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三十九》

横生枝节

当春天踮起脚尖，像一个撒欢的孩子一样奔向北方大地的时刻，韩家屯的人们便迎来了新的希望。此刻，伫立在乡村的任意一个角落，随处可见漫山遍野苍翠的树木，它们尽情舒展着嫩绿的叶片，展开它宽大的枝桠，托起庞大的身躯，环抱在村子周围。极目远眺，辽阔的黑土地换上了新装，那散去枯黄的麦田里，呈现出勃勃生机。嫩绿的麦苗犹如一床床被子，纵横交错地铺在田埂上，给小村添了一抹靓丽的色彩。此时此刻，正当为生存而奔波的人们满怀希冀地迎接这个新开始的同时，在狭小的方寸之间，却又有了新的波折在萌生......

韩家屯屯西头杨树林里，大成的坟孤零零地伫立在角落中，和满山的春色形成了反差。低矮的坟头上新添过的黑土在清晨潮湿的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土坟四周新发出的小草带着露珠，迎着早上的阳光舒展着细嫩的腰身，陪伴着坟墓中孤单的大成。站在四虎子身后的秀娥，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缓缓蹲下身子。她将手中的包裹慢慢放在地上，拿出了烧酒、纸钱、黄香和蜡烛，一一摆放在大成的坟前。秀娥掏出火柴，点燃蜡烛插在地上，边点燃一沓沓的纸钱，边喃喃自语起来。“大成，一年了，你在那边过得好吗？冷不冷啊？穿的够不够啊？孩子们都想你呢！你看看，虎子回来了，他来看你来了。大成，你听见了吗？......”秀娥的声音开始了哽咽，泪水如断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滑落。她的内心此刻已经是五味杂陈，痛苦不堪。一年来，与大成的别离，让她品尝到了人世间生离死别的痛苦；让她承受着生活赋予的无形压力；让她扛起了家庭的重担；更让她学会了坚强。秀娥轻声抽泣着，用关切的话语来表达她对丈夫的牵挂和思念。

此时此刻，垂手站立在秀娥身后的四虎子，扔下手中的铁锹，抱着头蹲下身子，棱角分明的脸庞淌下了泪珠。喉咙哽咽的四虎子望着眼前的一切，内心痛苦万分。他抬起泪眼无助地看向这座坟茔，嘴里叨咕着。“大成哥，四虎子来看你了！我.......我还活着，我没死。我.......我想你啊！大成哥，你......你在那边好吗？你咋......咋就走了呢？为啥不等我回来呢？你知道，这些年我多想你吗？”此时此刻，泪水顺着他的脸颊不自主的流下。他的心里在挣扎，在煎熬。他不能相信，曾经和自己亲如兄弟的大哥，那个和自己打小就一起长大的光屁股娃娃，和自己的久别重逢竟然是阴阳相隔，物是人非。韩家屯昨日依旧，而那些曾经驻留在自己生命中值得回忆的人，却已经远走。他懊悔，自责，揪心的痛，为自己的姗姗来迟而纠葛，为手足兄弟的惨死而流泪。“大成哥，你咋这样狠心那！几年不见，你就这样走了，咋不等我回来呀！呜呜......呜呜......”四虎子孩子般哭泣着。

伤心地秀娥听着四虎子的诉说，泪水再也无法克制。她情感的阀门被瞬间打开，对丈夫的思念也如潮水般蜂拥而至。“呜呜......呜呜......大成，你听到了吗？四虎子回来看你来了。大成，这是兄弟刚刚为你添的土，他回来了，活着回来了。大成，虎子兄弟还给你买了你爱喝的烧酒，你赶紧喝点吧。呜呜......呜呜......我......和孩子们都挺好的，你别......惦记了，只要......只要你好好地就行了！呜呜.......呜呜.......”秀娥哭泣着，抖动的双肩和颤抖的嘴唇足以证明她的激动。

“大成哥，你知道你走了这一年，嫂子和孩子们过得什么日子吗？她们的苦你知道吗？她们受了多少罪你知道吗？”四虎子哭着，他要帮秀娥向大成诉说生活的艰难。(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 虎子兄弟，别......别说了。我......我们其实都挺好的呢！别......别让你大成哥在地下不安心。”秀娥阻止着四虎子的话，她不想让大成难过，不想他跟着担心，她想他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牵挂，也没有忧伤。那些伤痛和担子她要一个人扛起，她想让大成开心快乐的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嫂子，你就别逞强了。自从大成哥走后，你带着孩子们过得那是啥日子？受尽欺负、白眼、冷落，你难道就要所有的哭一个人憋在心里吗？你一个女人真的就刚强到能扛起所有的事情吗？”四虎子不顾脸上流淌的泪水，更不顾秀娥的劝阻。他为秀娥喊冤，为秀娥母子鸣不平。

“虎子兄弟，我能行，我没事。别.....别说了。这个世道上，哪里有什么公平？哪里有什么应当不应当？我......不能.......不能要你大成哥在地下心里不安，我要他乐呵地活着。”秀娥哭泣着。

“嫂子，你不容易啊！大成哥,你放心吧，虎子回来了，你不在了，你不要怕。今后，只要有我虎子一口吃的，就不能让嫂子和孩子们受苦遭罪，你安心吧！以后谁再欺负她们我第一个不饶！”四虎子激动起来。他要和大成有个交代，让大成相信他，他一定会替大成照顾好他的家，做到兄弟的本分。

“娘......娘......快点，快点回家吧！虎......虎子叔......出.......出事了！”正当秀娥和四虎子沉浸在痛苦之中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从树林子的另一头传来，并且越来越近，惊扰了他们。

“谁啊！咋了？春贵，你这是干啥？”秀娥顿时激灵了一下，紧张起来。她听出是儿子春贵的呼喊，连忙站起身来，边擦着脸上的泪水，边冲着奔跑过来的孩子喊着。

上气不接下气的春贵跑到父亲的坟前，还没有站稳，就大呼小叫起来。“娘，快，快回家吧！出......出事了！我.....”由于紧张他说不出话来了。

秀娥看着孩子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也着急起来。“快......快说呀！到底咋了？咋还结巴了呢？”

