宠若惊,舌头在嘴巴里打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姑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公司招聘一个办公室文员,你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不?后天公开招聘,题目由‘我’出。”黄总有意将“我”说得很重。

“嗯,我当然愿意,只是不知道我合不合格啊?”婀娜说话像蚊子叫,眼睛望着脏兮兮的地上,她不敢直视百人之上的黄总,与生俱来的自卑令她说话的声音都打颤。

“你傻呀,这是我的地盘,笔试面试都要通过我。”黄总狡黠的眼神盯着婀娜白皙的脸颊,“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学习学习。”

“嗯嗯”婀娜非常听话地跟在黄总身后,上了他那辆新买来的本田小轿车。

不知不觉间,婀娜像着了魔一样跟随黄总去了一家高档的夜总会的包厢,“哐当”一声,包厢门随即被重重地关上,黄总顺手反锁了一下。

“诺,你先拿着这些钱给你干妈治病咯。”黄总从那厚厚的钱包里掏出几十张“老人头”塞到婀娜的手上,顺势摩挲着她那细嫩的手背,“这么漂亮的姑娘在车间里卖苦力实在是委屈你了,我早就想把你调上来了,这不,机会来了,首先想到的就是你,因为你漂亮又可爱,聪明又能干,而且说话有分寸,很优雅……”

“黄总,谢谢您这么看得起我。这些钱,我,我不能要,我怕,我怕……”婀娜不知道是该接受还是拒绝,手却不停地抖动,心里琢磨着,换一份稍微体面一点的工作曾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黄总居然看上了她一粒尘埃,也许真的时来运转了?她麻着胆子弱弱地问了一句,“您不是说带我去一个地方学习吗?”

“哦,哦,等下学习。来,美女,哦,应该叫婀娜主任,为你美好的明天干一杯!”黄总端起酒杯直往婀娜嘴边推。

“黄,黄总,我,我怎么变成主任了?”婀娜不胜酒力,一杯酒下肚,喉咙眼里火烧火燎,脑袋晕晕乎乎,“主任”二字却听得明明白白,不由得心里一阵狂喜,欧也,这不是幻觉吧?直接坐主任位置?怎么感觉是坐直升飞机哩?看来,出人头地的机会真的要来了,一定要好好表现,多赚点钱为干妈治病,有朝一日遇上如意郎君,也好为自己准备嫁妆。

“嗯,是这样的,你先当文员,等有机会再提拔你当主任,你要相信黄总的能力。”黄总胸脯一拍,平日里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荡然无存,倒显出几分得意来,“来,干杯,干杯……”

“哦,黄总,我,我脑袋不舒服,好想睡觉……”婀娜情愿不情愿地倒在黄总的怀里。

“嗯啊,我的宝贝,你就是我喜欢这道菜菜……”黄总顺势一把搂住她那酥软的身子,管它三七二十一,掏出“火腿肠”长驱直入。

婀娜从此告别了黄花姑娘的身份,当起了地下情人,不久之后,如愿以偿坐上了办公室主任的宝座。

曾经的丑小鸭立马变成了白天鹅。看,粉嫩的瓜子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尖尖的下巴,前凸后翘的身材,再配上一条白底子起紫花的花裙子,更加衬托出胸前那两个呼之欲出的“波霸”,颇有几分成熟女人的味道。这些都得益于黄总的精心包装和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芳草地上努力耕耘的结果。从那以后,曾经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狗腿子”们看见婀娜就“娜总”前,“娜总”后的叫,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放肆拍婀娜的马屁,奉承她聪明能干,是“周恩来”式的外交家,其目的只有一个,利用婀娜的“枕边风”,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有权就会有钱,拿了钱起别墅,买汽车,抱美女……想干什么干什么。

