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普洱茶
午后的普洱茶
诸葛玉儿
前记：有段时间，我总为心愿难成烦躁、消沉……平常的午后，我有午睡的习惯，那段时间却偏偏不愿休息，苛责地认为“睡觉就是耗费生命！”并冷冷地告诫自己：“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这种自戕，让我愈加烦闷……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一
烦闷得头痛，只好打开电脑，上传来“咳嗽”声，我慵懒地点开来看，请求加友一栏是“午后的普洱茶”——普洱茶！这三个字震撼了我……犹豫了一会儿，点了“同意！”
“普洱茶，你为何叫普洱茶？”(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喜欢普洱茶……”
“为何还是午后的普洱茶？”
“你不觉得午后喝杯普洱茶是件很享受的事？”|
“不觉得！”
“你，不太喜欢喝茶？更不懂茶吧？”
“谁说的！我喜欢喝——花茶！”
“那你倒是说说看啊……”
“神清气爽菊花茶、清香美白柠檬茶、清热下火白芷茶、养颜美容玫瑰茶、迷迭香瘦腿茶、薰衣草舒眠茶、紫罗兰止咳茶、红花通经止痛茶……”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神情，却仿佛看到对方的挑衅：欺我不懂茶！哼！
“啊噢！My god! 你厉害！”
“切！山外有山……别嚣张哦！”
“是是是！小生知错了！”
“念你初犯，饶你不死！”
“仙女慈悲，感激不尽！”
啊？我怎么一下子成了仙女？内心觉着好笑，言语上就不再咄咄逼人了，于是缓和了一下语气：
“呵呵，说说你的普洱茶吧？”
“你愿意听？这可是——小孩儿没娘，说起来话长啊！”
“正好无聊，只当是听章回体小说……今天说不完，还可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哈哈，太好了！听小生慢慢讲来……”
反正自己无法排解心中愁烦，何不走进别人的故事？
“普洱茶”打字速度惊人的快，我坐在屏前，随手倒了杯桃花茶，边喝边看——
“普洱茶产于云南省普洱市，属于黑茶品种，因为以前的产地属于云南普洱府因此得名普洱茶。采用云南大叶茶的晒青毛茶经发水渥堆、干燥等工序加工而成的黑茶，统称普洱茶。”
“嘻嘻，谁让你介绍普洱茶了？我要听故事……”我敲出这句话。
“我爱喝普洱茶，是因为我女朋友爱喝……我们相知的时候，还在上大学。她是个好女孩儿，总是告诉我别拿父母的血汗钱讲什么排场；我没有给她买一件衣服，没有和她在影城看过一场电影……后来我们发现学校附近有家优雅的咖啡厅，我们不知不觉进去了，她不点咖啡，却点了一壶普洱茶……那个午后，我们慢慢品茶，悠悠说着彼此的梦想，那茶，好甜蜜！”
“那茶是不是很便宜？以后你们经常去喝？”千品一律的故事情节，我忍不住打了一行字给他看。
“你太聪明了！的确如你所想！”
“噗哈哈——”我终于忍不住，茶水笑喷了电脑满屏。校园爱情故事耳闻目睹得太多了，唯美却不圆满的结局，想都想得到啊！——我拉下一头黑线……
“她长得很漂亮？你很爱她？”
“我很爱她。但她一点都不漂亮——我们班里的同学都说她是四大丑女之最！可她却是才女……我知道她内心善良，情感丰富……”
晕！何其凑巧？我上学时也是班里四大丑女之一啊！当时听说后自卑得头都不敢抬，只能拼命学习，让学业成绩弥补我内心的失落。别人成双成对，我常常是拿本书，走进书的世界……
“你是谁？”我有些吃惊。
“小生是午后的普洱茶！”
真的和他没关系吗？点开他空间，想要搜些线索，但唯一的一个相册还加了密，空间的日志基本都是转来的，“说说”嘛，除了“普洱茶，我想你啦！”并没什么特色。所以最终一无所获。
“玉儿，我要上班了。明天午后，我们相约普洱茶，好吗？”
“哦！这个……”刚打出这三个字，就发现他头像灰色了。
这个家伙先斩后奏嘛！我还没答应呢！吼吼……
二
又一个慵懒的午后，我鬼使神差地坐在电脑前，上不上 ? 隐身上去看看……
“知道你在，快快现身！”他的消息那么肯定，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往上看，啊呀，好几条未读消息……
逐条看下去，惊呆了……
“在我眼里，她就是普洱茶，外表普通，只有喝进嘴里，才能品出她的味道——甘醇爽口，香气陈醇。”
“我鼓足勇气向她走近，她却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只好写封信夹进她的课本，可她却……”
“她怎么？”我的心砰砰直跳，我怕我的预感，难道他是……
“嘿嘿，你终于来了。还要听故事吗？”
“(⊙o⊙)…，当然咯！”
“她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那封我认为圣洁无比的信读了……我当时懵了！当年我青春年少，血气方刚，但还是有自尊的！她不同意也没必要让我下不来台吧？”
轰！我只感觉一股热浪从心里炸开四散开去，顺延到眼角眉梢，脖子耳根，毛孔发梢……
“她也许后悔当时的莽撞了……”我只好敲出这行字。
“我不怪她！我只是再不敢面对她，我逃了半月的课……”
“让我猜猜……她后来去找你了，并且说好只做知心朋友，还拉你去外面散步，然后到了那间咖啡馆，你们点了普洱茶……”