四虎子疑惑地看着春贵张大的嘴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样子，看看秀娥催促的表情，连忙安慰着春贵。“春贵，慢慢说，别急。到底咋了？出了啥事？”说着走到了春贵跟前，伸出厚实的大手为孩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眼睛里带着疼爱。

春贵看着母亲眼里很惊慌，由于紧张嘴巴也哆嗦起来。“娘......娘，出事啊！我......二姐跟巧......巧嘴打......打起来啦！娘，快......快点回去看......看看吧！”春贵怯怯地眼神瞄着母亲。

秀娥听了春贵的话，来不及多想，她顾不得收拾地上的东西，一把拉住春贵的手向树林外跑。她的脸色在不停变化着，心里暗想，这些孩子咋这样不懂事呢？眼看着九儿的病好了，自己心里稍微有点安慰，咋还惹事呢？小孩子打架倒还没事，可惹上了巧嘴，那可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呢！妈呀，到底因为啥呢？秀娥来不及交代四虎子收拾东西，追问着春贵事情的经过。“到底因为啥啊？咋又闹腾起来了呢？你快说啊，急死我了！”秀娥在埋怨着。

“哎呀，娘，您就别问了！快点回去拉架吧！勤勤都吓得直哭呢！”春贵甩开娘的手，边跑边说着。

站在林子里的四虎子匆忙收拾眼前的一切。看着秀娥母子跑出林子的身影，他连忙扛起铁锹，提着包裹在身后追了过来。“等我一会儿，嫂子，遇到啥事先别急，我马上就到。”四虎子心里知道，巧嘴是个惹不起的主，秀娥之所以着急，就是怕巧嘴把事情扩大，不好收场。巧嘴那得理不饶人的嘴巴，秀娥哪里是她的对手？明摆着会受欺负。这个时候，自己一定要出面，镇住巧嘴。

心里着急的秀娥来不及回复四虎子的叮嘱，拉着春贵已经跑向了村里。还没有进村，远远地就听到了村子里闹哄哄的吵闹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秀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脑海里不停地画着问号。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十字街上挤满了人，乱糟糟的一团人在叫骂声和孩子的哭喊声中搅合着，让秀娥心底产生了恐惧。她心急如焚，怕孩子们吃亏，更怕闹得满村子人看笑话。可心里越着急，感觉腿越不听使唤，眼看要跑到眼前了，脚下一软，坐到了地上。“啊哟，春贵，快扶娘一把，妈呀！我的腿.....腿咋不好使了呢？”秀娥坐在地上，喊着撒欢跑的儿子。

“娘，娘，快......没事吧？快点起来。”春贵吃力地拉着母亲的胳膊，焦急的眼里带着泪水。

“呜呜呜......呜呜呜......啊呀，妈呀，你小崽子敢挠我，我整死你！”远处混乱的人群里传来巧嘴的声音。

“我让你骂人？让你扯闲话？我撕烂你的嘴，看你以后咋说话！”春珍毫不示弱地喊着。

“啊呀！快......快点帮忙拉开吧！婶子，你别.......二姐.......二姐.......”传来春朴的惊呼。

“哇哇哇.....哇哇哇......妈......妈......”勤勤坐在地上惊恐的哭闹声。

“呜呜呜......呜呜呜.....婶......婶子，别骂我大姐，别......别打我二姐.......呜呜呜......求求......求求你了......”九儿扯着巧嘴的衣角，在身后哭喊着，央求着。

“婶子，你别打了，别打了。”春朴紧紧抱着巧嘴的腰，不停地呼喊着。

“滚开，小崽子，你们还要一起上啊？我踢死你。”巧嘴恼羞成怒，使劲甩开春朴。红眼的巧嘴甩了几下不奏效，开始急眼了。她腾出一只手，回手就是一巴掌。“啪啪”清脆的两声，五个指印留在了春朴的脸上，她看也没看又开始和春珍撕扯起来。

被打后的春朴松开了手，捂着脸哇哇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呜呜......娘......娘......婶子打我......我要找娘.......呜呜呜.....呜呜呜......”

“啊呀，嫂子，你咋还打春朴呢！他还是孩子啊！你干啥呀？春朴，打疼了吧？快点，来婶子看看，不哭，不哭。你娘马上就回来了，听话，不哭。赶紧去看好九儿和勤勤。”四癞子媳妇杏花顾不上拉架了，看着哇哇大哭的春朴连忙跑过来，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她安慰着哭闹的孩子们，看着巧嘴和春珍之间的混战，急得她泪水涌出了眼眶。

哭喊着的九儿看着春朴被打，小拳头攥了起来。他不顾自己虚弱的身子，钻到了巧嘴和春珍的中间，撩开巧嘴的衣襟，在露出的肚皮狠狠咬了下去。“二哥，二哥，呜呜呜呜......呜呜呜.....二姐，别打了，别......别打了。娘......呜呜......娘......我让你打我二哥，我咬死你.....”

“啊啊啊.....啊啊啊......滚一边去......你敢咬我，妈呀！我踢死你，让你咬我？”巧嘴正一门心思和春珍打架，没有防备九儿的袭击，被咬得她恼羞成怒，蜷起左腿飞起一脚，将瘦弱的九儿踢向了一旁。

“呜呜呜.....呜呜呜......娘......娘......坏人......坏人欺负我们......爹......娘......回来呀！”九儿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疼痛的汗水和泪水模糊了视线。

此刻，孩子的揪心呼喊并没有影响到巧嘴的情绪，嘈杂的人群里又传来了巧嘴爆豆一样的叫骂声。“咋地？死丫头片子，还不让人说啊？不想让人说，就给自己长点脸，别一个劲往上凑。啧啧，还恬着脸说啥事没有呢！跟人家一起坐车回来，还跟人家一起去镇里了！妈呀！这算怎么回事？咋就那么不要脸啊！想攀高枝看看自己的模样，人家都定亲了，咋还死缠着不放呢？这人活着该要脸，你不要脸，韩家屯老韩家的老祖宗还要呢！”披头散发的巧嘴拉着春珍的辫子，窜出了人群。