婀娜上任半年后的一天,干妈问她哪来那么多钱为她治病,婀娜只好说是公司老总听说了她的不幸遭遇,动员大家捐款帮她们母女摆脱困境。干妈听说有这么个明事理,又有爱心的领导,感动得热泪盈眶,一定要见见这位好心人,当面感谢他。婀娜将干妈的想法告诉黄总,没想到黄总满口答应,笑着说也想见识一下婀娜眼中最善良的干妈。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黄总见到了婀娜的干妈,脸上却显现一丝惊讶,说是公司有急事要去处理,留下一张银行卡匆匆忙忙走了。黄总走后不久,发信息给婀娜,要她在他们经常约会的“芙蓉宾馆”见面,他特别特别地想她,想到骨髓了。婀娜跟干妈谎称公司有急事,需要出去一下,等下就回来。干妈迟疑了一下,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婀娜如约而至,和黄总在温柔床上“嗯嗯啊啊”,黄总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卖力,要了一次还要一次。

第二天早上醒来,婀娜发现黄总还躺在她身边,“呼噜呼噜”很有节奏的打着鼾。婀娜有些纳闷,黄总昨晚上竟然陪了她一个晚上,不像平时那样按时回家。她费力地爬起来,发现自己脑袋很沉很沉,像得了重感冒,又不忍心打扰正在睡梦中的黄总,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回到家中,发现干妈吊死在阳台上,“妈妈,你不能死啊!”婀娜扑过去抱住干妈的身子放声痛哭,干妈却再也听不见她的呼唤了。婀娜不明白平日里坚强的干妈为什么一时想不通寻了短见?她问黄总,黄总说也许是怕拖累婀娜,所以……婀娜觉得言之有理,心里头愈发的郁闷!

后来,婀娜依然扮演黄总的地下情人,几年来似乎风平浪静,也乐在其中。

五年前,也就是婀娜20岁生日那天,黄总说要给她一个惊喜,相约在一家高级宾馆,神神秘秘要她捂着眼睛。“嘀铃铃”一串清脆的声音是那么那么的动听!“亲——爱——的——你猜我会送你什么礼物?”黄总故意拖长声音。“哦,是铃铛!”婀娜猜测着。“NO,NO!你这个傻妞,汽车钥匙都听不出,不想要吧?不喜欢吧?”黄总将车钥匙举得高高的。“黄总,你,你真是太好!我太爱你了!”婀娜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倒在他温柔的怀里撒起娇来,车钥匙随之落入她的手掌心里,黄总那辆七成新的咖啡色丰田小汽车就这样代替了婀娜的11路车(11路车就是步行)。原来黄总利用公款又买了一辆宝马车,美其名曰“为公司打造形象”,实践上是为他自己是脸上抹金。婀娜当时心想:不要白不要,说不定他哪天看见更年轻漂亮的美女,一脚把我踹了还不晓得呢。再说了,这辆车又不是他的,是公家的,为什么要拒绝?不久之后,黄总想办法将本田车过户给婀娜,公有制变成了私有制。汽车维修费啊,差旅费啊,理发费,按摩费啊……统统可以报销,当然是和黄总那些五花八门的费用打包一起报销的,一年下来就是二十多万,还不包括隐形的费用。

数月之后的一天晚上,黄总说有重要事情与她商量,要她赶快到公司总经办的仓库,提两瓶两千多元的酒和两条一千多元的烟,带到“玫瑰宾馆”来,并一再叮嘱她一定要打扮得清纯一点。婀娜接到指令后,特意挑了一条淡绿色底子配白花裙子,再配上一双纯白色的平跟鞋,一头披肩的瀑布直发,那形象,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她在堆积如山的仓库挑了最贵的烟酒,开着她的“本田”,欣然前往。

“呵呵,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婀娜刚敲开包厢门,黄总满脸堆笑向婀娜介绍一位有些年纪的男士,“诺,这位是‘盛泰集团’的杨总,著名上市公司的老总;这位是我们公司最漂亮的婀娜美女,名牌大学毕业,企业管理专业。”

婀娜望了一眼杨总,感到他头上的那一撮白毛是那么的滑稽,突然想到一个“雅号”叫“一撮毛”。哈,一撮毛,就叫他一撮毛。

黄总也真是的,吹牛皮不用打草稿,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吹嘘婀娜毕业于名牌大学。婀娜顿觉脸上一阵滚烫,心想:黄总啊,你这是唱的哪出戏啊?往脸上贴金也要看对象啊,我这个样子,刚刚二十岁,工作了三四年,怎么可能是大学毕业?这不明摆着忽悠人吗?

