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淘井

2014-04-27 01:18 作者:张桑麻  | 2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家老屋的西院一家姓高,住着五十几岁的老两口子,我管叫高叔和高婶。他家的这院子本是生产队时的七队,分单干卖给了他。那院中残留着一口老井,废弃了。后来,这高家养了奶牛,便把那井做了天然的冰箱,大暑天用绳子把牛奶的桶吊了下去,悬在水面之上降温。

那年,这井年久失修里面堆了,这高叔就想着要淘一淘,把里面转圈的石墙再垒好。我们几个屯邻得知了,就前去帮忙。互相帮助,在乡里是个风俗。

我看了一下,除了高叔和他的儿子得富外,还有我们三个外人。我,高家后院赵家的三宝,另一个则是村东头的崔家老三子。

这高叔头发花白了,人很倔,常让人怀疑他是到了更年期。高家的婶则性格温和,让人亲近。这高叔从不让高婶熬土豆,说那东西没咬头,也像《闯关东》中的潘五爷,喜吃筋头巴脑。天,菜园里进了一两只自家的鸡,我在院中就听着那院的高叔在暴跳如雷,一把把那鸡抓了,提在手里,另一只手则拿了葵花秆啪啪地打那鸡,嘴里还说着,“这死鸡,这死鸡!”随后,把那鸡使劲往园外的空中一扔,只听“砰”的一声,那鸡竟扑在房子的窗玻璃上。他就是这么个坏脾气。

可就是这么个坏脾气,却最热心。里帮我打苞米,站在机器上,一个没把住,竟四仰八叉地掉下去,摔在瓤子堆上。惹得大伙一阵哄笑。

有一年,我家养了三四十只鸡,可却没有公鸡,那队伍很长时间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西院的高婶家却有两只公鸡,而这两只公鸡正在为了头领一职闹着别扭,见里打里,见面打面,不可开交。(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最后,有一只大红公鸡就败下阵来,恰巧就把我家的那群鸡头领的空缺给添上了,弄得倒好象它是专为这一使命而生似的。这只鸡从此白日里就跳墙过来寻花问柳,妄自称王,晚上就吧嗒跳了墙头回去了。可时间久了,那鸡慢慢地竟然就乐不思蜀,不归宿,不再回去了,毅然决然地投到了我的门下。

妻就把这情况跟高家的叔和婶说了,没想他们竟是那极其豁达的。就说,就让它在那吧,回来也是打架。

可这只大红公鸡却命运多舛,日后赶上了一场鸡瘟,撒手丢下那些母鸡,死在了我家那只破花篓改成的鸡窝里。

等我们带着歉意把那鸡给高叔抱过墙头的时候,高叔就说,死就死吧,那鸡瘟有啥法。说罢,一扬手,把那鸡丢到他家的房子顶上去了。

高婶人好,和妻唠得来。我和妻农闲时常过去,和她攀谈。她有哮喘病,人坐在炕上,那嗓子还呼呼地拉着风匣。屋子拾掇得很干净,墙上贴着幅谢庭锋的海报。

有一回,我们两口子闹别扭,妻踹了桌子,赶巧家里的那只黄狸子色的猫在桌下,腿竟给砸断了。过后,我们都很歉疚,就把猫抱到了西院。高婶则戴了副棉手巴掌,给那猫像给人似地捋,那猫就疼得跟个孩子一声妈一声地叫,我们三个人的汗都下来了。庆幸,那猫的腿后来竟长好了。

得富和我是村小学的同学。他从小生性顽皮,最是猴性。人长得小巧,能学特种兵姿势攀爬光秃噜的电线杆,属于无师自通。他又能在身高丈余的大树横干上行走,如履平地,让观者倒吸冷气。

三宝呢,被村人认为是傻。因为他人长得委琐,又从听不见他说话,在外人的眼中和哑巴差不多少,即使说了你也听不见,只用嗓子眼儿哼哼,那声音像蚊子。据说,他背地里和媳妇有说不完的话。似乎是胆子太小,怕见人。

有几次,我从三宝家的门前经过,隔了墙见他正一人在院内晾柴禾呢,他闷着头,笑得没着没落,跟什么似的。我停下来,就默默地趴了石墙看,他一回头,猛地见到了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人瓷在那里。我笑得不行。

赵家有钱,老爹是生产队时的队长,作风不好,曾利用职权调戏了村里多名妇女,也包括他的堂弟媳。三宝的哥是村大队书记。这样的人家,按说对个像,不会难,否则凭三宝,恐只有打光棍的命。三宝那媳妇长得挺大,挺胖,眼睛有点病,眯缝着,天生近视,且走路,侧棱膀子。都说,不然她也不会嫁给三宝。她对嫁到这样一个在村里富裕的家庭似乎挺满意,在人前,总是“俺家玉宾,玉宾”地称呼三宝,样子极恩。而我的妻还从没那么叫过我。

这赵家年轻人,除了三宝,还有他的两个哥,玉文和二宝子。那玉文即是村书记。他这两个哥随了他爹,在作风上皆不正派,玉文在大队跟妇女主任那个,被人抓了现形,这二宝子却也大白天的和村东头李家的媳妇在村南的大桥底野合,被羊倌发现。

谁曾想,这三宝的心也浮躁着呢。他家的东院,原有一户人家也姓高,一对新婚的两口子。那新媳妇在自家的院中晾衣服,三宝见了,也不作声,而隔了石墙朝着人家的院里扔石头,等那女子举头看他了,他就羞答答地望着人笑。那动机已经很明显了。

崔家的三子,这厮随了他的父母,嘴巧,好说俚稽。他的妈被姑爷背地里叫做扁扁嘴,他的爹被村人称做崔小跑。他爹走路快,冬天好检粪,挎着筐,拎着铁锹,满村子地转悠。冷了,就随便溜进一户人家去暖和。他起得早,往往就堵了人家的被窝子。坐在人家,抽棵旱烟,暖暖,扯一气家常,而后就又走了。过会,说不定转到哪,就又钻到别的谁家里。可这老头的嘴不好,常常是从这家出来讲究那家,从那家出来,又讲究起这家。

高叔父子下到了井里,我则和老三子一边一个握了摇把摇那辘轳,让上拉淘出的土石。三宝管把我们拉上来的筐倒掉。

高家的婶在房根靠着,嘴里唠叨高叔,说没听说过,谁家的大井还淘。那高叔就接了说,磨叨啥?赶紧准备酒菜去得了。那老三子听到这就来话了,冲着井里,说老高,中午整硬点儿,不用多,就整六菜一汤。不着急,你就照它两天整。又说,大奶牛养着,多撸两秆子,够你的了。我们都憋不住笑。

井盖上搪了木板,为着上面的人能够搭脚。那三宝每次脚踩到木板上,都小心翼翼,那身子离得老远。老三子见了,就说,三宝,你就往上上,看它能咋地。别人不掉,专往下掉你?

三宝只是不做声。老三子又说,一会儿就告诉东家,中午不做饭,就买二斤饽饽,挂井上。

又转头看了一眼三宝,跟我们说,他够不着,还得拿棍儿捅呢。捅掉井里,就不用吃了。

他的话几乎把我们全部都笑扑在地,可他却兀自矜持,跟我们玩起了冷幽默,这不禁让我们更加地笑不可止,以至于整个农家院落里满院生,处处都洒满了笑声。

事情过去好久了。真地有好久了。乌飞兔走,这一晃多少年的时光都过完了。今天晨起,猛然就想起在老家帮人淘井的事来,更想到了村里那些曾经熟悉的人。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645449/

淘井的评论 (共 20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