“她婶子，话可不能瞎说呢！......别人家没有的事说了伤人呢！别吵吵了，看看孩子都吓哭了呢！.....”一旁的杏花打断巧嘴的话，她看着春珍红了的眼圈，有些不忍心。

“解释啥啊！全屯子都看见了，还怕说呀！没有，没有啥？没有当上少奶奶不罢休吧？”巧嘴骂着哭泣的春珍。

此时此刻，被巧嘴拉住辫子的春珍也不示弱。她用左手薅着巧嘴的衣领，低着头腾出右手凭感觉在巧嘴的脸上划拉着，嘴里也不让人地喊着。“四婶，你跟她说啥？我才不那样熊蛋呢！春朴，九儿，你们还嚎啥？还不来帮我？撕烂她的嘴，让她再也不能说闲话。巧嘴，你个死娘们，松手。你一张破车嘴，就知道说闲话，我撕烂你的嘴，看你还说不说？”

“妈呀！春珍，别打了，别......你快放手。嫂子，你别打人，你干啥呀！快来人那！帮帮拉开呀！”怀里抱着孩子的杏花眼见形式不好，嘴里不停地喊着，向围观的众人求助。

“哇哇哇.....哇哇哇.....”大人的吵架更吓坏了勤勤和杏花怀里的四丫，两个孩子哇哇大哭。

大树底下抱着肩膀等看热闹的王老邪听到杏花的招呼，极其不情愿地走了过来。他晃动着烟袋锅的脑袋，迈开两条树杆棍，眨巴着贼溜溜的小眼睛，喉咙里发出了勒死狗的动静。“呦嗬！巧嘴动动嘴得了，咋还来真格的了呢？春珍，赶紧撒开，别打坏了，这扯不扯呢！嘿嘿......嘿嘿.....”。此刻的王老邪加以劝说，根本不是出于本意。他心不在肝货上的劝说，不但没有让战争停止，反倒让巧嘴和春珍更加来劲了。

“邪乎，你一边去，该干啥干啥，哪里凉快那哪呆着去！别找不自在，小心我撅折你的腿，填灶坑烧火。死丫头片子，我打死你了小崽子，让你跟我找茬？”巧嘴哪里听得进去王老邪的劝阻，破口大骂完全不把王老邪当盘菜。

被巧嘴骂了一顿的王老邪，一伸舌头，吓得刚要伸出拉架的手也缩了回去。他心里清楚，巧嘴不好惹，自己还是见机行事吧！他看着厮打在一起的巧嘴和春珍，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按理说，屯子里老娘们因为扯闲话打仗再正常不过了，即有热闹看，也能知道不少新鲜事。不过，今天这场战争不同以往，它涉及到了博文和春柳，也无形中牵扯到了钱匣子和李家的婚事。其实就是巧嘴不说博文和春柳双双去了镇里，昨天自己看见她们一起回来也吓了一身冷汗呢！看着坐在车上眉来眼去的博文和春柳，他心里赌的慌。再看看大美人胆战心惊的样子，也让他心疼了半天。他担心，镇上的一夜春柳和博文不但没有被拆散，反而更加亲密，自己要把春柳搞到手的梦要破灭。其次，他心里还有一个担心，他怕好容易安排好大金牙的情绪，满以为计划成功在望。这架的火候可太猛，万一大金牙听到屯子里人们议论的风声，就坏菜喽！大金牙气死不说，让紫云听到了关于春柳和博文的传言，回去和钱匣子一说，他和大美人发财的机会转眼就要泡汤了，岂不可惜！这样一来，让钱匣子和李家的婚事又出现了芥蒂。假如春柳把握好自己，不搀和还好，自己和大美人发财的梦还不至于早早夭折，可要是春柳在中间刻意搅合，纠缠博文，紫云早晚能看出问题，这么一折腾，妈呀，亲事当时就会瘪茄子，蔫了！可眼下自己怎么能管得住着这事不蔓延呢？又不让大金牙知道呢？唉，只有听天由命了。王老邪轻轻叹了口气，想着春柳，心里也一阵的疼。春柳啊！我的心肝，你咋就不知道我的心思呢？那个博文有什么好呢？妈的，李博文，等我想到好招一定把春柳搞到手，让你瞎子点灯白费蜡！“哎呀！这是咋说呢？妈呀!还不听劝呢！得得，我闭嘴行了吧？”王老邪没话对付巧嘴只好消停。

“巧嘴，你看看，咋不听劝呢？咋还骂上我家邪乎了呢？好赖不知喽！邪乎，赶紧躲远些，别整身上血。巧嘴，你赶紧，快点撒开，咋还和孩子一样见识呢！不看别人还看秀娥呢！一群孩子怪不容易的。”人群里传出了肥婆瓮声瓮气的声音。

“你是哪根葱啊？装什么大瓣蒜？还说情呢？急眼了，老娘连你一起收拾！”巧嘴狠狠抓住春珍的辫子，嘴里骂着肥婆。

肥婆听巧嘴骂了自己的男人，心里有些不爽。于是，想着，自己要是不说话巧嘴还当是棒槌呢！被巧嘴骂得没了话，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将刚要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想，可别惹了这个娘们，看看那个凶样，自己虽然身材不输给她，可这嘴巴上的功夫却不是对手。况且，这个事情和自己也无关，别打不到狐狸惹了一身骚，不是找不自在吗？得了，还是消停地看热闹吧！想到这里，她提了提快要拖拉到地上的裤裆，鼓了鼓气球一样的大肚皮，使劲眨巴了几下一双死鱼眼，撅起发面饼一样厚的嘴唇，一屁股坐到了墙根下的木敦子上，看起了热闹。“你......你咋这样不讲理呢！妈呀！真邪乎！这样的老娘们，谁娶到手可倒霉喽！”