“呵呵,不错不错!婀娜美女快请坐。”一撮毛笑嘻嘻取下老花眼镜站起来,伸出恍着零星老年斑的手很热情地握着,久久不愿松开。“您请坐!”婀娜尴尬地抽出手。

“咳,咳”一旁的黄总咳嗽两声,嘴角上扬,闪现一丝狡黠的笑容,“杨总,人家还没男朋友的呢。我们今天来是和您商谈合作的事情,企业要发展,必须扩大规模,做大做强……”

婀娜坐在一旁洗耳恭听他们的高谈阔论。她的内心里其实也希望公司做大做强,能找到一家上市公司合作,公司说不定能走出困境。

“来,来,为,为我们的,愉,愉快合作,干——杯——”不知不觉间,两瓶白酒逐渐见底,黄总舌子在嘴巴里打滚,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啪嗒”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粘了半屁股的酒精,原来狡诈的他偷偷将杯中的酒撒到地上了。

“黄,黄总……”婀娜欲将黄总扶起,却感觉头重脚轻,一头栽在黄总身上,不省人事……

第二天清晨,婀娜被一阵“呼呼”声惊醒,睁开眼睛一看,啊?“一撮毛”居然赤裸裸地抱着光溜溜的她,黄总却不见了踪影。她羞啊,愧啊,恨啊!连忙穿好衣服“逃离”宾馆,打电话给黄总,黄总手机关机。

婀娜跟黄总快四年了,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可能比他老婆还要多,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被潜规则了,但也只能将牙齿打掉吞入肚中,就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饰演着黄总地下情人的角色。

黄总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在床上依然左一句“宝贝”,右一句“宝贝”,叫得那么欢!

一切都在按黄总的既定目标行进。不久之后,公司里有人放风出来,说公司被一家上市公司看中,很有可能被收购,收购之后就搬家,搬到一个繁荣昌盛的经济开发区,然后准备上市……哈,多么美好的事情,人心所向,众望所归啊!

公司的造势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三天一大会,两天一小会,在高级宾馆宴请相关人士,多则数万元,少则几千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反正是公司的钱财,以后会有机会赚回来的。用黄总平日里教训“狗腿子”的话说,“切,这算什么?小KS嘛,等公司上市了,让你们数钱数到手抽筋哦。‘舍不得羊,套不住狼’,这个道理想必你们都懂吧?要用到实践生活当中。你们这些没有后脑壳的就不会想,固步自封怎么行?公司没有我出主意能有前途吗?”

“那是,那是!别说公司不转,地球都不转呢!”看,“狗腿子”摇着尾巴,放肆拍着马屁,他们巴望着不久的将来谋得一官半职,将白菜钱变成猪肉钱,抑或将摩托车变成汽车,命运就掌握在黄总手里,怎能不死死抓住拍马屁的机会呢?

半年之后,黄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力和物力,在银行贷款1.5个亿。首先花500万元在一个鸟不拉屎的所谓“经济开发区”买了一块地皮,然后,紧锣密鼓地盖厂房,起宿舍,买设备,之后搬入新厂房。将近一年时间,账面上显示总共花费1.5个亿,实际花费多少谁都不知道,婀娜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好死了那些个浑水摸鱼者,掩耳盗铃者,贼喊抓贼者,趁火打劫者……他们将一套套旧设备当废铁卖了,优质钢材当铁屑卖了,更有甚者,将一车车零件在搬家半路上卸下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搬到了别处……银行贷款花完了,一栋面朝西方的新厂房建起来了,灶房也该生火了。黄总在新公司成立大会上又开始高谈阔论了,“月薪过万不是白日梦,年产值过亿不是神话,‘盛泰集团’的杨总已经答应投资1个亿开发新产品,公司上市指日可待!”哇,大家似乎看到馅饼就在不远处招手呢,公司员工无不为之跳跃,为之欢呼。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原本想利用新产品来个大翻身,可新产品研发来研发去,大部分是纸上谈兵,一些产品在电脑上模拟实验就闭着眼睛喊OK,然后大批量投入生产,这不是瞎搞吗?员工们都在抱怨高薪聘请来的所谓技术骨干太垃圾了,书简直是屁眼里读进去的,出厂之前问题百出的产品,在工地上不是半路熄火,就是烧得只留下了几根“骨架子”,这不是花钱赚吆喝吗?这样的公司怎么搞得好?