“天啊！你是谁？”那边好久才回应了这句话。
“我是诸葛玉儿——一个才认识两天的网友。”我的手指颤抖，闭上眼，两行泪珠滑落，滴在键盘上，随即下线。
三
人到中年了，每当有人说起学生时代，都会为那段青涩热烈的岁月而感叹。我眼前浮现出学生时代的他——瘦高挺拔的身材，白色体恤上衣，干净整洁的牛仔裤，短短的浓黑柔顺的头发……那张脸，平时很少见笑过，眼睛不大，却幽深宁静，在烦躁的时候看一眼这双眼睛，心就会慢慢沉静下来……
那是他被拒绝后，在咖啡馆里喝普洱茶时，我告诉他我的经历：养父去世后，我被养母赶出来了，八岁的我在同学家吃百家饭考上了市里最好的中学……上中学开始就给同学当家教，好在学校减免了我的学费；大学里我的学费都得自己去挣……我必须学业有成，将来拼个好前程……
我低低地诉说，他安静地听着，眼睛被一层水雾照着，透明得像水晶玻璃。他伸出手，拭去我脸上的泪水，哽咽地说：“苦命的丫头，今后让我陪你走，好吗？” “不！”我坚决地拒绝，“你很优秀，去找别人吧！我……”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强大的自卑，早已不知不觉占据了我全部的生活。
“傻丫头，我不是非要你做我的女朋友……我们做好朋友，知心的好朋友，铁哥们行吧？”
我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双真诚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尘埃，澄澈得不忍拒绝。
“那咱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勾上小指那一刻，我的心里彻底坦然了。
大学的课程被我安排得满满的，但每周也会腾出些时间去那家喝杯普洱茶，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拥抱热吻，没有海誓山盟……有的就是这窗前的一坐，一壶缭绕陈淳香气的普洱茶，两个人诉说着生活的感悟，未来的梦想，沉醉在茶香里……
很喜欢这种氛围，习惯这种邀约，虽然也看出他那双眼睛里，越来越多了一些关切，多了一些内涵，多了一些说不清的内容，但我不愿多想……
蓦然惊觉，已经在电脑跟前坐了很久。午后的普洱茶，他知道我是谁了吧？就看一眼——已经一周没敢跟他说话了。
刚打开，信息便接二连三出现了……
“你是冰儿，你是普洱茶！别不承认！”
“冰儿，找你找得好苦！找了你18年啊……”
我的心突然被狠狠锥刺了一下，痛！
“怎么找到的？我上学时不叫这名字啊！”
“在百度上搜到你名字，又担心是重名，看了些文章后，感觉像你……但我真没想到就是你啊！我往你的城市写了很多信，都因‘查无此人’被退回来了……”
“你，过得还好吧？”我平静了一下。
“还行！我，毕业后从事新闻工作，老婆在公安系统，儿子聪明健康。算得上是个好父亲，好丈夫。但我自己知道不合格——我的心从来没在她身上……”
“这就是你不对了……”我无言以劝。
“冰儿，你过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还是不回答了吧！”
“跟你分享一首歌——《同桌的你》……”他点了首歌。
沉默，良久的沉默，我叹了口气，关了电脑……
四
不是不爱喝普洱茶，是普洱茶有着太多青春的记忆。毕业后，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太多的磨难和挫折，再也无暇去品普洱茶，也就和他天南地北……
午后，闲着无事，我拿出茶具，将新买的普洱茶拿出来，按照普洱茶的冲泡程式，想为自己也为他泡杯茶……想象他就像学生时代那样坐在我对面，而我微笑着“孔雀开屏”、温盏涤器、普洱入宫、祥龙行雨、淋杯增温、悬壶高冲、出汤入杯、普降甘霖、敬奉佳茗……然后与他一起静品香普……
这透明的深枣红色茶汤，上面浮了一层黏雾吹之不散，靠近杯沿由轻及深嗅其香味，馥郁芳香；虽苦却马上回甘，虽涩却立即生津……品着普洱茶，思绪又回到一如昨天的从前……
毕业的前夕，他找到我：“再去喝一次普洱茶吧！只当是饯行茶！”
那天的午后，品茶之时，我俩都没有说话，感觉喉咙憋胀得难受，他不再像从前那样专注地看我，而是别过脸去：“丫头，以后不能陪你喝普洱茶了，但我会天天都喝……”
“我，从今后，不会再喝普洱茶了……”我拼命不让泪水涌出，话语冷淡，极尽残酷。——不想给他留下任何幻想，不能拖累心爱的人跟着自己受苦！也许这世上最无私的爱就是“放手”！
我打开电脑，他的头像是灰的，还好！我可以把这段话打给他：“生活已经不是青春的模样了，我们都有了家庭，都有了责任……正如你期望的那样：我生活得很幸福！让我们把曾经的‘普洱茶’珍藏起来， 你知道的：普洱茶的香气以陈为佳，越陈越好啊！”
五
“我想看看你，可以吗？”
“相见不如怀念！”
“那等我退休后，会到你的城市，我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你！”
“那时我们已经白发苍苍了，我答应你：一起再喝普洱茶！”
后记：有人问我：“很多年后，再次遇到初恋情人，当如何处理？”我以自身经历做个回答吧！——面前有一条线，跨过去，也许轰轰烈烈，但轰轰烈烈的同时也许会毁了眼前平淡的生活；但如果能够理智，那么会升华成一种最纯美的情谊。人生是多色彩的，手执画笔的人，心中要有度，才能使画面鲜丽悦目，否则，只会杂乱无章，让人心烦。