“啊就.......啊就......婶......子......快......快撒开呀！”二狗子磕磕巴巴地劝着。

“就是，就是。巧嘴别跟孩子一样，赶紧松手啊！”三叔急得直跺脚，又不好来拉侄媳妇的仗。

与此同时，听着吵闹声从院子里跑出来的兰英，看着坐在地上哭闹的勤勤，赶紧抱了起来。边哄着勤勤边喊一旁看热闹的二狗子，让他拉架。“哎呀，妈呀！二狗子，快点拉开呀！巧嘴，春珍，咋这样不着调呢？看看孩子哭得。勤勤乖，快点婶子看看，不哭，不哭。”

“婶子，你别管。我要收拾这个死娘们，让她扯闲话，撕烂她嘴！”春珍骂着。

“兰英你不知道，这小崽子跟我较劲，这回我要好好收拾一下她。”巧嘴双手忙活着，嘴里不停地叫嚣。

“多大个事啊！还打仗，不让人家笑话吗？”兰英不解地问着看热闹的二狗子。

二狗子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粘在脸上的鼻涕，磕磕巴巴地和兰英说起了经过。“啊就......啊就......老.....老婶，巧......啊就......巧嘴说，春......春柳跟二.......二少爷.......一起回来的，今天，还一起去......啊就......去了......镇......镇里。她.......啊就......啊就......”二狗子使劲张着嘴，想让说话的速度提高。可越是着急嘴巴越不上线，急得他直跺脚也说不清，气得兰英劈头盖脸骂了起来。

“死二狗子，连句话都不会说？得了，不问你。老邪乎，今天你咋哑巴了呢！赶紧说说，到底因为啥呀？”兰英指着靠在大树站着的王老邪，开始询问起来。

王老邪瞅瞅兰英急得样子，心里揣摩着开了。心想，今天这个事情全赖巧嘴，长个破车嘴，早不说晚不说，非要等春珍路过了说，还说得那么难听，都不怪春珍生气。其实，按理说，自己过自己日子，一家不管两家事，人家咋过跟你一点关系没有，偏偏她就是看不惯。这下好，让春珍逮住了不说，还打得一团糟，自己还搅合进来。现在是拉仗也不是，走了还不好，只好在一旁看热闹。不过，自己私心倒是有的，比如，她们打起来，有热闹看了。自己不是没有拉架，而是刚才被巧嘴骂了狗血喷头，丢了面子，搞得自己干着急没法插嘴。哎，王老邪虽然默不作声，可是那个烟袋锅的小脑袋一刻也没有停止盘算。兰英的呼喊吓得他一个激灵，被拉回到了现实。他权衡利弊思考着怎么才能不得罪人。“哎呦嗬！兰英今天咋还看见我了呢！”其实也没啥，就是刚才闲唠嗑时候，巧嘴说春柳跟博文昨天一起回来的，说人家李家接媳妇，春柳不该和她娘坐车一起回来，本来大金牙就不想他们搅合一起，让人好说不好听呢！这不，正说着呢，赶巧春珍哄孩子路过，听到了，就打起来了。嘿嘿嘿......没啥......没啥！”王老邪抬起牙签一样的手不自然地捋了捋几根杂毛，轻描淡写地说着经过。

站在一旁的二狗子听完王老邪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惊讶。他马上接过王老邪的话茬说了下去。“啊就......啊就.....邪乎叔，哪是那样说得啊！巧.....巧嘴......要是不骂人家勾引二......二少爷，想当二少奶奶疯了的话，人......人家春......珍能骂吗？”二狗子不嫌事大，接着话茬补充着。

兰英疑惑地看向了坐在那里不吭声的肥婆，想得到证实。肥婆看着兰英的眼神，明白了意思。她也是一个不怕事的主，也丝毫没有和王老邪的算盘珠的眼睛对话，自顾自地和兰英说了起来。“嗯哪！巧嘴那嘴也太损了，骂人也不看火候？你说人家大姑娘哪能让她埋汰呢！再说了，有钱人娶几个小老婆也不是没有？韩家屯能丢啥人？呵呵.....呵呵....”肥婆没有注意到兰英不断变化的脸色，还在添油加醋。

兰英听罢心里顿时冒出了火苗。起先还对巧嘴和春柳她们打架感到着急，当听到说秀娥和春柳坐李家马车回来，还一起去了镇上，被满屯子都知道的时候，心里起了无名的火。心想，这什么事呢！警告她们多少次了？还是没脸，跟李家老是不清不楚的，这样下去，老韩家的脸不是让她们丢尽了吗？气死了，兰英想到这里，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看着正在撕扯得巧嘴和春珍使劲一跺脚，将怀里哭闹的勤勤往地上一放，开始嚷嚷起来。“打吧！使劲打，老韩家脸都丢光了。你们可劲闹腾，我还不管了呢。去，勤勤，哭吧，使劲哭，有工夫我还看热闹呢！”

“哇哇哇......哇哇哇......妈......妈妈......”被兰英扔在地上的勤勤惊恐的大哭起来。

“妈呀，巧嘴，你这是干啥？赶紧撒手，打坏了人家闺女，你咋这样不知事呢!兰英，你这是干啥呢？咋不拉架呢？”三婶子扭着小脚远远奔来，身后跟着抱着大宝的孙媳妇巧珍，三婶看着气鼓鼓的兰英问着。

“拉啥？看着都堵得慌。也不知道这老韩家咋了？丢人的事都摊上了，闺女咋管得呢！三婶，要管你管吧，我有工夫还干点正事呢！”兰英气呼呼地回复着三婶，抱着膀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三婶子，你别管，今天我要教训着丫头片子，让她知道我的厉害。”巧嘴不依不饶。

“我撕烂你的嘴，让你说，再说......”春珍的手一把抓到了巧嘴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几道血痕。

“婶子，赶紧别打了，一个屯子住着，多不好啊！”巧珍劝阻着。

“啊呀，死老头子，咋不拉开呢？看看孩子哭得那样？”三婶骂起了束手无策的三叔。

“我......我咋拉呀！唉，这......这干啥呀！”三叔拍起了大腿，一脸的无奈。

占了上风的巧嘴还在不停地骂着，说着不着边的话，言外之意连秀娥捎带着骂了进去。“哎呀！妈呀！你还骂我？叫你娘好好管好自己得了！挺大的姑娘不要脸，人家都看不上你，还恬着脸往上凑呢？呦！这是门风吧！有啥娘就有啥闺女吧！”巧嘴不管脸上的疼痛，手还是紧紧地拽着春珍的辫子。