黄总将所有的怨气撒到下面员工身上,他老先生一句话就将他们的收入缩水,缩水,再缩水,白菜钱变成了西北风。

领导们倒是逍遥自在,收入一路飙升,扶摇直上,月薪制变成了年薪制,10万到50万不等,年终奖金另外再算,至于多少,那就要看谁进贡的多,谁就拿得多。他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要进贡者到他家里去,怕“打扰”夫人,因为夫人一门心思研究教育事业。

短短两年多的时间,“盛泰集团”投资的一个亿花了个精光。杨总做梦都没想到投资的1个亿早已打了水漂,因为黄总年底交给他的财务报表都是略有盈利。

黄总一边大张旗鼓地吆喝着“墙内开花墙外香”,一边暗地里为自己想好了退路,和杨俊合谋办公司。资金哪里来?傻瓜都知道,损了公司,肥了私人。技术哪里来?杨俊作为技术经理,他要将所有产品的零件图存到自己电脑里,那不是小菜一碟吗?两个有相同“梦想”的人不谋而合,挖了个深不可测的坑,等着张君跳进去,将烂摊子交给他,要他去擦屁股……

“你们想想,一个账面上略有盈利,实践亏损上亿的公司,就像那炫丽的肥皂泡,一个‘啊啾’就会破灭。黄总辞职之后,杨总屡次来公司暗访,了解了公司的真相,扬言要抽黄总的筋,剥了他的皮……”婀娜仔仔细细讲完自己和黄和祥之间的故事,哀叹了一声,“我知道他迟早会出事的,得罪的人太多了,很多人巴不得他早点死。”

“你的意思是说杨总有重大嫌疑?”王队长反问婀娜,“那你的车是谁借去的?”

“黄天天——黄和祥的儿子,也就是我现在的男朋友。”婀娜脸上闪现一丝阴笑,“我恨黄和祥,恨他恨到骨子里,他玩弄了我的感情,又在外面找了个比我更漂亮更年轻的,地球人都知道,唯有他妻子蒙在鼓里,还傻傻地在家里等他回去陪她。我一想起这些就气愤,于是想了个办法对付他,在他和杨俊之间挑拨是非,搞得他们兄弟反目成仇,然后引诱他的儿子,做了他儿子的女朋友,让他亲眼看看背叛的滋味。哪个叫他他做初一,我就做十五。就算要我坐牢,我也要讲真相说出来,憋得太久会得神经病的。”

“黄天天?黄和祥的儿子?他借了你的汽车?”肖兵一脸愕然。

“叮铃铃……”李副队长又打来电话,“王队,黄和祥已经找到了,被他们捆绑在雷公坡的涵洞里,我们还抓到了两个劫匪,跑了一个……”

“快,快,我们去黄和祥家。”王队长挂下电话,疾步跨上警车。

“啾啾啾……”警车呼啸,天上乌云密布,街上行人寥寥。

(六)

“妈妈,妈妈,我回来了。”黄天天风尘仆仆赶回来已经是早上五点多。

“儿子啊,你总算回来了,老妈都快要崩溃了啊!”刘芳芳听到儿子的呼唤,连忙从沙发上坐起来。

“妈妈,我交代你不要报警,你没报吧?”黄天天第一句话没问找到爸爸没,却关心有没有报警。

“没有,等着你回来拿主意,赶快凑钱去赎你爸爸,2000万啊,儿子,你赶快想办法弄钱啊!”刘芳芳含着眼泪央求儿子。

“妈妈,你难道没钱吗?你和爸爸结婚这么多年,手上500万总有吧?”黄天天摇晃着妈妈的臂膀,“实在不行就将别墅卖了,将公司卖了,救人要紧啊!”