“呜呜呜......呜呜呜.......你不说人话，我让你骂我娘，我撕烂你的嘴，让你骂.....”春珍听巧嘴骂到了娘，更是气愤不已。

愤怒的春珍听着弟弟妹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委屈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巧嘴的每一个字都如钢针刺痛她柔弱的内心，那一句句尖刻的话语，嘲讽的眼神，乡亲们诧异的目光，都让她无法面对。她知道，大姐和博文一道回来自己无法辩解，也没有人相信自己的话。眼下，她们说的是事实，自己有口难辩。发自内心的说，大姐喜欢博文不假，但没有敢奢望做什么少奶奶啊！春珍后悔自己带着弟妹出来送大姐和博文，碰巧听到巧嘴的话，自己怎么能让她这样侮辱呢？

惊慌失措地跑过来的秀娥听着这些争吵，心里犹如油锅一样沸腾起来。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跟着春贵奔向了密集的人群。还没有到跟前，就喊了起来。“啊呀！她婶子，快点松手，这是咋回事呀？咋还打起来了呢？”秀娥说着去破开巧嘴春珍的辫子，想拉开她们。

“呦呵！咋地？还要娘几个一起上啊！来呀，老娘还不怕呢！欺负我，错翻眼皮！”巧嘴不顾秀娥的劝阻，手里还是死命地拉着春珍的辫子不肯松手。

秀娥知道巧嘴不依不饶的脾气，只好说软话。她怕巧嘴那张嘴没有把门的，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自己和孩子下不来台，只好给巧嘴台阶下。“她婶子，有话好好说吗？别这样跟孩子闹啊。孩子小不懂事，有事你和我说，我回去管管她们，就放手吧！快点放开吧！”

巧嘴瞪了一眼秀娥，嘴里嘟囔着。“跟你说啥？不懂事，知道去勾引男人？不懂事，知道眉来眼去？妈呀！说的鬼都不信。”

春珍听着娘在服软，巧嘴还骂，心里顿时来了气。再听着春朴和九儿的央求，兰英的漠视，王老邪二狗子的冷眼旁观，气更不打一处来了。心想，自己本来就被巧嘴欺负了，娘和春贵不但不上来帮忙，还说软话话，求她。这个死娘们上次欺负我都没有出气，今天惹了我，不能放过她，要不娘不敢惹事，大姐胆子还小，这个家以后不被人欺负死才怪？想到这里，春珍破口大骂，她要给巧嘴颜色看看，不能败给她才是真的。“巧嘴，你欺软怕硬，像条狗一样，没有一句人话。你欺负我们家，不是一次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还没有活路了呢！娘，不要和她商量，春贵，你干啥呢？看见她打我你看热闹呢！呜呜......呜呜.....”

“她婶子，放手，快点啊！”秀娥听春珍哭喊的声音，心里着急起来。她不顾巧嘴的谩骂，使劲掰开她攥着辫子的手，将春珍救了出来。看着红了眼的巧嘴，使劲将她推向了一旁。她的本意是要分开她们，控制局面。可哪里料到，她心里着急用力过猛，情况发生了突然转变，让她大惊失色。

占了上风的巧嘴根本没想到秀娥会跟自己动真格的，她本以为秀娥拉开就完事了。谁知道秀娥无意的一推搡，没有准备的巧嘴蹬蹬蹬向后倒退了几步，一个趔趄失去了重心，四仰八叉摔倒在地，溜圆的屁股着地的同时喉咙里发出了“吭哧”的一声，像被打得掉腰子的母猪挨了烧火棍不满的呜咽着。“啊......啊......妈呀！”

“妈呀，她......她婶子，你.......快起来呀！”秀娥一看巧嘴躺在了地上，慌了神。她连忙将春珍拉向了一旁，跑上前去打算拉巧嘴起来。她知道，不能扩大事态，巧嘴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自己失手已经让她抓到把柄，赶紧想办法补救才好。

“呵呵呵......呵呵呵......呦呵！啊就......啊就.......巧......巧嘴婶子，来个仰八叉，屁股眼子摔......摔两半了吧？妈呀，真......真好玩......”二狗子抹着鼻涕跑到巧嘴跟前蹲下，笑嘻嘻地看着地上打滚撒泼的巧嘴，呲着的牙花子里一排黑乎乎的牙齿露出了抽旱烟的污垢。

“呵呵呵.....呵呵呵.....妈呀！放片了呢！”坐在木敦子上的肥婆也咧着发面饼一样厚的大嘴岔子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嘿嘿......墩得实成了！别掉腰子喽！”王老邪邪着色迷迷的眼睛坏笑着。

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巧嘴无处发泄，被秀娥推倒正好也给她撒泼找了一个好机会。秀娥没来之前，她心里多少心虚些，和春珍吵架是她挑起的事端，自己扯闲话就没理，可秀娥这一拉却给了她挽回面子的空当。巧嘴看着眼前的架势，心里有了底。夏秀娥，这下你可摊事了。老娘不是吃素的主，你敢打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这里，躺在地上的巧嘴开始打滚撒泼起来。巧嘴听二狗子嘲笑自己的话，肺要气炸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哭天抹泪起来。“哎呀，妈呀！可不好了，大伙看看吧！娘几个欺负我一个人那！还没地方讲理去了呢！死二狗子，你个瘪犊子，还笑话老娘，你和她们是一伙的咋地？嫌老娘没死，碍着你们眼了吗？我的妈呀！大伙给说道说道，这是咋回事啊！嗷嗷嗷......嗷嗷嗷.....”此刻的巧嘴抓住了理，正好有了理由。她躺在地上，使劲蹬着两条腿，屁股在地上扭动着，衣服扣子撕扯开了，露出了两个油瓶子一样的奶子，脚丫子上蹬的地上冒起了烟，嘴里像杀猪一样嗷嗷叫唤着，在博取围观人们的同情。

秀娥一看摊上了大事了。巧嘴的样子明显是耍赖，自己必须要耐着性子，要不没法收场。“她婶子，对不住了。地上凉，我替孩子给你赔不是了呢！别跟她们一般见识，我不是故意的，你赶紧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站在一旁的杏花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了三婶，走上前去劝巧嘴。她虽然心里不愿意看巧嘴撒泼，可是为了大局，看秀娥为难的样子，还是耐着性子准备去拉巧嘴起来。“嫂子，你看也没有多大的事情，春珍说话不注意，你不要在意，快点，赶紧起来吧！”

一旁气的鼓鼓的春珍看着巧嘴撒泼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她猜出巧嘴的用意，是要讹人，本来就火气大的春珍，再看娘和杏花婶子低声下气的商量巧嘴，忙跑过来阻拦。“娘，婶子，你们干啥呀？别理她，越搭理她越晒脸，让她耍狗坨子吧！看谁丢脸？”

秀娥听春珍说着气话，马上阻止起来。“春珍你一边去，别惹事了，赶紧回家得了！一天天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啦？”

“娘，你总是这样？人家欺负咱们，你都不让计较。这样下去，我们还咋在屯子里呆下去啊？死娘们，我让你耍，让你打滚，踢死你！”春珍说着抬腿踢向了鼻涕眼泪流了一地的巧嘴的屁股，发泄着心里的怨气。

“哎呀！啊.......啊......我的娘啊！欺负人还这样欺负啊！娘几个打一个，老天爷，咋就不公平呢？来吧，打呀，你们打死我得了，反正家里也穷的底掉了，死了省心了呢！嗷嗷.....嗷嗷.....”巧嘴被春珍一脚踢到了屁股，火气腾地窜了出来，根本不理睬秀娥的道歉。她心想，正愁着没理由讹人呢！你们不是欺负我吗！今天老娘给你们颜色看看，我看你咋办？

“哎呀！春珍，你疯了吧？嫂子，快点，看着春珍，拉住她呀！嫂......嫂子，看看踢疼了吧？”杏花没有防备春珍的突然袭击，光顾着商量巧嘴。然而，春珍的这一脚踢下去不要紧，让巧嘴更有了资本。

“啊呀！春珍干啥呢？要气死我啊？唉，春贵赶紧拉你巧嘴婶子起来，别着凉了！”秀娥推搡着春珍，打算让她躲开，不来搀和，免得巧嘴借题发挥。

躺在地上的巧嘴怎么可以善罢甘休，先前只是做做样子，可现在被春珍的一脚踢下去，她又变本加厉。“别拉我，我今天就不起来了。你不是打我吗？来吧，打死算了。呜呜呜.......呜呜呜......”巧嘴哭天抢地地嚎叫着。她两条腿乱蹬着，踢到了来拉起来的春贵的肚子。

“啊.......啊......啊.....”春贵根本没有想到巧嘴会拿自己出气，疼得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喊了起来。

“哎呀！春贵，看看，踢哪里了？”秀娥撇下巧嘴连忙去看。

“巧嘴，快起来吧！秀娥也不是故意推你，和孩子你闹个啥劲呢？看看，别给人踢坏了，赶紧起来，有话好好说呗！”三叔叼着烟袋，冲着撒泼的巧嘴劝阻着。

“就是呢！巧嘴，快点起来，别闹了。秀娥都给你赔礼了，就别这样了呢！”杏花在劝着，伸手去拉巧嘴。

正在哭闹的巧嘴看着春贵蹲在地上痛苦的样子，心里也吓了一跳。暗想，妈呀，闯大祸了呢！本来自己有理由制服秀娥，已经占了上风，现在情况突变，春贵被自己踢坏了就坏菜了。她想停止哭闹，起来去看孩子，可是转念一想，不行，起来了，自己想修理秀娥一家的计划就泡汤了，别人还得笑话自己没能耐。不能起来，这出戏一定演好，不然这个跤白摔了，再让人家讹诈了，不是得不偿失。“哎呀！妈呀！我可没法活喽！这些人欺负我一个，一家子人打我，还说我较劲，哪里说理去啊！哎呀，我的腰......腰摔断了。妈呀，疼死我了！”巧嘴哭着嘴里叨咕着，吸引人们的注意。

春贵面色苍白，疼得额头冒出了冷汗，哇哇大哭起来。“娘.......我......我疼死了！”

“春贵，你没事吧?你等着，我收拾死她。巧嘴，我把你腿撅折，填灶坑烧火，让你打人。”春珍看着弟弟苍白的脸和痛苦的表情，心疼起来。她听着巧嘴杀猪般的嚎叫说腰断了，肺都被气炸了。于是，转身疯了一样奔向了巧嘴，她一屁股骑到了巧嘴的身上，伸手就去抓她的鸡窝头，打算给春贵出气。

“哎呀！出人命了，我的腰啊！我跟你拼命了，打死我得了！”巧嘴哭喊着，想让围观的众人给解围。愤怒的春珍不顾地上的尘土，和她滚成了一团，撕扯着不肯放手。顷刻间，地上尘土飞扬，人群里尖叫不断。

正在一群人乱作一团的时候，一路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四虎子到了跟前。看着眼前的情景，按耐不住火爆的脾气，一声大喊，惊扰了乱糟糟的人群。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四虎子，全场除了春珍和巧嘴继续翻滚之外，顿时鸦雀无声。“住手！还有完没完了！巧嘴，你还是个人吗？耍什么猴子呢！巧嘴，春珍，住手，别打了，一个屯子住着不怕人家笑话吗？”四虎子走到巧嘴和春珍跟前，瞪着眼睛呵斥着。