“让我想想,再想想……”刘芳芳捂着“熊猫眼”沉思片刻,“儿子,我想了一个晚上,总感觉这事情有些蹊跷。”

“什么蹊跷?人家就是要钱的,狗逼急了都会跳墙,说不定会撕票,这种事情多着呢。”黄天天一边玩手机,一边催促着妈妈。

“老公老公~我爱你~阿弥陀佛保佑你~”刘芳芳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抓起手机就“喂”。

“限你今天下午5点前提着2000万来赎人,过时不候,你就等着收尸吧!”又是那个瓮声瓮气的男人用黄和祥的手机打来的。

“我哪来那么多钱?500万行不?”刘芳芳估摸着对方不会同意。

“行,看你可怜,不要报警,尽快凑钱来。”刘芳芳没想到对方如此爽快,居然做出了大大的让步,看样子是急需要钱。

“妈妈,我们赶快联系买主,诺,我这里正好有个买主,是我公司的一个客户,前段时间留了个电话号码给我,要我帮他留意有没有二手房买,还说要买一个厂房,你赶快把房产证找出来。”黄天天一边给他妈妈出主意,一边用手机拨打买主电话,“喂,请问您是聂总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买的房子和厂房都有戏了……”

“咚咚咚……”刘芳芳正准备去卧室找房产证,听到敲门声,连忙打开厅堂门,看到威风凛凛的警察站在门口,就像看到了救星,“儿子啊,警察来了。”

“啊?”黄天天手一抖,“哐当”一声,手机跌落在冰凉的地板上,四分五裂,“你,你们是来,来干什么的?”

“我们是来抓你的!”肖兵抓住欲逃走的黄天天,“你绑架了你的父亲。”

“你,你们搞错了,他是我儿子,他怎么会绑架自己的父亲?”刘芳芳死命地拖着儿子,她做梦都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儿子,怎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她更加不会想到表面上温文尔雅的老公,原来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呜呜,妈妈,我对不起你啊!”黄天天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交代了他自导自演的绑架案:

一个月前的一天,黄天天在下班途中认识一位美女,小名叫婀娜,身材高挑,五官精致,而且温柔大方,两人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不久之后便同居。

前段时间,闲来无事的女友说带他去一个地方玩玩,进去一看,原来是一家赌博场所,女友劝他碰碰运气,还主动拿出5000元给他玩,一场牌下来竟然赢了元,尝到甜头的他放肆加码,谁知情场得意,赌场却失意,五万元响都不响一声又进了庄家的腰包,为了扳本,他又将父亲送给他的那块价值三万的手表押上,还是输了,他想打退堂鼓了,女友在他脸上“啵”的一下,提醒他,“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干脆把汽车押上,说不定会变成200万。”他想都没想就说好,几秒钟后,汽车钥匙也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关键时刻婀娜端来一杯红酒,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迷迷糊糊的在一张100万的高利贷上签了字,再赌,又输了个精光,他一下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等他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马路旁的一片草坪里,婀娜早已不知去向。他明白了,婀娜串通赌场的人给他带了一个大大的“笼子”。

三天前,他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他欠下500万的高利贷,如果三天内不还,要剁掉他的双腿,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了还高利贷,他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次和婀娜联系,向她那借来汽车,看了一些警匪片,在网上找了两个黑社会份子,合谋绑架自己的父亲……

“哎,我认罪!我该死!”在有力的证据面前,黄和祥承认了行贿受贿,损公肥私的罪行,并交代了谋杀婀娜干妈的原因和经过。他说撞人的那天晚上,他喝高了,等他下车一看,被撞的人血肉模糊,吓得他慌里慌张开着车逃离了现场,谁知那天晚上去婀娜家,却再次遇到这个“瘟神”,所以逼不得已痛下杀手。原来,他趁着婀娜和他纵欲之后,极为疲劳睡熟的时候,从婀娜那里拿到钥匙,偷偷的潜入她家,用了万般手段,威逼干妈上吊自杀了……

“啾啾啾……”警车长鸣。

“轰隆隆……”雷声大作。

“哗啦啦……”酝酿已久的暴风雨终于来了。

经过洗礼后的G城,宽阔的马路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干净、利落!

大快人心的时刻到了,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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