春珍和巧嘴打得正起劲呢！听到四虎子的声音让她们感到了威慑，并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春珍扯了扯凌乱的衣服，不情愿地从巧嘴身上爬起，散乱的辫子也开了，脸上被汗水和泪水冲出了两条小水沟。褪色的红花上衣扣子也让巧嘴扯掉了，裤子上全是泥土，狼狈至极。春珍望着瞪圆了眼睛的虎子叔眼睛红红地，不情愿地低着头站到一边，嘴里小声叨咕着。“她扯老婆舌，说闲话，还有理了呢！撕烂她嘴都不解恨！

“哈哈哈......哈哈哈.....巧嘴，妈呀！你是咋整地呢？”人群里兰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啊就.......啊就......婶子，你比......啊就......那个戏子化妆还好......看呢！嘿嘿.....嘿嘿......”二狗子拍着大腿指着从地上爬起的巧嘴也笑了起来。

此刻，被兰英和二狗子的笑声吸引的众人惊奇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巧嘴，并哄堂大笑。“嗬！眼前的巧嘴全新的形象脱颖而出。印着蓝色碎花的上衣偏大襟的扣子咧开着，露出了白光光的胸脯。由于打架的紧张气氛使她的胸脯上下起伏着，两个奶子也挤在一起颤动着，如同两个见了底的酒瓶子。披头散发脸上被春珍也挠的出了几道手指印，眼眶子上一片乌青，显然是春珍拳头的杰作。那猪腰子的脸上汗水和眼泪搅合到了一起，嘴丫子上哈喇子唾沫都混在了一起，做着无声的交流。再看她箍的紧紧的裤子，也被丰满的屁股沟子墩的开了档，火红的裤衩子也露出了脸，兴奋地在阳光下闪着红光。光着一只脚，甩丢了一只布鞋，那样的滑稽可笑。“她们欺负我呢，还说我没人样？咋不骂她们呢！”巧嘴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对四虎子的话表现出极大的不满。

她心里暗想，哎呀，妈呀！要摊上大事了呢！谁不知道四虎子和大成关系好，四虎子来的咋这样及时呢？听他骂自己的口气明显是帮助秀娥她们啊！自己今天没理在前面，要是继续闹下去，四虎子保管会出手。这家伙可不是善茬子，连大金牙都要惧怕他三分，更何况自己？看来自己要见机行事，既要保全面子，也要不得罪四虎子才好。死胡子，回家来称霸王来了，老娘遇到你，真憋气！“哎呀，满仓啊，你死哪去了呀！快回来看看吧！这是干啥呀！一群人欺负我一个，算什么事呀！我可活不了喽！”巧嘴咧着大嘴委屈地哭着。

脸色严峻的四虎子看着巧嘴的样子嘴角咧开了，仿佛要笑起来。考虑全局还是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自己笑出声来。“你这是干啥？谁欺负你了？就是满仓在场，他也明事理，谁欺负人还用说吗？以后你说话注意点，人家孤儿寡母哪里得罪你了？没事少说些没用的话，少不了一块肉去。”

巧嘴被四虎子说的心里直赌，眼睛都蓝了。“那不是欺负咋地？你帮她们给你什么好处了？还骂我，都怨我吗？我说话不好听，她们打我你就没看见？”巧嘴辩解着，不想嘴上输给四虎子。

“咋地？帮她们不行吗？你不先找茬子，人家孩子能没事找你打架吗？我帮咋地？我要不帮，没准都要被你欺负死了呢！”四虎子瞪着眼睛看着巧嘴，明着告诉巧嘴自己的意图。

“虎子，别吵了，还是回去吧！大伙都散了吧！”三叔知道四虎子的脾气，不想他刚回来就在屯子里闹腾。于是，马上出面劝阻。

“对，三叔说的对。他四叔，回去吧！这么多人看着呢！春柳没事，不用担心了。”秀娥扶起蹲在地上的春柳，劝着和巧嘴争论的四虎子。

“嫂子，你就会这样让着人，看看都欺负啥样了？以后只要有我在，谁说闲话看我怎么收拾她！”四虎子斜了一眼巧嘴，言语里暗示她小心些，替秀娥报委屈。

“哎呦！虎子，你这是干啥呢！咋又来这里闹腾了呢？快点，赶紧跟娘回家，你可别惹事喽！要我老命呢！”四虎子和巧嘴争论的同时，听到吵闹声的四奶奶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她远远听到了四虎子的声音，吓得身上筛糠一样的发抖。心里着急腿打飚，她拖着扫把一样的裤腿子，跳着优美的舞步。那卷起的袖子露出了两条长了锈的胳膊在有节奏地甩着，厚厚地眼屎丝毫没有掩饰住她惊慌失措的神情，没了门牙的嘴像黑洞一样张合着，发出了噗嗤噗嗤的声音。

“娘，你咋来了呢？赶紧回去，没事，别操心了！”四虎子看着老娘吓哆嗦的样子，脸色开始温和起来。走上前去，扶助四奶奶安慰着。

被四虎子说的心虚的巧嘴看到四奶奶突然出现，仿佛让她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也有了诉苦的地方。“哎呀，妈呀！四娘，你可来了。你要帮我做主啊！她们娘几个欺负我还不算，连虎子兄弟都看我不顺眼，让我咋活呀！”巧嘴奔上前来，扑倒在四奶奶怀里，杀猪一样的嚎叫着。

不明真相的四奶奶哪里经得住巧嘴的诉苦。她根本不知道巧嘴惹的啥祸？也不知道巧嘴嘴里的委屈是啥？只单凭巧嘴的眼里挤出的猫尿就迷糊了。“我的娘啊，你们这是没事闹腾啥呦！一大帮人咋就眼瞅着打仗没人拉开呢？虎子，你让我省心点吧！瞅瞅你巧嘴嫂子整地可怜巴巴地，心里这个疼呢！”四奶奶抱怨着围观的众人，不满意他们对四虎子和巧嘴吵架不劝阻。心想，虎子刚回屯子，要搞好关系才行，不然怎么站住脚呢？眼前的形式，按常理老少爷们该劝解才好，可闹腾这样没有一个人压事，这不是明摆着让四虎子得罪人吗？再看看秀娥带着几个孩子，眼泪汪汪的样子，四奶奶顿时明白了。心里对秀娥也产生了不满，这算咋回事呢？虎子帮秀娥教训巧嘴，搞得这样不可开交，秀娥理应出来劝和啊！可咋还不吭声了呢？四奶奶心里有气，脸上不好表现出来。眼下，让巧嘴不闹，只有把四虎子领回家才能消停。“巧嘴，不哭，四娘给你出气。虎子，你咋里外不分拐呢？和你嫂子犟啥劲？刚回来几天你就惹事，赶紧跟我回家，以后这些不该操心的事，就当没看见，不行吗？别你心里跟火盆是的，人家冷冰冰，白帮忙还不领情！”四奶奶看着一旁默不作声怀里抱着勤勤的秀娥，使劲剜了一眼，嘴都要撇上了天，直接暗示秀娥的不对。

一旁的秀娥听出了四奶奶的心思，那些话给自己听的，是对自己的不满。可是，对于眼前乱糟糟的情景她怎么控制的了呢？劝春珍，春珍不服，气巧嘴扯闲话。劝巧嘴，结果被她打了春朴，还骂了一家老小，连看热闹的都不放过，自己做嫂子的，还不能和她吵。劝四虎子吧，也劝不了，四虎子那驴脾气来了，倔得要命，自己根本就插不进话。现在被四奶奶又误会了，秀娥真的是百口莫辩，心里憋得慌。“四娘，我.......我......我没法说......他们......他们......”

“得了，没法说，就不说了。走，虎子，以后你要想让娘多活几天，就消停在家呆着，管那些破烂的闲事得到啥好处了？是给你米了。还是给你面了？麻溜回家！”四奶奶将怀里的巧嘴推给了站在身后的兰英，走到四虎子眼前，伸出黑漆漆的手一把拽过了儿子，不由分说踮起脚尖，甩开散着的裤腿子，扭着木敦子一样的后鞧向家中走去......

四虎子被动地被老娘牵着走，还不好反抗。他边走边回头看着愣在原地的大伙，嘴里不住叮嘱着秀娥。“嫂子，赶紧带孩子回去吧！赶明儿谁在欺负你就找我，想没事找事的在我这里不好使，我腿给她打折.......”

巧嘴看着四虎子远去的背影，心里这个憋屈。琢磨着，呦嗬，看来四虎子是下了恨茬子了，帮秀娥一家那是板上钉钉了。妈呀！看来自己以后说话也要小心些了，要不四虎子发疯起来，可不给谁面子。今天的事情，虽然自己也有了损失，丢了脸，不过，秀娥家也没好受喽！自己打了春珍，春朴，又骂了秀娥，更欣慰的是四奶奶也噎了几句难听的话给秀娥听，也算给自己出气了呢！想到这里，虽然心里稍稍有了安慰，还是觉得不过瘾，憋着嘴对兰英说起了嘎咕话。“她兰英婶子，你说这个世道是不一样哈！眼馋人家有钱的就死命的巴结，结果人家看不看上就两说了。也不知道人家都使了啥招数？招得一大帮男人围着团团转，妈呀！想想都脸红，这样的厉害还过这个苦日子干啥？干脆开窑子得了！嘻嘻嘻.....嘻嘻嘻.....”巧嘴是打仗没有占便宜，嘴上可不能输的主。她借着和兰英说话的机会，骂着秀娥。

兰英那是聪明的主，听出了巧嘴的话里有话。不过，碍于秀娥的面子，自己还不好拉帮结伙，可在她不自然的笑声里，已经听出了她的默许。“哎呀！妈呀！嫂子，说啥呢？呵呵.......呵呵......”

沉默了半晌的三婶子，看着巧嘴和兰英的对话，连忙瞅瞅站在那里的秀娥。秀娥的脸色很难看，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尴尬异常。“得了，巧嘴，不说话成不了哑巴？看你浑身造的，赶紧回去拾掇拾掇去，要不还以为你被狼撵了呢！巧珍，赶紧给你四婶送家去，收拾收拾。”三婶子给孙子媳妇巧珍一个眼色，同时也打断巧嘴和兰英的对话，怕再说下去秀娥受不了，不如先打发走巧嘴。

“啧啧，老天爷瞎眼了，咋老韩家整天出丢人的事呢？就折腾吧，这样下去，早晚让人家唾沫淹死。”兰英邪溜着秀娥一眼，嘴里嘟囔着，念叨着小话给秀娥听。她不顾三婶的吩咐，一转身，走进了自家的院子。随着咣当一声的关门声，消失在了门口。

兰英的尖刻话语每一句都在刺痛着秀娥的心。她知道兰英的心思，明白她对自己的不满。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做呢？面对春柳和博文的感情，她如何狠心斩断情丝？更何况博文的一次次无私帮助呢？韩家虽然与李家有过节，但是孩子无罪啊！她们之间的情感是那样的来之不易，自己作为母亲，何尝不想孩子幸福啊？又何尝不想自己的生活安定呢？然而，这些不可抗力的事情偏偏让自己摊上，并且无能为力。这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的让她无助，这所有的纠葛让她沉默无语。呆愣在原地的秀娥，茫然地抱起哭闹的勤勤，手里领着九儿，她紧紧咬住嘴唇，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不敢抬头正视乡亲们诧异的目光，不敢仔细回味众人的议论，她感到了脸上在发热，身上不停地发抖，心里一阵阵的疼痛。此刻的秀娥，强忍内心的屈辱，拉起了几个孩子，默默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家中奔去。懂事的孩子们看着娘难过得表情，眼中溢满的泪水，露出了怯怯地神情。此刻，她们仿佛明白了母亲的不容易，也似看穿了母亲的心思，顺从地跟在娘的身后，很快便消失在了乡亲们的瞳孔里。

也许，世界上一切的事物并不是预想的那样完美，所有因果的存在都有其潜在的道理。那么面对人们猜测的目光，承受着众人非议和指责的秀娥一家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样的磨难呢？去往镇上的春柳和博文又将有什么样的明天在等待他们呢？钱李两家的婚事又会有什么样的纠葛呢？只能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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